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修远抬眼一看,见是南泱,便抱了抱拳,见了个礼道,“老臣参见淑妃娘娘。”说罢便直起身子,哀道,“老臣若不将皇上骂醒,便愧对先帝啊!”

她面色微微一滞,只得扶着腰无奈地朝内殿里头走去,明溪扶着她的手臂,一个宫娥上前撩开帷帐,南泱便踏进了长春宫的内殿。

虽早已耳闻,然而当双眼真真切切目睹的时候,她心中仍是一震,掩下眼帘道,“臣妾参见皇上,参见皇贵妃娘娘。”

皇帝怀中搂着华察尔,看也不看她,只淡淡嗯了一声,目光流转在舞姬妖娆的身段儿上,漫不经心道,“你来做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将满腔的怒火压下去,沉声道,“臣妾听闻,皇上要处死邱大人。”

“你的消息倒是灵通,”他仍旧不看她,张口咬住华察尔喂过来的果子,咀嚼着又道,“朕已经下了旨明日午时处死邱修远。”

南泱的眸子微动,定定地望着他,眼神冰冷如霜,沉声道,“皇上,您不能处死邱大人。”

此言落地,皇帝的眼眸终于淡淡望向了南泱,同她的眼睛对视半晌,冷笑道,“淑妃,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无权过问朕的任何事。”

难道之前自己的所有猜测都是错的?他根本对北狄人的狼子野心毫无所查?可是怎么可能呢?花灯节那晚的所有事都犹在眼前,他那样谨慎小心的人,怎么可能大意到此地步?

她百思不得其解,如果说那日是一个局,会不会这段时日的种种也是一个局呢?都是他的计策手段?脑子里乱成了一团麻,她永远都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邱大人出言冒犯了皇上,是他不对,可是他对皇上一片忠心天地可鉴,皇上怎么能处死一个忠臣?”她眉头紧蹙,沉声道。

“朕已经说了——”皇帝的神色骤然冷硬下去,望着她的目光极为森寒,沉声道,“你无权过问。”

华察尔唇角一勾挑起一抹笑来,小手抚上皇帝的胸膛柔声道,“皇上消消气,臣妾从前听闻,淑妃娘娘曾经也是执掌过朝政的,如今想要过问这些前朝之事,也能理解不是。”

明溪抬眼死死瞪着华察尔。这番话听似为南泱开脱,实则却是步步杀机,皇帝本就疑心重,今次经由这个女人一提醒,难免又会对主子生出疑心,真是好狠毒的心肠!

皇帝的薄唇紧抿,半晌没有做声,南泱望着他沉声又道,“臣妾只是希望皇上三思而行。”

“够了。”

万皓冉冷声道,神色间有几分疲累之态,他伸手捏了捏眉心的睛明穴,思量了半晌,低低道,“淑妃言行无度,不知进退,从今日起,禁足于兰陵宫,无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视。”

“……”南泱浓长的眼睫微微闪动,眸子死死地望着皇帝的眼,面上挑起一个冷笑,淡淡回道,“臣妾遵旨。”说罢便旋过身径自走了出去。

明溪狠狠咬了咬牙,微微福身便朝跟着南泱一道走了出去。

江路德长长叹出一口气,心道这回可真是回天乏术了。

皇帝面上没得丝毫表情,微微合起眸子沉声道,“该起舞的该奏乐的,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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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写得越来越累了,不是水货矫情,是真的觉得好心酸 。

剧情有崩么,以前一直冒泡的姑娘们都不在了,觉得好难过T T玻璃心伤不起。

星辰你在哪儿啊呜呜呜。

第95章 临盆

夏日渐浓,午后时分,太阳火辣辣地挂在头顶。阵阵蝉噪声不绝于耳,柳树的枝条恹恹地垂落下来,芭蕉叶上沾着昨夜一场骤雨余下的水珠子,兰陵宫的宫门紧锁着,皇帝的禁足令下来已经过去了月余。

南泱腹中的皇嗣已近临盆,加之天气炎热,心情便更是烦闷,在贵妃榻上翻了个身便蹙眉道,“将外头的蝉全都捉了去,如今这大夏天儿的本就热,嚷得人更心烦!”

