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雅看着赵初那张阴暗的脸:“不是我做的。”

“娘娘无需向奴婢解释,万岁爷面前自有公论。”赵初跟着皇后最久,皇后待他是极好的。知道他家中艰难,派人不时接济。甚至将他最小的弟弟送进宫学读书,又担心他的弟弟因太监家人而被人耻笑不能安心读书,便对外只说是乐家的一门老亲,省却赵初的后顾之忧。赵初是最近才知道这件事的,皇后出事以后赵初哭了三天,眼睛红肿的都不敢在皇帝面前当差了。

而在赵初看来,乌雅一向是受到皇后厚待的,这样子恩将仇报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容忍的,既然是皇帝要彻查那就应该治这种人一个重罪

第三章贬居冷宫30

龙瑄蕤只是带着三五人快马加鞭离开了京城,不是担心龙瑄炙会变卦不许他离开。而是必须马上见到乐家兄弟,在一日没有确定乐晖盈的生死之前谁也不能保证她真的是安然无恙。

倘或乐晖盈真的有事,不论从公从私都是无法弥补的。

皇帝那儿估计已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了,最近接到宫中秘报皇帝不论是对哪个嫔妃都没有一丝温情。又让新选了三个宫嫔充斥宫掖,对那个新宠的张婕妤倒是见过一次,与不知皇帝从哪里看出和乐晖盈有点点相似。哎,早知道这样又何必把她伤到体无完肤。

“王爷,到了。”前面探路的侍卫回报:“乐辉懿将军在行营外。”

龙瑄蕤狠狠抽了马一鞭子,坐骑吃痛很快就到了军中。乐辉懿手里拿着的是老父亲笔写的家书,信中提到冷宫大火,父亲只字未提妹妹境况,只是语气萧索间似乎已有不测发生。

“大哥!”龙瑄蕤朗声叫道。

乐辉懿蓦然回首,龙瑄蕤风尘仆仆地站在面前:“安王!?”

“辉樉呢?”来不及寒暄,龙瑄蕤不避嫌的问道。

“在里面。”不经意间挥动着手里的家书,脸色已经说明京中所发生的一切尽已知之:“王爷可是带来小妹的消息。”

龙瑄蕤拉着他:“我们进去说。”

乐辉樉神色凝重坐在大帐里,如果自己执意带着妹妹走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情。兄弟两之所以愿意为龙瑄炙所驱使,不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一家团聚,可是目前看来似乎一切都只是梦境。

“辉樉?!”龙瑄蕤的手在他眼前晃动着。

乐辉樉回过心神:“你怎么来了?”

“皇上口谕,让辉懿马上回京。”龙瑄蕤自顾自拿起乐辉樉的杯子喝了口茶,乐辉懿早已不避讳这个也不以为忤。只是这道口谕倒是大出兄弟两的意外。

“会什么京?!”乐辉樉不耐的低吼道:“以前是为了姗儿对他一忍再忍,如今倒是不用听他的差遣了。”

“让辉懿回京彻查冷宫失火原有。”龙瑄蕤压低着嗓子:“”皇后还活着。

“你胡说什么?!”兄弟两惊疑不定:“满朝上下谁不知道的事情?”

“别人清楚还是我清楚。”龙瑄蕤环视左右,乐家对于这种事情的防范素来比皇宫都要严密:“我与刑部的赢善一起验尸,我敢确定那不是三姑娘。”

“你凭什么确定?”“那个女尸是个宫女。”龙瑄蕤有时候很怀疑这兄弟的脑子是不是除了妹妹的事情以外就是别人的脑子,其余的事情精明无人能及。一旦涉及到乐晖盈就是绝对不够用的。

“皇帝知道了?”乐辉樉回过心神。

龙瑄蕤摇头:“没打算告诉他,他狠心这么做便不想把这件事告数他。再说三姑娘如今身在何处还是个谜,那个宫女脑后的剑伤来自哪里我还没弄清楚。”

“颜晟?!”乐辉樉脱口而出:“姗儿一定是他救的。”

龙瑄蕤抬手拍在他身上:“你们敢让颜晟呆在禁宫,不要命了。”

乐辉樉叹了口气,把颜晟和云戎的事一五一十说给了龙瑄蕤。龙瑄蕤沉思半响,看着兄弟两个:“先不管这些,大哥要先回京。皇兄身边如今连一个能够靠得住的人都没有,我担心皇兄会糟蹋自己的身子。这些时候又是选妃又是酗酒,都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由着他去,薄情无义。”乐辉樉不以为然。

