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泱瞅了万皓冉半晌,方才也脱了绣履上了床,放下了床帐,掀开锦被躺进被窝,翻了个身子侧卧着,两人皆是背对着对方没有说话。

帝姬的死对他的打击有多大,她可以想象,只是如今这情形,他不愿多说,她自也不会多问。

一阵难耐的沉默过后,南泱听见枕旁的人低声地到了一句话,“灵越的小名,叫做欢儿。”

他语调平静,状似带着微醺的浅醉,分明是很不经意的一句话,却直直地敲入南泱心底,她的眸子动了动,没有出声,只静静地等着他的下文。

“她出生不久时,不似其它孩子总是哭闹,她很爱笑,脸蛋儿上有两个小酒窝,很是可爱讨喜……”万皓冉背对着南泱,清冷的眸子因着上脑的酒劲有了一丝迷离,微微地合着,薄唇轻启,似是带着几分笑意,又道,“朕很喜欢她,她是朕的第一个帝姬,朕的第一个孩子。”

他的语气之中流露出浓浓的宠溺,她从来不晓得他竟也能有如此亲切的一面,一时间有些怔,缓缓地翻过身子望着他的背影,心头有些微堵。

“她足岁的那年,朕当着众人的面说过,待她年满十五及了笄,便封她为长公主,赐封号锦华,朕要她锦衣玉食,一生荣华。”说罢他微微顿了顿,声音更为低沉,“当年的承诺,如今却提前了这么多年便兑现。”

“……”南泱被他话语中深切的悲哀所动,只觉眼眶一湿,便有一行水顺着面颊没入了枕巾。

万皓冉微醺的眸子缓缓挣了开,里头已是一片赤红,他动了动身子,便将头深深地埋进南泱温热的颈窝,鼻尖尽是她沐浴后的淡雅体香,只觉心中的悲楚似是淡去了几分。

“皇室的悲哀便是如此,朕对不住灵越,也对不住韩昭仪,”南泱只觉颈项传来一阵湿热,心中蓦地便涌起一股不忍,双手缓缓地抬了起来,轻轻地放在皇帝的肩上,又听见他的声音似是有了几分哽咽,沉声道,“天下是朕的,可朕也是天下的……”

她放在他肩上的手缓缓收紧,只觉心中一痛,话一出口,连声音都不似平日的淡漠,柔声道,“皇上,你醉了,早些休息吧。”

“南泱……”皇帝伏在她的颈间,忽地唤了声。

“怎么了?”她眼角噙着一丝泪光,声音仍旧轻柔,轻声应他。

“若三年前的你便是如今这样子,兴许一切就都会不同。”他脑子晕沉沉的,口中含糊不清地问道。

“……”南泱双眸微动,半晌方才低低地应道,“也许吧。”

“朕要问你一个问题……”他唇角勾起一个淡笑,只觉脑子愈发地沉重,话到最后,声音却已低得教人听不见,便在她的怀中沉沉地睡了过去,呼吸渐渐均匀起来。

“……”南泱的右手抚过皇帝的发,被他身上混着酒香的龙涎笼罩着,只觉脑子都有些晕晕然,睨了一眼窗外,只见外头的夜已深沉,她心头轻叹着缓缓合上了双眸。

窗外月色照入,榻上的两人相拥而眠,枕上的发丝纠缠在一起,竟是出奇的和谐美好。

翌日清晨,南泱头一回没人叫唤就醒了。

她睁着双眸打望了一番身旁,果不其然,皇帝又一次没了影儿,那人晨间总是气得很早,至于早到什么程度,南泱觉着,可能只有打鸣的鸡能同他一比。

只是,若把堂堂一国之君拿去跟打鸣的鸡比,似乎又有些不大妥当,她揉了揉额角,脑中一番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

方此时,明溪姑姑推开门进了来,端着面盆朝她缓声道,“娘娘,昨日皇上饮了些酒,您没受累吧?”

南泱被明溪这番很内涵的话问得一愣,半晌方才反应过来她指的“受累”是什么意思,面上立时便有几分尴尬,又道,“未曾。”

明溪这才颔首,上前扶着她坐了起来,又道,“皇上昨晚的样子也忒吓人了,奴婢起初还担心娘娘,现在看您这样子,才安心了些。”

南泱张了张口,昨晚皇帝的样子确实吓人,却不是明溪想的那种方式,她想同明溪说道说道,又觉得不知从哪里说起,便又放弃了这个念头。

明溪从柜子里头取出一件儿镜花绫披帛,替她穿了起来,边穿边说,“对了娘娘,大清早田婕妤身边的莫儿姑娘便到咱们宫里来了。”

南泱疑惑道,“来咱们宫里做什么?”