明溪知道主子心中不好受,闻言也只是沉沉应了句是,便撩开帷帐走了出去,吩咐了几个内监将树上的蝉清理清理。

万皓冉禁足了南泱,往时门槛都要被踏烂的兰陵宫霎时间变得冷清寂寥,与南泱同住一个屋檐下的韩宓贞也受了牵累,同样是连着许多时日没再见过皇帝一面。如今合宫里皇贵妃的盛势无人能及,皇帝荒废朝政,成日呆在长春宫同华察尔厮混,朝野内外流言四起。

明溪长叹出一口气,正要往里走,眸子却又瞧见韩宓贞抱着澍人皇子缓缓走了过来,便停住步子,朝她微微福身道,“奴婢参见韩婕妤。”

韩宓贞的脸色不大好看,上前几步将怀中的澍人抱给素慧,又抬眼望了望寝殿,压低了声音道,“姑姑,娘娘今日进下东西了么?”

明溪蹙着眉徐徐颔首,叹道,“今儿个算好的,午膳的时候奴婢伺候娘娘用了些粥点,虽说不多,但总算能勉强吃些了。”

韩宓贞闻言稍稍放心,低声愤懑道,“皇上也不知是怎么了,前些时日斩了邱修远大学士,已闹得举国上下怨声载道,又连着几个月没上过早朝,前朝不安,咱们后宫也好过不了多少。”

“可不是么,”明溪眼中闪动着几分不安,望着寝殿的方向徐徐道,“娘娘临盆的日子眼看就要到了,皇上非但不闻不问,还禁了娘娘的足,天底下怎能有这样的道理?”

韩宓贞伸手拍拍明溪的手背,宽慰道,“姑姑莫要太忧心了。万幸皇上准允了周大人每日来号脉,娘娘虽日夜烦闷,身子到底还是康健的,待皇嗣出生,皇上就是再生气也会来看娘娘的。”

明溪闻言,心中稍稍释然几分,抬眸望向韩宓贞,见她眼中神色关切并不想是装出来的,不免又生出几分感动。当初韩宓贞依附主子,自己还曾疑心过她会不会如当初的笙嫔一样背叛主子,然而此番娘娘落难,她受了牵连却仍旧对娘娘不离不弃,自古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她能感念着娘娘的恩德至今忠心不变,可见心眼儿是真的实在。

思及此,她望向韩氏的目光便也柔和了几分,“韩主子,您要不要进去看看娘娘,方才娘娘在午睡,这会儿已经醒了。”

韩宓贞微微颔首,明溪便领着她往寝殿走去,撩开帷帐比了个请的手势,她便提步迈了进去,眸子微转,便见贵妃榻上斜倚着一个面容清瘦的身影,腹部高高隆起,整个人形容憔悴。

“臣妾参见淑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她屈膝,恭敬道。

南泱闻言眼也不抬,淡淡笑了笑,半开玩笑回她,“什么万福金安的,本宫如今落魄潦倒,你也不必拘这些虚礼了,起来坐吧。”说罢便望向明溪,半开玩笑地吩咐道,“去瞧瞧我这儿还有什么好茶叶,给婕妤泡上。”

明溪应了句是便退了出去。韩宓贞扶着如兰的手徐徐在红木椅上落座,面上挂着丝笑容望向南泱,柔声道,“娘娘说笑了,三宫六院里就数娘娘这儿的珍奇玩意儿最多。”

往时南泱盛宠,无论哪个臣子国的贡品送入了宫,敬事房便都会先送到兰陵宫来,让她最先挑选。思及此,她唇角勾起个冷笑,韩宓贞那番倒说的不假,不过也只是往时罢了,如今她怀有身孕被皇帝禁足,这样的奇耻大辱从来没有嫔妃受过。宫里的奴才都是看皇帝脸色行事,皇帝宠谁便巴结谁,如今自己已然失宠,自然不会有人再来理会。

她侧过眸子淡淡望了眼韩宓贞,徐徐道,“当初本宫将你接来同住,是想着今后咱们能互相照应,如今倒是连累你了。”

韩宓贞面色微变,正色回道,“娘娘说这话,是将臣妾看做什么人了?臣妾有今日,全是娘娘一手栽培提拔,无论娘娘荣辱,臣妾都会永远追随娘娘左右。”

“本宫也不过是随口一说,”她摆摆手,面上有几分不耐的神色,不愿再提这个,想了想又道,“近日天儿大,你仔细着身子别中暑。周雪松说本宫肚子里这位见光的日子就是这十来天了,你同明溪帮本宫张罗着,到时候寻几个手上功夫好些的老嬷嬷来。”

自古女人生产便是过鬼门关,当初她能借着许茹茜生产将她置于死地,保不准儿也能有人这么对自己,若是接生婆这关没把好,恐怕到时候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韩宓贞在宫中多年,自然晓得其中利害,闻言颔首,回道,“娘娘放心,臣妾同明溪姑姑已经将接生的嬷嬷寻好了,都是宫里的老人,手上过的皇子公主多得很,必不会出什么岔子。”

