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御书房跟你哥哥他们议事,已经用过了。”龙瑄炙看了她一眼:“昭容惹恼了皇后?”

“是,目无尊卑。”乐晖盈点头:“臣妾主持六宫,自是容不得人如此放肆。”

“嗯,内宫仪制不容更改。是朕素日太过纵容,皇后处置自不会差。”皇帝看她欲言又止的神情:“有话要说。”

想了想,摒退了一把伺候的宫女:“焱儿跟臣妾说了很多事,臣妾未辨真假只好来问皇上。”

“哦?”死小子又说什么了,要是敢给他上眼药看怎么收拾他:“焱儿说什么?”

“说臣妾忘掉了很多事情,甚至不记得皇上和他。也忘掉了自己皇后的身份。”打量着皇帝的神色,好像确有其事:“小孩子说话多有失实之处,请皇上告知是否属实。”

龙瑄炙望着她似笑非笑:“是,你忘掉了很多事。不过也没什么不好,有时候记起事情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就这样过一辈子,未尝不是好事。”

“怎么了?”古怪的神色叫人不解,莫非两人之间曾有过极大的纠葛在前。

“朕不知怎么跟你说,总是朕自己不好。”龙瑄炙把她拉到身边坐下:“若是有什么,是该要朕承受的自然是朕自己受了才好。万不会叫你再离了朕身边。”

“莫非以前臣妾以前真是皇后,后来离了皇上身边?”做皇后的想要离开深宫不吝于登天,倒是一桩新奇事。

龙瑄炙轻轻抚摸她的秀发:“都过去了,旧事休提。我们还有一世要过是不是?”

帝后之间许下一世的承诺似乎是从没有过的事情,只要是光明正大的天家夫妇就足够了。

至于矢志不渝的男女情爱从来就不该是属于皇家更遑论是帝后,古来多少被人说道的故事都是帝妃或是才子佳人。一生一世一双人,想都不敢想。那么多的嫔妃,还能守着一个人不放?那周朝以来的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又是说给谁人来听的。

想着很多事,乐晖盈嘴边泛起一丝笑意:“皇上如是说,是不是臣妾从前也要皇上许下如此誓愿才让皇上不堪其扰才有了很多事?”

“你从来都不叫朕许愿,许下了就该成真。君无戏言,在你面前没有一次成的真。你对朕的心思朕清楚,只是朕总是负了你了。老天愿意给朕一次机会弥补前过,朕就不会再放手。你就当做一切是重新开始,好不好?”

乐晖盈满是新奇,皇宫里的稀奇怪事也是多的数不胜数。连皇帝都开始跟皇后说要白首偕老的话来,是不是自己真的错过了太多的事情才会觉得这一切都变得和自己曾听父亲说起的不一样了?皇帝的眼神里透着真诚,看起来不像是在作假。作为一个帝王来说,假不假的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任何人都不可能去揣摩圣意,也不能猜透皇帝心中想写什么。能轻易给自己许下誓愿,对别人不是一样可以。因此还是不要当真的好,省得将来无路可退。

“不知该说什么。”扭头看着皇帝:“都不记得发生过什么,自然是不知道皇上所说孰真孰假。依臣妾的心思,皇上跟臣妾不过是做一对让天下臣民视为典范的帝后夫妻。至于男女之情,或许是该由着皇上和后宫嫔妃们。谁见过帝后有情,就是稗官野史也没有过一笔两笔的记叙,是不是。”

“你想起来了?”尚还记得乐晖盈从冷宫回来后就是一番如此言语和自己说的,要是真真只是记起这些事只怕就不是一件好事了。

“难道臣妾跟皇上说过这样的话?”打落着他的手,真是不老实。

“说过很多。”皇帝抱起她:“就因为我错得太多,你才会说。不过以后就让我说,你不要再说了。我会改掉自己不好的毛病,省得你不放心。”

