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妧与允聿相视一眼,然后随众人出去。

皇帝下旨,加封允聿为怡王,将西部八百里殷川沃土列为怡国国土,赐给允聿为封邑。并封令妧为怡王后,其余四位侧室均为王妃,令允聿择日前往怡国。

太监笑看允聿:“怡王殿下,还不接旨吗?”

允聿茫然接过,脱口问:“我父王呢?”

太监仍是笑:“皇上体恤老王爷半世辛苦,不忍王爷与王妃年老奔波,便恩准了他们在京养老。殿下,这可是无尚的恩赐啊!”

“你说什么?”允聿面色一冷,本能地欲上前。身侧,那柔弱的纤臂伸过来,悄然拽住他的衣袖,允聿侧目,见令妧朝他摇了摇头。

太监不顾允聿铁青的脸色,还要说:“此事皇上早前就跟老王爷提过,奴才还以为殿下早就知晓了呢!哦,奴才的差事也办完了,这边不打扰殿下了,奴才告退。”太监一甩拂尘,与身后的侍卫一同出去了。

允聿狠狠地将手中的圣旨一握,咬牙道:“他究竟想做什么?”

令妧伸手抚上他的手背,抿唇道:“如今天下都是他的,他想做什么谁也拦不住。允聿,你要沉住气。”

“沉住气?”他冷冷念着,“沉住气又当如何?”

令妧垂下眼睑,望着广袖下的纤纤手指,她哧的一笑。

若要不想任人宰割,那便自己做主。只是现在,还未到时候。

作者题外话:明天更新也在晚上。

大结局(下)

“父王,这么大的事,您为何不告诉我?”允聿将明黄的圣旨往桌面上一掷,语声也凝重起来。

冀安王爷的脸上倒是还有笑:“说不说也不能改变什么,你也别想得太多,皇上也许本没什么别的意思。”

冀安王妃给他倒了水,安慰道:“如今太平盛世,能有什么事?皇上要你们走,那便走,每年总有回京述职的时候,到时候娘和你父王便等你们回来。”

令妧站在一侧悄悄望着二老,她的心底却不自觉地荡开一抹异样的感觉。

*

长廊下,锦衣华裳的皇后一路疾步朝御书房而去,芳涵紧随其后,见皇后脸色难看,侍女不敢乱说话。

太监一早便瞧见皇后来了,他忙迎下玉阶去,朝皇后行了礼,道:“娘娘怎的来了这里?”

“去禀报皇上,说本宫要见他。”

太监一怔,只得入内禀报。片刻,才请了皇后入内。

皇帝落下最后一笔,将笔搁在一侧,便瞧见女子俏丽的身姿已推门而去,他冲她一笑,淡淡道:“什么事那么急?”

皇后朝他欠身,才道:“臣妾知道来御书房不合适,只是有件事,臣妾想问问皇上。”

皇帝略蹙了眉,绕过御案下去,亲自将她扶起来,低声开口:“私下无人时,不要对朕用敬语,也不必自称臣妾。傃傃,你与朕还和从前一样。”

她的身子却在触及他的手时,微微一颤,他说一样,真的还一样吗?皇后将眸华低垂,开口问:“你都准许诸侯们将自己的娘带去封地,为何要留下冀安王爷和王妃?”

皇帝的脸色微淡,果真还是因为夏侯家的事。他却仍是笑了笑:“冀安王爷和王妃在崇京住了半辈子,他们也不愿离开,朕不过是成全他们。”

“你在怀疑什么?”皇后覆上他的手,语声微微颤抖。

皇位更替,已经赔进去一个苏家了,他还不肯放过夏侯家吗?这几日,苏傃也私下冷静地想过,爹是否真的知道夏侯家什么秘密,只是想来想去,终是无果。或许,只是新皇登基,疑心便重一些。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睨住她的瞳眸:“朕没有怀疑什么。”这却不是骗她的,只因他藏于心中的疑虑究竟是什么,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

风似萧瑟,月白的光隐隐透入纱窗来,令妧抱膝坐起身,白日那道圣旨,叫她夜不能寐。披上外衣推开房门,遥遥望去,允聿书房的灯依旧亮着。有脚步声转过玄廊过来,令妧回身望去,见是茉颜,说是冀安王爷要见令妧。