南泱点点头,“如此便好。”说着微顿,眸子里隐隐浮起几分凄楚的神色,幽幽叹道,“本宫往时待人也算和善,想来也没同人结什么仇,旁人本宫倒不担心,只是黎妃同华察尔都不是省油的灯,如今二人又正得意,本宫不得不防。”

明溪端着茶盏徐徐走了进来,将青瓷茶盅放到了韩宓贞跟前儿,又朝南泱道,“娘娘,周大人来为您号平安脉了。”

“周大人倒是尽心。”韩宓贞微微一笑。

南泱淡淡嗯了一声,“请他进来。”

少顷,便见一个瘦高白净男子身着官服挎着药箱缓缓走了进来。周雪松微微躬身,朝南泱同韩宓贞恭敬道,“臣参见淑妃娘娘,参见韩婕妤。”

“……”南泱微微点头,“周大人不必多礼,御医院同兰陵宫距得远,大热的天儿难为你这样每天跑,本宫心头过意不去得很。”

周雪松躬身缓缓道,“臣奉皇上之命照看娘娘同皇嗣,娘娘此言着实令臣受宠若惊。”说罢便直起身子,从药箱里取出素色的绢帕,缓缓搭在了南泱的左手手腕上,俯低了身子为她把脉。

过了会儿子,他便缓缓站直身子,明溪定定地望着他面上的神色,道,“周大人,娘娘的身子无碍吧?”

周雪松微微抱拳,回道,“娘娘玉体安康,只隐有几分气血不足,娘娘正是孕期不宜用药,平日里多食些滋补气血的汤品即可。娘娘临盆在即,定要万分小心谨慎,臣这段时日都宿在御医院,以备娘娘不时之需。臣告退。”

南泱心头微动,颔首笑道,“周大人你有心了。”接着又望向明溪,朝她使了个眼色,沉声道,“去送送周大人。”

明溪应了句是,便撩开帷帐将周雪松送出了寝殿,韩宓贞望着两人一前一后的背影,面上浮起几分笑容,朝南泱笑盈盈道,“娘娘腹中皇嗣有周大人悉心照料,臣妾也能放心了。”

一阵倦意袭来,南泱张口打了声哈欠,淡淡道,“皇上只是禁了本宫的足,认真说,也干不了你什么事,你也不用成日在宫里守着。时候也不早了,本宫要睡会儿,你跪安吧。”

韩宓贞闻言便起身,屈膝福了福,道了句告退,接着便扶过如兰的手旋身离去。

寝殿里霎时又恢复了一派冷寂,南泱躺在贵妃榻上怔怔地望着窗外,外头的阳光炫目得几乎刺眼。就连蝉鸣的声音也消失了,想是宫里的内监将蝉都捉了,然而蝉鸣声弱了下去,四周却安静得让人害怕。

呵,这样的冷清寂寥啊。

皇帝心中究竟在想什么?她眉间拧起一个结,直觉告诉她,这些事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简单,他那样的人岂会轻易被一个异族的公主蛊惑以致荒废朝政?难道……她眸子微微一动,难道是他刻意所为么?

转念又觉得不大可能,因为若是万皓冉可以所为,他便不会真的将邱修远斩首示众才对。

脑子里愈发地混乱,她抬手揉了揉眉心,合上眸子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然而下一刻,她便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头传了过来,明溪的声音中夹杂着丝丝前所未有的惊慌失措。

“娘娘!娘娘不好了!”

她的眸子倏地睁开,手肘撑着软榻艰难地坐起来,只见明溪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满目的焦灼与不安。她眉头深锁,沉声道,“出了什么事,你这样慌张。”

“娘娘……”明溪的声音几乎微微颤抖着,沉声道,“江家父子弹劾席王爷拥兵自重意欲谋反,皇上已经下了旨,将席王爷革职查办,关入宗人府!”

“你说什么?”南泱惊呼,怔怔道,“席北舟怎会谋反?江城为何要污蔑他?对了……皇帝不是多日未曾批过奏折了么?弹劾的折子是怎么被他看见的!”

明溪双目赤红语调哽咽,抽泣道,“是皇贵妃,她不知从哪里得了那封折子,呈给了皇上……”

“他杀了邱修远,如今又关了席北舟,若此时北狄来犯谁来御敌……”南泱浑身都微微颤抖起来,死命道,“我明白了,我什么都明白了……”

什么狗屁和亲永休战火,都是北狄人的诡计!送来一个妖女迷惑圣心,借皇帝的手除去大万的顶梁重臣,再伺机出兵来犯,难怪去年同北狄之战,江城一去北狄便节节败退,江家父子叛国投敌……万皓冉竟然没觉察出来么?他疯了,他一定是疯了!