“若是真的无情还会这样?”如是从前龙瑄蕤一定会跳起来维护乐辉樉,可是这时候才发觉皇帝出在这个位子上真正受苦的是他自己,明明爱一个女人爱到骨髓里,却要亲手去把她埋葬甚至是做掘人坟墓把她送进坟墓,痛彻心扉的不只是乐晖盈,还有他的皇兄。难怪从未见过他有一丝轻松的神色,多数时候是倦怠或是阴郁的。眼神里所隐藏又岂止是皇权所赋予的孤独,还有不足为外人道的苦楚。既然人间只有一个乐晖盈愿意了解你的愁苦,你又为何要把她送到阴曹地府去?

乐晖盈不打算耽搁:“我看我还是动身吧。”

“不急,先给老爷子送个信儿。”龙瑄蕤却又止住他:“老爷子那儿,只怕也是忧心忡忡的。”

乐辉懿点头:“我顺道回去一趟,你们在这儿万事要小心。”

乐辉樉愣怔着始终没有说话,听见他要走才回过神:“姗儿只怕还在宫里。歌,要是见到她劝劝她。”

乐辉懿迟疑了一下,还是点点头没有说话。这回轮到龙瑄蕤不解起来:“什么事要劝她?”

乐辉樉叹了口气:“她会生出离了皇帝的心来,真的离了他又如何?我不想看着姗儿一辈子都不快活。”

“你终于愿意她跟我皇兄在一起了?”龙瑄蕤记得他一向是不愿意乐晖盈和皇兄做夫妻的。

“姗儿的心结和皇帝的心结是一样的,少了谁都不会快活。两个人,命定的劫数。”

“皇太后,您就去看看万岁爷把。”赵玉陪着笑站在奉慈宫的花园里,龙濬焱在这里住了两天,小脸吃得红扑扑的,都有些像在皇后身边的光景了,只是孩子的爹这些时候有些不妙起来。

皇太后逗弄着乳娘怀中的孙儿:“皇帝还是每日沉溺于酒色,不问朝政?”

“是。”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就是下朝以后喜欢找来新入宫的几个小宫嫔陪着喝酒而已。宠幸倒是没有过,夜里不是呆在东暖阁的书房就是去坤仪宫独坐至天明。

皇太后看了赵玉一眼:“你们在皇帝身边当差,就由着皇帝随着性儿胡闹?误了大事,谁来担待!”

微微踟蹰了一下,皇太后看着他:“你先回去,这件事容哀家想想。”

“皇太后,您就是顾念皇后一直都是孝顺您的,也不能看着万岁爷这样糟蹋自己的身子不顾呀。”赵玉砰砰的磕头:“小殿下还不知事,已经没了亲娘,如是万岁爷再…你看小殿下还有谁来护着呢?”

“摆驾。”皇太后无奈,这母子两每年说的话数都能数的出来。这时候去劝,会如何?真的撂开手不管却是无论如何都下不了这个狠心,他是皇帝是自己名义上的儿子。看着活泼可爱的龙濬焱就会想起少年时的龙瑄炙,那时候就显得忧郁阴沉不已的孩子似乎总是缺少人间亲情的抚慰。常会看着自己的孩子在自己怀里撒娇,他却是站得远远的故作不见。终究是个孩子有时候脸上露出的那种羡慕和期盼会看的人心疼。

大婚以后,看见乐晖盈那种性子自是以为从此以后他的生命中会充满了阳光。终于有一个晖子来让他走出阴霾。哪知道会是这样一个结果,难道是自己指婚也指错了?

赵希等人看着皇太后为赵玉说动,肯屈驾前来都有些高兴。至少在皇宫里,皇太后是唯一一个能够用自己的地位和身份来说动皇帝的人。

刚看完奏本,笼这一件素色的袍子出了御书房。皇太后站在门口看到几乎瘦脱了形的龙瑄炙,眼镜有些发涩。冷宫失火,皇帝公诸于众的圣旨丝毫没有提及给乐晖盈行大丧礼。自己去穿着素白的衣饰为皇后服妻孝,这倒是第一次听说皇帝会做这件事,如不是亲眼所见是万万不肯相信的。