“也真是奇怪,”明溪蹙眉,心头也很是不解,“说是田婕妤常穿的一件儿霞影流仙裙不见了,翻遍了斜阳居也没见着,婕妤便以为是落在咱们宫里了,结果寻了半天也没寻见。”

南泱闻言亦是蹙眉,好端端的怎么会一件儿衣裳不见了?若是寻常的小贼偷东西,一件儿衣裳也值不了钱,便道,“她宫中可还有其它东西失窃?”

明溪却是摇头,“并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的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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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猫误

深秋时节的清晨,露重霜浓,整个皇宫中被一层薄雾笼着,枯黄的叶在秋风的肆虐下被席卷了漫天,枫树林的枫叶却火红了一片,远远望去似火一般妖娆惹眼,偶尔落下一片来,便像是地上盛开了红莲。

笙贵嫔腹中的皇嗣已有七八个月大,她的身子极重,腹部高高地隆起,加之孕期腿部的水肿,致使她走路都有几分吃力,须得有人扶着才能走稳妥。

南泱是在枫树林碰见许茹茜的。

彼时,她正同怀抱大白的田晨曦一道慢悠悠地散步闲扯,远远地便望见了挺着大肚子被碧儿搀扶着的许茹茜,而在她身旁还跟着一个面容娟秀的小姑娘,她目光微动,脑中细细地回忆了一番,方才记起,这是同秦采女一道入宫的袁宝林。

思及此,南泱面上的笑意便淡了许多,却仍是和田晨曦一道迎着走了过去。

“……”许茹茜渐显圆润的脸庞扯出一丝笑来,笑得很是客气,见南泱朝自己走来,便道,“两位婕妤同本宫还真是有缘。”

待走得近了,南泱便同田晨曦一道屈膝,朝着她沉沉道,“臣妾给笙贵嫔请安。”

“不必多礼。”许茹茜声音极轻,缓声道。

“谢娘娘。”二人这才直起了身子站定。

袁宝林一番思量,此前已有了秦婉怡的前车之鉴在那儿摆着,她自然便晓得了这个淑婕妤的厉害,是以她面上端起一副恭恭敬敬的神态,屈膝见礼,沉声道,“臣妾参见淑婕妤,参见田婕妤。”

“袁宝林平身,”南泱朝她露出一个淡笑,又那眼细细地打望了一番许茹茜挺着的大肚子,笑道,“贵嫔娘娘这是往何处去啊?”

“这段时日本宫一直在宫中养胎,闷得发慌,今日恰逢袁宝林来探视,便让她陪本宫出来走走。”许茹茜的手温柔地抚着高隆的腹部,笑容里头却夹杂了几丝挑衅的意味,又道,“不过话说回来,这几个月来宫中众嫔妃里头,淑婕妤承的雨露是最多的,怎么婕妤的肚子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可是身子有哪里不适?”

南泱的容色微冷,又听见她道,“若真是身子不适,便应尽早请御医来诊治,否则耽误了繁衍皇嗣,可就是婕妤的罪过了。”

“贵嫔娘娘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南泱面容仍旧平静淡漠,抬了抬眼直直地望向许茹茜,声音出口略凉,“近几个月来,北狄屡犯边境,皇上日夜忧心国事,娘娘这么拐着弯儿地说皇上雨露不均,怕是有些不妥吧。”

田晨曦抚着大白,圆眼儿朝南泱望了一眼,嘴角便勾起一丝笑来。这个许茹茜还真是不自量力,同南家大小姐耍嘴皮子,这不是自找没趣么。

果然,笙贵嫔的面色瞬时难看了几分,沉声道,“你别同本宫耍这种把戏,本宫何时说皇上雨露不均了?”

南泱的面容仍旧平静,理所当然道,“话是娘娘您自己说的,臣妾不过是替娘娘您重新复述一遍。”

“你……”许茹茜被气得脸色铁青,袁秋华却忽地开了口,面上端着一丝笑,朝她道,“娘娘您别动怒,仔细身子才是要紧的。近日国事繁重,皇上虽忙却也没忘了娘娘,臣妾大前天儿便见内务府送了一件儿金缕衣到娘娘宫里,可羡慕死人了。”

许茹茜听了这番话,心中的怒气便平息了不少,抬了眼望向袁秋华,语气里头有几分炫耀的意味,道,“那金缕衣是定壤进贡的贡品,天下间只此一件。”