“焱儿说,还有弟弟和妹妹在舅舅家。臣妾一共生了几个孩子?”乐晖盈看他不老实的样子,只怕自己生了不少。

大晚上说这个想做什么:“三个,第二次生的是两个。”把她放到榻上:“朕和你纠葛是早就注定的,谁都不能插进来。谁也无法割断朕和你,不论怎么说都还有三个孩子在你我之间。”

“生了三个?!”乐晖盈有些不可置信:“多久就生了三个。”

“隔了很久。”皇帝自顾自动手解她的衣襟:“你自己说的皇家就该子嗣繁茂,怨不得旁人。再说原先以为只有两个,谁知道第二次就生了两个。”

“呃,皇上!”倒吸了一口凉气,衣裳被他全部脱了下来。想要说什么都不可能了,他已经堵住了自己的嘴巴不容许再有只言片语说出来。

不多时重重的喘息声夹杂着低腻的呻吟从床帏中传了出来,烛火摇曳间不管外面正是寒风呼啸。

乐辉懿看着手中的军报,波斯人果然按捺不住了,时刻想要吧印章拿到手里,尤其是那只白玉扳指机会波斯人魂牵梦萦的。皇后在宫里发落波斯公主的事情恰到好处,波斯人担心自己的人质在宫里出事也就会把自己的狐狸尾巴露出来。

至于白玉扳指倒不如做几个假的出来,闹得满世界沸沸扬扬最好。让所有人都知道白玉扳指事关波斯存亡大事,然后再将真正的白玉扳指和其余的印章弄齐就可以下手了。鞑靼那边,也只要一套假的东西过去就可挑起战端。这样一来,袖手旁观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了。只要皇帝准许自己这样做就好了,皇后最近在皇宫里面做的事情确实跟从前大相径庭的也就是说真的不记得从前的事情了。她的性情真的让人应接不暇,也就是说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父亲所教导的东西不仅仅是能够防身了,还能让她自动出手去对付别人了。

看来妹妹已经在做符合皇后身份的事了,先前那个心慈手软的皇后真的叫人不放心,只怕被人算计了去,看皇宫之中谁是她的对手,什么波斯公主都是泛泛而已。想要她和从前一样,永不可能了,如果记忆恢复,又会怎样呢?会不会再次掀起轩然大波?这还要仔细斟酌,毕竟所做的事儿都是为了妹妹打算。父亲所要的江山稳固不也是因为东宫储君是他的亲外孙么?

第四章涅槃凤凰30.

庭院里德几株红梅含苞欲放,乐晖盈把儿子裹得严严实实的,自己穿了件火红的狐腋裘,母子两人牵着手在御花园里慢慢走着。

“娘,你答应我的。等我四岁那日要给我好东西,不许反悔。”龙濬焱仰起头看着母亲:“不许忘了。”

“就你这样每日挂在嘴边想忘了都不成。”嬷嬷儿子的小脑袋:“不过不能只和娘要,你父皇那儿也不许省了。”

“早就想好了,到了除夕的时候就去和父皇说。”看顾左右无人,龙濬焱小小声说道:“娘,你想起来了?是不是可以从舅父那儿把瑶瑶和熠儿接回来了,还有姐姐我想她了。”

“姐姐?什么姐姐!”到底是生了几个,皇帝说是三个怎么在儿子口里又多出个姐姐来。

“珗珗姐姐,不是娘生的。是娘叫姐姐叫娘的。”龙濬焱仿佛绕口令一样说着:“娘说,姐姐就和亲生的一样。”

哎,乐晖盈你就是会给自己找事。居然还有精力去抚养自己男人和别的女人生的女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前世欠了他的,才要这一世如此去偿还一切:“慢慢的娘就会想起很多事了,不要让娘想太多。”

“娘,您看那株梅花都还是骨朵呢。”龙濬焱指着树枝上密密麻麻的花苞。

“还早,没到开花的时候。”恍惚间看见花树下一个火红的身影与人在追逐嬉戏,只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这人是谁。暮然回首,身后站着一抹明黄的身影:“参见皇上。”

“儿子参见父皇。”龙濬焱行了礼赶紧跑过去,龙瑄炙抱起他:“母子两个也不怕着了凉,就在这风地里站着。”

“穿的好多。”乐晖盈笑笑:“皇上今儿歇得早,这时候就回来了。”

“快封印了,索性快些吧事儿做完。”龙瑄炙望着儿子:“焱儿,父皇母后带你出宫去走走好不好?”

