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姑娘好胆识。”

“孟叔过奖。”

“刚才萧王已经跟云姑娘说过了吧?我们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云姑娘的,不知道云姑娘做好准备了没有?”

“做好准备了,想问什么?”

孟叔从怀里拿出了一小卷绢布出来,放在桌上,缓缓地展开了。

“想请云姑娘看一看这绢画,然后告诉我,这画上的通道,会是通往什么地方。”

孟叔的话音刚落,那一幅画也正好完全铺开。

云迟也看清了上面所画的东西。

上面是一条黝黑的石砖通道,方方正正的一条通道,墙上有着灯台,灯台亮着荀豆一般大小的火光,照不到通道的另一端。

阴暗,但是看起来却并不怎么阴森。

反而很明显地看得出来干燥,通风。

云迟一看到这条通道心头就已经巨震一下。

但是她却强压着这种震惊,没有抬头,目光还是落在那幅绢画之上。

“孟叔的意思是,我自己猜测这通道的尽头是什么?”

“没错。”

“那不管我说什么,只要是我确实这么想的就可以?”

“对。”

“可是孟叔怎么知道我说的是真的呢?”云迟道:“如果我就是胡乱地随便地猜一下呢?”

“当然是要请云姑娘看着孟某的眼睛说。”

听到了这一句话,云迟就抬头看他看了过去。

她是修习魅功的,所以,在一看到孟叔的眼神时她就知道了,这是一件挺高级的摄魂术。

她下意识是要反抗的。

但是在那一瞬间她又反应过来,马上撤去了防备,眼神也不禁有些迷茫了起来。

孟叔的声音便显得有些缥缈了。

“云姑娘,现在跟我说说,你觉得这通道是通往什么地方的?”

云迟道:“书、书房。”

这话一出,孟叔身形一震,竟然腾地站了起来。

“书房?什么样的书房?”

“黑色的书架,密密麻麻的书,很多很多,各种各样的书都有。”

刚刚说完了这一句话,云迟的眼神就已经恢复了清明。

她眨了下眼,看着孟叔。

孟叔垂下了眼眸,好像刚才那个失态的人并不是他,好像他并没有失态过,好像她的这么一个回答也是平平而已。

“多谢云姑娘的回答。现在没事了,姑娘是现在走,还是要等天亮了再走?”

“这个有区别吗?”云迟也没有觉得奇怪,为什么孟叔会问出这么一个问题。他能够猜到她很快要离开乘风楼,似乎也不是那么奇怪的事。

“姑娘若是现在要离开,孟某便让随波和逐流护送姑娘出城。”

云迟看向了那两个一直面无表情的侍卫。

他们的功夫一定不错,因为她也实在是看不出来他们的修为。

所以,这两个人的武功肯定不低。

她正要说不需要,孟叔已经摆了摆手说道:“还请云姑娘不要拒绝,乘风楼也有义务护送贵客安全离开异城。”

云迟想了想便没有拒绝。

她其实很想问孟叔,他的摄魂术是从哪里习得的,但是她能够看得出来,孟叔对她并无恶意,而且,他的摄魂术与之前他们去过的妖铃谷也是不一样的。

别人很难分辨出来这其中有什么区别。

但是云迟却能够区分出来。

妖铃谷的摄魂术很是霸道,一上来便是那种直接要摧毁对方的强势攻击,要直接把对方变成白痴的那一种。

而孟叔的摄魂术,与她的催眠更相似,只是以这么一个特定的问题,引导她不加修饰不虚假地回答出脑子里正在想的答案而已。

而且,只问了这一个问题之后,他就马上中断了摄魂术,完全没有要再继续下去的意思。

至于这一个问题,也是征求过她的意见,说是需要她说真话的。

不过,孟叔的功力实在是很深。

云迟刚才明明知道对方是在用摄魂术,可还是当真地无法控制说出了真实的答案。

当然,这也是她撤去了防备的原因。

否则他们就只能硬碰硬地拼起来了。

出来的时候,随风逐流问她需不需要回客房去收拾东西,云迟摇了摇头。

她相信朱儿和霜儿已经帮她收拾好的了。

之前云啄啄就在她的那个房间里呆着,她既然让他们把云啄啄也带着走,那他们当然也会把她的行李都带走的。

一直以来自己带的本来也不是很多。

“云姑娘请随我们来。”

随波逐流带着她从后门出去了,在那里,小等子正手捧一件黑色的披风候着。

“姑娘,这是孟爷让小的给您送来的。”

孟爷?

