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烨顾不得一身狼狈,藏在树后,小心敛了声息,长弓拉满,指向暴怒的黑熊,灌注内力,一箭稳稳射出。

破空声划过半空,箭矢直直射中黑熊的眼睛,哀嚎声猛地响彻密林,那黑熊踉跄几步,竟猛地朝韩烨藏身的地方扑来。

韩烨避之不及,肩上被扫了一道伤口,他皱着眉,拿起弓箭灌入内劲用力朝黑熊砸去,黑熊不顾疼痛,怒吼一声,拽住弓箭,张嘴朝韩烨咬去,一股子腥气扑面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人影从树上跃下,直直落在黑熊身上,那人死死抱住黑熊脑袋,用尽全力握住弯刀朝黑熊另一只眼睛戳去。黑熊惨叫一声,放开韩烨,抽出眼中的弯刀,血噗的全涌出来,它甩下弯刀,两只巨掌猛地朝脑袋上的人扑抓。

一声闷哼,那人从黑熊头上滚落,跌在韩烨身旁。韩烨定睛一看,竟是莫霜气喘吁吁倒在一旁,立时脸色微沉:“胡闹,你怎么回来了。”

“一个人逃走不是我做得出来的事。”莫霜眉一扬,“再说是我把你叫进密林的,若是你这个大靖太子死了,我这个北秦公主一样活不了。”

“莫霜,跟着我走。”韩烨朝黑熊看了一眼,低声打了个手势。

莫霜却摇摇头,眼神有些黯然,“你走吧。”

韩烨一怔,凝神望去,眉头皱了起来,莫霜的腿显是刚才被黑熊抓了,膝盖处暗红一片,血肉模糊。

黑熊在二人不远处跌撞咆哮,满脸鲜血,很是可怖。

气氛有些凝滞,莫霜没听到一旁的动静,自嘲地撇了撇嘴,哪知一双手扶住了她的肩,她抬头,韩烨瞳色墨黑,“孤也做不出一人逃走的事。”说着缓缓拖着她小心朝后退去。

莫霜怔了怔,眼底的笑意一闪而过,重新燃起了生机。

不知是不是没了两只眼睛,黑熊的听力越发敏锐,两人一动,它便察觉到了,毫不迟疑地张着大嘴朝二人扑来。

临死的黑熊比刚才更加暴怒可怕,巨掌挥扫,转眼就逼近了二人,腥风阵阵,血盆大口立时出现在二人面前。

正在此时,韩烨瞥见地上被黑熊扫落的弯刀,猛地将莫霜扑倒在地,拾起弯刀,用尽全力朝黑熊刺去…

哀嚎声在林内响起,如注的鲜血从黑熊胸前留下。轰的一声响,黑熊终于没了声息,倒在了地上。

韩烨满脸血污,喘着粗气,同样跌倒在地。

莫霜脸色苍白,瞪着眼瞅着黑熊,一眨不眨。

“别看了,死了。”

莫霜收回眼,望着韩烨,半晌后懒洋洋道:“太子殿下,你现在丑死了。”

韩烨摆摆手,“公主,彼此彼此。”

两人对视一眼,被绝处逢生的气氛感染,齐皆笑了起来。

远处,禁卫军惊慌的呼喊声缓缓靠近,莫霜撇了撇嘴,“天底下的护卫为什么永远都要等到正事解决了才会出现。”

“知足吧,至少你不用爬着回去。”

韩烨望向远处的火把,终于舒了口气。他爬起来,将莫霜扶到一旁的树边靠着,撕□上的衣袍下摆,在莫霜诧异的眼中盖在她的腿上。

韩烨笑了笑,眼神温和,“我知道公主来自北秦,不拘小节,可终归是个姑娘,凡事讲究些好。”

莫霜神情复杂,盯着韩烨,突然道:“殿下可对那位靖安侯君做过这些事?”