“母后?”龙瑄炙看清来人,露出平素见惯的形容:“这几天天子正衙,母后颐养天年怎么到这儿来了?”行了个常礼,赵希赶紧命小太监端来两把圈椅在侧殿放下。

皇太后从乳娘手里抱过龙濬焱:“哀家本不该来,只是焱儿这孩子可怜,少不得要让他来找皇帝。毕竟没了亲娘的孩子,总会有个爹去疼疼他的。孩子这么小,总不能说少娘无母就是没人理没人管吧。”

儿子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自己,龙瑄炙看去依稀可见乐晖盈的影子,忍不住伸手抱过龙濬焱

:“好好地,怎么会没人疼没人管。”

“皇帝,哀家说句你不爱听的话。这伙,哀家不说没人会说。”皇太后心疼的看着皇帝枯槁的形容:“你是一国之主,但不可为这些许小事乱了章法。若是皇后还在,也不愿看到你这样子。但凡不是为自己想,也要为天下黎明苍生着想。天子虽然也是平常人,只是你的一举一动都是牵动着百姓的。如今又是与鞑靼两军交战,若是听闻你这样不知珍重,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龙瑄炙抱着儿子,胡渣磨蹭着儿子细腻的脸蛋。龙濬焱不耐烦的扭动着:“抱抱,抱抱。父皇,抱抱。”

皇太后几欲接过孩子,只是龙瑄炙这样子想要借过来断乎是不肯放手的。“看着焱儿,哀家就想起你小时候来。那时候你比他大得多懂事得多,每日在庆云宫看到我都是爱理不理。只要看到我和蕤儿在我身边就离得远远的,我知道你是想你母后也怨先帝那样对待你母后。只是这皇家之事又岂是一两句话能够说得清楚的,就仿佛你与皇后之间。在民间,你们算得上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夫妻了,只是在这皇家这种事算不算机会呢?已然这样了,人总是要往前看。我实在是不想看到焱儿以后长大跟你一样的性情,你这样苦的是谁?还不是自己!”皇太后看他默然不语,只是不住的抚摸孩子:“让焱儿平安长大,也算是不负你和皇后夫妻一场。余下的事还是要你自己去做。”

龙瑄炙神色复杂的看着皇太后,沉默许久:“母后,您先回宫去吧。有些事容儿臣想想。”

皇太后点点头:“焱儿,我还是先带走,你这样子实在是不放心把孩子交给你。”看他一身素白的装束:“有些事情总是要学着遗忘,夫妻情重固然是好事,也不要糟蹋了自己的身子,还有许多事是要你亲自料理的,不要太过放纵,毕竟是一国之君。”

“是,儿臣知道。”龙瑄炙把怀里的儿子交给皇太后:“儿臣送母后。”

皇太后抱好龙濬焱:“好好歇着吧,别去坤仪宫那边了,灵堂还是撤了的好,总这么放着也不是法子。”

龙瑄炙没有说话,只是目送皇太后出去。

乐晖盈穿着一身与两旁树木同色的长裙站在花木丛中,默默看着皇太后回到奉慈宫。皇太后下了銮驾,环中抱着肥白可爱的龙濬焱。

只是看一眼,乐晖盈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

双腿不听使唤的颤抖着,慢慢朝前挪动着艰涩的脚步:“焱儿…”

“谁在后面?”皇太后惊觉出异样,一扭头看见满脸是泪的乐晖盈站在身后:“皇后?!”仰头看看天空,日正中天断不会有鬼魂出现。

“母后。”乐晖盈一下跪在地上:“媳妇不孝。”

“究竟是怎么回事?”皇太后惊疑的看着她。

“皇贵妃万福!”鸾莺微笑着从后面出来:“鸾莺给皇贵妃请安。”

“鸾莺?!”皇太后又惊又喜:“是你救了皇后?”

“是,奴婢大胆坏了宫中规矩。”鸾莺也是一福。

皇太后笑得有些灿烂起来,一悲一喜不过是一个时辰之内所发生的事情。乐晖盈没有事,一切事情都会有转机了。“快起来,这是怎么说的。”把龙濬焱毫不迟疑的递给乐晖盈:“这是你的命啊!”