云迟看向了那一件披风。

带着很大的风帽,黑色上隐隐有流光。

这件披风看来也不是一般的东西吧?

“姑娘?”小等子双手把披风奉上。

云迟也没有再推辞,把那披风接了过来,穿上。

她系好了脖子间的带子,把风帽戴上,这么一来,不看她的正脸,根本就看不出来是她。

小等子又牵来了她的马。

“姑娘请上马。”

云迟翻身上马,看向了随波逐流二人。

“姑娘请自去,我们会随行保护姑娘。”

云迟挑了挑眉,立即轻叱了一声。

骏马奔驰而出,扬起了她的披风,在黑夜里,宛如一道云影。

小等子望着她的背影,而本来在他身边的随波逐流二人身形一闪,也已经身两旁的房顶上轻跃飞跃追了上去。

云迟未至城门,便已经有人逼近了。

那么多人,总有人能够守到她。

“小娘子,把东西交出来吧,否则你一个人根本就出不了这异城。”

拦住了云迟的,是六骑,六名大汉盯着她目光贪婪,灼灼如火。

宝物,美人。

第687章 果真是财大气粗

他们这一次是想着都要的。

反正这少女无人相识,口音也似从大晋而来,在异城这里必也没有人可依。

至于之前一直跟在她身边的萧王,他们有人盯着,此时还在乘风楼里,并无跟上来。

所以现在他们无所畏惧。

“你们想要什么?”云迟的脸庞,被那流光黑风帽衬得越发雪白如玉。

白玉的肌肤,黑如玛瑙的眼眸,红艳的唇,都是碰撞的极致色彩,让她看起来明艳近妖。

尤其是这恍似慵懒不在意的声音一出,更似夜色里一丝调皮的风拂过他们的耳朵。

“我靠,这小娘子到底哪来的,真带劲。”其中一个大汉看着云迟,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也不知道哪里就觉得带劲了,明明她也没有做什么带劲的举动,但却就是让他有这么一种感觉。

其他人也差不多都是这种感觉。

但是他们很快就想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被他们几人这样拦下了,可是她却是一点儿都不惊慌失措啊。

他们也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了,当然不会轻易被美色迷了神魂,所以当下也都提起了警惕。

“小娘子,装傻是没有用的,乘风楼得的那三件宝物,交出来,我们可以放你走。”

美人有毒,他们虽垂涎她的美色,但也怕真死在美人肚皮上。

何况这明显是萧王看中的女人,他们只夺宝,不劫色。

虽然心里多少还是觉得有些遗憾。

云迟耳朵微动。

随风逐流已经飞跃而来,一左一右立于她的马侧。

两人同时从腰间抽出了一把软剑来。

“姑娘,这里交给我们,您可继续赶路。”

云迟挑了挑眉。

“你们应付得来?”

“区区小虫。”

嗬。

如此说来,随风逐流是顶尖高手。

因为云迟已经看得那几名大汉的武功并不算低。

“那就交给你们了。”

乘风楼要帮她,她又何必拒绝。

“是。”

随风逐流两人说话都是异口同声,说明他们的默契极好。

是字刚落,他们就已经齐齐朝那六骑而去,手里的软剑却是同时袭向了马足,并非朝着马上的人动手。

两把软剑快速缠上了马前蹄,猛地一扯,中间这两匹马立即就嘶鸣着跪倒摔倒。

马上的两名大汉只得同时足尖蹬,窜了开去。

如此一来,便空出了两骑的空间。

云迟明白了他们的意思,也不犹豫,轻叱一声,策马从他们打开的那个空隙飞驰而过,突破了他们的拦截。

旁边的人要来拦,却已经被随波逐流给挡住了。

云迟自飞驰的马上回头一望, 只见夜色里那两名侍卫身形飞腾起落,手里的软剑已经在内力的倾注下变成了硬剑,同时刺进了两名大汉的胸膛。

她眉一挑。

真是好俊的功夫。

这么看来越觉得乘风楼不简单了。

等她到了城门,又有一批人追了过来。

但是未等云迟动手,随波逐流又已然赶到,再一次把人拦下了,她得以轻松地离开。

这时的乘风楼里,常管事正垂手站在孟天然面前,很是恭敬的样子。

“孟爷有何吩咐?”

