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大人请留步……”袁秋华朝他唤了一声,复又抬眼望向一旁随侍的宫娥,轻声道,“云芙,将我的翠金簪子取来,赠予大人。”

小宫娥应了声“是”,便转过身子,从首饰奁里头取出一把碧玉鎏金的簪子,递给贺启伦。

贺启伦双手接过簪子,自然晓得这是宫中的规矩,便也没作推辞,只端着簪子又朝袁秋华福了福身,恭敬道,“微臣谢过小主,微臣告退。”接着方才旋过身子踏出了翡棠阁的内殿,大步离去。

云芙朝贺启伦的背影望了一眼,撇嘴道,“小姐,那翠金簪子可是太夫人留给您的,您怎么就送给贺御医了?”

“你方才唤我什么?”袁秋华眸子冷冷望了她一眼,沉声道。

“……”云芙立时便察觉到自己的失言,连忙跪地,焦急道,“奴婢失言,还望小主恕罪。”

“……”袁秋华见她那副可怜模样,心中也不忍再责骂,只低低叹了口气,朝她道,“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在这皇宫里,该懂的道理必须懂,该守的规矩也必须守,否则出了岔子,谁也救不了你。”

“奴婢知错了……”云芙跪伏在地上,细声道,“多谢小主教诲。”

她方才徐徐摆手,朝云芙道,“地上凉,别跪着了,起来吧。”

云芙又扣了一回首,恭恭敬敬地道,“谢小主。”这才从地上缓缓站起了身子,垂着头微微抖着,没再多言,瞧着却很是可怜。

袁秋华又是一声叹气,悲戚道,“那翠金簪子确是太夫人留给我的,只是除了那簪子,咱们还有什么拿得出手?”说罢她勾起一丝苦笑,又道,“且不说淑婕妤黎妃,便是秦采女,也是太常寺寺卿的千金……宫里那些娘娘,哪个不是家世显赫?贺启伦伺候了她们那么些年,收的打赏还能少不成?这翠金簪子虽是我家中极珍贵的宝贝,只怕还入不得人家的眼!”

“……”云芙心中一酸,便抬起眼望向她,心疼道,“小主……”

“瞧我,真是病糊涂了,与你说这些做什么……”她失笑,微微摇头,复又朝云芙道,“你出去吧,我想睡会儿。”

“……是。”云芙恭恭敬敬地应声,接着便退了出去,然而刚刚推开寝殿的宫门,她眼风儿一扫便瞥见了一个高挑美人正朝着这方走来,不禁一惊,忙又回过身推门进了寝殿。

袁秋华的眸子将将合上,便闻见云芙急促的脚步声,掀了被子斥道,“我不是让你出去么?”

“小主……”云芙面上的神情说不出来的古怪,憋出几个字来,“淑婕妤来咱们宫里了!”

“什么?”她微微一怔,便听见外头传来一阵儿叫唤——

“淑婕妤驾到——”

时隔数日,南泱再见到袁秋华时,她的面色已比滑胎那日好了许多,终于有了几分血色,整个人看上去气色尚可,足见这月余来,皇帝对她费的心思。

南泱面上端着一丝淡笑,扶了明溪的手提步迈过高高的门槛,望着病榻上的苍白美人,柔声道,“袁宝林的气色好了许多,终于能让人放心了。”

袁秋华心中一阵疑惑,面上却也含着笑,动了动身子便要下床,口中恳切道,“不知淑婕妤驾到,未有远迎,还望娘娘恕罪。”

南泱径自走到红木椅前坐了下来,杏眸一挑便朝袁秋华道,“宝林大病未愈,还需好好调养,行礼就免了吧。”说罢眸子又望向立在一旁的云芙,吩咐道,“快,将你家小主扶回榻上歇着。”

“是。”云芙颔首应声,上前几步便扶过袁秋华的手臂,她这才倚在床头,朝南泱恭敬道,“臣妾谢娘娘恩典。”接着又睨了一眼云芙,沉声道,“去给淑婕妤上茶。”

云芙颔首应声,半晌过后便端来一盏庐山云雾,恭恭敬敬地呈放在南泱身前,接着便立在了一旁。

南泱面上的容色平淡,左手端起茶盏,右手揭起差盖拂了拂面儿上的茶叶,镂空鎏金的护甲闪着细腻的光泽,缓声道,“上回枫叶林中宝林遭了重创,我心中一直挂念,奈何前些日子你精神不大好,便一直没来看望,昨儿个听周御医说你已能下地,今日我便来了。”

