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这个泥洞外面就能够闻到一股让人难忍的恶臭,臭得快要崩溃了。

镇陵王本来是个有洁癖的人,现在却要趟着泥浆闻着恶臭,身上的衣服也都脏了,这简直就让他有些崩溃。

“蠢鸟,什么时候能长成大块头就好了。”他瞥了云啄啄一眼。

这低低的一句话无人听见。

否则他们肯定都会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要云啄啄长成大块头?

某王爷心里腹诽,长成大块头,在这种情况下就能够把人出去了,还需要他动手吗?

“啾。”

云啄啄身为一只蠢鸟当然也不知道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凭着它的直觉,还是感觉到这会儿镇陵王的心情不太好。

留下来说不定会被他一指风给弹下来,摔到泥沼里可就不好玩了。

于是,求生欲很强的云啄啄立即就飞越这片泥沼,正要落到云迟的肩膀上,一道冷冷带着杀意的声音已经跟着穿越泥沼飘了过来。

“你落到她身上试试。”

她现在虚弱成这个样子,这只蠢鸟虽说个头达不到他的要求,但是也是很有重量的,现在还站在云迟肩膀上?

他继续说道:“清炖花焰鸟,应该很滋补。”

“啾啾啾!”

云啄啄吓得全身的毛全炸了起来,立即就拍着翅膀飞远了去。

吓鸟,太吓鸟了。

他那话说得太认真了,杀意如同实质,感觉像是真的要把它清炖了一样。

三十六计飞为上策啊。

云啄啄被吓飞了。

云迟轻靠在霜儿身上,忍不住勾唇笑了起来。

“你们家王爷真是太幼稚了,霜儿,你说对吧?”

霜儿:“…”

这话她根本就不敢应啊。

说王爷幼稚这种话,除了王妃,其他人谁敢说啊?

镇陵王接二连三又甩了几个人过来,然后自己才飞掠回来。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都是黑色泥浆,顿时脸就黑了。

“水。”

这个字他是咬牙迸出来的。

他得洗手洗手洗手。

但是话音刚落,云迟已经接了下去:“现在水本来就不够,省着用,都给他们冲洗口鼻的泥。”

镇陵王:“…”

他的手怎么办?

“主子,用布擦擦吧。”柴叔从自己下摆撕了一块衣料递了过来。

他们所带的衣服和披风都已经折腾得差不多了。

镇陵王扫了一眼,嫌弃地接了过来,一边黑沉着脸,一边擦着手。

但是手上全是泥浆哪里擦得干净?

任他再怎么擦,指甲和指缝之间还是有些黑色。

他走到云迟身边,伸出那只手,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紧扣,摩擦摩擦。

云迟:“…”

这男人真的不幼稚吗?

这是报复?

他自己手脏,也不让她干净了是吧?

镇陵王瞥了她一眼,薄唇抿紧没有说话。

手那么脏他很难忍,但是牵着她的手时就不同了,他的注意力都在她小手的嫩滑上,可以稍稍转移一下注意力。

这样就稍微能忍了。

霜儿总觉得在他们身边时不时要脸红耳赤。

王爷像现在这样二话不说牵了王妃的手,真的让人觉得心跳加速啊。

王爷是不是根本离不开王妃了啊。

“快,快,这是骨影大人,快把他们口鼻的泥清洗干净了!”

那边,柴叔和丁斗木野他们正在紧张地救着骨影徐镜几人。

云迟身体软软地靠在镇陵王身上,“那里是什么东西?”

她没有看到那个泥沼田中间的泥洞,总有些好奇。

“泥浆,小毒蛙,死人骨头,蚊虫,蛆。”

镇陵王面无表情地说道。

他一边说,云迟就一边想象,说到最后一个蛆字时,她微微低头,看向了与她十指紧扣的他的手。

“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说,刚刚你拉他们出来的时候,手也有可能是碰了蛆的吧?”

