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晖盈缓缓摇着手里地团扇。扇柄下地丝穗子来回摆动着。一对雪白地玛瑙珠子来回碰撞,叮当作响:“宫里自然有宫里的规矩。只要别出格就得。”

“是。”赵玉答应着。

“娘娘。万岁爷回来了。”清雪匆匆进来。

“嗯。”乐晖盈一眼看见赵玉眼圈红红的,挥挥手:“你下去,这样子怎么见驾?”

说话间,赵希已经跟在龙瑄炙后面进来。

“皇上回来了。”乐晖盈笑着迎上去,龙瑄炙在她先前坐的地方坐了:“你吃荔枝?”

“嗯,清甜得很。”乐晖盈剥了一个送到他嘴边:“正好解酒,这一身的酒气。”

“没喝多少。”就着她的手吃了进去:“以前有人说‘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看样子咱们不用。”

乐晖盈瞥了他一眼:“给您的贵妃送去,臣妾不必。”

“你是什么都好,就是这个毛病改不了。”龙瑄炙吃着荔枝:“什么时候不这么着就好了。”

“只怕是好不了了。”手里不停给他剥着荔枝:“万岁爷,方才那个外藩使臣是不是要给您送来外藩贡品什么的。”

“是这么说,说是有什么珍玩玉器还要明天送到你这儿来。”

“有美人没有?”“朕又没有见过,不过听说外藩女子的容色远非中原女子可及。肌肤仿佛羊脂一般纯净,这个可是少见。”有意做出跃跃欲试的神色来。

“是啊,臣妾也觉得最近乏味得很是该找个乐子来混混日子。”暗地狠狠掐了他一下,脸上依旧一脸和煦的笑容:“这个乐子算是不错。”`

“哎哟!”皇帝叫了一声:“什么时候学得这样了?”

身边的太监宫女都笑得转过身去,皇后坐在旁边一本正经的样子:“万岁爷,早点盥沐去。这么厚的衣服,不热啊?”

赵玉赶紧跑过来:“万岁爷,奴婢伺候您沐浴。”

龙瑄炙答应了一声,转身出去。

榛遐拿着乐晖盈素常穿用的软底凤鞋过来:“娘娘,您该歇着了。”

乐晖盈点点头,由她扶着回了寢宫。

乐辉懿在兵部主事衙门翻阅数年积沉下来的卷宗。“大人,外藩进贡使臣来觐见大人。”随侍的侍卫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本鲜红的礼单。

“不是已经觐见过皇上了,怎么又到这儿来了?”乐辉懿有些纳闷:“请他到会客厅去,这里不是见客的地方。”

“是。”侍卫领命后便退了出去。

乐辉懿更换着朝服,这次前来进贡的使臣不是十分熟识的那种。偏偏送给自家的礼单居然比往年的丰厚数倍,这不得不让人心生疑忌。这当口正是皇帝对鞑靼有用兵之心的时候,父亲对鞑靼可与这为门生贵婿有着同样的心绪。都是主张一鼓作气灭掉这块心腹大患的,况且自己嫡亲的叔父也是因为鞑靼而死。所以父亲虽然嘴里不说,心里却是一万个赞成出兵的。这时候自己正是署理兵部的时候,用兵与否军粮如何筹措都需要自己劳心劳力,稍有不慎一个罪名落到头上可不是好玩的。

“微臣戎恽给乐大人请安。”一个四品外官服色的大臣已经在会客厅站了良久。

“戎大人一路辛苦,少礼少礼。”乐辉懿在主位上坐了,旁边知客的侍卫奉上两盏清茶随后退了出去。

“戎大人昨儿见过皇上了?”喝了口茶,乐辉懿徐徐问道。

“是,皇上赐宴在紫光阁。”戎恽坐在下面:“今日来见过大人后,就要起程回去。”

“戎大人太客气了。”乐辉懿自忖与此人并无多大交情,怎么这么小心翼翼。但凡别的使臣在朝觐皇帝之后便会立马回国去,这一位莫非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