还有什么比儿子重回怀抱更值得欣喜的事情,乐晖盈抱着久违的儿子泪流满面:“乖乖,娘的乖乖。”

龙濬焱一场乖巧起来,伏在母亲的颈窝里一动也不动。与刚才在父亲怀中的不安判若两人,仿佛这个地方是熟悉而安全的。

“先进去。”皇太后一径进了奉慈宫,乐晖盈紧紧搂着儿子跟在后面进去。

摩挲着儿子的小脸,乐晖盈禁不住亲了又亲。“娘,亲亲。”龙濬焱依稀认识眼前这个人,似乎就在不久之前也被这样抱着亲吻过。所以只是搂着母亲的脖子不肯松手,乐晖盈见状越发是泪如雨下抱着儿子抽搐不已。

皇太后叹了口气:“这是何苦,一个在乾靖宫弄得消瘦不堪,一个在这儿哭得跟个泪儿似地,早知道这样就不该许你们成婚。或许这样啊,都要好过许多。”

“皇太后,奴婢失礼处太后勿怪。”鸾莺又是一福。

“怪你什么,救了我们家儿媳妇。不许她走皇后的老路?”皇太后挑眉笑道:“都是多年的旧相识了,就不要在我面前说这些了。要是知道皇后在你这儿,我是不用担这些日子的心了。”

“机缘凑巧而已。”鸾莺笑着谢座:“这样子看着人心疼,实在是不敢让她出来。只是这母子连心,哪里还有什么赶得上这个的。”

皇太后摇头:“皇帝都给他服妻孝了,这是第二次了,先地位了皇后也是这么做过,皇帝又是这样。有人说无情最是帝王家,我看啊,这帝王家的情种也是不少的。”

轻轻拍哄着怀中的儿子,乐晖盈隐约听到了服妻孝三字,抬起头看着皇太后:“母后,皇上还好么?”

“没有什么比你平安无事的活着还要好的事了。”皇太后正色道:“皇帝已经是瘦得脱了人形,我倒想着我今儿说他的话能有些用。这么些年来,我们母子之间说的话数这次最多了。”

“皇太后,鸾莺从前若有什么不到之处皇太后看着我家小姐的份上还请饶恕一二。”鸾莺正正经经跪在皇太后面前:“幸亏有您,要不真不知道如何收场。”

“皇帝总是我儿子,我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出事儿袖手旁观置之不理。”皇太后示意鸾莺起身:“这些年你也收敛多了,再不像从前那样子就好。其实我们都老了,这么一大把年纪还去计较从前那些事做什么,都想皇后这样岂不是好?”

鸾莺不置可否的一笑,谁说乐晖盈这样子就是好,隐而不发不一定是件好事。再说这位主儿肯出来见你,就是已经想了好大半。只怕再出去见了皇帝,就不是闹着玩了。指不定还要伸出什么故事来,总是一件事。那些曾经伤害过她的人一定是没有好结果就是了。鸾莺有些自悔起来,早知道是这样就不该跟她说那些话,这位小姑娘可不是先朝皇后的性子:娇娇小姐一个,说什么还要掂量一二。这位可是不怕事的性子。真的惹急了可是刹不住的。只怕皇帝也要受气一二才会罢休的。

皇太后看她这样子倒是没想许多,原本这夫妻之间不论是民间还是帝王家都是一样的。只要两人是两情相悦又何须去在乎别人是怎样看法,再说后家一心辅国并无过犯。皇帝这样子做实在是有违厚道。只要乐家不计较这件事情,皇后和皇帝原本就是恩爱的一对小夫妻又何必棒打鸳鸯。至于那些嫔妃,不过是皇帝跟前凑趣的玩意儿。皇帝过了新鲜劲儿就不值什么了,益发不值得为了这些人闹得夫妻不和起来。不是有句俗话么:家和万事兴!这句话放在那里都是适用的。再说自己早就和后家打断骨头连着筋了,还不是怨恨自己养了个不争气的儿子非要跟皇后的哥哥牵扯不清,不向着皇后还向着谁去?

第三章贬居冷宫31

乐晖盈本打算还是住到鸾莺那边的侧殿去,只是龙濬焱一见到她就再也不肯松手。略有走的意思,龙濬焱就开始瘪嘴。黑漆漆的大眼睛看着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任是谁都不可能人吓着孩子不管,何况是爱逾性命的儿子?索性就在奉慈宫住了下来,龙濬焱这下可是得了意了。每天笑声不断,本来还不是说话十分流畅的,有了母亲日夜守在身边不论是说话还是吃饭走路都远远超过了同龄的孩子。

“乖乖,来。”乐晖盈刚伸出手,龙濬焱就迫不及待的往这上边一摇三摆的跑过来。

“娘,抱抱。”龙濬焱扑进母亲怀里:“亲亲。”

