《帝宫春》作者:萧萧十香

001相府

凤落相府,得凤得天下。

齐国皇帝君临翌十八岁即位的那一年,占卜师夜观天象,如此预言。

甫时,除了占卜师外,在场的还有我祖父,擎天侯,以及擎天侯府世子轩释然。

祖父与擎天侯,皆是齐国肱骨大臣。祖父为官四十载,辅佐过齐国孝康帝、德印帝,到永乐帝君临翌这一代,已是三朝为相,元老级人物。大齐第一美男子擎天侯才至不惑之年,正是男子一生中的黄金时代。永乐帝君临翌,便是由擎天侯一手推上皇位的。擎天侯是祖父的学生,十来年在朝中联袂辅佐君王,情谊深厚。独子轩释然六岁时,便与还在母亲肚子里的我指腹为婚。官场利益倾轧,虽八年来一直未将相府、侯府联姻的事公开,那婚事,却是实事。算起来,祖父与擎天候既是师徒,同僚,又是亲家。

如是,闻此预言,皆自脸色大变。

凤落相府,得凤得天下,这联姻若是传到永乐帝君临翌的耳中,就算君临翌不以为然,也少不了人去他耳边煽风点火。相府的凤,可能是姊,也可能,是与轩释然指腹为婚的我。

臣子明知未婚妻是凤身,而联姻娶妻,此乃篡谋大罪,诛及九族。

不日,祖父拖言年迈辞官归乡,永乐帝挽留一番后,倒也准奏。感祖父为齐国鞠躬尽瘁一生,颁下赏赐络绎不绝。我们一家由京城迁往故乡汶州,擎天侯直相送至十里长街,“老师,待拂希贤侄女成年,释然定当依八年前的婚约,前往汶州迎娶。”

祖父颔首,“拂希顽劣不可教化,拂摇名动天下,堪为女中楷模。凤身自是她姐姐拂摇了。等到拂摇他日入宫后,释然与拂希的婚事,也不足为佞人道事了。此为天命,虽外人不知,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老夫还是离京而去,以防因凤身之事连累到释然。”

“学生多谢老师了。”

那一年,我八岁,轩释然十五岁。十里长亭送别,他低头看我,眼睛亮若天上星子,“丫头,等我。”

那时还不懂他的情意,推了他一把,径自上马车里剖着榴莲,榴莲的臭味将祖父和父亲熏下了马车,姊亦是拿手绢捂住了鼻子,惟独他站在马车旁,笑意点点地看着我。

可我心头还是很郁闷。

若你是个女孩子,知道你不是你娘拉扯大的,是一个大你七岁的男孩子拉扯大的,就连换尿布,都是那个男孩子去的,而那个男孩子,还是自己的未婚夫,你一定会和我一样地郁闷。每每听祖父讲起那些事的时候,都特别想撞墙。所以,即使知道轩释然是我的未婚夫,即使轩释然绝对继承了大齐第一美男子擎天侯的飒爽英姿,我还是不待见他。

甚至自懂事起,他每每过来相府的时候,我都对他避门不见。

见到他,只会令我尴尬令我窘迫。一辈子也甭想能抬头做人。

可想而知,这次离开京城迁往祖籍汶州,我有多么地高兴。于我而言,简直就是从炼狱中得以解脱。

在汶州一住就是四年,我从八岁女童长成了十二岁少女,姊也由十五豆蔻,越过了二九之龄。我以为离开京城在汶州安家落户,没有轩释然的地方就是我的天堂,可我还是高兴早了。四年来,轩释然常常往返于京城与汶州两地,常常在汶州我家一住就是十天半月,我不拿扫帚赶他走,他绝对不会有离开的意思。而不过三五天,淑房斋我的院子里,又见的到他一袭白衣,抱剑在胸,身子靠在院墙上,微笑,看我。

倒是难为他了,京城离的汶州两三百里,快马加鞭也要日夜兼程,拔了花圃里的一根棍子,一套‘打狗棒法’就出来了,“轩释然,你给我滚出去,滚回去”

或许穿着家丁衣服的我真像个小乞丐,轩释然“噗嗤”一口笑了出来。

见他失笑,心中更见气恼,一棍子就打了过去,他感觉到了疼,便不一动不动站那里等着挨打了,倒也不还击。如是,每每只闪避着,眼见他抵挡的招式乱七八糟,随时随地都岌岌可危,偏又能在最后关头化险为夷,我恼火地叫道,“你给我站住!”