“不行,我要去见皇帝,我要去告诉他……”

南泱忽地从贵妃榻上站起了身子,腹部却突然袭来一阵剧痛,她面色一片惨白,口中溢出一声痛呼。

明溪大惊,连忙去扶她,焦急万分道,“娘娘您怎么了……”眼风一瞥,不禁骇然失色,朝着外头惊惶地呼道,“去请周御医,去请周御医!娘娘的羊水破了!”

“他不能办席北舟,不能……”南泱死咬着下唇双眸一片赤红——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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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无力= =。。。啊啊啊,心塞啊。

第96章

痛,这样的痛,似乎要将她的身体活活撕裂成两半。

南泱浑身皆是汗水,发丝上沾着汗珠,黏腻腻地贴在额角上,明溪在一旁死死地握着她的手,眼中尽是关切焦急。几个围在牙床边上的老嬷嬷亦是急得满头大汗,不住地在她耳旁道,“娘娘,使劲儿啊!再加把劲儿!”

她迷迷糊糊地听见了众人的呼喊,咬紧了口中的木棍又是一个使力,不行……不行,太痛了,痛得她想要死去。仿佛有千万把尖刀在刺穿身体,又仿佛是活生生断裂了几十根骨头,老天,世上竟然会有这样痛苦残忍的事!

“啊……”南泱只觉浑身软得没有一丝力气,脑子也愈发昏沉起来。

明溪在一旁瞧着,见她双眸泛起了迷离,心头便是一沉,侧过眸子便望向周雪松,急道,“周大人,娘娘身上没劲儿了,快要晕过去了!”

“快,赶紧把这个给娘娘含上。”周雪松手中捧着一个瓷碗,里头盛着几片生姜,快步上前递给明溪。明溪动作麻利地取出一片生姜,取下了南泱咬着的木棍,将生姜片放进了她口中。

唇舌间传来一阵辛辣,直呛得她咳嗽了几声,脑子也立时清醒过来,霎时间,那阵钻心裂肺的痛楚便又极为清晰地席卷了全身。南泱口中溢出一声痛呼,有气无力道,“怎么会这样痛,明溪,我是不是马上就要死了?就像当初的许茹茜一样……”

明溪眼中一阵湿润,握紧了她的手沉声道,“娘娘,快别胡说。”

几个老嬷嬷在一旁急得直抹汗,高声呼道,“娘娘,这个节骨眼儿上您别说话了,赶紧用力啊!”

南泱却只觉得浑身痛得厉害,哪里还有什么力气。唇角勾起一丝苦笑,因果轮回,欠了别人的债终究是要还的,当初她害得许茹茜难产而死,如今怕是轮到自己了吧……她害了那么多人,杀了那么多人,报应啊。

韩宓贞望见了她眼中的消沉,心头一紧,上前几步便握紧了她的另一只手,含泪沉声道,“娘娘,您腹中的皇嗣还没有出生,他还没有睁眼看过您呢……您不能倒下,绝不能啊娘娘!”

皇嗣……她眸子微动——是啊,她的孩子还没有出生,她不能就这样死了,她还不能死!念及此处,南泱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握得明溪同韩宓贞生疼,骨节青白一片,卯足了仅剩的气力使了一把劲儿,耳畔终于传来了一阵婴孩儿的啼哭声。

“出来了!生了!娘娘生了!”几个老嬷嬷喜极而泣,抬起袖口擦了擦眼角,高声呼道。

韩宓贞同明溪大喜,心头悬着的石头总算放了下来。

南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了个干净,面上的容色一片惨白,下腹处折磨了近两个时辰的疼痛终于消减了几分。过了好半晌,她方才有了几分气力,探手抚了抚已经平坦的小腹,张了张口,声音沙哑得有些难听,低低道,“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婴儿已经被清洗了干净,躺在明黄的襁褓里不住地啼哭,老嬷嬷朝她笑盈盈道,“娘娘,是个小皇子,咱们的二皇子出生了。”

皇子……

她眼中闪了闪,虚弱地朝着那襁褓伸出双手,柔声道,“给我看看。”

老嬷嬷沉声应了句是,便将怀中的襁褓小心翼翼放在了她的枕畔,南泱侧过眼细细地望着她的小皇子,那样的脆弱渺小,整个身子红彤彤的,脸上皱巴成一片,连眼睛都还没睁开,怎么瞧怎么丑。