“……”袁秋华心头一声冷哼,南泱同田晨曦是一路的,她自然晓得这人此番来探望自己,必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心中更是悲愤交集,可她脸上却仍是笑得温婉,柔声道,“臣妾多谢娘娘关心。”

“宝林不必谢我,”南泱抿了一口茶,又道,“都是自家姐妹,你出了那样的事,谁心头都不好过。”

“……”袁秋华眼底隐隐浮起一抹痛色,沉声回道,“一切都是臣妾的命罢了,怨不得旁人。”

闻言,南泱垂了眸子一番思量,便抬眼朝一旁侍候的宫娥望了一眼,只见那小姑娘的衣衫色泽暗沉,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便开口,道,“明溪,前儿敬事房是不是送来了几匹衣服料子?”

明溪沉声应她,“回娘娘,是五匹上好的彩锦。”

“那几个花色我不大喜欢,”她声音轻柔,又吩咐明溪道,“你将这姑娘领去咱们宫里选选,看看有没有她喜欢的,若是有喜欢的,便做成锦裙给她送来。”

云芙一听是彩锦,那可是连摸都没摸过的名贵布料,心头登时一喜,连忙跪地叩首,“奴婢谢娘娘恩典!谢娘娘恩典!”

明溪心头瞬时了然,自家主子这是在支开这小宫娥,便颔首,道,“是。”接着又望向那小宫娥,笑得温柔,“姑娘随我来吧。”

云芙脚下的步子正要动,却忽地记起了什么,便朝榻上的袁秋华望了一眼,支支吾吾道,“小主,奴婢……”

“去吧,”袁秋华脑子不笨,自然明白南泱是什么意图,便摆摆手,道,“你这丫头真是放了道台了,淑婕妤待你这般好,回头儿定要好好谢谢娘娘,早去早回。”

云芙心头一喜,应了声“是”,便跟着明溪踏出了宫门,明溪朝四下里一番打望,见并无他人,复又望向殿中的南泱,朝她不着痕迹地颔首,待南泱一个眼神回了她,方才又合上了宫门。

殿中这时只余了南泱同袁宝林二人,袁秋华端起床头的燕窝鸽子汤抿了一口,略微沉吟,方才开口道,“不知娘娘支走臣妾的丫鬟,是想同臣妾说什么?”

南泱眼帘微微垂着,浓长的眼睫掩下,遮去她所有眼色,好半晌,她方才将手中的茶盏放到了桌上,杏眸抬起直直望向袁秋华,开门见山便是一句——

“袁宝林,你滑掉的孩子不是龙种吧?”

“哗啦”一声,名贵的红釉菱花瓷碎了一地,里头的汤也洒了一地。

袁秋华的眼中略过一丝惶恐,好半晌方才缓过神来,朝南泱厉声道,“娘娘说出这种话来污蔑臣妾,就不怕臣妾告诉皇上么?”

南泱却是一笑,直视她眼中无法掩饰的惊慌之色,缓缓从怀中拿出了一本册子来,边朝她走去,边轻声道,“袁宝林,我手上拿的便是你的月事册子,你说你要告诉皇上?好,我大可与你同去,顺便还会将此物呈给皇上过目!”

“……”袁秋华本就苍白的脸色霎时惨白如尸,深秋的天儿,她的浑身却都被冷汗湿透,心中一急便要下床去抢南泱手中的册子,南泱身子一闪便躲了开,袁秋华生生摔倒在地,她满脸的惊惶之色,抬起头望着南泱,急得哭起来,“娘娘,臣妾求你……别告诉皇上,放过臣妾吧……”

南泱居高临下地俯视她,面上的容色极冷,“放过你?身为嫔妃却与人私通,这等死罪如何能饶!”

“不、不……”袁秋华趴在地上痛哭起来,“娘娘,臣妾一家都指望着臣妾呢,都指望着臣妾,娘娘您发发慈悲,放过臣妾吧……”

“那你告诉我……”南泱冷眼瞧着她的泪颜,杏眸微眯,问道,“孩子的爹是谁?是御医?还是御前侍卫?可是贼人强迫于你?”