乐晖盈用力亲了他一下,龙濬焱咯咯笑个不停自己反倒是抱住母亲的脸颊来回磨蹭。如果这样守着儿子一世,曾经的一切也就不算什么了。至于和他,不想也罢,早就知道这样的结局竟然要搏上一搏,试图用自己的绵薄之力化解龙瑄炙那颗冰封日久的心。这样的执着只是换来一家人天各一方,老父亲也为此付出了所有的一切。年幼无知说做下荒唐事,竟然是无法弥补的。原来,自己坐下的事情只是带给家人无尽的灾难。要不,父亲依旧可以是位极人臣的太傅,大哥可以在朝堂上游刃有余二哥也能和龙瑄蕤在边塞过他喜欢的逍遥自在的日子。这些都被自己亲手所打破,自己梦寐以求的君王私爱怎样也不会落到自己头上。这般结局如能预料也不必如此了。

“娘娘,德妃来了。”太后特派了一个叫采薇的小宫女每天跟在乐晖盈身边,小姑娘聪明伶俐很像榛遐,只是不像榛遐那样飞扬跋扈,又有些莫颜的影子。

自从获知乐晖盈出事以后,莫颜和榛遐依旧是被皇帝安排在西暖阁照顾龙濬焱的起居。这些时候龙濬焱在皇太后身边,两个丫头就做了乾靖宫的掌事宫女。

乐晖盈抱起龙濬焱回了后殿,这儿时常会有人来。不想被人看见自己的行踪,采薇探知她的心思后每天都会在外小心打探消息,前来告诉她知道。

“娘。”龙濬焱声音有些大,乐晖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乖乖,娘带你去后面。”

龙濬焱搂着她的脖子:“鸟鸟,鸟鸟。”

乐晖盈愣了愣:“焱儿说什么?”

“鸟鸟吃瓜子。”龙濬焱指着天空上翱翔而过的一对飞鸟。

“这对鸟鸟不会吃瓜子。”乐晖盈笑道,一面说一面把儿子带进燕居的寝殿。南面的窗下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

这人的背影很陌生,没有丝毫的印象。能够在深宫中来去自如,不被人发觉可见此人绝非易数。下意识搂紧年幼的儿子:“你是何人?”

“颜晟见过皇后。”那人转过身,黝黑的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

“颜晟?!”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仿佛在哪里听到过似的。

“那年娘娘与皇上在城中一家就管用膳,是小人伺候的。”颜晟猛然间发觉那年娇柔的小姑娘已经为人母,眉目间难描难画的神色竟然能让人的目光为之留连。在她怀中不住跳动的龙濬焱,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不住闪动,母子两有着惊人的相似。

回想前情恍若隔世,乐晖盈抿抿双唇:“此乃内宫,你因何至此?”

“小人只是来看看娘娘那日遇火之后可有损伤,想来既是被人替死也就把所有的灾祸也让那人一并带去,从此顺心如意了。”颜晟笑笑:“看来是小人多虑了,娘娘神色安详小皇子活泼可爱,母子二人定然是安然无恙了。”

颜晟在她面前并不自称微臣,可见不是受到龙瑄炙所委派,此人的身份绝对不仅仅是龙瑄炙身边的死士或是亲近之臣了,必然还有为之深深隐藏的身份:“你受何人所托,救了我一命?”

“令兄承情之至,自然欣然前来。”颜晟暗自赞叹乐晖盈的聪颖,只是自己简短的话语就已经知道自己身份不同以往。

“我家焉能请的动你?莫非有话不便明言?”乐晖盈无谓的一笑:“这是皇太后的寝宫,若在此多作停留只怕有碍。”

“娘娘放心,小人知道分寸。”颜晟微微一礼:“娘娘的灾难已经过去,只要善加珍重必然能够否极泰来。”

“小螺是你杀的?”乐晖盈轻轻拍着有些不安的儿子:“乖乖,别闹了。”

“不只是小螺,还有那个太监。”颜晟笑道:“若不杀她,娘娘哪得如此安然。她在慧妃跟前出了不少坏主意,早就该死。”

乐晖盈停了停:“他日当重谢。”颜晟止住她的话:“娘娘如要谢我,请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乐晖盈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在乎的事情了,除了怀中这个儿子或许只剩下老父要自己悬心。