说着,她又不由自主地看向骨影,好死不死地正好看到了他的裤子上正有两条沾着泥浆但还是看得出白色的蛆正在蠕动。

她立即就要甩开他的手。

镇陵王看都没看她,但是却把她的手握得紧紧的。

那意思表达得很清楚。

休想甩开。

要脏一起脏。

要恶心一起恶心。

“喂!金苍蝇!”云迟猛地叫了起来。

但是她本来就虚弱,这么猛地一吼,差点没让自己憋过气去,叫完又咳了几声。

镇陵王瞥了她一眼,对霜儿道:“替王妃顺顺气。”

“是。”

霜儿憋笑憋得十分辛苦,但是王爷下了令,她焉敢不从?

立即就走到云迟后面,轻轻地替她拍拍背顺顺气。

金苍蝇?

这要是别人这么喊王爷,估计脖子早就断了,果然只有王妃胆子最大啊。

云迟气得翻白眼。

“无耻。”

“本王也是跟你学的。”镇陵王看着她,淡淡地说道:“不过论起无耻来,本王可能学一辈子也未能学到王妃你的一点皮毛。”

云迟真的气笑了。

“如此,以后我身上的高贵品格,王爷也都多学学吧。”

“比如?”

“温柔,善良,大方…”

“可怜的王妃,饿得都出现错觉了。”镇陵王不等她说完便打断了她,还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本王告诉你,这些,你都没有。”

云迟磨牙。

“咳咳咳!”

骨影和徐镜突然都咳了起来。

他们的口鼻都清洗干净了,丁斗给他们输了些内力,两人才咳着醒了过来。

这时正好天亮。

阳光穿过云层照射了下来,像是瞬间就驱散了黑夜和这山野的阴森恐怖。

云迟顾不上镇陵王了。

“所有人,吸入解药,丁叔。”

这个时候正是用解毒的时刻。

第484章 试抱别的女人

丁斗拿出解药,动作小心翼翼的。

毕竟这解药很珍贵啊,如同云迟所说,只此一瓶。

现在要是这瓶解药没了,他们就全体等死吧,别说让云迟再做她做不了了,她要是敢再用自己的血,镇陵王估计会暴走,直接亲自出手把他们全灭了算了。

“给王爷先用。”云迟又说道。

“本王没喝水没有吃鱼,不曾中毒。”镇陵王瞥了她一眼,那意思好像是在说你是不是饿出毛病来了。

云迟也回瞥他一眼,压低声音说道:“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弄这解药?宗师大人,我不是告诉过你,可以压制你的尸寒之毒吗?”

丁斗把那一小瓶药递到镇陵王面前。

镇陵王看着那小小的一瓶药,想着这药里有她的血,便总有些不是滋味。

云迟靠在他肩膀上,伸出一根细嫩食指在他的腰间轻轻一戳,“快点,再拖下去药效要开始有所欠缺了,等用了我的药你才知道什么是幸福。”

镇陵王微一咬牙,不再犹豫,打开了盖子,云迟已经补了一句,“轻吸一点便可。”

他照着做了。

那粉末一吸进去便有一股极其清凉的感觉。

仿佛灵台一清。

片刻便有一丝暖融融的感觉缓缓传遍了全身。

这种感觉他是从来没有过的。

因为尸寒之毒,以前他一直都是如置冰天雪地,身上也一直都是冰冷的。达到了宗师境界之后,他的身子虽然略微暖了起来,但是实际上,他的感觉还是跟别人不同,身子是微暖的,但是他从来没有温暖,暖洋洋的感觉。

就是刚刚,手沾到了湿的泥浆之后也比别人冷很多,也就是说,他比别人更怕冷,一旦冷起来,要再复暖更加困难。

那是一种没有办法跟别人形容的感觉。

但是,也正是因为长年累月的冷,让他的脾气也越来越冷戾,因为他感受最深的都是冰冷,让他怎么心暖得起来?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因为他终于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由内而外地暖了起来,他也感觉到了一种暖洋洋的感觉了。

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很是陌生。

丁斗把药接了过去,去给其他人解药了,而镇陵王竟然还未能回过神来。

他愣愣地握了握自己的手,然后又愣愣地把手贴到自己的脸上。

以前他的脸也一直都是带着寒意的,但是现在,他摸到的是暖的皮肤。

感觉好像不是他自己了一样。

云迟就那么看着他,看他跟失了神似的摸着自己的脸,又觉得好笑,又觉得略微心酸。

他是在很小的时候就中了尸体之毒的。

也就是说,他二十年的岁月里,接触到的温度都是冰凉。

平时不发作的时候就是冰凉,等到发作之后更是冰冻。

没能感觉到温暖的人,让他的心怎么暖得起来呢?