“好!”龙濬焱高兴地拍巴掌:“外面好热闹。”

乐晖盈有些意外,怎么喜欢往宫外跑:“出宫?要是被巡街御史看到,只怕要上折子劝谏了。到时候可是没趣的紧。”

“怕什么,只是出去走走。起更前就回来了,又不是彻夜不归。”难得的,她的脸色会渐渐泛起红润。真正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她能忘却过去的一切也就是把所有的不愉快都抛诸脑后,一切从头来过未尝不是件好事。

低头看着自己的打扮:“那要换换衣服了,可不能穿这些个出去。”

“也没有叫你不换来着。”龙瑄炙一笑:“都去换了,一起出去。”

皇城后门玄武门外早早停着一辆舒适的马车,一家三口坐在车内。龙濬焱新奇不已:“父皇,您早就预备好马车准备把娘带走?”

“臭小子,在外面要怎么叫?”把儿子搂在怀里,不许他蹦来蹦去:“要是说走了嘴,就把你扔在外面不带你回去了。”

“娘会牵着乖乖的手不松开的。”龙濬焱还是溜进母亲怀里:“就像以前在爷爷家一样,还有舅舅和舅妈呢。”

“什么在爷爷家一样?”望着儿子兴奋的笑脸,乐晖盈笑道:“舅舅和舅妈?”

“龙濬焱!”皇帝还是变了脸:“你又在说什么?”

龙濬焱吓得变了脸,皇帝老子变脸色还是很难看的。饶是平时在父母面前撒娇惯了的皇太子遇到这种事也只是躲在母亲的华立,对着手指:“娘,我爹凶我。”

“好了,不怕了。”轻轻拍着儿子的背,瞟着那个人:“不喜欢焱儿提一些事,是不是有什么挂碍?还是戳到皇上心里去了?”

“龙濬焱话太多!”都不知道臭小子随了谁,一张嘴别提多会说话了。前前后后的事情都能在他嘴里过一遍,少不得将来很多事情都是臭小子爆出来。

“还当是厌烦我们母子两个呢!”乐晖盈绷着一张俏脸,宝贝儿子被凶心里当然不痛快:“我知道有人要做爹了,当然是志得意满起来。”

“不提这个成不成?”不论失忆不失忆,眼前的女人有两件事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好吃醋和护儿子,而且比先时更甚。吃醋倒是还好说,护着宝贝儿子只怕是什么时候都没理可讲,可不管你是谁要是谁凶她儿子一下,变了脸可就是极其难看了。

龙濬焱从里面探出头来:“爹,你要是不凶我,娘舅不会提了。”

“龙濬焱!”皇帝老子再次气得脸色发青,究竟是不是自己的亲儿子?出处都跟自己过不去,还好车内只有一家三口。

要不就不止是夫纲不振和君威不在了,简直是软弱可欺,被人看见那还了得?“你闭嘴,再胡说以后不带你出来。”

龙濬焱委屈地扭过头瘪着小嘴要哭:“娘…”拖长的声音里还带着哭腔。

乐晖盈死死瞪着眼前的男人:“我抱着焱儿下去。”

“好了,我不凶他了。”龙瑄炙无奈,在她面前儿子永远比自己顶用。

外面的赵玉脸都憋红了,女主子可是厉害的紧。男主子那种无奈的申请不用看都能想象得到:“公子、夫人,到了。”

“嗯。”里面停止了不快,龙濬焱听说到了城内马上堆出一脸高兴:“娘,我们下去好不好?”

宝贝儿子好了,乐晖盈自然也懒得追究。父子两个这种情形远不止一次,儿子有时候恃宠而骄在所难免。不过这个人有时候很是忌讳周遭的人提及从前的一切是何缘故,莫非以前真的是不堪回首?