韩烨怔了怔,眸色有些淡,摇头,“不曾。”

“难怪她没有喜欢上殿下。”莫霜勾了勾嘴角,“听说全大靖的女子对殿下趋之若鹜是因为殿下的睿智温柔,殿下对所有人都做得到,却偏偏不敢对靖安侯君如此。而且你皇家不是和帝家还有些恩怨,以靖安侯君的心性,她怕是这辈子都喜欢不上你了。殿下,我觉着…你不如放弃算了,世上女子可是千千万。”

莫霜抬头望天,密林中繁星点点,她的声音格外通透。

韩烨笑笑,靠在一旁的树上,没有应答,他望着天空的繁星,忽而有些感慨。

数月之前他在化缘山谷底,身旁同生共死的人是帝梓元,现在陪着唠叨的却是北秦公主,人生际遇啊,还真是说不准。

梓元,有个姑娘让我放弃你,她身份高贵,性子豪爽,比天下大多女子都要好。

可是,她不知道,这世上女子千千万,却只有一个帝梓元。

与此同时,太子和北秦公主在围场受袭的消息传回了京城,也包括——靖安侯府。

105、第一百零五章

第一百零五章

整个东宫一片混乱,响午的时候太子爷去了围场和五皇子叙旧练箭,傍晚回来就成了个血人,连搭着刚入京城的北秦大公主也满身是伤。

听说是在密林深处遇着了熊瞎子,消息一早传回了东宫,御医也早就备着了。还好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太子爷只伤了胳膊和肩膀,倒是北秦大公主腿上伤得不轻,怕是要调养个把月才能下地。

两人都受了伤,护送他们回来的五皇子急得满头是汗,顾不上礼仪,直接把两人抬进了东宫内殿里头,一个左榻,一个右榻,倒是相得映彰。

直到御医替韩烨仔细检查了伤口,断定无大碍后韩越才算舒了口气。一旁躺着的莫霜一直盯着韩烨的状况,此时也露出笑容,一时忘了伤口正在上药,疼得哇哇叫。

韩越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个主,顿时有些头疼。北秦大公主住在皇家别院里,本来明日要觐见父皇,现在倒好,不仅伤了腿,还被他给带回了东宫。人家这么伤着,总不能直接轰人吧。

韩越正要朝韩烨打眼色,内殿外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他抬头一看,一身着浅绿宫装,模样出挑的女子走了进来。韩越挑了挑眉,颇为意外。

帝承恩以帝梓元的身份出现在皇家宴会上时他是见过的,自然一瞧便知来人身份。仁德殿寿宴后,因为避讳太后的死,对于帝家之事,朝臣大多选择了避而不谈,再加上真正的帝梓元出现,引得满京师目光都放在靖安侯府里头,便无人再想起这位曾经的帝小姐。前几日听说父皇把她赐给皇兄做了孺人,想不到她不仅担了这个身份,还担得一本正经,很是安然。

帝承恩一路急走,先朝五皇子行了一礼,才领着侍女近到韩烨面前,面容柔婉,眼带关切,“殿下,宫人说您在围场遇上了猛兽,可伤得严重?”

见她出现,韩烨神色未变,淡淡道:“无事,御医方才诊治了,不过是些皮肉伤。”

帝承恩未因韩烨神色冷淡有半点不悦,有条不紊地吩咐宫人炖了补品端上来。

莫霜托着下巴瞧得有趣,眼珠子一转,喊道:“这位娘娘,我也受了伤,劳烦娘娘替我也炖一盅吧,听说雪莲挺补的,记得要多放些在里头。”

莫霜眯着眼笑,完全一副乡姑娘进城的模样,立在一旁的韩越一乐,差点笑出声来。

帝承恩脸色微变,早有消息传来说太子和北秦大公主一同受了伤,这女子一脸张狂,帝承恩自是一早便猜到了她的身份,不过是佯装不知罢了。

“公主多虑了,承恩自是也为公主准备了。”她回转身,淡淡行了一礼。

“承恩?”莫霜靠在软榻上,“原来你就是帝承恩。”像是没看见帝承恩陡然变了的脸色一般,她笑得意味深长,“听说陛下把你赐到东宫成了太子的孺人,怎么说你都比本公主来得早,日后本公主入了东宫,还要请你多指点指点才是。”

帝承恩神情微冷,却垂下眼,回得不轻不重:“公主言重,承恩不敢。”

