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阴险彪悍的西梁皇后三世以来第一次呆如木鸡。直接怔在了黑暗中。

半晌。

“…穿越也能碰见山寨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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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辰真的不早了,再不走来不及了,脸色古怪的秦长歌,恨恨的放手,扭头而去,不多时到了亭子附近,便见侍卫来来去去,如常守护。

看了看月色,算了算方位,取出早已准备好的银针,插在地上,稍候须臾,便见月光渐渐西移,与银针合而为一,斜拉出一条长长的黑影,冷光一闪。

秦长歌立即抛出掌心圆石,一阵嗒嗒连响,反射月光莹然。

东方木,南方火,中央土,西方金,北方水。

树,灯笼,地面,铜风铃,荷池。

飞亭为枢,长廊为轴,双线对交。

五方应五行。

天色突然一暗。

似有黑雾涌地而起,又似天降云霾罩人眼目,听见声音赶来查看的侍卫,忽觉眼前一暗,脑中一昏。

位于西方的,眼前突冒参天巨村,密林森森,站在南方的,忽觉烈焰焚身,大火迫人,西方的侍卫,只觉冷风扑面,万剑齐攻,北方的,对着突然涌现的巨浪滔天目瞪口呆。

而秦长歌早已一闪身掠过长廊,直奔亭心。

这是简易版的“月煞阵”,秦长歌其实不想动用,这阵很多年前的睿懿皇后使用过,她实在不想令人将她和睿懿联系在一起,然而今夜出乎意料的防卫,令她不得不出手。

身影连闪,已至亭心,秦长歌连犹豫也没有,眼光一转,立即跳到亭栏上,指尖扣上亭中青花粉彩灯中位置偏高的那个,轻轻一拉。

轧轧连响,地面突裂一分为二,现出黑色阶梯,若是秦长歌刚才还站在亭中,非得栽下去不可。

眉头一皱,秦长歌微微一怔她原以为亭中地面高出,顶多就在高出的位置藏了此物事,没想到居然又是地道,这个到底要不要下去呢?

此时退出,还来得及,再过一刻,月光转向,阵法便失去效用,想走也走不了了。

可是无功而退向来不是秦长歌的风格,既然已经惊动侍卫,过了今夜,再想有所动作,难度定然加倍。

暗门开启有固定时间,时间一到,再次缓缓合拢。

闭门前那一刹,秦长歌身形一闪,投入了地道。

站在阶梯之上,素长歌并没有立即往下走,她在黑暗中闭起眼睛,开始思考萧琛为什么当初请客要在醉心亭。

当然,萧琛请客不知道她的身份,但是,赵王府可供请客的地方那么多,为什么偏偏要选在暗藏机关密道的醉心亭?

前日里秦长歌拜访过文正廷,从他口中得知萧琛并不是所有食客初来时都会设宴款待,但是只要设宴,都会在醉心亭。

为什么?

醉心亭下,别有洞天。

凡是萧琛觉得有问题的来奔者,都曾在醉心亭接受王爷赐宴,荣幸拜领盛宴的清客,必然想不到在亭中某处,有精锐双眼在暗中观测他的一举一动。

不能过关的,怕是很难在赵王府呆到第二日的吧?

赵王府清客来去还是很自由的,少了谁,也无人惊异。

内功未成,而又极擅伪装的秦长歌,那夜要么是没被发现疑点,要么就是尚在考察中,等待她的下步动作,看样子今夜过后,无论如何不能再留了

那么,换句话说,这个密道到底通向何处,则很值得商榷了。

要是误打误撞,撞进赵王私豢的死士高手团的据点,以现在的秦长歌,绝对不能活命而出口

想了想,秦长歌以圆石击路,发现没有机关,更加确定了这里只是一个通道,她缓缓走下去,在第一个岔道前停下脚步。

这一刹赵王府的布局在秦长歌心中流过。

偌大的王府建筑方位图在她眼前缓缓展开,正殿,后殿,寝殿,东西跨院,厅,堂前院内苑花园,醉心亭恰在正中!