“娘,那个是什么?”龙濬焱看见很多同龄的小孩子手里都拿着一串红通通的东西放进嘴里咬着,一个个咬得津津有味。

“冰糖葫芦。”乐晖盈也是一脸茫然,还好赵玉知道。不等身边的主子开口,已经抢先去给小主子买来一串杂拌,山药海棠果和山里红串成的一串。龙濬焱接过来咬了一口:“真好吃,谢谢赵玉。”

一面说着一面把第一次吃到的东西递到母亲嘴边:“娘也吃。”

“好了,乖乖自己吃。”乐晖盈笑起来,四周嘈杂的人声和森冷的宫禁简直就是两个世界。外面的人羡慕皇宫里何等富贵,只有在宫里的人才知道外面是怎样一番逍遥快活。或许人心原就是不足的,殊不知鱼与熊掌原就不能兼得。哪有既有尊贵逍遥基于一身的道理。

赵玉抱着小主子。其余的暗卫跟在后面不敢走远。龙瑄炙携着他的手两人随走随看,乐晖盈一眼看见路边一家小首饰店里一支样式别致的簪子放到龙瑄炙面前:“好看不好看?”

“试试就知道。”龙瑄炙亲手帮她插在云髻上打量了一番:“别拿下来了,还不赖。”身边的人问过价格,如数付给店主。

店主是个精明世故的生意人,瞧这架势知道是来了大主顾:“公子好生一副福相,瞧这样子都是多子多孙的。”

龙瑄炙打量了他一眼,笑起来:“是么,那我夫人呢?”

店主看着乐晖盈:“尊夫人生就旺夫益子相,还是个子孙娘娘命呢!”

“哦!”龙瑄炙扭头看着她:“怎么办?”

乐晖盈瞪了他一眼:“没半点正经,什么都好了。”说完看着店主:“你最好给我们家老爷看着能有多少儿孙,那份家私够分不够?”

店主摇头:“这个酒看不懂了,不过夫人可是大贵的样貌。自然夫家也不会是一般的家世了。”

一行人离了首饰铺子,龙瑄炙看身边的女人有些郁郁:“怎么,还记得那人的话呢?”

“是,还子孙娘娘命呢!”乐晖盈憋了他一眼:“都有了三个了,再有多的可不行。”

“难道还养不活,家私是够分了。”龙瑄炙把她的手笼在袖子里:“有些事是不能强求,譬如你我。我们的无奈是一般人体会不到的,以前总是说天家富贵如何如何。只恐怕你心底最羡慕的还是小民夫妇的生活,一生一世一双人是不是?”

“人心不足,可是的?”乐晖盈低头看着两人紧握的手,下意识的把手攥紧,紧紧蜷进他手里:“只怕别人会说饱汉子不识饿汉子饥了。”

“或许是吧。”很高兴她有了要依赖自己的心思,只是任由自己握紧她的手就知道有多少不容易。这副情形还是在初婚时候有过,后来两人越走越远直到望影互避不相见。要不是命人四处寻找,又是和乐晖懿一起出外只怕就再也见不到她。走了一大圈还是回到原地,纵然是她记不起从前又有何妨。心底说过,既然再给了自己一次机会自然是不会让机会白白错过,最终追悔莫及。

“娘,乖乖饿了。”龙濬焱趴在赵玉肩上:“要吃东东。”

“肚子里面空空的,是有些饿了。“龙瑄炙抓紧她的手:”走,吃东西去。“不知不觉又到了那年吃饭的纯味楼,老板还是那个人。

“呃,这不是龙公子和龙夫人吗?小少爷都这么大了。“赶紧迎了上去,颜晟是很久都没见过了。不过眼前的人只怕是比颜晟还要厉害的财神爷,当然是不敢怠慢。亲自上来引着一干人到了楼上雅座,又让人把最好的招牌菜摆了满满一桌上来。上次打赏的钱可是不少,只怕这回也不会少。不小心伺候怎么对得起那么多赏钱?