“娘娘日后切不可去往北疆,只要不去北疆便是对小人最好的酬谢。”颜晟已有法子留在云戎,只要乐晖盈不去北疆云戎也不会再到中原。

乐晖盈一怔,旋即笑起来:“好端端,我去北疆做什么?也罢,我许你就是。”

“多谢娘娘成全。”抱拳一礼,颜晟跃出窗外没了踪影。

“鸟鸟飞了。”龙濬焱指着颜晟消失的窗外叫道。

“那不是鸟鸟。”乐晖盈微微一笑,这个人怎么神神道道的跟龙瑄蕤有些像呢?莫非两个人是一路人,那这样看的话二哥和他必然是熟识的。真的就是他说的受两个哥哥所遣来,他的那个人是谁?不要自己去北疆又是为着何来?

龙濬焱不安分的要从母亲怀里下去,乐晖盈蹲下身:“焱儿,做什么?”“喂鸟鸟。”龙濬焱有些喜欢活物。乾靖宫西暖阁里养着好几条江南进贡的锦鲤和一样鲜艳的金鱼。至于皇帝常常看奏本的御书房廊下的那只鹦鹉就更加出名了,自从小皇子有了赵玉能让鸟鸟说话,父皇不能的话以后,这只鹦鹉和赵玉都出了名。

为了让龙濬焱高兴,也能够在奉慈宫安安稳稳的呆着。皇太后早就让人寻来和乾靖宫一样的鹦鹉,不过是只纯白的凤头鹦鹉。龙濬焱拉着母亲的手到了廊下,鹦鹉架上那只鹦鹉正在玩着连环扣。“鸟鸟,吃瓜子。”龙濬焱抓起瓜子喂鸟。

凤头鹦鹉马上扑上来,乐晖盈看着它嘴尖爪利只怕伤到儿子一个不慎,一下挡在儿子面前:“乖乖,不能这样喂鸟鸟。”

语气急了些,龙濬焱睁大了眼睛看着脸色冷肃的母亲,哇的一声哭起来:“鸟鸟,我要鸟鸟,娘坏,娘不许我喂鸟鸟。”声泪俱下哭得伤心极了。乐晖盈愣住了,一把抱起儿子:“乖乖,不哭了,娘不该这样和你说话,来乖乖不哭了。”

龙濬焱一面哭一面抽抽,乐晖盈的泪水也跟着下来,儿子的一举一动早就牵住自己所有的注意,所做的一切必然是要为了儿子打算。深宫之中危机四伏,不是每次都有人能够恰到好处地把自己从危机的漩涡中解救出来。只有自己一心去对付这些人和事,才能让母子立于不败之地。

鸾莺所得没错,自己要的不是圣宠。他的心他的人早就不值得紧要,愿意给谁都可以。给自己,自己即使愿意要他也不愿意再给。既然如此的话,就该打点起精神来给儿子一个安稳的将来。不能选择他做不做皇太子,那么既然要做就要做安安稳稳岿然不动的皇太子,谁也别想动摇儿子的储君之位。

龙濬焱肥白的手指在母亲脸上扭动:“乖乖不哭,娘不哭。”乐晖盈抓紧儿子的手:“娘不哭,娘不哭。”抱起儿子,手里拿着瓜子亲手去味鹦鹉。鹦鹉不在扑动着上下飞舞,只是在架子上安安稳稳的吃着乐晖盈手里的瓜子。

“乖乖!”鹦鹉吃完那以后,方才煽动翅膀大叫起来。

“鸟鸟会叫乖乖了。”龙濬焱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水,嘴上却是大叫大笑。

娴妃惊讶地看着澄碧:“你说什么,乐晖盈在奉慈宫?你不会听错?”

澄碧摇头:“奴婢方才派去的人在永宁宫亲耳听见德妃和柳昭仪说起的,两人说的很隐秘,说是隐隐看见有人抱着太子在奉慈宫廊下喂皇太后养的那只凤头鹦鹉。”

“那也不定会是她,有人亲眼看见她死在冷宫了。”娴妃不可置信:“慧妃不是说了,那场大火不可能有人活着出来的。”

“娘娘或许不知,小螺失踪了。”澄碧压低了声音:“那个死的人是小螺,不是废后。”

“那也不会在奉慈宫皇太后那儿,皇太后可不会去给自己惹这个麻烦。乐家早就败落了,收留一个被皇上废掉的皇后,除非皇太后不打算有个安详的晚年。”娴妃思虑再三,嘴上不停否定却又不愿轻易否定澄碧看到的一切。