她蹙眉,有些失望地低低道,“我的儿子怎么会这样丑。”

韩宓贞被她的这番话逗笑了,捂着嘴回她,“娘娘这是什么话,刚出生的娃儿不都这个样儿么?哪儿有一出生就和天仙似的。”

明溪也在一旁点头附和。这时,方才为南泱接生的老嬷嬷也笑了起来,朝她道,“就是,娘娘和皇上都是仙玉一样的人物,二皇子哪儿能丑不是。”

此言一出,明溪的心头便是一沉,侧过眸子打望了一番南泱,果不其然,她眼中的神色已经黯淡了下去,沉吟了好半晌,方才沉声问出了一句话来,“皇上没来么?”

韩宓贞同明溪相视一眼,面上的神色有些难看,迟迟没有回话。俄而,明溪扯了扯嘴角勾起一个笑,作出一副自责的神态,嗔道,“都怪奴婢,奴婢忙着这头便忘了那头,奴婢这就差人去请皇上。”说着便要撩开寝殿的帷帐往外走。

南泱的声音却从身后传了过来,冰凉不带丝毫温度,“去请?去哪儿请?长春宫么?”说罢她唇畔挑起一个冷笑,淡淡道,“罢了,皇上如今美人在怀,哪里还顾得上我。”

“……”

韩宓贞抿了抿唇,望了一眼明溪,却见她也是满面的愁容不知所措。

南泱面上却已经平静下来,她伸出食指递到小皇子的小手旁,那小娃娃咿咿呀呀了几声,两只小手便将她的手指握住抓在了掌心。她笑起来,动了动身子从床榻上半坐起来,靠在床畔将小皇子抱进了怀里。

她俯身轻柔地吻了吻小皇子的脸颊,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浓浓的母性气息,柔声轻轻道,“乖乖,我是你的母妃,以后我叫你小团子好不好?”

……

是夜,月朗星疏。广陵宫中一派地灯火通明,烛台半暗的火光映照出一个人来,淡淡的金色笼罩着他的侧脸,有几分跳动的烛光映在他眼中,清漠之中隐隐有几分焦灼。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是江路德猫着腰走了过来。

“怎么样了?”他侧过眸子沉声道。

“回皇上,淑妃娘娘诞下了一个皇子,母子平安。”江路德应道。

母子平安……悬在心口的巨石总算是落了地,他心中长吁一口气,脑中紧绷了多时的弦松了松,伸手捏了捏眉心,又道,“你出宫一趟到江府去,就说黎妃娘娘身子抱恙,请江夫人和几个小姐都入宫陪伴。”

“是。”江路德眸子微动,复又恭敬地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南泱平安地生下了皇子,心中的那份顾念与牵挂总算是尽皆消散。万皓冉漠然地抚了抚指间的玉扳指,薄唇微启,吐出一句话来,“出来。”

此言方落,立时便有几个跨刀的侍卫从暗处提步走了出来,屈起单膝跪地,抱拳恭敬道,“微臣在。”

“前些日子定昭王截下了江府的一只信鸽,江河源密谋北狄的三皇子,明晚子时逼宫。”他动了动身子,一撩衣袍坐在了红木椅上,端起茶盅抿了一口,微微蹙眉道,“果真是按捺不住了。”

“如今朝野内外都以为皇上沉迷美色不理朝政,北狄必定掉以轻心。”其中一人沉声应道。

他唔了一声,右手食指指节有规律地敲着桌面,沉声道,“北狄人的脑子贯是不经用,略施小计便能令他们深信不疑。对了,邱大人和他的家眷可安置妥帖了?”

“回皇上,微臣已照着您的吩咐将大人安置在了陌阳郊外的一处农院,绝无第三人知晓。”

皇帝微微颔首,神色间隐隐透着几分疲累,他倚在椅背上沉思了少顷,又道,“成与不成皆在明日,你们好好下去好好准备吧。替朕跟席王爷说一声,这桩事委屈他了。”

几个侍卫沉声应了句是,复又提步从暗道退了出去。

南泱是头一胎生产,必定是痛极了吧。一想到她那样柔弱的身体竟要经受那样大的折磨,他便心如刀绞。然而他不能去陪着她,连看一眼也不能。北狄同江氏父子密谋造反,华察尔每日都会与柯罗飞鸽传书,他必须将戏做足做全,绝不能教任何人起疑。

快了,再等他一日,只需一日。他沉沉地合起眸子,眉间拧起一个结,半晌方才起身往宫外走去,立在宫门口的小太监埋着头低低道,“皇上要去长春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