锐,“不然,你以为我是过来见证你和定王是怎样夫妻情深,还是看你怎样游刃有余地利用自己

特殊地位平衡大芮各方势力?”

我说不出自己是惊怒还是委屈,恼恨道:“淳于望,你说过不会让我为难。”

“我也说过不会放弃。可秦晚,你不但放弃了我们,还把我和相思当做了可能影响你未来美好生活的累赘,千方百计逐我们离开。”

“我没有。”我无力地答着,只觉浑身发软,“阿望,我只是无可选择。”

“你不是无可选择,而是已经做了选择!定王是你的夫婿,你将为他生儿育女,同时公私兼顾,

平稳安乐地兼做着你尊贵的定王妃和秦府昭侯!”

我终于后知后觉地悟出,正是我写信让他离开时,那句“罗敷已有夫”激怒了他。纵然他知道我

进了定王府,封作定王妃,两次相见,他也是百般地怜惜体谅。在他心里眼里,我只是被逼的,

我还是那个只想与他长相厮守的秦晚。但我信函却清楚地向他表明,我已认定了司徒凌才是我的

夫婿,他和相思成了我迫不及待想赶开的外人

何况,朝野内外,谁不知定王夫妻终日厮守,感情极好,他多半还打听到了定王妃有孕的消

他冷冷地看着我,“我可以忍,我可以等,我可以慢慢寻找机会。我从小便已习惯寂寞和忍耐,

何况如今我有相思陪伴。可如果人的心变了,你告诉我,我最终能等来什么!”

我又急又痛,哑着嗓子道:“纵然心不变,你留在这里又能改变得了什么?你难道不知道,比起

司徒永,司徒凌更想取的,是你的性命!”

“我当然知道。”淳于望轻轻一笑,“从六年前,我就知道。可我不在乎他怎么想,怎么做,我

只在乎你怎么想,怎么做。”

“我怎么想”仿佛有什么从心底深处喷薄而出,蓦地涌上的恸意堵得我话都说不上来。

我伸出手,想端过茶盏,喝几口茶略略镇静一下,却觉手掌都在颤抖着,去揭盏盖时,甚至发出

轻而脆的微微撞击声。

淳于望的眼底,终于很清晰地浮现出绝望,“怎么?你心虚了?”

我尚未来得及回答,后堂忽然传出动静。

是相思!

她悲喜难辩的急促呼唤随着脚步声由远而近,“父王,父王,是娘亲来了吗?是不是娘亲

软玉和温香正急急阻拦着,“小郡主,小郡主,你弄错了,你娘亲怎么会来”

“不对,是我娘亲!外面守着的人是我娘亲身边的人!我闻到娘亲身上的香味了!”

声音愈近,已经跨过了后门的门槛,快要绕过高大的屏风从侧门转过来。我从镂花的下方看到了

她穿着小小绣花鞋飞快奔跑着的两只小脚。

淳于望一瞬也不瞬地盯着我,忽然向后喝道:“将她抱走!”

相思小小的袍袖在屏风边上闪过,却在他这句话蓦地腾空,竟是被人抱了起来。

我只看到愤怒地在谁的腕间急促踢蹬的一双小脚,她哭叫道:“娘亲,娘亲!”

我再也忍不住,张口便唤出声来:“相思!”

小脚便不踢蹬了。她仿佛正侧耳小心倾听着,然后试探着很轻地又唤了一声:“娘亲!”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便听得淳于望高喝道:“抱走!关起来!”

相思在片刻的惊骇过后,已纵声大哭起来,“放开我,放开我,我要见娘亲!我要见娘亲,娘亲

在里面!父王!父王坏蛋,父王坏蛋,不让我见娘亲”

屏风后,温香、软玉领了命,抱了相思便走。

我便连相思的小鞋也看不到了。

相思一见自己快给抱出去,哭得气都喘不上来,越发叫喊得声嘶力竭,“娘亲!娘亲!相思想娘

亲,娘亲不想相思吗?娘亲”

“相思!”