“皇上昨日赐宴之后,吩咐微臣将带来之贡品尽数上呈皇后娘娘。微臣深恐所献之物不为娘娘所喜,而皇后娘娘又是大人胞妹。所以特来劳烦大人在娘娘面前替微臣美言几句。些须薄礼还请大人笑纳。”戎恽满脸堆笑:“还望大人不要推辞。”

“皇后素来宽厚,这等事大人自是不必担心。”这可是有趣,撞皇后的木钟居然弄到这儿来了。若是被老爷子或是皇后任何一人知道,只怕自己都是说不清楚的。这种事少管为妙:“大人尽请放心回去,乐某必当尽力。”

“那就偏劳乐大人了。”戎恽起身回礼。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乐辉懿指着桌上的礼品:“还请大人将这些东西尽数带回,乐某实在愧不敢当。”

“乐大人如此便是瞧不起下官了。”戎恽推辞道:“不过是一些土产而已,并不敢有丝毫僭越之心,大人收下才是。”

乐辉懿方才更衣之时,大略看过礼单。什么土产,光现银就是十万两。余下什么珠宝玉器之类更是数不胜数,这样的土产还是第一次见到。从前那些不过是些稀奇的玩意或是少见的首饰而已。这样大手笔只怕不止是跟皇后进言这么简单的小事:“戎大人有话请讲当面,乐某平生喜好是痛痛快快的人。大人这样遮掩,乐某便不敢相结交了。”

“乐大人果然是个爽快人,实不相瞒下官此来是为了贵国与我鞑靼国交兵之事。”戎愠复又坐下:“我朝登基新主乃是一位贤明的英主,有意与贵国皇帝陛下结为世代友好的邦国。有人传言我主异心实是污蔑之词,还请乐大人在皇后面前替我主美言几句。”

乐辉懿微微一笑:“昨日皇上赐宴之时戎大人可曾将贵国新王这番心意面奏君前?”

“这个?”戎愠顿了顿:“昨儿饮酒太沉,便忘了此事。”

“这般说来,乐某便不敢僭越代奏了。”乐辉懿满是歉意:“我朝祖制,内宫不得干预朝政。况且此等军国大事更应该放到朝会上由我主与群臣君臣共议,单单凭着大人片面之词或是乐某一家之言就定下军国大计。莫说是乐某就是大人亦当觉得荒谬可笑至极。”

戎愠稽首一礼:“微臣虽不在贵国境内也知贵国官场变幻:贵国皇帝陛下与乐大人乃是郎舅至亲,而且乐皇后腹中众所周知是未来的东宫太子。而令尊太傅大人更是三朝元老,与皇上有师生之谊。皇上对于乐大人的进言自然是言听计从的,只要乐大人肯开口帮忙。我主另有重谢!”

乐辉懿面露微笑,心底却是泛起一阵恶寒。言听计从?!这主儿什么时候有过这种爱好的,这种事我开口帮忙你以为我是秦桧。我妹妹是皇后不假,我父亲是三朝元老也不假。可我们家还没有谁活腻了想拿自己的脑袋当球踢,这种事不论多少钱我都不会干。

“这样吧,戎大人暂且住下。我自当找机会面奏皇后,说明大人厚意。”乐辉懿起身整了整衣服:“时候不早,大人还请先回馆驿休息。”

“好,我静候佳音。”戎愠起身做辞。

乐辉懿看着戎愠送来的礼单,这几乎相当于当初皇后大婚时皇帝给家里下聘六礼的一半了。这么大手笔根本不会是所谓的两国交好,一定是另有所图。

“去看看老爷还在朝房不在。”整好衣服,这件事不可耽搁。

听差的很快回来:“大人,老爷还在朝房跟凌院正一起。”

“嗯,备轿。”

正文第二章独承恩宠40

凌恪跟乐文翰在一处下棋:“皇后特地嘱咐你我要少喝酒,你今儿输了只怕这顿酒又少不了了。

“她还有闲工夫操这心?”乐文翰下了一子:“我听说给贵妃安排守夜的人,也是她吩咐的。”

“嗯,说是掂量了好久又跟皇上商议后才定下的。说是让乌昭仪和徐充容一块去,也好有个照应。还让大公主每日三顿都在身边用过,才到娴妃那儿去歇着。”凌恪一个眼错,输了两子:“老乐,你这么大年纪还喜欢用险招?心不老啊!”