“要不娘娘干脆去奉慈宫一探究竟。”澄碧说道:“德妃也是在去给皇太后请安的时候,出来时方才看到的。各的有些远,没人请呢!要是娘娘能够确定是她,也就不用留什么情面了。干脆把她们母子都送进鬼门关,这岂不是比冷宫那场大火更好。再说一径推到皇太后和安王身上,那可是一箭双雕了。”

娴妃静下心想了想:“好,咱们就去奉慈宫。”

鸾莺听闻有人传言德妃在皇太后宫中看见死去很久的皇后,这不是一件好事,传到居心叵测的人耳朵里,只怕这母子两个都会有麻烦。早早就和张福一起把乐晖盈母子悄悄带到了永巷这边的偏殿来住,永巷地处偏僻从来都没有什么人来。龙濬焱可以由着性子在院子里来回的跑动,甚至去追花丛中翩翩起舞的蝴蝶和蜻蜓起来。

“嬷嬷,太过小心了。”乐晖盈与鸾莺坐在廊下,看着和月牙在一起玩耍的儿子。

鸾莺笑笑:“还是仔细些好,这些传言不会是空穴来风。德妃确实去过奉慈宫,看到你也是能够的。”

“如果真有人起了祸心就难保你们母子两个的周全。”

乐晖盈托着腮:“这会出手的人必然是一直都在处心积虑的那一个。”

“是,她该出来了。”鸾莺看着她:“娘娘可想好了,皇上那边娘娘可是要去了?”

乐晖盈走到院中,看着那株茂盛的梨树。那一年怀着儿子的时候,因为避雨而到了这里。在这里遇到鸾莺,她一再嘱咐自己要好生保养不要掉以轻心。没想到这一切都已经应验,想要保全自己的儿子就必须和皇帝在一起。发生这么多事情以后,两人还能相对吗?这深宫之中早就新添了无数的莺莺燕燕,也不只是慧妃这一干人要把自己怎么样了,觊觎的不止是后位,更是儿子的储君之位。处心积虑所要出去的就是自己这个人。

既然侥幸活了下来,就绝对不会再让人有机可乘。皇帝有如自己在夜行路上的一盏灯,只有跟着这个男人,才能保护自己母子的安全,只有紧紧跟在这个男人身边才能走的长远。只是心,再也回不到从前。

想起当初和他说过的,所剩下的不过是夫妻的名分。什么结发夫妻的情分,都不过是空谈而已。这皇权早已注定这些东西都会成为最终的羁绊,只有皇冠照耀下的权势才是维系帝后最牢固的纽带。

“嬷嬷,您看怎么着最好?”定下心,乐晖盈扭过头缓缓问道。

鸾莺低下头计较了一番:“不急,这件事需要缓缓图之,过些时候是穆娘娘的忌辰,那时候还要娘娘把小殿下先请皇太后送到皇上身边。到时候奴婢去见皇上,请皇上带着小殿下来祭奠生母。到时,娘娘再出来岂不是好?这些时候静观其变的好,毕竟收网总得要那只狐狸出来才下夹子。”

乐晖盈点头:“一切听凭嬷嬷做主,我听嬷嬷的就是。”

许久不曾进入皇宫,竟然生出些许陌生的感觉。一直以为建牙开府起居八座才是人生最大的梦境,等进了皇城在阶下仰视巍峨在上的天子朝堂才知道自己的梦境竟是如此粗鄙。渺小迷茫也只要在此处才会如此明显,从前日日出入于此都不曾有过这样的念头。不过在北疆呆了一年不到的光景,就生出着许多的感慨。

乐辉懿自离开北疆军营,先自回了一趟家乡见过父亲。没想到凌恪竟然是和父亲在一处的,更多是凌恪终于和他的老妻重归于好。少年夫妻老来为伴,也算是父亲回乡之后的第一件得意之事。说起宫中之事,父亲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安王所说妹妹未曾葬身火海,父亲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开。只是淡淡吩咐自己火速进京,似乎朝局的变换再也不由他说了算,一切都掌握在皇帝那双翻云覆雨的手掌间。

父亲只说了一句:今时不同往日,初初小心应付。这已经道尽了一个为人臣子战战兢兢丝毫不能懈怠的种种情况。

刚到东华门,就被守卫拦住:“什么人,擅入朝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