令妧略有震惊,又朝书房望一眼,这才跟上茉颜的步子。

王府后花园里,冀安王爷端坐在亭中石凳上。茉颜站住了步子,让令妧独自上前。

“父王…这么晚了找我来何事?”允聿不在,冀安王爷想必也是知道的,便是要单独和令妧说话了。

冀安王爷示意令妧坐下,伸手替她倒了茶水。令妧受宠若惊,忙站起身:“父王,我自己来。”

他伸手挡住她的手,笑道:“不必拘谨,父王今日找你,是要同你说几句话。有些事,父王要你记着。”他将杯盏递到令妧面前,又回身坐下。

望见他脸上慈爱笑容,令妧却突然笑不出来了,指腹轻抚着杯盏上栩栩浮雕,沉声问:“他要留下你们,父王是知道什么?”

“我不知道。”他轻易打消令妧疑虑,却转口道,“你可知道当日君儿如何得知北汉亡国的真相?”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问得令妧愣住了,她握着杯盏的手不自觉地一颤…允聿如何知晓,她似乎从没去问过,只道是被那残忍的消息所伤,她将亡国之仇深埋在心底,却不是真的忘了。

冀安王爷浅啜一口茶水,低低道:“王师军中有一个叫姚行年的副将,曾受过君儿恩惠,此消息便是他透露。我也曾暗中观察过,那少年不甘于现状,是个能做大事的人。”

令妧一惊,脱口道:“父王何以告诉我这个?”

他却又笑:“没什么,便是告诉你了,也许日后,你用得着。”

“日后…日后怎样?”

“怎样谁也不知道,可父王知道你是个聪明人。君儿的身世你已知晓,我却只能为他做到这一步了。”

令妧心中动容,却没有伤感,恰恰是被父爱填满的温暖。冀安王爷深深望着她,忽而又道:“我与王妃只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在建璋十年罹难,小儿子也在那一年夭折。后来有了君儿,因为背负太重,便不敢再要孩子,只怕将来东窗事发,累及无辜。可是君儿不一样,父王也不希望他一脉单传,若有意外,便追悔莫及。”

冀安王爷早已没有亲子继承香火,令妧心头一阵酸楚,低头道:“您说的,我明白,只要是他的孩子,我不会去害他们。”

他舒心地笑:“皇上要将各位王爷遣去封邑,是因为不信任。先帝建功立业,他的皇后却没有将儿子们教好,所谓的兄友弟恭,不过是做足了戏给旁人所看。父王希望在你手里不会这样。”

“不会。”她坚定答着。

天家的血腥杀伐,为了皇位你死我活的场面,她已见了太多,她决不允许她的手中会出现这样的结果!往后…往后不管允聿会有多少孩子,她作为他的王后,势必好好教导他们,绝不会让他们兄弟残杀。

冀安王爷点点头:“父王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这次去怡国封地,你要劝着君儿走,不要妇人之仁。你们终究是臣子,皇命不可违。”

令妧低声应了。

风渐渐急了,吹得衣袂飞扬。

明月当空,将亭中身影拉至好长。

冀安王爷忽而又道:“父王曾经自私地要你离开君儿,今时今日却拜托你那么多事,你,不怪我吗?”

素淡话语却似钝锤,击得令妧心头生痛,她忙起身在他面前跪下,开口道:“我也没有做到答应您的事,最后还是留在了他的身边,还连累苏太傅…”

“乔儿!”冀安王爷沉痛打断她的话,伸手去扶她。她含泪望着他:“我不会怪您,今日之事,也不会告诉允聿。”

“好,好…”儿媳聪颖剔透,不必他多加点拨,这也是冀安王爷最为放心的。

*

诸王离京那日,崇京迎来这个冬季的第一场雪。

帝后亲送诸王至城门口。

皇后握着令妧的手在一侧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后来允聿上前,抖开了风氅替令妧披上。皇帝远远站在华盖下负手而立,他愣愣望着面前画面,又已数不清多久不见,苏傃曾问他是否心有不甘。他否认了。

真的平和吗?