“是你自己打岔,要不我不定能放在这地方。”乐文翰看着棋局:“她这么安排,心里的顾虑不少。只是这位贵妃不识好歹,要不如此安排能不能抱住她自己的性命都难说。何况是即将临盆的皇女?”

“父亲、凌叔父。”乐辉懿一径进来:“二老好兴致。”

“辉懿,你不在你那儿忙着来接你们家老爷子回家?”凌恪看着他一脸雍容的大员气度,乐家好几个儿子这一个最出息。

“是,有事来与父亲商议。”乐辉懿行了个常礼:“您没去给皇后请脉?”

“要是没去,你父亲肯拉着我下棋然后输我的酒?”凌恪指着乐文翰笑道:“今儿的酒是你的。”

乐文翰看了眼凌恪:“晚间你来家,今晚有上好的樱桃肉。”

“嗯。”凌恪拎着自己的医药箱出了屋子。

“什么事这么急?”乐文翰低头看着没下完的残局。

“父亲。您看。”乐辉懿将礼单从袖袋内拿出来捧到乐文翰眼前:“这是适才鞑靼使臣送给我地,让我在皇后面前奏明鞑靼新君并无异心。只是一心想与我朝修好。”

“胡闹!”乐文翰还未看完。一下甩出好远:“皇后是管这事地?你昏聩。还把这东西拿来给我看。这么多年,你对这事还没成算?”

乐辉懿碰了老大一个钉子。又不敢反驳,只好侍立在一旁。“**不得干政,这是多少年地祖制。你身为六部大臣。这点都不明白。怎么,想要她落个牝鸡司晨的名声?你是想做杨国忠还是怎么?”乐文翰怒道。

“父亲教训地是,我并未允他。只是让他去馆驿等候音信。便来回禀父亲。这件事兹事体大,儿子焉敢擅作主张。”看他算是骂完了,乐辉懿才说道。

乐文翰听到这话脸才算回了些颜色:“这人现在馆驿?”

“是,已经让人在馆驿四周布下眼线主意他的一切举动。”乐辉懿心想,幸而我知道这事关系非小。要是真把妹妹牵涉进来,只怕现下就先剥了我的皮也未可知。

乐文翰在屋子里来回跺步:“这人从前可曾前来朝贡?”

“一向都是我在主管这档子事,这是第一次见他。而且皇上也在紫光阁赐宴过,他应该是第一次进贡朝贺。”

“你去把那边匣子里的辉樉前两天寄来的信拿出来。”

乐辉懿拿出弟弟寄回来的信递到父亲面前,乐文翰随手展开:“你看这个。”乐辉懿仔仔细细地看完:“难道是细作?”

“不会。”乐文翰想了想很快否定:“若是细作,绝不敢带这么多东西去你那里。明知道你会命人跟着他,反这么招摇如何做细作。若说是鞑靼皇室中人,倒不觉得突兀了。”

“父亲是说这人不仅仅只是细作而已,而是要直接插手到朝中干预政事?”

“就为着这个我才不让你跟皇后都掺和这事!”乐文翰俯身拾起扔在地上的礼单:“这上面东西你我父子还见少了?我都这把年纪了,还在乎这个。”看了眼儿子:“坐下说话,这不是一下就能完的事情。”

乐辉懿在一旁斜签着坐下,乐文翰抿了口沏好的大红袍:“这茶不赖,你试试。”乐辉懿自己倒了一盏,慢慢喝着。

“你又不是不知道,皇后如今有了身孕这件事对于家里来说是祸福未定的。你跟辉樉两个又是在朝为官,很多事情不得不避讳一二。”乐文翰合上礼单:“这件事不能不提防,不找别人单单找你就让人生疑。我乐家权势再盛也是为人臣子,你妹妹即便贵为皇后也不过是执掌内宫。那里就谈到议论朝政上去了。何况是事关邦家兴衰的大事?别看成天那么多人为着你我父子打转,有多少人心怀叵测是看不出来的。”