“丫头,你把棒子放了,我就站住一动也不动地任你打行不?”轩释然认真地道,“我把裤子脱了任你打”

他不说这话还好,暧昧的声音传进我的耳中,我先是懵了一懵,反应过来后,小脸刷的一下烧了起来,我已经很无赖了,这回倒是见着了更不要脸的人,什么形象章法再顾不得,‘打狗棒法’施展的呼呼生风。

“丫头丫头”

“丫头”

“丫头!丫头”

“澎!”终于打着了轻功一施展开来,我根本就瞧不见**具体在哪里的轩释然,只追随了那晃动的影子打去,才以为打中了轩释然暂时可以扬眉吐气的时候,意识到头顶不容忽视的目光,抬起头来,才真正地面如土色。

手中棒子“乓”地一声落到了地上。

“爹。”平时,是不大叫爹的。只有每每犯了错,自己也觉得自己犯了错,才这么叫的。

父亲的额头上,正红肿一片,而那红肿中心,赫然一个豆包大的凸起。

那景象很秀逗,但我显然是笑不出来的,轩释然气恼地看我,显然,父亲最初到来这院子的时候,他就瞧见了,也一下下地叫着我提醒我,可是我没有领略到他的表情和急促而别有用意的叫声,一把将我拉到身后,轩释然已汗颜垂头道:“释然给秦叔叔赔罪。不关丫头的事,是释然欺负了丫头。”

“释然你不要总是惯着她。以后也不要惯着她”

或许正因为母亲因生我难产而死,父亲喜欢我姊不喜欢我。

这从取名就看的出来。

我的名字很普通,拂希,秦拂希。就只是希望我能有我姊一半的高贵典雅,做个不落人口实的相府小姐。

就如我每每因指腹为婚的事与父亲争吵一般,父亲总是说,“在汶州,你早已是臭名昭著,能找到婆家,已经是天大的恩赐!我怎么不在你姊年幼的时候给她订亲事,你姊贤淑矜持,人都赞不绝口,不愁嫁不出去!”

我姊叫拂摇,庄子的《逍遥游》里就有这样的一句话: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祖父和父亲一直就冀望姊成为那样扶摇直上的女子。

占卜师预言过后,祖父和父亲,甚至是擎天侯更是认定姊就是永乐帝君临翌命定的皇后。

家中出一个皇后,这是光耀门楣的事,为此,姊更是被祖父和父亲视若拱壁。

PS:会尽量赶上原来的进度。

002生厌

祖父身为三朝重臣,官拜臣相,兼大司马之职,封荣国公。虽四年前已经告老还乡,因永乐帝有擎天侯尽心辅佐左右,一直未曾再设相位。人们口中的臣相,还是我祖父。而荣国公之名更是长存不衰。包括擎天侯在内,齐国臣子大凡祖父的门生,个个高居要职。父亲虽是一介商贾,但算来也是齐国首富。

我秦家如此显贵,秦家的女儿,自然不需选秀进入后宫。帝王要联姻,那是要礼聘的。

可惜,时年已二十二岁的永乐帝,根本没有大婚的意思。

擎天侯甚至是太后不只一次在永乐帝的耳边说,大婚,立后,传承龙嗣,将臣僚之女的画像拿给永乐帝看,以期永乐帝有成婚之心,再适时地将我姊的画像进献于永乐帝。

可永乐帝不说去看画像,每每擎天侯和太后一提大婚的事,永乐帝就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据我推断,永乐帝之所以反感大婚,是因为存心与擎天侯和太后作对。