莫霜见她不温不火,没有半点脾气,挑了挑眉。传言这女子骄傲得很,怎么成了如今这唯唯诺诺的模样,真是无趣。

韩越立在内殿里瞧着这两人你来我往,暗叹:这么混乱的局面,也亏得他皇兄在一旁稳如泰山。他正欲开口缓和缓和气氛,内殿外隐有声音响起。

“太子何在?”这一声问得威仪沉稳,满京城有底气在东宫如此问话的女子数不出几个来。

韩越朝他家皇兄瞅了瞅,见韩烨眉头动了动,于是闷不作声退到一旁。

“回候君,殿下在殿内休息。”

宫娥话音未落,一道人影已经利落地走进了内殿。来人披着墨黑披肩,踩着一双藏青金纹长靴,直直朝左榻上的韩烨走来。

帝梓元略显深沉的眉眼微不可见地蹙起,直到近到韩烨身旁,见他一副生龙活虎的模样才缓了缓。韩越在她眉眼一缓的时候甚至感觉到整个内殿的侍从都松了口气。

他挑了挑眉,数月不见,靖安侯君的这股子威势倒更甚从前了。

“围场密林里有猛兽出没,怎么不带侍卫就跑到里头去了?”帝梓元解下披风,露出了里面的绛红曲裾,显是来得有些急,长发用一根木簪散散挽着,甚是随意的模样。

宫娥小心走近,接过她手上的披肩,又退到一旁。

听见这话,莫霜神色有些不自在,尴尬地移过了头。因她一时随性,差点让她和韩烨死在一只黑熊手里,实在太丢人了。

“林中迷路,一时不察就走远了。”韩烨笑着回。

“太医怎么说的?”

“别担心,太医说养半个月就好了。”不同于帝承恩询问时的冷淡,韩烨回的老老实实,不带半点隐瞒。

只要是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瞧出太子对帝梓元的特别和耐心。

莫霜面上的笑意一敛,有些感慨。她不经意瞅见帝承恩紧握的手,微微明了,看来这帝承恩对靖安侯君不是一般的怨愤啊。

也是,若她是帝承恩的身份,怕是早就疯了。

帝梓元掀开韩烨的外衣,瞧见他肩上的伤,眉头皱起:“我带了些伤药过来,是长青从泰山净玄老头那拿回来的,效果不错。”

这么一掀,韩烨半个肩膀都露在众人面前,帝承恩坦然得很,没有半点羞涩,朝门口立着的长青道:“把伤药拿进来。”

内殿的宫娥太监齐皆低下头,莫霜瞪大眼,帝承恩尴尬沉默地立在一旁,韩越望着天,假装没瞧见。

韩烨咳嗽一声,微微有些不自在,耳尖罕见的有些红。

长青拿了装药的瓷瓶进来,帝梓元接过,朝房里打量了一眼,开口道:“太子受伤,经不得风寒,不用这么多人伺候了。”

帝承恩脸色煞白,回转身,“殿下,承恩告退。”说完领着侍女退了下去,竟不敢和帝梓元对眼。

帝梓元眼皮子都懒得挑,望向莫霜,“公主还未正式与殿下议亲,留在东宫也不妥当,我给公主备了伤药,选了几个伶俐的侍女,这一月会在别苑里妥当照顾公主。天色已晚,公主不如趁早回别庄休养,免得误了时辰。”

帝梓元这话说得忒顺畅威仪,众人硬是从她脸上寻不出半点别扭之意来。韩越暗暗咂舌,总算明白太子十几年念着帝家女的缘由来。历经了疆场朝堂历练的靖安侯君简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威势,半点不堕帝家派头,比东宫太子妃更像太子妃!

那帝承恩与之相比根本就不在一个级别上,也就只有这个北秦公主尚还能抵得一二,但也显得稚嫩了些。

莫霜被帝梓元的目光压得一滞,挑了挑眉,颔首:“候君想得周到,莫霜先谢过了。我身边有护卫相随,不用候君专门遣人护送。”

“如此也好。”帝梓元点头,神色淡淡。

“太子殿下,莫霜告退了。”

莫霜话音落定,拍了拍手,殿外候着的北秦护卫走进来,将她小心扶到软椅上后就欲抬着她朝外走,却被莫霜打了个手势停下来。

她回转头,望向帝梓元,笑了笑道:“今日是我邀了殿下一同去密林捕猎,殿下是为了救我才会受伤,候君雅量些,莫错怪了殿下。”

内殿内一时有些安静,帝梓元抬眼,望着莫霜,突然开口,“莫霜公主,我在晋南时听过公主的名声。”

莫霜挑眉,“哦?候君听过我?”