皇帝的嘴角牵起讥讽笑容,那日紫薇花下,他曾以为这个女子终将成为他的女人,他会得到天下,得到她。如今,他真的成为大越人主,成为大越皇帝,她却做了别人的王后。

诸般因素,将他们之间的鸿沟越画越远,谁对谁错早已不重要,错过而已!

如今他心中属于她的位置越来越淡,而她到底不再多看他一眼。

皇帝收回了目光,淡淡背过身去。

“放心去吧,京中有我呢。”

令妧感激望着皇后:“大姐,谢谢。”

对着这个女子,令妧是真心感激的,允聿走得不放心,得苏傃一句话,想必他也安心一些。

皇后笑了笑,又望向他们身后的马车:“娘要多劳烦你照顾,此去封地路途遥远,我也不方便去探望。”

“放心。”这么久相处,令妧早已将苏夫人当做自己的亲人,没有人会抛下亲人不顾。

马车起程了,苏夫人掀起车帘望着后面,见皇后的身影越来越小,她突然红了眼睛,抓着令妧的手问:“我们去去就回吗?”

去去就回…她当日曾那样骗过昭儿,令妧双眸湿润,勉力笑道:“嗯,去去就回。”

她又一次撒谎了,心底竟再没有当日的负担,反而越发地坦荡起来。

*

日子平静至岁末,皇帝宴请诸臣诸将。

琼台上,歌舞升平,丝竹音袅袅。

殿上诸位把酒言欢,皇帝亦是开怀。

酉时末,晚宴结束,大臣们纷纷告退离去。将歌舞宴席撤去,岁末的夜里平静异常,一番惊心动魄却是刚刚开始。

皇帝早前就先将冀安王爷留下。

左右尽退,空旷大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冀安王爷仍是端坐着,浅声问:“皇上有话要与臣说?”

皇帝深深睨住他,那座孤坟的事他已经派人差了许久,时至今日仍是无果,他不想再拐弯抹角,定定望着底下的老者,沉声道:“朕想知道,当日允聿去郊外祭拜的无名氏是谁?”

一句话,说得冀安王爷变尽了脸色,他不可置信看着堂上男子,突然问及允聿祭拜梁王的事…皇上一直在监视允聿吗?冀安王爷的掌心渗出了涔涔的汗,人仍是稳了心智道:“臣不知皇上在说什么。”

“不知吗?”他低低笑道,“京城脚下,若让朕自个儿查出来怕还没冀安王说出来的好。”

冀安王爷缄默了下去,他一时半会儿是查不到的,可若长此以往,或者痛他与王妃相要挟,君儿只怕要妥协。原来皇上留下他们,果真还是准备了一手的,好在,皇上还不知道君儿的身份。

冀安王爷紧绷的神色稍稍缓解,嘴角渐渐有了笑意。

*

新年伊始,怡国延绵下着皑皑白雪,几个丫鬟聚集在院中玩雪,忽而听得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丫鬟们忙回身望去。

来人深灰布衣急急入内,身后一行脚印清晰无比。

内室一阵瓷器破碎的声响传出,将正要从廊下走过的几个侍女也吓住了。

崇京传来消息,冀安王爷和王妃双双染了恶疾,都已过世。

令妧得知此消息时,亦是狠狠一震,手中丝帕也不慎落在地上。他们离开崇京的时候,冀安王爷和王妃都还好好的,这才多久,便说染了恶疾过世,谁会信!

“我要回京去!”

令妧忙拉住那急急往外的身影,蹙眉道:“如何去?他已下令将父王和娘的尸体火化,骨灰送来怡国,便是不想让你回京!你无招入京,是大罪!”

他眼底悲愤异常:“是他逼死他们!”

令妧神色一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其实当日冀安王爷留下她说那些话的时候,她就该有所警觉的。皇帝必然是起了疑心,但没有证据,冀安王爷不想给他机会,所以才会选择一死。

往后呢?

往后还会这样没完没了吗?

她答应了苏傃在她有生之年不再有杀戮,允聿亦答应了胤王不会觊觎皇位,可是新皇却要将他们逼得走投无路了!