大齐第一美男子擎天侯那些风流韵事可谓罄竹难书,太后二十年前就是擎天侯的情人。仅仅是擎天侯的情人还好,偏偏还只是擎天侯数不清的情人中的一个。

偏偏擎天侯真正喜欢的,不是太后,是轩释然那已经出家清修的母亲。这教天性骄狂的帝王,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永乐帝没即位之前还好,见着太后与擎天侯纠纠缠缠,实质上是太后贪恋擎天侯这大齐第一美男子的风姿,对擎天侯纠纠缠缠,擎天侯生性风流,迫于太后淫威不敢拒绝,美色当前,也舍不得拒绝,等到意识到一开始就该拒绝的时候,已经迟了。日见懂事的二皇子君临翌已将擎天侯视为眼中钉。永乐帝君临翌亲政后,这位年轻的帝王更从来没让擎天侯舒坦过。几乎随时随地,都带着擎天侯在身边。随传随到。既怕一眨眼见不到擎天侯了,擎天侯又会出现在太后的慈宁宫,又便于随时随地折辱擎天侯,来消减自己的母亲,慈宁宫的太后是擎天侯的情人的气。

有时候心中郁结起来,真的想把擎天侯这祸害阉了,可又怕梅开二度的母亲皇太后要死要活地说他仵孽不孝。于是,三四年来,叛逆的年轻帝王向来逆抗擎天侯和太后惯了。

用轩释然的话说,永乐帝雍容有度,惟独在擎天侯的面前,像个孩子般,常常前一刻还挖苦折辱,后一刻又皇恩浩荡。

力谏永乐帝大婚的人是擎天侯,永乐帝会顺应擎天侯的意思大婚才怪!

终于,姊今年十九了,再耽搁不下去了,轩释然意气风发地站起,“瞧我的!”

是哦,他和永乐帝自幼就认识,他是擎天侯府世子,可自由出入宫廷,自读书起,就与永乐帝,以及其他的皇子们享同样的老师。因为擎天侯的缘故,太后待他,比待自己的儿子还亲。

永乐帝对擎天侯成见极深,却与轩释然称兄道弟,感情甚好。

“丫头,要不要和我一起回京城转转,四年了,你离开京城也四年了。”临别的时候,轩释然微笑,微咪起来的眼睛,如同弯弯的月牙,“我带你到皇宫里走走。到了皇宫,你才知道什么叫天堂。”

“比汶州行宫还要繁华么?”

我是去过汶州的行宫的,轩释然带我去的,本来侍卫不要我们进去,轩释然一表明身份,那些侍卫就只有点头哈腰的份了。轩释然摈退了侍卫,再看我时,我已经在行宫里的凤塌上睡着了!轩释然没有叫醒我,没想父亲闻讯到了行宫,指着我气的发抖,直骂我孽障啊,孽障!言秦家世代为官,兢兢业业忧国忧民,上对得起朝廷,下对得起百姓,他虽是商贾,却也乐善好施与人为善,怎么秦家就出了我这么个趱越的孽障!!!

骂吧!骂吧!凤塌我睡都睡了,反正从小没被少骂过,横竖我做什么,父亲都觉得不顺眼。

轩释然笑道,“当然!汶州的行宫不过是边隅一角,连皇宫的一处寝殿都比不上。”

“可是我还是不想去。嗯,等姊做了皇后,我再去宫里做客吧。现在我到了皇宫,若是又闯了祸,没人护着我。”从小到大,每次闯了祸,都是姊来救我,祖父和父亲再是生气,见着姊脸上善良典雅的笑,在姊女中仙子般的求恳下,怒气也径化作了绕指柔。

记忆里,姊一身烟罗长裙,在贴身侍女的扶应下,缓缓而来。裙纱漫步,绣织的只只彩蝶直欲翩翩起舞,呼之欲出,在祖父和父亲面前站定,还荡漾的裙摆可见礼仪周到缓行而来的她闻知我又要受家法来的有多么焦急。

十二年来,那画面成了我心中最明媚的风景。

姊,姊,你就要嫁人了,我以后该怎么办?