“……”袁秋华泣不成声,伏在地上不住地抽泣,“我与他是两情相悦,娘娘您放过他吧,放过他……”忽地又抬起头来,望着南泱,恳切道,“只要娘娘能放过臣妾这一回,臣妾愿为娘娘做任何事!求您了娘娘……”

南泱双眸微动,缓缓地朝她俯下了身子,朝她附耳道,“要放过你,可以,只要你去告诉皇上,枫叶林之事,是黎妃与你串通一气,陷害了田婕妤,你想想,是陷害嫔妃罪大,还是与人私通要命!”

“……”

袁秋华的眸子蓦地惊瞪,惊哭道,“可是、可是那样,岂非是要臣妾陷害黎妃娘娘?”

“陷害?”南泱嗤笑一声,仿佛是听了天大的笑话,望着她讥讽道,“宝林怕是还不知道吧,黎妃给那只波斯猫下药,本就是要利用你们陷害田婕妤……”说着她微顿,朝袁秋华靠得更近,声音极是轻柔,“你,秦婉怡,笙贵嫔,还有她身边的所有嫔妃,都不过是她的棋子罢了,你以为江璃蓉会真心庇佑你们么?”

“你说什么……”

“你腹中的孩子,不过是一条被殃及的池鱼罢了,袁秋华,你以为在这尔虞我诈的后宫中,投靠了黎妃便能有好日子过么?”南泱朝她嫣然一笑,分外动人,“自古来,都是狡兔死走狗烹,你可曾想过,待扳倒了田婕妤,扳倒了我,再扳倒许茹茜,下一个死的,会是谁?”

袁秋华脑子一懵,双肩一跨,顿觉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尽了一般,忽地却又大笑起来,如癫似狂,“黎妃,黎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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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削发

北狄战事愈发紧急起来,一连十日,万皓冉都在广陵宫的议事厅里头,同内阁大臣们商讨军情,从未与后宫的任何嫔妃见过面。

期间,黎妃忧心皇帝的身体,曾带着亲手做的桂花糕去广陵宫探望过一次,那满载了她心意的糕点倒是稳稳当当地送到了皇帝案上,人却被万皓冉着江路德打发了回去,一面儿也没捞着见。

彼时,明溪在兰陵宫中朝南泱说道了一番,笑得直不起腰来,“娘娘您可没瞧见,黎妃的脸色多难看,可惜了她那么美的一张脸蛋儿,都气黑了!”

南泱倚着软榻面上也是笑,嘲道,“如今北狄军情告急,那皇帝愁得头都大了,她到底还是蠢,否则也不会这时候跑去献殷勤,无外乎这么个结果。”

明溪亦是颔首,面上含着一丝讥诮,“便让江璃蓉再得瑟得瑟,她也嚣张不了多少时候了。”

南泱唇角挑起丝笑容来,朝明溪望了一眼,沉声道,“着人去观望着,皇上的云靴只要一踏出广陵宫,我就要即刻知道。”

正说话间,一个方脸的小太监却忽地叩了叩门。

“咚咚”的敲门时响起,南泱眉头微蹙,朝明溪疑惑道,“去看看。”

明溪微微颔首,脚下一动便朝着宫门走去,“吱呀”一声将大门拉了开,门口却是立着一个身量不大高的方脸小太监,正朝她笑得一脸恳切,唤道,“明溪姑姑。”

“小李子?”明溪盯着他的脸瞧了半天儿,方才记起这么个名字,是宫里一个杂役内监,不禁微微凝眉,有几分莫名其妙。

南泱见明溪半天没回话儿,不禁也是不解,复朝着宫门口扬声问了句,“明溪,怎么了?方才是谁在叫门?”

“是宫里的小李子。”明溪高声应了她一句。

小李子?那是谁?南泱怔了怔,眉头微拧思量了半晌,仍是朝明溪道,“让他进来吧。”

闻言,明溪便朝小李子使了个眼色,小李子眼珠子一转,便堆着满脸的笑容,跟在明溪身后进了寝宫,穿过外室的帷帐,便见南泱正微垂了眸子倚在软榻上。

“奴才叩见娘娘。”小李子朝着南泱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沉声呼道。

“平身吧。”南泱淡淡道。

“谢娘娘!”他方才直起身子立在一旁,神色极是恭敬。

南泱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眼风儿微微一转,睨了他一眼,只觉这小太监似是有几分眼熟,心中一番回忆,方才望着他开口道,“我见过你,织锦宫走水那日,是你拾起的火折子?你叫李松……李松什么来着?”