点燃火折,左右看看,根据岔道的分布,终于确定这密道是个井字形的结构,以醉心亭为轴,连接四处端点,分别应该是萧琛寝殿,书房,西跨院下人房,最后一处秦长歌想了半天,只隐约记得那里应该是一处空地,生着此灌木杂草据说原先是处小花园,后来渐渐荒废。

这后两处,只怕都不能去。

萧琛寝殿…那还是算了,虽说他很美,秦长歌也不介意欣赏美男睡姿,但偷窥前世小叔子,饶是她胆大皮厚,终究有些适应不良。

何况,照今晚的情形,他的寝殿,还真的是不能去呢…

计议已定,秦长歌直向书房方向行去。

密道应当有一部分在水下,然后倾斜向上,四壁涤黑,以青砖混合米浆彻成,极为坚固。

前世里秦长歌虽然来过萧琛的王府,却并未仔细查看过,而这密道,似乎也不是三五年内便可完工的,秦长歌回忆了一下,依稀记得赵王府的原址是前元翼王的府邸,也就是说,这密道必定早就有了,只不过被萧琛发现,再次改造利用了而已。

只是他一个富贵王爷又不参与政务,何必花偌夫心思槁这么个巨大的工程呢?

飘摇的火光里秦长歌笑了笑,而前方已经无路了。

伸乎在看似光滑的四壁摸了摸,隐约摸到掌下一幅画,那轮廓线条粗犷诡异,纯然不是赵王的风格,倒似出身草原哈桑的前元皇族的图腾图案,这更加证实了秦长歌的猜测,手指细细摸过去,是一幅女人的脸,两眉间有痣,点了点痣,没有动静,秦长歌想了想,又摸到眉侧,果有微微凸起,轻轻按下去,墙壁突然动起来,现出一线微光。

是灯光。

从碧纱槅扇外射过来,被淡绿竹纹的纱幕淘洗一番,再射到便榻下密道出口时,便是一片浅浅的绿色,地面上映着清逸的竹影,如一幅写意花卉,笔致清俊。

绢丝精绣花鸟双鱼鎏金屏前,亦淡淡透出两个修长的影子,一人长发散披,宽衣大袖,风姿雅洁温秀,行走间衣袖当风而身姿清举,肃肃如松下风,皎皎似林中月,高士白雪,晶莹无暇。

另一人颀长挺拨细腰长臂,金冠玉带锦袍明珠,侧面轮廓鲜明俊朗,每一线条都似沐浴仙人厚爱,历经造化爱抚,熠熠如烈火中的金光,恰到好处的天神般的高贵完美。

萧家兄弟,皇帝王爷。

秦长歌现在的位置在榻下,低矮的便榻将身形掩得严严实实,应该不会被那两人发现,然而秦长歌却立即从榻下悄悄潜出,屏住呼吸,目光一轮,寂然无声的掩到帐幔后。

她缓慢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师门的吐纳心法极其特别,几乎没有声息,极擅隐蔽存在,而那帐幔长可及地,重重垂落,裹住她这样身形纤瘦的人毫无痕迹,虽然帐幔在内外间槅门处,看起来很显眼,其实按照视线盲点的理论,越显眼的地方越安全,这和坐在门口位置却最不容易被人看见在做什么,是一个道理。

由陌生护卫的出现,秦长歌早已猜到萧玦来了,萧琛最近在生病,他悄悄来探望也是合理,而刚才醉心亭阵法的发动,大约不多一会侍卫就会来报,以萧琛的细心,一定会想到密道有人潜进,也一定会派人查看密道的各个出口,所以榻下,是绝对不能呆的。

而萧琛发现榻下没有人,按照惯性思维,也定然不易想到她仍旧在这间房内,会以为她没走这条道,那么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最安全了。

秦长歌紧紧靠着身后梁柱,忽觉背后有异,后心接触的一块地方,竟有隐隐突起。

卷一:涅槃卷 第八十三章 压倒

秦长歌屏息缓缓伸手在背后摸索,隐约觉得是数行字迹不知道何人写在这慢帐后的柱子上,此人笔力雅健,饱蘸浓墨,所以每一笔都微微凸出,秦长歌感觉又比常人灵敏,才能发觉。

四处摸了一遍,确定了首句首字的方向,秦长歌一点点缓缓摸索过去。

“倾金杯三千醉倒矣,齐贺孟老旬寿。”

“塞玉脍一腹撑破哉,皆送锦罗袍端。”

后面还有一行小点的字:孟老旬寿,荣膺王贺,椎道恣肆醉酒客,却污谪仙白云袍,呜呼,枉为名士,不知自持守正竞至如此乎?