“丫头,有我护着你啊。”轩释然唇边的笑纹高高向上扬起,笑容明亮而通透,“到了皇宫,有我护着你啊。”

微一失神。

但下一刻,我就抡起剑练了起来。

企图用刀光剑影斩去他的浮光笑影,说真的,我很讨厌轩释然。

003卦象

讨厌一个人,和喜欢一个人一样,是不需要理由的。

何况我还有很多的理由。譬如他出现在我眼中的频率那么高,扰的我心烦;譬如祖父和父亲骂我的时候,他不会像姊那样来救我,除非实在犯了大过错要挨家法,他才会有动于衷,就像上次我误把父亲额头打出了个豆包的时候。向来,不管我多尴尬多窘迫,他总是抱剑在胸,靠在一边柱子上,微笑,以最高贵的世家子弟的姿态,俯瞰比他小七岁的我面对责骂狼狈不堪地垂头。

他就是喜欢那样!

就是喜欢在别人最狼狈的时候,还昭显他的高贵。以此满足他那??????的心理。

又譬如,教我练剑的时候,他很喜欢无缘无故抽我几鞭子,手、脚,哪个部位的姿势不标准,他就抽哪里。那个时候,一反常态,不苟言笑,真正一严师。其实我觉得他是在公报私仇。

还譬如,上次离开汶州回京城的时候,把我的布熊抱走了。美其名曰,他晚上一个人睡觉睡不着,抱着熊睡的着些。娘的,我离了我的熊还睡不着呢!他有预谋地一笑,那咱和我们熊一起睡?又占我便宜!也因此又闹腾到婚事上,轩释然,你就主动解除我们的婚约吧,我不怕被你退婚,反正我从小到大丢脸都丢习惯了,这点打击还是受的了的。还没等我说完,他撂了句想都不要想,再不愿看我一眼,彻底地拿了我的布熊回京城了。

一个大男人,抱只半人高的布熊行那么两三百里,也不怕丢人!

如上的事情不胜枚举。

其实我知道这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啊,归根到底,只因为他是我的未婚夫。

若他不是我的未婚夫,若我们之间没有婚约,我是绝对不会讨厌他的。

譬如姊就不讨厌他。

依秦轩两家的世交,又因与我的指腹为婚,轩释然与姊自小就认识。手帕交,甚至生日都是同年同月,真正的青梅竹马。随着年纪渐长,姊倒是深闺不出,他却常常潜进姊的闺房里与姊述旧。玩世不恭地抱臂在胸,唇边嗪着倜傥的笑容,好整以暇地出现在姊的闺房门口,欣赏仙子神思不属地刺绣。每每姊察觉他的出现抬头时,总被门口倚着的高大身影惊的绣针刺破了手指。

我和姊居住的淑房斋的侍女,甚至是恪守妇道的姊都不觉轩释然一个男子出现在闺阁有何不妥,非但不认为有伤风化,还觉之理所当然。轩释然,本就不是拘于封建礼教的男子。

那放浪不羁的侯门世子原也是无数闺阁女子的梦中情人。

我除外。

用轩释然气起来的话说,我不是一女的。

说话的时候,抱手在胸,仗着那比我高上几个头的身高斜着横我身上穿的家丁的衣服,那睥睨的姿态,跟他就是那亭亭净植的莲,我就那塘里的淤泥一样。

每次我都鼓气酝酿着反驳的话,话到嘴边,实在觉得他睥睨的对,只好泄气下来。

自懂事起,我就让他教我学武,便于活动与外出,鲜少穿女子的衣物,也不喜欢体面的男装,就让管家依我的身量,给我定制了相府家丁的衣服,好好的相府小姐一身不男不女的装束,除了遗传了离世几年的母亲以及类似于姊的美貌外,怎么看怎么像无赖。当然啦,我的姿色万不及母亲和姊的三分之一。顶多算的上清丽而已。

其实母亲具体长什么样,我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只偶尔一次觑见父亲在书房里抚摩母亲的遗像时,觉得姊和母亲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父亲一生只有母亲一个女人,母亲离世后,父亲以避免我和姊被后娘虐待的借口,一直未曾续弦。说句又要讨父亲骂的话,逝者已斯,活着的人还要活着,他犯得着吗他。

孩提时京城里还知秦家相府有个二小姐,随着年长越来越佻达不羁顽劣不可教化,又因姊的光芒万丈,相府二位小姐,我早成了被遗忘到角落去的那一个。除了相府下人见了我恭身叫一句“二小姐”外,我早为世人所不识。