“哪里吃得下这许多?“乐晖盈心里不住嘀咕,怎么做的皇帝就连外面酒楼的老板都认识他。莫怪父亲会叨叨:千金之子戒垂堂了!只是不知道是说哥哥们还是说他来着,反正老爷子嘴里从来都是把他跟自己的儿子一样看待。可不管是皇帝还是别的,就因为从小在父亲边上读书才认识眼前这人的。

龙濬焱把一双筷子并在一起叉起一块鸡肉放进嘴里:“肉肉比家里好吃。”

臭小子是无肉不欢的,这一点跟他的皇帝老子一样。只要是肉,就能吃得不亦乐乎,乐晖盈给他搛了一块子芙蓉鸡片:“慢慢吃,不急。”

“吃完了,回你哥哥家一趟。把那两个小鬼也接回去,要不会不认识人了。”龙瑄炙喝了一口暖酒:“你哥说,瑶瑶都会是说话了。”

“瑶瑶?!”乐晖盈心里没底看了眼儿子,宝贝儿子津津有味地吃着面前的鸡肉压根没看到母亲求救般的眼神。

“咱们的女儿。”龙瑄炙发现了她的窘态:“第二胎你生了两个,大的是女儿叫瑶瑶。”

“哦,女儿。”别的倒是不足为奇,怎么就是叫瑶瑶。这两个字仿佛是在哪里听过,一定是为女儿留着的。难道就是为了要给女儿留着才不用的?

“这些菜都不和胃口?”看她始终没动碗筷,龙瑄炙给她叉了一块玫瑰糕:“你很是喜欢这儿的点心,家里无论如何都是做不出来的。”

“不知道吃什么。”乐晖盈慢慢咬着手里的玫瑰糕:“瑶瑶这名字是谁取的?”

“你取的,也是你自己说的瑶瑶这名字必定是要给女儿留着才罢。别人都不许用这个字。”想起那次给龙濬焱取名的时候,说着说着就说到女儿的名字上了。也就知道他心中始终留着女儿的心思,后来知道生了一男一女。而女儿就是叫这个,也才知道她对自己的心未曾改变。不过是为了自己做的太过分才有了后来的事故。

“这样啊。”也不知为了什么,只要想到片刻之后就能见到儿女,心下就是没着没落的。没来由泛起一阵酸楚,一下抓住身边人的胳膊:“先不去接他们,我们回去好不好?”

“怎么了,不舒服?”她再怎么都不会在人前露出胆怯的心思,也就是自己心底常常会觉得她虽是闺阁弱女却生就一副男人的心肠,不会轻易示弱。缘何此时抓住自己的胳膊,满是祈求的眼神看得自己心软。

“不是,就是不想这时候把他们接回去。”心下一阵阵乱跳,冷汗后脊梁骨往外冒:“我们回去吧。”

“回家。”吞吞吐吐的口吻终于叫人觉察不寻常,龙瑄炙没搭理还在吃东西的儿子,几乎要拦腰抱起她。龙濬焱瞧这架势,恋恋不舍的扔下手里的筷子。老妈撒娇真是会挑时候,偏偏还没开始玩儿呢就不舒服了。乖乖跟在父母后面下楼,赵玉自然拿起钱袋去付账。

蜷缩在车桥中一角,双手牢牢拉住窗棱望着后面不断倒退的风景,龙瑄炙从后面圈住她:“好些不曾?究竟是个什么症状,也没见从前有过。”

“心酸。”乐晖盈软软靠在他身上:“不知道怎么了,只要想到他们就会莫名的心酸。”伸手抚摸儿子的脸蛋:“乖乖,你想妹妹弟弟么?”