“所以啊,娘娘您才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物,”说罢微顿,袁秋华的眸子不着痕迹地望了南泱一眼,又笑道,“皇上待娘娘的这份儿好,旁人可是羡慕不来的,也不过只能逞逞嘴上功夫罢了。”

两人一唱一和旁若无人地唱着双簧,南泱嘴角勾起一丝冷笑,顿觉再同这两个女人纠缠下去并没有什么意思,便给田晨曦递了个眼神,两人一道福□子,便又冷声道,“贵嫔娘娘,臣妾同田婕妤约了林常在同游寒波湖,先告退了。”

许茹茜张了张了张口,正欲说话,却望见远处两位美人正款款地走了过来,一个雍容端庄,一个明艳动人,正是黎妃同秦婉怡。

她面上扯起一个笑来,望着南泱缓缓道,“游湖嘛,也不急于一时,待你二人向黎妃娘娘请过安,她自会让你二人离去。”

“……”南泱同田晨曦相视一眼,不知为何心中便升起了一丝不安,只听得一阵四平八稳的绣履踏地的声音缓缓传来,随后江璃蓉的声音也随之响起在耳畔。

“哟,真是热闹,”黎妃细长的眉眼扫过南泱田晨曦,朱唇微扬望向身旁的秦婉怡,笑道,“本宫就说走这条道儿吧,若是听你的话走了敬月轩那条路,不是就凑不成这份儿热闹了?”

秦婉怡的模样很是恭敬,朝着黎妃恭恭敬敬地道,“娘娘自然有先见之名,臣妾如何能与娘娘比。”

南泱与田晨曦复又朝着黎妃见了个礼,齐声道,“臣妾参见黎妃娘娘。”

“都是自家姐妹,淑婕妤田婕妤不必多礼。”黎妃面上挂着素来的端庄笑容,朝她二人沉声道。

“谢娘娘。”二人复又立直了身子,垂下头没再说话。

黎妃细长的眸子一动,望向许茹茜,面上立时便浮起了几丝关切的神色,柔声道,“笙贵嫔怎么出宫了?本宫记得皇上着御医叮嘱过妹妹,临盆前,应在宫中好生养胎才是。”

许茹茜面上含着笑,回道,“臣妾多谢娘娘关心。”

正值此时,握在田晨曦怀中多时的大白却打了个哈欠,肥滚滚的身躯在她怀里动了动,发出一声细细的叫唤来。

江璃蓉这才瞧见了窝在田晨曦怀里的白猫儿,朝田晨曦走近了几步,笑道,“这猫儿是田婕妤养的?”

“回娘娘,”田晨曦抱着大白,垂头应道,“正是。”

“瞧这模样还真是讨喜得紧,”她伸出右手,抚过大白背上光滑柔软的毛发,轻柔地抚着,又问道,“这是什么猫?生得这般漂亮。”

“是番邦进贡的波斯猫。”她又应。

“波斯猫?”黎妃挑了挑眉,手上仍是轻轻抚着猫儿的背脊,又道,“你从哪里弄来这么只名贵的小东西?”

“回娘娘,”田晨曦的声音很是低沉,面上没得丝毫的表情,应道,“是前些日子皇上着江公公送到臣妾宫中的。”

黎妃闻言微微颔首,眸子里头却滑过一丝诡异的笑意,戴着精致护甲的无名指同小指不着痕迹地曲了起来,暗暗使力,那尖锐的护甲便朝着大白背上扎了下去。

“喵——”

凄厉的猫叫乍起,田晨曦面上一惊,便见怀中的大白猛地便挣脱她的禁锢扑了出去,浑身的毛发倒竖,龇着嘴露出一口利牙,紧接着便朝许茹茜的方向扑了过去。

见此情形,许茹茜早已吓得花容失色,面上一片苍白,正要往边上躲,却奈何腹部高隆,教她的动作迟缓了不只半点,大白猫又是一声凄厉的猫叫,便要扑到她的脸上。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却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大白猫却是朝着许茹茜身旁的袁秋华扑了过去,袁秋华一声尖叫,脚下一滑便跌在了地上,腹部却将好硌在一块尖锐的石子上,她一声痛呼,只觉一阵剧痛从腹部传来,直痛得她满头都是簌簌的冷汗。

南泱被眼前的场景震惊得说不出一句话来,然而大白猫却并没有就此作罢,而是回过头便朝又朝着田晨曦扑来,她心头一惊,下意识地便朝着那猫儿扑了上去,想要按住已然有些失常的大白,田晨曦却是一把便将她推了开。