人都只道姊是如何如何的名动天下,深闺昼长,手搦湘管,墨未成而诗已就,一篇篇星耀霞蒸的诗文便随手而现。仿佛漫天飞絮都被定格,静静待她随意拈来,成全一份扫眉才子的传奇。于她,那只不过是寂静生涯中的消遣。无心发之,却有刺痛眼目的惊艳。

又言衣袂飘飘,将有美来兮。那曼妙身姿娉婷一站,已比别人舞十曲还动人。而那霓裳真真舞起来,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天地万物刹时失色,独独那一袭霓裳的身周,花雨漫天迷离。

相府拂摇。令多少书生士人昼魂夜梦都萦绕在一处的仙子。才去扯住伊人的一角衣袖,环佩珊珊,莲步渐远,才知春梦一场。怅然若失地捧了她的诗文念诵,口角噙香,情思颠倒。一个个衣冠熏沐了登堂造访,只盼秦老臣相将拂摇许配。不然,得窥玉人一面,也是好的。

一颗颗仰慕的心,心坚似石。即使石沉大海。

那绮年玉貌始终无人得窥。

只除了轩释然。

被轩释然逼着送他出了相府,看着他策马远去的身影,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其实啊,一个继承了大齐第一美男子擎天侯的飒爽英姿,一个是名动天下的相府小姐,又是青梅竹马,轩释然若和姊结为连理的话,那简直就是绝配。

可惜了,姊注定是要进入宫门的人。

这一次,总算,二十多天过去了,轩释然没再出现在相府。没有轩释然打扰我的生活,其实我也挺无聊的,那天手痒了,去赌坊里赌了一把,结果输的很惨。轩释然在的时候,有轩释然做冤大头给我付帐,这会他又不在身边。我的钱向来就不够花消,每月的月钱月初几天就花光了。姊的那一份每次也私下里给了我,可还是不够花。身边能典当的东西,也早送当铺里了。赌坊的管事拿了一叠帐单战战兢兢地来找父亲,说父亲的二侄子欠下的。父亲自然知道那个‘二侄子’是谁,被他骂了一顿,一气之下,去城西找姊了。

姊这一月来都住在城西外祖父家,因为城隍庙离的外祖父家近些。

齐国今年天旱,不少外地人都涌来了有‘鱼米之乡’之称的汶州,姊就是尊活菩萨,每日在城隍庙那边给难民施粥。我每天在外混吃混喝,以父亲‘二侄子’的名义到处招摇撞骗,和那帮市井流氓一起,坑蒙拐骗啥都做,姊不仅行止端正,还广行善义,人们见了祖父和父亲,都对姊赞不绝口,给祖父、父亲赚足了面子,也难怪祖父和父亲都喜欢我姊。

我也喜欢我姊啊,她那么好。对我也那么好。

再说了,幸亏有姊承欢祖父和父亲的膝下,父亲要真生了我一个的话,迟早会被我气死。

“姊。”从她手里拿过勺子,帮她给难民舀起粥来,一改平日里的浮躁,动作虔诚,在她面前,一贯的虔诚。

见我给每个难民的碗里都只舀半碗米粥,姊道:“怎么不盛满?”

“这粥不够了,什么叫‘粥少僧多’,我今天算见识了。”

姊笑道:“叫下人再去熬粥就是,给他们的分量给足。”

“哦。”也只有在姊的面前,才那么听话。

姊微笑着捻顺我乱糟糟地头发,说道:“妹妹,昨日我去寒山寺拜了观音,给你也求了签。”

“拜什么观音,姊就是观音。”从小到大,我就没去过一次和尚庙。齐国有名的寒山寺就在汶州,四年来,我也一次都没去过。我宁愿去逛逛青楼。

姊含笑说道:“也不问问你的签怎样么?”

嘿嘿一笑,“反正姊都要告诉我。”而且,我不信命。

“是上上签,住持说,那样的签中之签,百年难遇一次。”姊莞尔笑道:“妹妹的命运,自然该是好的。解签的大师说,妹妹今岁红鸾星动呢。”

“额那大师绝对胡说了,我才多大?就算红鸾星要动,怎么也要再等几年。照他那种说法,我还在我娘肚子里的时候,我红鸾星就动了呢。不是么,那时候父亲就给我指腹为婚了。”

“我话还没说完。”姊的眼中掠过了难得一次的狡黠,“大师说,妹妹今岁红鸾星动,今生命犯桃花呢。”

还命犯桃花,难怪姊的目光狡黠,语气戏谑,敢情拿我打趣了!要是在相府我们的淑房斋的话,我绝对会追着姊满院子跑,今儿在大庭广众下,就给姊撑撑面子,只问她道,“那你自己的签怎么样?”