“回娘娘,奴才叫李松盛,”李松盛面上的笑容五分恭敬五分诚挚,恰到好处,又道,“都说贵人多忘事,可娘娘却还记得奴才,这是奴才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这番话李松盛说得好听,南泱自然也受用,便端起一个笑望着他,问他道,“你今日求见,是为何事?”

“回娘娘,”李松盛猫着腰杆儿,恭敬道,“奴才知道娘娘近日忧心着田主子的事,特意留心着斜阳居,今日,奴才瞧见莫儿姑娘在宫门口求了御林军许久,不消一会儿,敬事房便送去了一把大剪子,奴才觉着有些不妥,特来禀告娘娘。”

“大剪子?”南泱心头一惊——莫非田晨曦一个想不开,竟是想……不对,若是她起了那样的念头,用什么法子不是一个死,偏生要兴师动众地求一把大剪子,不像是她的性子,可那日她的眼神分明透着绝望跟死寂……

如是一想,方才松懈的心又紧了起来,南泱几番思索,终是抬起头,朝李松盛道,“小李子,此番你做得很好,我定不会亏待了你,你只管继续观望着斜阳居,随时跟我禀报。”

“是,奴才愿为娘娘效犬马之劳!”李松盛又行了个礼,沉沉朝南泱道。

“……”南泱微微颔首,便道,“你去吧。”

“是。”说罢,李松盛便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宫门重新开启又合起的声音传来,南泱的身子一动,便从榻上下来,朝明溪焦急道,“她好端端的要大剪子做什么?如今皇帝又下了旨,不许任何人探望,可真真急死个人了!”

明溪心头也是万分焦灼,却仍是安抚她道,“娘娘您别自己吓自己了,田主子不会那么想不开,你放宽心。”

“不行,”南泱急得来回踱步,心头终究是拿定了主意,沉声道,“拖不得了!我即刻便要带着袁秋华去见万皓冉。”

明溪一怔,朝她蹙眉道,“娘娘,如今这节骨眼儿上,皇上是不会见您的。”

“见不了也要去见,”她杏眸微眯,心思微动,又道,“你去跟小李子说,让他盯紧了斜阳居,若是办妥了这件事,赶明儿我就去同皇上进言,将他提了做兰陵宫的掌事太监。”

“是。”明溪恭敬应声。

南泱眼中一抹厉色闪过——江璃蓉,你逍遥快活的日子到头了!

广陵宫宫门紧闭,南泱同袁秋华果不其然被拦在了宫门口,江路德面上端着笑,长长的拂子却横着挡在二人身前。

“江公公,”南泱心急如焚,面上却仍是挂着一丝得体的笑容,客气道,“此番,我同袁宝林确有要事禀告皇上,还望公公代为通传。”

江路德在宫中多年,早已混成了人|精,闻言也仍是笑,口中却朝南泱二人道,“娘娘,小主,并非奴才同您二位过不去,着实是奉了皇上的旨意,皇上说了,不见任何人——”说罢他微顿,声音沉了沉,又续道,“包括娘娘在内。”

南泱蹙眉,朝一旁的袁宝林望了一眼,袁秋华被她的眼神唬了一跳,立时便扯起个笑来,朝江路德道,“江公公,我同淑婕妤着实有极为要紧的事要同皇上说,还望公公可怜我大病初愈,若是在这儿站久了,身子也吃不住。”

“是啊江公公,”南泱上前几步,语气虽是平和却字字强硬,朝他道,“宝林前些时日方才失了个孩子元气大伤,如今若是跟这宫门口立久了,身子出了差池,您也不好向皇上交代啊。”

袁秋华面上的容色还有几分苍白,瞧着很有几分楚楚可怜,加之南泱的一番说辞,江路德眼珠微转,一番利弊权衡,方才躬了身子,朝二人道,“娘娘,小主稍候,奴才这就去禀报皇上。”

“有劳公公。”

眼瞧着江路德的背影消失在广陵宫深处,南泱的眼眸中滑过一丝狠色,护甲深深刺破了掌心——此番成与不成,就在此一举了。

江路德侍奉皇帝多年,自然懂得拿捏分寸,是以,在他踏入宫门半柱香过后,南泱同袁秋华便得了传召的旨意。

袁秋华的眼中流出一丝怯懦,南泱觉出了几分,便冷眼朝她望去,压低了声音朝她附耳道,“袁小主,此番田婕妤若有了好歹,你便与她一道去陪葬。”