反击!

他们还有实力吗?

令妧愣愣一怔,“姚行年”三个字闪现在她的脑海。冀安王爷说那是个不安于现状的人,他会有一番作为。只是现在,姚行年也不过是个小小副将,远远不足以与皇帝抗衡,再说,也得要他肯。

“蛰伏。”令妧直直凝住允聿愤怒双眸,坚定地开口。

她不会再让夏侯王府担惊受怕,不会让他们的后人水生火热,她需要静静等待一个机会。

如今的怡国,离开崇京千里之外,山高皇帝远,倒是容易做事的。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三月,宫中传出消息,穆昭仪有孕。皇帝大喜,几日晋其为穆妃,封赏万千,着其好好养胎。金秋十月,穆妃诞下一位帝姬,也是大越皇帝此生第一个孩子,赐名昭阳,寓意其美如朝阳,光芒四射。

帝姬满月酒席上,皇后突然感觉不适,御医瞧过后,大喜,曰皇后也已后身孕两个多月。皇帝更是如是珍宝,自上一次小产后,皇后的凤体便一直不太好,苏府出事,冀安王爷夫妇出事,她更是忧思忧虑。御医们想方设法替皇后保胎调养,却仍是无法根除皇后的心病。

次年,皇后诞下皇长子。仅仅半年后,怡国传来消息,怡王喜得贵子。

“是吗?”皇帝小心将皇长子交至乳母手中,转身出了内室。侍卫忙跟上去,低声道:“没有错,怡王后将裕妃的儿子占为己有。”

皇帝的耳畔又想起当年令妧在北汉少帝墓前说过的话——我是杀不了你,可你也不配做我孩子的父亲,我也断不会给你生儿育女!

如今,她要裕妃的儿子,却比起她给允聿生儿育女更叫皇帝觉得悲哀。她要那个孩子,便是证明她愿意去争宠,只是为了允聿。皇帝的面色冷了下去,继而,又缓缓笑出来。

怡国王庭上演夺子争宠的戏码,却从另一种意义上告诉他天下太平了。有空争宠,便是没空盯住崇京了。

时过境迁,没有人会一成不变。

*

“娘娘,您为何将小主子送给王后娘娘?”侍女不甘地问着。

杨颖的眸子一紧,低低喝道:“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

她原本以为今后有了孩子,便有了一辈子的依靠,哪知王后的肚子一直不见动静。有一次她无意间听见怡王和大夫在内室说话,她隐约听见王后之前伤过胎气,不易受孕的话…王后何时伤过胎气?杨颖不明白,却也不是她能问的。

外头皆以为她得尽怡王宠爱,能先王后一步诞下长子,可究竟如何,却只有杨颖自己清楚。况且,这一个孩子,还是她与怡王做的交易得来的。孩子跟着她,还是跟着王后好,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今后,她的儿子必将是世子,夏侯家的一切都是他的。但是跟着她这个不受宠的娘,也注定只会是不得宠的下场。

眼前粉嫩的婴孩微微啼哭一声,令妧忙俯身将他抱在怀中。孩子柔软的身躯贴在她的胸口,那是中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她曾有过昭儿,她也抱过,亲过,却从来不知那一个竟是自己的儿子。

她此生都以为不会再尝到做娘的感觉了,杨颖却执意要将孩子过继给她。

令妧明白杨颖的苦心,更明白这消息传去崇京,皇帝会如何看她。何况,私心里,她也喜欢孩子。

允聿推门入内,瞧见这一幕,心中不免酸楚。他上前,揽住令妧的削肩,低低道:“你会有自己的孩子的,我会找大夫给你医治。”

令妧微微一怔,随即苦笑:“没关系,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当年她生昭儿时出过什么事,她仍是记不起来。也许,记不得,也是好事。

“乔儿…”

她回眸看向他:“父王不希望夏侯一族一脉单传。”这也是她的心里话,没有一丝妒意,并且她相信,她定不若萧后一样失败,她将会要天下人都知道,王公贵族,也有真正的兄友弟恭。