帝梓元一双眼乌黑清亮,缓缓道:“听闻公主武艺超强,飒爽不羁,北秦的儿郎莫不心仪。我原以为公主必不是那深闺妇人,喜行那拈酸吃醋之事。两次得见公主之言,实在…见面不如闻名。”

莫霜神情一怔,殿内众人低着头,大气都没敢喘,连韩烨也抬首朝帝梓元看去,见她微肃的脸,眼底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

以帝梓元的性子,这话已是极重,但偏偏从她口中说出,却别有一番坦荡之感。

“靖安侯君!”莫霜身旁的侍卫统领肖恒面色一变,就要反驳几句,却被莫霜拉住,她深深看了帝梓元一眼,半晌,摇摇头,笑了起来,“候君果非常人,是莫霜小家子气了,肖恒,回别院。”

说完,手一挥,让北秦的侍卫抬起她出了内殿。

殿外,肖恒实在气不过,嗡声道:“殿下,那帝梓元欺人太甚…”

没想到莫霜摆摆手道:“你当她真是为了我的话才动怒,她是因为我害得太子受伤,才会如此。我原本以为那靖安侯君是铁石心肠,对大靖太子全不在意,所以才激了激她,没想到…这两人倒是有趣得紧。”

“殿下,您真不打算嫁给大靖太子,属下看这太子和传闻中有些不一样,今日也是他救了公主您,他的武功品性,在北秦也算少有了。”

莫霜摆了摆手,托着下巴,“让我再想想,这等好男人,我比那帝梓元迟了十几年才遇到,着实可惜了。”她露出挣扎的神情,朝一路陪着她入大靖的侍卫长看去,苦恼道:“要不,我放下架子,去争取争取?”

肖恒看着自家喃喃自语的公主,黑着脸,半晌无语。

内殿,五皇子乖觉地领着一众侍从退了出去,唯留下衣衫不整的韩烨和满脸肃容的帝梓元。

 

第一百零六章

韩烨见一殿人顷刻退得干干净净,敛了面上泛红的神色,复又一派坦然。

帝梓元瞅了他一眼,嗤了一声:“在化缘山里就被我里里外外看光了,有什么好装的。想让莫霜知难而退简单得很,你直接拒绝不就成了,以她的性子必不会纠缠。”

帝梓元说这话的时候,眼微挑,带着一股子嫌弃之意。

韩烨看她半晌,罕见的没有半点不悦,眼底微带笑意,朝肩上指了指,“你不是来换药的?你要还不动,我就唤宫娥进来了。”

帝梓元顿了顿,满脸不情愿,但还是走到韩烨身旁,弯□,小心将瓷瓶里的粉末倒在他肩上,神情缓和下来。

两人隔得极近,韩烨一抬头,正好瞧见她微挑的眉眼,瞳中的担心隐隐绰绰,瞧不真切。他心底突然安定踏实下来,无论他和帝梓元这些年经历过什么,又横隔着什么,他们这一生的命途早就缠在一起,分不开了。

韩烨抬眼,开口问:“梓元,莫霜性子大咧,和安宁相似,你怎么这么不待见她?”

瞥见韩烨脸上的苍白,帝梓元眉头皱起:“你们兄妹俩倒喜欢问一样的话,难不成天下间所有和安宁性子相似的姑娘,我都要喜欢不成?你们这是什么逻辑?我待见安宁,只是因为她是安宁。”

韩烨“哦”了一声,还未开口,帝梓元的声音淡淡传来:“你问我为什么不喜欢莫霜,当初在化缘山底我耗了三天三夜才保住你的命,她一晚上就差点全给毁了,这么糟蹋我的功力,我为什么要喜欢她。”

韩烨望着帝梓元面上理所当然的不悦,露出一抹苦笑,“你…倒是直白。”

上完药,韩烨正欲将衣袍穿好,手腕却突然被帝梓元拉住,见她一眨不眨垂眼望向自己,韩烨咳嗽一声,不复刚才轻松,疑惑地唤:“梓元?”