眼前一道凌厉的风拂过,猫爪抓挠的疼痛便从右边脸颊传了来。

她怔怔地抬起手,摸着自己的右脸,有温热的鲜血渗出。

南泱的唇微微张着,瞳孔蓦地惊瞪,只见三道深深的伤痕横在田晨曦白璧无瑕的面颊上,正缓缓地朝外淌着血。

终于回过神来的几个宫娥这才记起跌在地上的袁宝林,连忙蹲下了身子要去将她搀扶起来,袁秋华面色一片惨白,腹部的疼痛几乎要将她吞噬,她张了张口,吐出几个字,“我、我腹部疼得厉害……”

一个年级稍长的宫娥面上一滞,立时便觉出了几分不对头,探手往袁秋华的裙下一摸,只觉满手的湿润温热,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拿出了手,竟全是鲜红的血水。

“不好了!不好了!”宫娥面色大变,惊呼道,“袁小主的裙子下面全是血!怕是滑胎了!”

众人皆是一阵愕然,黎妃上前几步,神色之中隐隐地透着几分惊慌,却仍是强自镇定了下来,沉了声儿厉声道,“嚷什么!快传御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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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心死

秦婉怡持着绢帕捂嘴哭着,“这可真是造了什么孽啊……”说罢又抬了抬眼狠狠地朝身旁的几个宫人瞪去,“没听见黎妃娘娘的话儿么!快去御医院传御医!将袁宝林送回翡棠阁好生安顿着!”

一时间所有宫人方才回了神,几个内监眼神上一番来往,便沉了身子抬起面色苍白的袁秋华,朝翡棠阁的方向一路小跑,黎妃的面色异常难看,冷声道,“将那该死的猫捉了!带到翡棠阁来!”接着扶了秦婉怡的手便也朝翡棠阁走去。

许茹茜惊魂初定,捂着心口一阵微喘,半晌方才扶了碧儿的手朝田晨曦与南泱走近几步,居高临下地望着地上的田晨曦,冷笑道,“好,真是好!袁宝林腹中的皇嗣若是没能保住,田婕妤便烧柱高香,祈祷皇上能顾念旧情吧!”

说罢也是头也不回地望翡棠阁走,竟没有一人关心田婕妤脸上的伤势。

田晨曦面上的伤口仍然汩汩地淌着血,身旁的莫儿拿着素白的绢帕去给她揩拭,却将绢帕全都染红,急得直哭道,“娘娘,这可怎么办才好……”

“别哭了!”南泱眼风冷冷一扫,朝莫儿喝道,复又看向田晨曦,道,“你这脸上伤得不轻,若是留了疤……”

“哼,”田晨曦却是一声冷笑,眼底的神色冰凉得骇人,“你方才不也看见了,谁会关心我的脸?她们心中想的,可不仅仅是让我毁容这么简单!”

“……”南泱心中焦急不已,心念一转又记起了一桩事,沉道,“今日大白是怎么了?它平日里不是最温顺么?如何会闯下那样的大祸……”

“……”田晨曦却是摇头,沉声应道,“我也不晓得。”

这时明溪却也开了口,蹙着眉头朝二人道,“两位主子,奴婢方才见严平喜往广陵宫的方向去了,怕是去请皇上了。”

田晨曦闻言一阵胸闷,怒极反笑道,“她当然要去请皇上,若是皇上不来,我如何死得成!”

南泱紧蹙着眉头望着她,低声道,“净说这些不吉利的话。”说罢又望了一眼田晨曦的伤势,语气便又软了下来,“索性等皇上召见,不如咱们自己去翡棠阁候着吧,况且……你这脸上的伤也需要医治。”

田晨曦的眼帘垂了下去,微微颔了首,几人这才站起了身子往翡棠阁走去。

莫儿的脸色惨白一片,一路上口中都在念叨,“菩萨保佑菩萨保佑,袁宝林腹中的皇嗣可千万别出事……”

莫儿念叨了一路的祷告却并没有获得菩萨的怜悯,袁秋华腹中的孩子还是滑了。

田晨曦伤口的血迹已然干涸凝固,同南泱一道立在寝殿的一方,两人的目光都似冰一般的冷。

皇帝面色阴沉地坐在床榻边上,眼神阴骛冰凉,袁宝林面色惨白,躺在床上不住地淌泪,万分悲戚地抬眸望向他,哭道,“臣妾还未察觉腹中怀了骨肉,如今才晓得,他却已经没了……是臣妾没用,没能保住皇上的龙嗣,是臣妾没用……”说着便一阵哽咽,哭得更厉害。

“……”万皓冉眼中冰凉一片,望着她的泪颜,声音极是低沉,“你还年轻,一定还会有孩子的。”