“如果娘把弟弟妹妹接回来就跟从前一样夜里睡不着,还是不要接回来。”龙濬焱想了想:“娘,你不能再不理人。”

“娘什么时候不理你来着?”乐晖盈看儿子一副惊恐至极的养子,臭小子可从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就是他皇帝老子在面前,也是没大没小惯了。要说他怕什么还真是没见过。

“娘一个人关在屋子里,瑶瑶和熠儿只要哭起来娘就不高兴。每天夜里都是成宿成宿不睡觉,爷爷怕娘出事就让莫颜姐姐跟在后面。”龙濬焱一下爬进母亲怀里:“娘,乖乖怕娘不要乖乖了。”

“好了,不说了。”龙瑄炙把儿子抱过来,乐晖盈握住窗棱的修长指甲已经掐得发白:“没事了,都过去了。不是已经全好了么?”

“可能是想得太多了。”脑子里仿佛一锅烧开了的水,沸腾的叫人不安:“浑身乏得慌,想要好好睡一觉。”

“直接到坤仪宫。”皇帝低低喝了一声,乐晖盈苍白的脸透着一丝疲惫。早间还是白里透红的脸色怎么才是须臾功夫就变得这样了,莫非又是什么隐藏的东西不合时宜的透了出来。再说乐晖盈这个身子也禁不起折腾了,都说是生第二胎的时候经历了一场九死一生。身体本就是不好,再有什么可无论如何都是抵不住了。

龙濬焱本来活泼好动,回到坤仪宫说什么也不敢多动一步。乐晖盈和衣躺倒在睡榻上,看着人去宣太医进宫后皇帝方才由赵玉伺候更衣。

只要一闭眼,就会看见无数人影在眼前掠过。有很多都是面熟的,还有人一脸笑意跟自己说话。更有一个小女孩跑到自己身边拽住自己的裙角:“娘,我母妃不要我了你不能丢下我不管。”母妃,母妃是谁?莫非又是皇宫里德女人,自己究竟曾经经历了什么事?一下睁开眼,想起那天问起赵玉的话。赵玉一脸的庆幸:只要是娘娘没事,什么都不值什么。再细问下去,就是什么都不肯跟自己说。是不是很多事都是无法说出口的,还是自己做错了说呢吗祸事陷害了谁才会让人退避三舍?

“回皇上,娘娘只是思虑太过。安安心心歇两天就好了。”太医小心翼翼请过脉退到外面:“微臣看娘娘的脉息,只怕是有高人给娘娘封住了两处紧要脉息才会如此。”

“什么紧要脉息?”皇帝听得一头雾水,却又知道此话极为要紧,“很要紧?”

“娘娘身子逐渐好转自然是好事,所封住的脉息也是为了娘娘不要太过耗神。不过娘娘的形容,只怕是所封住的穴位已经在慢慢解开了。”

太医声音很小,足够皇帝听见。乐晖盈睡在里面依旧是浑浑噩噩,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还想有人打开了记忆的闸门,犹如洪水猛兽一样的东西向她袭来。

第四章涅槃凤凰31.

“何蔺,我不吃药。”几乎是三日之后,龙瑄炙终于听到睡梦中的人传出低喃的声音。

“说什么?“音乐听见她口中在叫着谁的名字,皇帝自是以为在叫着自己。手覆上她光洁的额头:”是要喝水?”

“我不吃药。”坚定地说出几个字后方才睁开眼睛,清澈的眼波在他脸上滚了几滚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何蔺呢?”

“何蔺?!”皇帝看她跟睡熟之前判若两人的神色,不知在熟睡的三日之中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不妥。御医说她睡着是件好事,只是怕她不肯睡。所以让用原本有些昏昏噩噩的她吃了一剂药,也就安安稳稳睡了三天不许人吵醒她。皇帝还是让人去把住在乐晖懿家的一双孪生儿女接回宫,希望在她醒后见到儿女能够安心。

“是啊,何蔺怎么会和皇上在一起。”眉目间划过一丝冷漠,或许不要醒来是不是更好。转过脸睡向里面,躲了好久依然是躲不过。还是回到原地周而复始。父亲糊涂得紧,怎么就是把自己再次送回到这地方。