“传令大禹内所有乘风楼,若遇云姑娘必以礼待之,并暗中倾尽助她,无论何事。”

听到他这么说,常管事一惊。

“孟爷,难道云姑娘把正确的答案回答出来了?”

“嗯。”

孟天然搁下笔,拿起刚刚画好的画像吹干了墨迹。

上面的人,赫然正是云迟。

“让楼里所有人记住姑娘的样子。”

“是。”

常管事接过了那幅画像,仔细地收好,又有些犹疑地道:“孟爷,便是云姑娘回答出了问题,也未必就能确定她便是楼主要寻找之人,万一咱们认错了…”

孟天然打断了他的话。

“既然她有可能是楼主要找的人,那就得先护她周全。我会回去寻楼主,云姑娘既已答出问题答案,便要请楼主亲自定夺了。在我回来之前,你们只需要护好姑娘周全即可。如此,若真证实了她便是楼主要找的人才不会因为生了意外而令楼主伤心。”

“孟爷所言极是,常安一定传令下去。”

常管事想了想,又道:“不过,还有一事。”

“何事?”

“这云姑娘听口音是大晋人士,若是她回到大晋又如何?”

“那便把乘风楼开到大晋去,楼主又不缺银两。”孟天然不以为然地道:“云姑娘在哪里,便把最好的人调到哪里,这个不需要我来教了吧?”

乘风楼这样的客栈,开一家所花费银两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再者,这些楼里的人也都是需要银两的,但是孟天然说得实在是云淡风轻,说明他的确是不把这么一笔银两看在眼里。

“常安明白了。”

常管事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屋里一丝轻响。

靠在床上的孟天然睁开眼睛。

“如何了?”

随波逐流垂手低头同时回道:“姑娘已经出城北去,与她的手下碰面。”

孟天然点了点头,“那些猫猫狗狗的帮她清理干净了?”

“是。”

“嗯,依你们之见,姑娘是要往哪儿去?”

“北去那条路,许是真云教。”随波说道。

真云教?

孟天然想了想,看了他俩一眼,“退下吧。”

眼前一晃,随波逐流已经杳无身影。

木野有些坐立不安地朝来路望着,“姑娘能顺利出来吧?肯定会有人追赶她的。”

“放心吧,萧王不出手的话,没有人拦得了小天仙。”

丁斗对云迟还是很有信心的,尤其是她手里有了无穷的时候。

果然,他这一句话刚落,便看见一骑扬着尘烟而来,马蹄声渐渐近了。

风扬起她黑色的披风,让他们一时间没能认出她来。

等到她近了,看到她的样子,他们才真正地松了口气。

云迟跃下马。

“姑娘,您这披风?”朱儿和霜儿上前,一人牵住了她的马,一人递上了水囊来。

云迟接过水囊喝了两口,道:“乘风楼送的礼。”

这披风布料柔滑,做工精良,而且也是新的,还真的不差。

她这一回在乘风楼又吃又拿,连她自己都觉得乘风楼要亏太多。

但是看那孟爷和常管事等人都全无肉痛的感觉。

果真是财大气粗。

第688章 子夜流衣

此时夜色正浓,本来是该在乘风楼好好地睡一晚的。

云迟叹了口气说道:“好好的交了那么多银子住客栈,现在床都没躺一会,当真是亏本了。”

众人听她这样叹息,都觉得颇为无语。

丁斗笑了起来。

“你呀,就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了,小天仙,咱们交的那点银子,连你这件披风只怕都买不起。”

“哦?”云迟看了一眼这身上的披风,“这披风还有何来历不成?”

“倒也不是算什么特别的来历,但是如果我没有看错,这是大禹很贵重的一种料子,叫子夜流衣,这种料子一般人家是用不起的,据说是冬暖夏凉,不易燃烧,能遮日光,能阻风沙,一尺便要百两。”

噗!

一尺便要百两?