她立时便吓得浑身一抖,面色更为惨白。

广陵宫的议事厅,端肃之中透着几丝古朴霸气,一张一弛尽显皇家天威,而万皓冉则高坐在议案台的主位上头,一身玄色长袍,眸色清冷地望着入宫的两人,面上容色隐隐有几分憔悴之态。

南泱抬眼朝那人望去,只见那双眼里布满了血丝,想是许多天没睡好所致,心中微酸,然而膝盖却弯了下去,同身旁的袁秋华齐道,“臣妾参见皇上。”

“……”皇帝略微沉吟,缓缓开口,眸子定定地望着南泱,问道,“江公公说你二人有要事启奏,是何事?”

“回皇上,”南泱垂着臻首狠狠地咬着下唇,几乎要将下唇咬出血来,忽地抬头望向他,一字一顿道,“臣妾要为田选侍叫屈!”

“叫屈?”万皓冉的俊秀的眉宇微微蹙起,他清冷的眸子微动,瞥了一眼跪在一旁瑟瑟发抖的袁秋华,又朝南泱沉声问道,“可是为那日袁宝林小产一事?”

“……”南泱闻言,亦是朝袁秋华睨了一眼,狠声道,“那日之事的真相如何,便要问袁宝林了!”

万皓冉抚着白玉扳指,忽觉多日的疲累涌上脑,便合起眸子唤了句,“袁宝林。”

袁秋华吓得又是一抖,垂着头颤声应道,“臣、臣妾在。”

“那日的真相如何,你且说来——”他语调淡漠,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又缓缓续了一句,“朕要实话。”

“是、是。”袁秋华颤着声儿应道,心头一阵翻江倒海,好半晌,她方才咬了咬牙,急出了泪来,膝盖一弯便跪伏在地,哭诉道,“回皇上!给西域波斯猫喂兽药的人是黎妃娘娘!那日枫叶林中引波斯猫发难的,亦是黎妃娘娘!她着斜阳居的内监偷了田选侍的衣裙,那衣裙上头沾着人的味儿,这才骗过了那猫儿……田选侍从头到尾什么都不晓得,她是无辜的,是被黎妃陷害的!”

话音方落,一室之内静如死水。

南泱垂着头立在一旁,冷汗早已将背上的衣衫尽数打湿。

万皓冉合着的眸子缓缓挣了开,眼眸之中霎时浮起一丝阴骛,容色极冷,他身子微动,一阵衣衫窸窣的声响过后,便立起了身子。

云靴及地的声音渐行渐近,袁秋华吓得抖如糠筛,忽地便听闻头顶上方传来一道极是冷肃的男子声线,“抬起头来。”

“……”她不敢违令,便缓缓抬起了头,盈满泪水的眸子望向那双森冷如冰的眸子。

“……”万皓冉居高临下,声音极冷,“你既早已晓得,为何如今才说出实情?”

“臣、臣妾一时鬼迷了心窍,被黎妃妖言所获……”袁秋华一味地流泪,悲戚道,“臣妾不敢奢求皇上原谅,只愿皇上能还田选侍一个清白……”

“你同黎妃竟敢愚弄朕?”万皓冉阴骛的眼眸半眯,声音极轻,却透着森森寒意。

“皇上……”

袁宝林的一番话还未出口,便觉一道劲风拂来,左颊传来一阵剧痛,她被那极大的力道打得跌坐在地上,口角破了皮,却仍是捂着脸不住地哭着。

南泱心头挂念着田晨曦,自然焦急万分,张了张口正要说话,江路德的声音却从外头传了进来——

“皇上,奴才有事起奏!”

万皓冉一把将桌上的茶盏全部扫到地上摔得粉碎,额角青筋暴起,已是怒不可遏,喝道,“那就给朕滚进来!”

江路德这才跌跌撞撞地进了议事厅,跪伏在地上满头的汗,抖着声儿道,“启禀皇上,田选侍在斜阳居中——削发为尼了。”

脑中紧绷了多日的弦,在刹那间被扯断。

南泱怔怔地微张着口,只觉脑子里头瞬时一片空白,“嗡”,顿觉身子一软便失去了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