*

漫长十年过去,皇帝终是撤了对怡国的监视。

姚行年也从一个副将升至右将军。听闻姚府无数的如花美眷,如今的姚行年早不是当年允聿初次遇见的那个单纯少年。利欲熏心,总会让人变得越来越无法满足。

令妧在派人监视他的过程中,一点点嗅到了他的野心。

冀安王爷果然说的没错。

令妧却松了口气,必要时,这个人是可以用的。

宫中不时会传来皇后得病的消息,如今的情形,令妧也不便入宫去探望。

允聿一手扶着窗沿,低低道:“我答应过胤王,不会觊觎荀家的皇位。”

令妧却一笑:“你可以不觊觎,我却不能不为我们的儿子争取。这一世,尝够了小心翼翼,不能让衿儿也如此。”

“乔儿…”

“我答应过大姐,不会有血腥杀戮,我不会弑君,但若有一天,皇上驾崩,天下一旦动荡,就别管我不客气了。大越有北汉的一半疆土,亦有你父王打下的一半江山!”令妧冷冷道出,新仇旧恨,她不会亲手杀了荀椹已是手下留情!

允聿合了双眸:“太子却是大姐的骨血。”

令妧淡淡出声:“我不会杀他。”

大越的太子殿下,虽不过是个年幼孩童,令妧却也时常听人提及他的聪慧与善良。苏傃教出的儿子,必定与她一样心慈手软,那样的人,本就不适合生活在天家。他空有一身智慧,却没有王者之风。不像他们夏侯家的世子,文韬武略样样精通,能攻会守,懂得争取,知悉放弃。她要让他有世弦一样的聪颖果敢,更会让他有一个强健的身体。往昔种种不甘与后悔,她统统不允许在儿子身上看到!

*

大越崇祯十八年,皇后云氏仙逝。

崇祯二十一年,大越皇帝病重,暂由太子监国。

怡国却接到皇帝圣旨,命怡王与王后即刻动身前往崇京。

太子召见怡王入宫,又是一年紫薇花时,令妧缓缓步入锦绣别苑。甬道尽头,紫薇花下,见那抹明黄的身影闲闲倚坐在廊柱下。

令妧悄然上前,直直在他面前站住。皇帝抬眸看向她,见她的脸上淡漠得没有一丝神情,他却轻缓一笑,伸手指了指身侧的位子:“坐。”

他的脸色苍白,已是不久于人世。

令妧漠然坐下,垂下眼睑道:“召我们入京为何?”

“朕想见你。”他低缓出声。

见她?令妧却不自觉地冷笑出声,这么多年,她同他之间真的还有一丝一毫的纠葛吗?他并不是剪不断理还乱的人,凭空说出这种话,真真叫人觉得好笑!

他又道:“傃傃临走,你与她在房内,说了什么?”顿了下,他又补充,“她与朕那么多年夫妻共枕,到底也还是有事瞒着朕…”

令妧眼底怅然,当年鎏金凤床前,弥留女子无力握着令妧的手,一遍一遍痴痴地问她:“儇儿,你答应我的话,算数吗?算数吗?”

她猝然一笑,这一刻,却不想瞒他了:“她要我答应放下对你的仇恨。”

皇帝蹙眉:“那你呢?”

“我回答她,在她有生之年,不会让她看见杀戮。”

“如今,她死了。”他叹息,却没有惧意。

令妧不自觉地握紧了手指,猛地站起身,咬牙道:“当年你利用我,引兵入北汉,害死世弦和昭儿,还让北汉亡国,这些一桩桩一件件,我都记得!”

他的眸华一抬,落在她甚怒的脸上:“你果真还是恨我。”

她继续道:“允聿的父王和娘亲,当真是病故的吗?你当我们都是傻子,由你欺骗!”

皇帝又笑:“我什么都没做,他们自己却死了。”

令妧恼怒道:“难道不是你怀疑…”话出口,方知失言。

皇帝果然敛了笑,沉沉问:“你觉得朕怀疑什么?”

令妧咬住唇,再不多说一个字。他低下头,咳嗽两声,幽幽道:“你不说也罢,反正,此刻也来不及了。”

令妧的明眸一撑,脱口问:“来不及什么?”她问的时候,身子不自觉地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