我哑声喊着,却憋在嗓子口般出不来,身子已不由自主地站起,疾速往屏风后奔去。

脑中忽然之间就空白了,唯一保余了的念头,竟只剩了相思。

相思,我的相思在喊我,我的相思要见我!

可我又何尝不想见她?

抱一抱她软软的身子,摸一摸她圆圆的脸蛋,心中莫名地便充盈而欢喜起来

哪像如今,满心的空落,如给剜去了一大块,疼痛,并且惶恐。

连做梦都不安稳。

和她的每一面都可能是最后一面了。我也要见她一面。

眼见快要冲到屏风外,眼前白影一闪,已被人生生地挡住了去路。

略一抬眼,对上了淳于望清寂冷淡的双眸。

耳边相思的号啕大哭在拉扯着心弦,肝脾心胆都在发抖。我虚弱地说道:“你没听见吗?她要见

我。”

淳于望淡淡道:“我听见了。她要见她的娘亲。可你既然自认是司徒凌的妻子,又怎会是她的娘

亲?”

他看了一眼那成碎片的茶盏,嘲讽一笑,说道:“你甚至巴不得狸山那三年的确不存在过,再不

愿想起来。你又怎会是她的娘亲?”

“你在质问我?”我腿脚虚浮得站不住,腰际坠疼得越发厉害,苦笑道:“阿望,你当真要逼死

我才甘心?”

“若我不逼你,别说今天,就是日后也永远不会想再和我见上一面吧?”

他眸底的倨傲和森然让我惊悸。那样森然的气质我原以为这世上只有司徒凌才会有,从未想过清

贵雅淡如淳于望,也会有这等冷冽的气质。

相思的哭声已经越来越远,渐渐听不到了。但我知晓,从今以后的日日夜夜,这撕心裂肺般的哭

叫,不知会在我梦中盘旋多少次。

我根本逃不开她。也许,也逃不开眼前这个擦去一身温润同样冷锐得可怕的男子。

避过他凌厉的目光,我略低了眼眸,却觉得他那身柔和的白衣都在晃着眼睛。一转身倚紧身后的

墙壁支撑住身体,我疲惫地问:“那么,你要怎样?你又能怎样”

我苦心孤诣冀盼的平稳打破,我是会乱,大芮也可能会乱。可我身上的责任会更重,更需要借助

司徒凌的力量,也更没有办法从他身边离开。

身上一阵阵地往外冒着冷汗,额上滑下的汗水已糊住了眼睫。

他抬起袖,为我擦拭脸上的汗水,又用手指小心地拂去我眼睫上的水珠。我终于看清他的面庞几

乎快和衣衫一样雪白。他目光中的狠厉已有些动摇,却还是冷锐。

他低哑地说道:“你会离开他,因为他将再不能欺哄你。端木皇后所中的毒,是我给她的。”

“欺哄我?毒瘴?”

腹中隐隐疼痛渐渐开始尖锐,连脑中的思维都开始混乱。这都是什么跟什么?为什么我完全理解

不了?

淳于望低沉一笑,说道:“难道你认为我每日就在这驿馆里枯等,什么也不做?我早说过,若我

愿意,不论做什么事,都未必会比任何人差。他监视我的一举一动。难道我就不能把他的底细调

查得一清二楚?晚晚,你太信任他,也太信任你跟他之间所谓的少时情谊了!”

我刚想细问,小腹猛地一抽,竟似给钢刀刮过,再也撑不住,低吟一声,身体直直地跌落下去,

坐倒在地上。

淳于望色变,急忙蹲下身去,扶了我的肩低问:“你怎样?”

我惨然笑道:“还能怎样,不是一切都在轸王殿下的意料之中?你明知我体质虚寒,故意把我引

来屡加刺激,不就是为了毁去这个你不想见到的胎儿?”

他目光幽暗,默然看向我小腹,低声道:“若你不把我和相思放在心里,我怎能刺激到你?若你

还把我和相思放在心里,又怎能为别的男子生下孩子,然后,就像记挂着相思一样记挂着那个孩

子,再也舍不得离开他们半步?”