姊沉默半响,才道:“大师说我,富贵泼天”

“好啊!”低低在姊耳边道:“姊是要嫁给皇上的人,当然富贵泼天。”

姊的声音有些低幽,“秦家家世显赫,又是大齐首富,也算得富贵安乐了。如此,还要那泼天的富贵做什么?”

姊说的也算有道理吧,“大师还说什么,有没有说姊的姻缘?”

“大师说,紫气东来,我将遇贵人我们本来就是贵人,相较于我们而言,称得上贵人的,也只有皇上了怕是,凤落相府,皇上当真才是我的夫婿”

004傲慢

和姊一道在城西外祖父家住下。~~

外祖父共有三子二女,我母亲是外祖父的小女儿,母亲的母亲,我外婆是外祖父的小妾。外婆是江南人,母亲和姊继承了外婆那江南水乡似的婉约。这一点,我肯定是没继承的。外婆还在世时,就不怎么喜欢我,和父亲一样,觉得我客死了我母亲。外婆在外祖父家没什么地位,外祖父对母亲这小女儿也冷冷淡淡。因外祖父一家经商,和父亲常有生意上的往来,虽对我和姊冷淡,随着我和姊的长大,对我们姊妹俩倒也算是疼爱。

何况秦家家世显赫,政商两道通吃,外祖父和舅舅们再是不待见我,也是不敢怠慢的。

席上外祖父的大女儿,正房所出的那位嫁给了咸鱼商的大姨妈照旧阴阳怪气见不得我母亲一偏房庶女嫁进了相府的说事,我只顾吃着咸鱼也不说什么。姊的修养好,自然更不会说什么。

外祖父将他大女儿斥骂了几句,然后管家来禀告说,擎天侯府的世子到了。

外祖父一家并不知我与轩释然指腹为婚的事,但轩释然过来外祖父家已不是头一回,外人都只以为相府与侯府两家关系好,轩释然与我和姊从小玩的好。倒是见多了,虽从轩释然对我管的严看出了些眉目,也只以为年轻人动了感情而已。

大姨妈为此事早就含沙射影骂我像我母亲勾搭进相府一样,如今引诱起侯门世子来了。还挑拨我和姊的关系,说般配的话,配的起轩释然的那个人,也该是我姊。

姊自然不会把大姨妈的话放在心上,每次,只淡淡一笑。

倒也不是轩释然真将我管的严的没一点自由,实在是因为我和姊住在外祖父家,知这边的关系,怕我和姊受委屈,才过来压场的。

擎天侯府世子的身份那等显赫,外祖父才要去大厅迎接,轩释然如往常一样,已轻车熟路地自己过来了饭厅,然后大咧咧地坐外祖父身旁捻了筷子吃起饭菜来,比在自己家还随意。给外祖父夹菜盛汤啥的,把不苟言笑的外祖父也哄的笑逐言开。跟自个儿真是老人家的外孙女婿似的。

从头到尾,瞧都没瞧我一眼。

晚上,月色正好,姊又在屋里画竹子,坐那都半个时辰了,我一个人闷的慌,去了后花园透气,才伸了个懒腰,感觉被人从身后抱住,摁在怀里,其实感觉的出身后人的动作很温柔,脑子里反应过来后,也猜到了是轩释然,但这是外祖父家,在外祖父家我一向有很高的警惕性,防备意识也是非常的敏锐,在反应过来身后的人是轩释然前,我已经一个回旋腿往后踢了去,接着听到轩释然闷哼了一声,放开我的时候手不经意地从我刚开始发育的胸前掠过,我回转身,正看到轩释然一脸义愤填膺地瞪着我,“你干嘛啊,谋杀亲夫也不是这么谋杀的,要谋杀也不能揣我那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