帝梓元却没应,反而眼一眯,将衣袍一把拉下,瞬时韩烨整个上半身都空了出来,这气势不可谓不猛,韩烨一下子怔住。

这时,正巧端着补品的两个宫娥踏进殿内,瞧见自家殿下神色惊讶、靖安侯君一脸用强的模样,惊呼一声。见帝梓元和韩烨同时抬首望来,两人脸色红白交错,腾地跪倒在地。

“殿下恕罪,候君恕罪。”

这时候闯进来简直太不识相了,自家殿下想着这一日怕有十来年了。

韩烨默不作声,肃着脸。帝梓元眼一眯,遥遥朝两个宫娥抬了抬下巴,“出去,没有吩咐,不用进来了。”

两人如蒙大赦,点头如捣蒜,低着头小心翼翼将茶盅放下,飞一般退了出去,临跨出门的时候还极贴心地将门给带上了。

韩烨脸色一黑,正欲开口,哪知温热的触感落在了胸前,他低头,看到帝梓元胡乱碰的手,眼微微一沉,声音重了些,“梓元!”

帝梓元垂首,手在他胸前指了指,一本正经,“韩烨,上次我在化缘山就想问你了,你这里是什么时候落下的伤?”

韩烨前几年在西北,身上落了不少伤,他循着帝梓元的手垂眼,瞥见伤口,来不及为刚才的胡思乱想尴尬,神情一变,漫不经心去扯衣袍,“在西北呆了几年,身上哪能不落个伤。”

帝梓元皱眉,“你去西北不过是这两三年的事,这伤至少落了七八年,那时候你在京城里养着,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韩烨胸口处有一道极深的刀痕,以帝梓元的眼力,一眼就瞧出这刀伤应是穿胸而过,至少休养了几月才见好。

见韩烨敛眉不语,她想了想,有几分明了,“我在晋南的时候听说你曾经被细作绑架出宫,禁卫军几日后才在京郊的破庙寻到了你,可是那次受的伤?”

韩烨颔首,帝梓元微有感慨,“你和温朔也算是缘分了,苑琴说是温朔碰巧救了受伤的你,才会被你带回东宫。若当初不出这事,他恐怕一世都是个乞儿,难得有如今的造化。”

“梓元,温朔他是…”韩烨突然开口,瞳色深沉,道:“是啊,温朔和我也算有缘。”

他看着帝梓元,话到嘴边忍了下来。烬言的身份不能说出口,父皇能容忍有梓元的帝家,但决不可能容忍烬言还活着,若父皇知道真相,只会让靖安侯府和他们姐弟处境堪忧。

帝梓元把韩烨的衣袍拉上来,目光在滑过他身上的各种剑伤刀伤的时候凝了凝,面上却是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

“以后多惜着命,这世上什么都能挽回,只有这个不成。”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底有淡淡的怅然。

世上能说出这句话的人并不多,韩烨却知道,帝梓元是其中一个。当年一夕间帝家满门尽殁,没有人比她更明白人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的感觉。

韩烨迎上她的目光,颔首,应道:“放心,我的命硬得很,怕是除了你,谁都收不走。”

帝梓元懒得和他贫嘴,端了桌上的血燕递到他手里。韩烨接过来,想起一事,道:“前几日你和安宁动手了?”

帝梓元挑眉,“怎么?你要为她出口气?告诉你,我可没留情,她脸上的伤估计到现在还没养好。”

韩烨叹了口气,“心里头舒坦了?”

帝梓元点头,“舒坦了。”她顿了顿,“怕是安宁没有舒坦。”

韩烨沉默下来,安宁把帝家的真相瞒了十年,梓元逼着她在仁德殿前指证嫡亲,这件事安宁不会怪梓元,可却不会原谅自己。她这个皇妹是生性豁达,却最重友情和亲情,怕是心底的疙瘩难以尽除。

“以后还有很长时间,总有一天,安宁会放下的。”韩烨缓缓道。

帝梓元叹了口气:“但愿吧。你既然没事,我就先回侯府了。”她说完,转身朝外走去,行了几步,突然顿足,回转身,望向韩烨,有些灼然:“韩烨,年节的那一晚,你在哪里?”

韩烨微微一怔,眼底似深沉似诧异,“那日我让温朔去了靖安侯府后就去宫里守岁了。”他迎上帝梓元的眼:“怎么?出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