我难受得仿佛五脏六腑都绞作了一处,益发地汗如雨下,捏紧着他的袖子咬牙说道:“你够狠,

够自私!”

他静默片刻,说道:“能从皇宫里活着走出来的人,没有不狠的,没有不自私的。何况我并不是

不体谅你,也不是给不起你幸福,我只需要你给我时间,也许再有三到五年,就足够了。

杀机,野心,霸气

这些本该与他无关的词语,在他含恨说出这句话时,如烈焰般腾跃而起。

第四十二章雪箭寒,国手亦穷途

我模糊记得那三年闲云野鹤般悠然漫步于梅林中的白衣少年,高远明净,旷达超脱,如此消遥自

在,遥不可及

我低低道:“有三五年时间,你可以夺了南梁帝位,说不准还可以挟制甚至占侵北芮,到时明娶

也罢,暗夺也罢,就能既何秦家平安,解我后顾之忧,又可安然带我走,对不对?”

他愀然道:“晚晚,我说过我不会让你为难可若你变心,我去争那些身外名利,又有什么

意义?”

我忍不住想笑,终究却滴下泪来,“你们个个好本事,好算计!司徒永一定告诉了你,我和司徒

凌感情日深,还怀了他的孩子但他怕你放手离去,让他失了盟友,一定不肯告诉你,我的

病势已成,根本活不过三五年吧?”

不出意料看到他神色顿变,失声道:“胡说!你的病只是因为多思多虑引发,若能远离是非,无

忧无虑,连药都不需用,自然便能恢复!你你怕我坏了你和司徒凌的事,故意这样就吧?

我便问他:“身在是非地,身为是非人,谁能远离是非,无忧无虑?”

他双眸幽暗,一言不发。

司徒永告诉他的,根本是个不可能办得到的偏方。

我握住他的手,轻轻道:“谢谢你,给了我三年无忧无虑的时光虽然我一点也记不得了!

小腹越来越疼,宛如多少把细细的钢刀在一处绞着。我心知这胎儿万万是保不住了,可如果在这

里出事,即便有司徒永相护,只怕他们父女真的别想出大芮了。

我解下腰间承影剑,撑住地面努力站起身,吃力地向他说道:“我走了。”

“晚晚!”

他在身后唤我,声音低而凄迷,再不晓得是信还是不信。

好像有千钧之力在把我的腰向下坠着,双腿以下一片黏腻,怎么也直不起腰来,我几乎是半弓着

身,拄着剑一步一挪,不知费了多少的力气才走到了门边。

扶着门,我回头再看他一眼。

他还在原地,垂着头保持着原来蹲于地上的动作。

交错的光尘下,我已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觉那一动不动的僵硬姿势看着竟说不出地绝望和悲伤,

本来满腹怨恨不知不觉便消散了,心却一阵阵地发紧——竟为这个不知会将大芮和我害到怎样境

地的男子阵阵揪心。

慢慢将额上的汗水试去,我努力直起身,低低道:“阿望,当日你就得对。我不记得那三

年的事,却还记得那三年的情可一切都太晚了!我这一生已经毁了,也许已经活不了两年

,也许连明天都活不到。我唯一的希望,就是我在意的人能好好活着轻松自在地活

着,就像那三年在狸山”

我笑了笑,“可惜我记不起来了,不然,也许我这一生,还能有一段日子,叫做幸福。”

用力拉开门,大片阳光洒到眼睛里,灿亮得眼前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到。

隐约听到有人在惊呼。

对着前方一片空茫的灿白,我若无其事地吩咐,“我不太舒服,把肩舆担进来,送我回府。”

虚软的身子被人扶起,我听见陪我过来的秦家随侍在惊呼,“将军,你你怎样?”

我还是什么都看不清,只是尽力地笑上一笑,柔声道:“别怕,我没事。”

随侍几乎拖着哭音在喊,“快,快送将军回府,快啊”

惊呼忙乱中,随侍们将我架入肩舆中,匆匆垂下围幔。

眼前暗了一些,努力睁大的眼睛才影影绰绰渐能视物。我斜斜地趴坐在肩舆中,小腹已经不像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