“父亲所虑甚是,是儿子欠考虑。”乐辉懿心悦诚服。“你做得很好,把他置于手眼之下不给他出去的机会。只是他在京城停留得越久就越容易生事,这不得不小心一二。”乐文翰品着茶:“这些时候我最担心是你妹妹,总是担心在她分娩之前会出事。”

“这倒未必,皇上势必要保住这个嫡长子的。”乐辉懿早已看出这是父亲心中最大的避讳。

乐文翰冷笑:“我要保住的只是我的女儿,不容她有失。”

乐辉懿无语,这件事自己心里盘算过无数遍都不知到最后要怎样去保住妹妹。有时候也会认为父亲在对待妹妹事情上面是无限忍让的。尤其是妹妹即便是贵为皇后,依旧要让父亲这样操心着实叫人不解。

“父亲,这件事要不要禀奏皇上知道?”

“我找时间跟他说,你不要和他说。”停了停:“那次他命赵希在朝房把你找去,你是怎么回奏的?这么多年,在他面前说还没个避讳。他早不是从前在家里念书韬晦的皇太子了,你还跟他打太极!他的脾性别人不知道倒也罢了,你还这么糊涂就有些说不过去。该说的一句不能少,不该说的一句不能多。”

“他问的是和鞑靼交兵的事情,没有准确的回奏哪敢跟他说实话。”乐辉懿满腹委屈:“前次就为修缮正殿的事情,户部把账册刚一交上去就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其实户部也没大错,无非是账册还未整理好就被立逼着交上去,看上满册的红钩和红字不问青红皂白就发火。户部的老赵后来跟我说,差使是越来越难干了。”

“户部的帐从来就是个烂摊子,你还是要盯着些。不要等到出兵的时候发现钱粮不凑手,那时候就没人能帮忙了。你也不得交差!”乐文翰捻须:“不若把这十万两冲入户部银库,鞑靼说什么全不管。日后用他们自己的银子打他们自己去。”

“是,我知道了。”乐辉懿看看天色不早:“父亲,送您回府吧。看这时候不早了。”

“嗯,我也乏了。”乐文翰起身走了几步:“你去哪里?”

乐辉懿指着身上的朝服:“今晚我的班,只怕要在这儿过夜了。”

“好好看着,别出事。”乐文翰掀开帘子要走,赵玉提着食盒远远过来:“奴婢给太傅请安。”

“内侍不到内朝房,你到这儿做什么来了?”乐文翰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回太傅的话,奴婢原不敢到内朝房来。是外面的堂官大人说您老人家还没走,奴婢就大胆来了。”赵玉笑道:“这是娘娘命奴婢给您送来的野鸡崽子汤,让您老趁热喝了。”

“哪有这时候喝这个的。”乐文翰泛起一丝笑意。

“娘娘说不碍事,这是用荷叶包着野鸡崽子炖的,里面加了从御花园荷花池新采的当季莲米。”赵玉笑着把食盒交给过来伺候的小厮:“奴婢告退。”

“慢着。”乐文翰止住他,旁边的小厮已经拿着一张两百两的银票递了过去:“别嫌少,拿去买双鞋穿。”

“奴婢谢太傅重赏。”赵玉赶紧磕了个头。

“下去吧。”乐文翰颔首。

赵玉倒退着出了院子,乐文翰看着小厮手里的食盒:“先拿回去,然后请凌院正过来。”

奉慈宫的小戏台上正在上演着时新的小戏,乐晖盈陪着皇太后坐在台下有说有笑地看戏。“母后,这是宫里的班子?”

“看着也不像,什么时候这么用心来着。”皇太后看着戏:“每次逢着大寿演出来都是数十年如一日的戏码,都看腻了。这是谁这么用心伺候?”