“……”袁秋华却别过了脸,不再言语,只默默地垂泪。

黎妃一双美眸通红,朝袁秋华哽咽道,“妹妹不要太过伤心了,此事同你本没什么相干,如何能怪你?要怪——也只能怪害你滑胎的贼人……”

万皓冉被黎妃口中的“贼人”二字所动,面上的容色霎时更冷,声音低沉得教人生畏,他抬眸扫了一眼江璃蓉,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回皇上……”黎妃拿着绢帕拭了拭眼角的泪,抽泣道,“臣妾今日同几位妹妹在枫叶林偶遇,田婕妤怀中的猫儿却忽地发难,朝袁宝林扑了过去,宝林躲闪不及便跌倒在地,她腹中的孩子便……”话及此处,江璃蓉又是一阵哽咽,再也说不出话来。

“……”万皓冉清冷的眸子微微合起,眉目之间满是疲累,蹙眉道,“田婕妤何在?”

南泱心头一惊,侧眸朝田晨曦望了一眼,只见她面上的容色仍旧平常,缓缓上前几步走到榻前,沉声道,“臣妾在。”

皇帝神色间透着寒意,朝田晨曦望了一眼,又道,“朕记得西域的波斯猫温顺,怎会无缘无故地发难?”

然而还未等田晨曦开口,黎妃却抢先一步说道,“回皇上,那猫儿现今就在此处,臣妾记得宋志和御医是擅长这方面的,不如让宋御医察看一番?”

南泱朝江璃蓉望了一眼,心中便升起了一股子不祥的预感,接着又听见万皓冉的声音凉凉地传来,道了句“也好”。

黎妃闻言微微颔首,便朝一旁抱着大白的内监使了个眼色,那内监立时将猫儿抱到了几位御医跟前,宋御医是个年长的老者,他抚了抚白须便上前一步,朝那内监道,“劳烦公公将这猫儿放到桌上。”

“是。”内监应声,便又将猫儿抱着来到了殿中的红木桌前,那大白一阵挣扎,内监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它制住,牢牢地按在桌上,口中又道,“御医当心些,这猫儿浑着呢!”

南泱心头焦灼不堪,蹙着眉定定地打望着,便见宋御医伸出手,翻了翻大白猫的眼皮,又掰开它的猫嘴,细细地打望了一番,面上便有了一丝了然,神色却又隐隐浮上一丝疑惑。

“……”皇帝冷然的眸子望着他,问道,“宋御医,这猫儿可有何不妥?”

“……”宋御医的面上有些难色,迟疑了半晌方才躬身朝万皓冉,恭敬道,“回皇上,微臣方才观了此猫的眼、口、鼻,只见它双眼赤红,口中鼻中皆有涕泗流出,若微臣没有推断错,便是被喂食了兽药所致。”

南泱的双眸蓦地惊瞪,连忙去看田晨曦,却见田晨曦的面上亦是有几分愕然,双眸怔怔地望着一处。

宋志和的话甫一落地,万皓冉那厢却陷入了一阵沉默,一室之内刹那间冷若寒冬,众人皆是垂着头,不敢发出半分声响。

床榻之上的袁秋华却忽地开了口,望向田晨曦哭泣恨声道,“臣妾进宫时日尚短,不知是哪里得罪了田婕妤,婕妤竟如此来害臣妾!”

秦婉怡亦是抹着泪附和,“袁宝林性情温婉,本是最和善的,如今却遭如此大罪!田婕妤好狠的心!可怜宝林腹中的皇嗣还未出世,便……”

南泱一声冷笑,硬生生打断秦婉怡,道,“田婕妤此前根本不知袁宝林腹中孕有皇嗣,哪里有加害她的道理?”

万皓冉的眸子仍是垂着,没有做声。

许茹茜心头一番思量,便朝着他万分委屈地泣道,“皇上,今日臣妾与袁宝林相邻而站,只差半分,如今躺在这儿的,便是臣妾了……”话音未落亦是泣不成声。

南泱心头一片冰凉,帝姬之死已教皇帝痛不欲生,如今又来了袁宝林小产这一出,她着实无法想象这个皇帝在盛怒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来。

这么思量着,她咬了咬牙膝盖一弯跪了地,朝万姓皇帝沉声道,“皇上,臣妾愿以性命担保,田婕妤绝不会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来,还望皇上明察!”

好半晌,仿佛是过了千百年那么久,皇帝方才抬起盛满寒霜的眸子,望向田晨曦,薄唇微启,吐出一句话来,“朕记得你说过,那猫儿除了你喂食的东西,旁人的一概不会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