她也发现了,镇陵王对他手下的人感情都是矛盾的,有时候她觉得他挺护着他们,比如说罗烈,一开始罗烈对她做的那些事,以镇陵王的性格,早该把他一掌拍死了才对,但是镇陵王给了罗烈机会。

但是对于柴叔这些人,在知道她要用自己的血来作解药救他们的时候,镇陵王却恨不得亲手把他们杀了,不用她伤害自己。

没有能感觉到温暖的人,爱恨可能都是矛盾的吧。

现在他连自己身上的温度都觉得奇怪,多让人心酸啊。

“喂。”她轻轻碰了他一下。

镇陵王怔怔地朝她看了过来。

“你喜欢我,会不会是因为我是第一个让你感受人的体温的人?”她问道。

镇陵王看着她,“何意?”

“呶,以前没有人敢碰你是不是?而你自己全身都是凉的,所以你没有拥抱过别人,没有摸过别人,也就没有感受过温暖的体温,但是我抱你了,我碰你了,我身子又软又暖,你感觉很新奇,所以才喜欢上我了,对吧?”

镇陵王还是看着她。

她这是在分析着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云迟却觉得还是有些道理的。

要不然为什么他们第一天,他就对她手下留情了?后来还让她进那个净髓水阵了?

难道不正是因为她是第一个让他感受到了体温的人吗?

“哎,王爷,我是你的第一份温暖啊。”她看着他,眨了眨眼。

镇陵王这时才回过神来。

“你饿得太厉害了,身体太过虚弱。”他淡淡地说道。

所以,胡说八道了。

云迟哼了一声。

“其实你要不然试着抱抱别的女人,也许你会发现,抱别的女人你也觉得很喜欢呢?”

“行。”

“啊?”

“等你死了,本王再娶第二个女人。”镇陵王说道。

云迟咬牙,“我比你小了几岁,我怎么就比你先死了?”等她死了,他估计都七老八十了,还想再娶?

镇陵王斜了她一眼,道:“因为本王总有想掐死你的想法,你再努力努力,说不定哪一天本王就真动手了。”

嗯,那种让他去抱抱别的女人的话再多说几句,说不定他就真把她掐死了。

霜儿在旁边憋笑憋得很辛苦。

嗯,王爷和王妃的对话真好玩啊。

但是,要是跟她说这些话,她就不觉得好玩了,估计会真的吓死。

所以还是王妃的心脏强大。

很强大。

云迟忍不住笑倒在镇陵王的怀里。

虽然他说的话有点儿毒,但她还是喜欢啊。

所有人都吸了解药。

他们倒是没有镇陵王的那种感觉。

他们并没有什么感觉。

因为他们并未中尸寒之毒,所以只是解了红枯谷的毒罢了。

丁斗却不愿云迟默默做好事,所以,在他们都解了毒之后,他对他们说道:“这解药是小天仙损耗自己的心血制出来的,你们别以为就只是现在解了毒而已,告诉你们,你们都捡了大便宜了,吸了这药之后,从现在开始,你们三年之内都无惧任何毒药毒物了。”

众人一惊。

这时,徐镜和骨影他们也醒了过来。

虽然还是很虚弱,但是他们也把丁斗的话都听到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震惊地看向了云迟,看到了她苍白的脸色。

“王妃您又救了我们一命…”徐镜声音涩哑地说道。

第485章 进不进村

骨影也觉得有些说不出话来,他的喉咙都发着酸。

哪里有这样的?

哪里有这样的?

哪有当主子的,一而再,再而三地救了当下属的?