“回皇太后,这是京城里最流行的戏码。是乐辉懿乐大人传进来给皇太后解闷的。”赵初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满脸带着笑意。

皇太后看了眼乐晖盈:“哀家沾了皇后的光了。”

“瞧您说的,要是赵初不说臣妾也不知道是谁送进来的。”乐晖盈笑道:“倒是臣妾沾了母后的光,顺便借借母后的福荫庇佑才好。”

“如你所说,哀家的福气全给你才好。”皇太后笑着接过宫女捧来的冰镇酸梅汤喝了一口:“你这些日子气色不错,看样子小皇子也必然是好的。”

“臣妾这些时候所盼的就是这个。”乐晖盈抚摸着微微出怀的腹部:“有时候会踢臣妾一脚,皮得很。”

“这宫里实在是寂寞得很,早些有个皇子就能明朗许多。”皇太后看了眼戏台,上面戏正演得热闹:“你看贵妃,就要临盆的人丝毫不敢懈怠。即使已经知道腹中就是个公主还是要拼命一搏。为什么?就因为她明白,即便是个公主也证明皇帝对她圣眷正隆,再说公主比皇子不过是每月的月例第一等。同样是皇家的金枝玉叶,在皇帝无子的情况下皇女是极受重视的。”

乐晖盈笑笑,心里如明镜一般。这个公主已经注定先天不足,贵妃七八月了依旧还是见红足见上次的药有多厉害。若不是自己防范得紧,只怕自己会更惨。

“晚上就在这儿陪着哀家用膳?”皇太后看她一脸恬静的笑容:“只是不知道这里的东西合不合你的胃口。”

乐晖盈起身道谢:“母后这么说,儿媳本不该辞。只是方才过来时候,皇上已经传来口谕让臣妾回去用膳,说是有事与臣妾商议。”

“既这么着,哀家就不留你了。”皇太后笑笑:“让人好生送你回去,一路上小心。”

“是,臣妾告退。”赵初跟莫颜榛遐赶紧上来扶着她下去。

赵初在前面引路,莫颜和榛遐一边一个扶着软轿走在宫墙夹道里。“轿子里气闷得紧,这天怎么这么热?”乐晖盈不住摇着团扇。

“娘娘,只怕是要变天。”莫颜也是一脸的汗,榛遐不住用手绢扇风:“这天黑得跟染了墨似的。”

正说着,豆大的雨点已经从天而降。“娘娘,还是找个地方避避雨再走。”赵初用拂尘遮着头跑过来:“瞧这样子还会有一场大雨下。”

“看看周围哪个院子空着。”乐晖盈点头,闷在里面也是难受不如找个地方疏散一下。

赵初左顾右盼,旁边一座空着的庭院吸引了他的注意:“娘娘,这儿有个空院子。”

“进去坐坐。”乐晖盈已经下了软轿,走在宽敞干燥的游廊下。

清雅而略显破旧的庭院在瓢泼而至的大雨下显得极其寂静,显然这儿曾经有过一位女子居住过。皇宫中的每一座庭院都有过辉煌,每一位曾居住于此的女子也有过属于她的传奇。

“好大一棵梨树。”庭院正中一个高大茂盛的梨树,正是枝繁叶茂的时候:“今儿若是初春,只怕这梨花胜雪了。”

“谁?”听到脚步声,莫颜和榛遐瞬间警觉。往后望去,一个宫女打扮年岁却不年轻的女子缓缓走来。

那女子打量了乐晖盈一番,被她衣摆处那只于飞的彩凤所吸引:“奴婢鸾莺参见皇后娘娘。”

“起来说话。”皇宫里多的是各色不知名的人物:“你是这儿的掌事宫女?”

“是,奴婢在这儿住了好多年。”鸾莺后退一步:“这儿只怕雨大,淋湿了娘娘。不如到里面坐一会儿,等雨小些再走吧。”

“好。”乐晖盈正欲跟着她进去,赵初上前来拦住:“娘娘?”