与先前大不相同的神色让皇帝想起太医说的话,莫非是想起从前的事了?皇帝的手滑下来从她脸颊滑过,她很快地将被子拉上来遮在身上:“直睡了这几天,那天在外面又没吃什么,向来一定饿了。吩咐传膳?”皇帝给她掩好被子,试探了一句。

“臣妾不饿。”背对着他,平静得有些出奇。怎会、么会突然失忆?还记得皇帝突然去到乡间的家里,父亲和哥哥总是陪着。只有何蔺一直担心自己病势反复,所以每日不是榛遐给自己熬药就是自己端来一盏药看着喝下去。

其实早知道等待自己会是一头黑发和一个清瘦的背影,皇帝没想到她醒来叫的是一声何蔺。甚至是到了不避男女嫌疑的地步,在乐家会是别人说不知道的?乐文翰自然是不会让女儿做出什么,只是乐晖盈的性子也不会是老父能够扭转的。难道真是跟何蔺有什么?有一次听乐晖懿不经意间说过一句,何蔺对乐晖盈是有过一番心思的。即使是与乐晖盈不能共效于飞,也是时时处处维护于她。从前乐晖盈出事,唯一对她不离不弃的不是自己而是何蔺。为了能够让时时照顾在冷宫院里的乐晖盈,放着太医院院正不做只是一个小小的六品太医,也正是因为院正是不能给废黜后妃诊脉。只有不入流的太医能够到冷宫去。何蔺在自己面前一直都是不多言不多语的,不过跟乐晖盈说话倒是随便得多。

“焱儿都在嚷着要见你。”皇帝语音未落,龙濬焱已经跑进来:“娘!”

儿子的声音似乎可以化开所有的坚冰,乐晖盈一下把儿子搂进怀里:“乖乖,你长大了。”龙濬焱挨擦着母亲的脸:“娘,吓死乖乖了。三天你都没睡醒,乖乖都怕你不醒过来。”

“娘早该醒了,还好不晚。”把儿子抱在怀里,看了皇帝一眼很快移开。

“万岁爷,德妃娘娘生了个小皇子。”赵希还以为乐晖盈熟睡未醒,进来毫无避讳的说道。

抚摸龙濬焱的受停了一下,脸上泛起一丝笑意:“乖乖,你要是想放手就能放手了。”

“什么放手啊?”龙濬焱看母亲一脸和煦的笑意:“乖乖不知道什么叫做放手呐?”

“嗯,就是其实很多东西都不好,偏偏有些人就是觉得如宝似玉。我们不喜欢就不要拿在手里不放,早点成全别人就是放手。”亲亲儿子的额头:“皇上宠妃生子理应前去探望,不该守在此处。倘被别人知道,会有闲话的。”

乐晖盈很喜欢被母亲亲吻,牢牢抱着母亲的脖子:“娘,瑶瑶和熠儿都接回来了。”

“是么?”乐晖盈披着寝衣下来,抱着儿子:“走,跟娘去看弟弟妹妹去。”说完抱着儿子一径出了寝殿。

龙瑄炙那张脸阴沉的犹如一块铁板,看着相依相偎的母子两个目中无人地出去。“赵希,你会不会管住自己的嘴?”

“奴婢该死。”赵希吓得跪在地上:“甘愿受罚。”女主子仿佛千面人,一下子笑容可掬一下子冷若冰霜。身边这位爷是怎么知道哪一下是真的她。

“把乐晖懿找来。”龙瑄炙冷着脸道。

片刻之后乐晖懿从朝房匆匆赶来,皇帝就要发的、封印。抢在这几天把手里的事情及早办完,大家都好过年。乐晖懿下朝之后滞留朝房就是为了手里还有几道皇帝上谕没有发出去,自己正在斟酌语句好誊写圣职,保证皇帝政令畅通。

刚要行礼,皇帝已经拦住:“皇后醒了,什么都记起来了。”没头没脑一句话弄得乐晖懿还没有醒悟过来,只是看着皇帝:“皇上是说皇后睡醒了?”