那这么一件披风,加上工钱,只怕是真的需要几百两吧?

果然是他们交给乘风楼的房钱都够不上。

霜儿讶异地问道:“这披风这样贵重,乘风楼的人就这么送给姑娘了?”

乘风楼是一向就这么财大气粗,还是说只看人的?

只是对云迟另眼相看?

“嗯,就这么送我了。”

云迟抚了一下披风的料子,子夜流衣,竟然还有这么一个名字。

那么在大禹想必还是有不少人能够认出这种料子的吧,只有她,根本就不知道,穿了就走。

啧啧。

云迟第一次觉得自己当真是厚脸皮了。

“小天仙也答对了他们的问题?”丁斗对这事还是挺好奇的。

说起这个,云迟沉默了片刻。

她之前并没有在孟天然面前露出震惊来,但是事实上现在她对乘风楼背后的主子充满了好奇和探究。

为什么会拿出那么一幅绢画?

为什么会知道她生活的那一座古墓里的情形?

没错,那一幅绢画上面画的那条通道,她熟悉的很,那正是她从小生活的地方,那一座古墓里。

那条通道过去便是藏书室,她看的那么多书,就是都来自那一个藏书室。

甚至,她知道的这释灵珠,这明雀骨,还有这株云胡归,也都是在藏书室里的一本书上有记载的。

所以她才会三件都知道。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乘风楼会知道?

云迟心里已经隐隐认定,这乘风楼的主人应该与她有某种联系。这种联系也许未必就是跟她有什么关系,而是说,找到了他,也许就能够找到那座古墓的秘密。

也许还能够知道,她为什么会在那座古墓里。

她一直都想知道,那古墓的主人是谁。

那古墓的主人才算得上是她真正的恩师吧,毕竟她这所有的绝学,都是从墓里学来的。

至于那个老头,还有那道让她回去的声音,可能算是她第二个师父?

“是,我回答出来了。”她轻声道:“所以这乘风楼的主人说不定与我有什么关系,但是敌是友,我至今也还不清楚。”

丁斗几人面面相觑。

这乘风楼,看来是真的很神秘。

“啄啄呢?”

云迟提起了精神,不再去想这件事情。

对于想不通的人和事,她向来是不会钻牛角尖多费功夫去想的。

反正如果真的与她有关系,她都已经回答了那个问题,对方想找她,早晚会找上门来,那个时候就知道了。

好像她原来也很想找到天元大师,问问他离魂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既然天元大师都让穆呈风给她带了话,让她不用费心寻找他的行踪,那她就暂时不找了。

船到桥头自然直。

对于云迟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做好自己目前想做的,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还有,每天能随心所欲,多吃多喝多赏风景,那就不错了。

做人啊,那么辛苦做什么?

“啄啄刚才还在这里的。”朱儿和霜儿立即四处寻找起来。“啄啄。”

“啾!”

云啄啄自不远处一株树上飞来,落在云迟肩膀上。

云迟把包袱解了下来,打开,拿出了一只盒子。

木野已经点了火,他们看着云迟缓缓地打开了那只盒子,露出了那一株云胡归。

四片叶子晶莹剔透,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美丽无双。

看起来根本不像是凡间之物般。

“好美啊。”

云迟点了点头,“确实是很美。”

当时她还有一点没有说出来的是,这云胡归结过一次果子之后就不会再结果了。也就是说,云胡归的一生只结一次果。

之后的云胡归叶子会掉下来,如果不能够好好地保存,那就连这四片美丽晶莹的叶子也都会枯掉。

美丽逝去不可追。

偏偏云胡归的果子却有那样白发换红颜的功效。

当年云迟看到关于云胡归的描述的时候觉得不相信,那个时候她都是把那些书当成了闲着无聊时打发时间翻看的异闻拾趣看的,就跟在看神话故事一样。

等到来了这里,她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真的存在。

如此说来,她还是相当喜欢这么一个世界,有趣,太有趣了。

“这东西很娇弱吧?”丁斗问道。“这一路带着,只怕是不容易收好,而且照你说的,要等到它结果也是难如登天。”

在他看来,虽然听起来最厉害最为宝贵的就是这一株云胡归,可是最鸡肋最无用的也是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