云迟救了他们多少次啊。

而且,都还不是那些举手之劳的救,而是需要心力,需要冒着极大的危险,需要损伤自己的救。

这救的不仅仅是命。

云迟给他们的,也不仅仅只是义。

她对他们,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必要做到这个程度的。

“谢王妃。”

骨影眼睛发红,但是最终说出来的也不过就是这三个字。

再多的话他也说不出来了。

而且他也觉得,不管说什么都没有太大的意义,因为都表达不出来他此刻的心情和感受。

表达不出来他对云迟的感激。

徐镜也红了眼眶。

柴叔在一旁看了看云迟,又看了看徐镜和骨影他们,再从其他侍卫的脸上扫过。

他不难看出他们现在难以压抑的情绪,堂堂汉子,每个人的眼眶都是泛红的。

看来,云迟已经把他们都彻底收伏了。

这个女人看起来似乎肆意自在到有些无情,但是实际上却不是这样的,她可以牺牲那么大来救他们啊。

能够让他们抵挡住所有的毒三年,那药已经是宝物了。

这要是放到江湖上去,还不知道会被如何轰抢呢。

柴叔心头也不免震憾。

他看着云迟,却发现云迟还是一副无所谓云淡风轻的样子。

她看着镇陵王,回答的却是徐镜和骨影。

“没关系,不用太感激我,因为你们王爷要以身相许代你们报我的恩,所以你们不用放在心上了。”

这话一出,顿时就把所有的感动和有些低沉的情绪一下扫空。

镇陵王的手又有些痒痒了。

他看着云迟,深眸里有些危险的暗光。

“你可以再无耻一些。”他沉沉地说道。

这个女人,把以身相许这种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倒是说得顺溜得很啊。

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怪胎,知不知道羞耻二字是怎么写的?

云迟眨了眨眼睛:“我知道王爷喜欢听,以后在床上我再多说些给你听如何?”

“云迟。”他咬牙切齿地叫出她的名字。

云迟搂住他的腰,“坏蛋,你不是叫我小心肝的吗?”

“本王…”掐死你算了。

这句话还没有说出来,云迟的身子已经软软地倒了下去。

镇陵王立即就把她抱了起来。

“迟迟?”

她眼睛已经闭上了,嘴里却还说了一句话,只是声音极弱,“快下山…”

得快点走了。

那些毒蛙又不是死尽了。

而且,到了白天,在这种地方还不知道会冒出什么东西来。

此地不宜久留。

说完,她再次昏了过去。

“走!”

镇陵王咬着牙,抱着她立即朝山下飞掠。

现在再饿再累,他们也得下山去,走不动也得走。

所有人立即打起精神来,咬着牙坚持,拖着沉重的步伐,下山。

一直走一直走,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他们终于看到了山下的一片平坦之地。

也看到了那一条小溪。

他们终于安全下来了。

但是,一回头,他们就发现那满山遍野的红花竟然一天之间就全部都枯萎了。

凋谢了的红花,也像是把山野都铺上了一层的红,但是这种红的感觉却和昨晚是不一样的,带着一种很明显的凋败诡异之感。

看到这样的一片景,他们心头冒起来的感觉就是,快远离,离得越远越好。

越远越好。

过了那条小溪的时候,谁还顾得上去喝水去吃鱼?

虽然他们现在的身体已经能抗毒了,但是他们也不敢再吃那里的鱼不敢再喝那里的水里。

多少都有阴影。

好在他们的马车他们的马都还在。

只是,死了两匹。

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就倒在了那里,无声无息地死了。

“该不会是喝了小溪的水吧?”有人忍不住说道。

“可是中毒的话,不是说不会那么快发作吗?”也有人抱着不同的意见。

他们到处找了找,也没有看到有任何人来过的痕迹。

这么一个鬼地方,应该不会有人来吧。

除了他们之外,还会有谁到这种地方来?

就是白雷崖也轻易不会有人去的吧。

但是丁斗和木野他们却想到了那个妖铃谷的青堂公子。

他不是来过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