“她的失忆症好了。”龙瑄炙背着手:“你是她兄长,常言道‘长兄如父’。老爷子不在京里,你要朕拿她怎么处?”

“臣无计。”乐晖懿没想到此事会出来这么早,怎么算的也有半年时间才到。没想到凌恪也算误了一件事,就是只要两人相处太多的过往是会刺激到妹妹的。妹妹自小明慧多思是人尽皆知,这件事于她又是不可规避的记忆。太早想起来也是无法避免。

“你也会说无计?”乐晖懿多谋善断朝中上下无人不知,不会是想要把自己撇开吧?“乐晖懿叹了口气:“皇上,关心则乱。她是皇后也是微臣胞妹,一母同胞血浓于水。臣对她是有愧的,很多事都不能替她担待一二。寻常人家,妹妹于归之日说夫家有什么还能让娘家人出头一二。只是在皇上家就是有委屈也只能自己打落牙齿和血吞,臣这话虽是大不敬也是实话。皇上既然是把皇后从老父家接回宫也该预料到会有此事。皇后不是大婚时的皇后了,即使皇上再用五百对宫灯迎她入宫,她也不是初入宫门了。”

“朕知道。”皇帝转过身望着一脸无奈地大舅子:“朕不想真的不可收拾。”

“皇上,臣说句皇上不爱听的话。如能预知今日,皇上当初还会那样对待皇后和微臣一家么?”有些话在心里憋得久了原以为没有机会说出来,等到说出来才知道其实一直都没有忘记。只是过得太久就存在心里了,这时候说出来原本也不怕皇帝恼怒。只是没有多大益处了。就是逞一时之快又如何,纵然是老父和自己弟兄不计较不能说是妹妹不计较。计较的太多,想得太多心里也就难受。也就陷入心魔无法自拔,只好把自己关进那个壳里不再出来,龙瑄炙挥挥手:“朕知道这是自作孽,你也不必和朕说这些。朕跟她一辈子算是没玩没了的,任是谁也不要想把朕跟她隔开。”

“皇上还有一个死。”乐晖盈虽然知道妹妹绝对不至于想到这条路上去,只是妹妹的心思早已不在皇宫中,却也是猜得到的。从前是有龙濬焱和未出世的孩子为羁绊,如今这些都是可以带走的。刚刚赵希说是德妃生子,只怕就越发坚定了妹妹要走的心思。在家的时候,妹妹就因为心魔难除,才会魔怔了一般。真的面对只怕魔怔就解开了,她心心念念要的是什么皇帝要是还猜不透就真是不必在过于想强求了。

“死?朕跟她就是进了皇陵也是同穴而眠。”龙瑄炙冷笑一声。

“人心不可挽。”乐晖懿加重了语气,皇帝那张脸看上去冷漠无比其实内心合唱不是隐着担忧:“皇上应该熟知皇后脾气:素日里或许是个最好说话的人,万事好商量。只是有的东西又是没有丝毫余地可以转圈,仅此一点万万触碰不得。真真惹恼了谁也没法子。”

“朕何尝不知。”龙瑄炙来回踱步,略一抬头母子两个细小自若回来。后面宫女手里还抱着两个粉雕玉琢的孩子,乐晖懿看见乐晖懿也不管他老子在旁边:“舅舅!”

乐晖懿本来还在顾虑君臣之分,龙濬焱已经像八脚鱼一样上了身:“舅舅,都不来看我。”

“这不是来了?”乐晖懿其实更喜欢瑶瑶,家里有两个儿子没有女儿。龙濬焱也是个小子,只有瑶瑶一个女孩儿不免爱若珍宝。虽然近些时候妤珗也是在身边,终究是隔了一层又加之娴妃的事情搁在心里所以始终亲热不起来。

“哥哥今儿有空了?”乐晖盈微微一笑从宫女手里接过小儿子:“哥哥,她们俩可是长大了好多。都快不认识我了。”

“都长牙了。”乐晖懿笑笑:“瑶瑶会叫人,听见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