秦长歌俏悄偏头,瞅了瞅那字迹,微微沉思。

“…那夜三更许,王爷他们在书房谈论诗文,有个士子酒多了,大约谈得又太激动,竞吐了书房一地,王爷命人进去打扫,又着人将他扶出来,备了小轿送回,然后换到书房里间继续谈,小的当时没什么,现在想想,那日王爷兴致也实在太好了些…”

卫恭当日的话闪过心头。

原来不止吐了一地,还吐了萧琛一身?

换句话说,衣服被污的萧琛定然是要回里间换衣服的,那些酒兴正酣的士子诗客,把酒论诗谈兴极欢,都是在极其兴奋的时刻,有谁会在意萧琛去了多久?

他命人进去打扫,实际是让亲信下人把住书房内外,省得有醉酒失态的客人,闯了他的书房里间。

而书房里间,是有密道的。

而那个酒醉狂吐的客人,在这一席不是寿宴的邀聚中扮演了什么角色?“狂为名士,不知自持守正竟至如此乎?”壁上的这个疑问,其实正是最大的疑点,名士多清傲自矜最要脸面,又是在亲王邀宴,众文人齐聚的重要清贵场合,怎会失态至此?

有些原先摸不着头脑的如珠散落的线索,如今已隐隐被赵王邀宴这条线,串起一半。

三年前,出事之日,郢都大儒孟廷元,蒙受王恩,在赵王府庆贺那个改了日子的“寿辰”。

宴毕而余兴未尽,赵王邀文人们继续书房诗酒对谈。

结果狂生嗜酒失态,污却王袍,此时正是三更时分。

三更,出事时刻,萧琛抽身外出,而赵王府离皇宫,距离很近。

他“换衣服”的这段时间,有个狂士,看不顺眼那个醉酒客,肆意挥笔,在柱上题了这一行字。

估计这家伏也喝得差不多了,居然撩开帷幕在柱上题字,帷幕一放,谁还看得见?

而三年来无人发现,要么是来换帷幕帐幔的粗使下人根本不知其中利害,看见了也当是喜爱诗书翰墨的王爷的雅兴,自然不会拿这无关紧要的小事来和萧琛说,要么就是萧琛根本不给人进他书房,这帐幔根本没换过。

天网恢恢,阴错阳差,却给从密道潜入,胆大心细选择钻入帐幔的秦长歌发觉。

秦长歌微微浮现一丝冷笑。

今夜虽然比较倒霉,但总算有了收获。

嗯…那个“醉酒”的家伙,还活着否?

“着人将他扶出来,备了小轿送回”…罢了,估计送回哪个乱葬岗吧

外间,萧琛微微的低咳传来,气息虚浮,他斜斜倚着外间的软榻,翻着几份奏折,有些力不能支的模样。

萧玦却立得笔直,灯光下长身玉立精神奕奕,声音里却有几分沉肃:“德陕二州知州同时上折,称今年陇西南大熟,粮价却未降,连带诸般生铁棉花皮革草药等物皆有涨势,黄金兑价却有轻微下抑——琛,你怎么看?”

轻轻一笑,笑容清雅如泼墨山水,浓黑的睫映着苍白的容颜,素净到极致反增几分惊心的鲜明华艳,萧琛的声音宛如低吟,在飘摇的纱幔后亦飘摇不休:“北魏今年的风灾,损失颇为惨重呵…”

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话,萧玦却也笑了。

和弟弟的淡柳疏云般的雅致纯净不同,他的笑容永远璀璨明亮日光般跳跃着金色的涟漪,每一个涟漪都是醉人的漩涡,吸取所有人不由自主的目光。

他音色琅琅,有铿然之声,“终于耐不住了么?却叫朕等得好久!”

萧琛懒懒笑睇他:“陛下看来手痒许久了。”

“那是,”萧玦摇头道:“说起来,做皇帝可比当年打仗辛苦多了,三更眠五更起,批不完的奏折,见不完的人,用不完的心思,烦不完的事端,朕还是怀念当年南征北战的日子,啃干粮喝冷水,夜里枕着马鞍睡,连营叠帐里听羌角悠长雄雅浑,把那一轮月光也吹得森凉森凉,听着听着睡着了,身下有东西咯着也懒得管早上起来一看,野草下好大一块死人骨头也不知道是哪次战役死在荒野的倒霉鬼…”

不知怎的,他声音越说越低,仿佛初初腾起的火焰突然被一捧冷灰压下了般,初时的怀念与意兴飞扬,都渐渐怅惘湮灭。

屋外的月光,一样的穿堂入户,森凉森凉,却已不是当年的血染黄沙雨淋荒草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