“不妨事。”乐晖盈摆手,便一径跟了进去。莫颜和榛遐赶紧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正文第二章独承恩宠41

这是一个小巧的套间,干净简单却又不觉得简陋。鸾莺让着乐晖盈在软椅上坐了:“娘娘喝什么茶?”

“不拘什么,解渴就好。方才从皇太后那儿过来,是有些渴了。”乐晖盈轻轻摇着团扇:“这儿反倒是比外间凉快。”

“娘娘有几月身孕了?”鸾莺泡了盏茉莉蜜茶过来:“粗陋得很,娘娘别嫌弃。”

淡淡的茉莉香在口齿间萦绕:“五个月了。”

鸾莺点点头:“看着也像,娘娘这时候需要万事小心。”

“看你不像普通的宫女,怎么还留在宫里?”把玩着手里的茶盏,细腻的胎质加上外围精致的花纹,一看就不是普通宫人用的东西,倒像是自己坤仪宫那套花卉茶具里的一个。这人别是先朝的妃嫔吧?

“住在宫里住习惯了,再说出了宫也没有家人等着。倒不若住在这儿自在。”鸾莺也在打量着她:“娘娘倒是面善得很,怎么像是乐夫人的模样呢?”

“哦,那是家母。”乐晖盈笑起来,很少有人知道自己跟母亲极像。父亲常说自己仿佛是母亲脱了个影儿,只是这宫女怎么会知道。

“看样子倒真是应了小姐那句话了。”鸾莺抿嘴一笑:“真真做了儿女亲家了,娘娘母亲好?”

“已经过世几年了。”小姐?儿女亲家?不是吧,这宫女是穆皇后的贴身宫女。就仿佛是自己身边的莫颜跟榛遐一样。

鸾莺叹了口气:“可惜两人都见不到了,要不该多高兴。”

“这么说。我该称呼您一声嬷嬷了。”乐晖盈微微一笑。

“奴婢这可不敢当。”鸾莺满脸堆笑:“可是折死奴婢了。”

乐晖盈笑笑。挥手让莫颜和榛遐退了出去。“嬷嬷怎么住在这儿?”

鸾莺给她换了盏茶:“这儿挺好的。离着小姐住过的冷宫近。逢着生辰死祭。能给她烧柱香也是好地。皇上好么?”

乐晖盈点头:“他很好,嬷嬷再没见过皇上?”

“自从小姐进了冷宫,我也就跟着进去。先帝去世的时候,皇上把我放了出来。只是也就不认得我了,他出生的时候还是我第一个抱的。这一晃啊,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鸾莺看着乐晖盈:“才一见你就觉得面善,又是皇后的服色。还以为自己做梦呢。”

听她说话清脆爽利,乐晖盈不由心生亲近之感:“嬷嬷这么说,倒是让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娘娘方才说的皇太后可是当年的皇贵妃?”鸾莺想了想。

“是。”乐晖盈看着她不免想到自己身上,有一日自己在莫颜她们口里也会变成我家小姐如何如何。

“都是皇太后了。”鸾莺一笑:“世事浮云,这么些年的变化真是大。”

“嬷嬷说的一些事情,我也只偶有耳闻。内情就不是很清楚了。”乐晖盈笑笑。

“她是个好的,所以小姐倒是放心。换了别人,谁都不依了。”鸾莺目光落在乐晖盈微微隆起的腹部:“这不会是皇长子吧?”

“是,就只有这一个。”乐晖盈手顺势抚上自己的腹部。

鸾莺愣了半晌:“娘娘凡事小心,有些事情丝毫马虎不得的。”

“娘娘,雨住了。”莫颜缓步进来。

“嬷嬷,我走了。”乐晖盈起身告辞:“若是回去晚了,只怕皇上担心。”

鸾莺赶紧跟着送出来,待她上轿之时却一把拽住她的衣袖:“娘娘,你别大意了。”

“嗯。”乐晖盈笑着应了。赵初见状便吩咐起驾,鸾莺疾行上前撩起窗帷:“娘娘千万别和人说见过我,谁也不要提起。”

“好。”乐晖盈虽有不解,依旧是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