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华也不多言,过去坐下翠果这边就机灵地倒了热茶过去给她喝,顺带暖手驱走寒气。

隋李氏过去坐下,低声道:“王妃若是喜爱梅花,我娘家倒是有树苗,说起来,晋王府的梅林中的梅花,倒是大部分都出自我娘家呢。”

这…

明华略微一愣,想起她母族姓李,不由道:“隋太太母族,难道是沂州李家?”那倒是盛产梅花的地方,李家的梅园更是出名到了当年先帝冬日不畏严寒特意去沂州游玩的地步。

说起来,也算是一段佳话。只是自此之后,沂州梅树价格飞涨,让人望而生畏。

隋李氏笑了笑,道:“王妃见闻广博,我母族正是沂州李家。”她说着给明华续了茶水,才又低声说:“沂州紧邻北疆,虽然比这京城更是寒冷一些,我却是习惯了那样冷冽的天气,初到京城之时颇有些不适。不过,这些年来,沂州能够太太平平,也多亏了宁王殿下呢。那些年来,有他在北疆坐镇,只觉得底气十足。”

“…我小时候,”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看着里面透明的液体,笑着道:“北疆正是不稳,加上沂州梅花出名,李家梅园更是得了圣祖和先皇赞誉,每年冬日都觉得过得心惊胆战。不止害怕北陵人冲过了北疆,还担心那些折花偷树的贼人…”

说起往事来,隋李氏话不由多了起来,言语之中带出来的对宁王的感激也是情真意切。明华听她说起那些惊心动魄的守护梅园的事情,只觉得心中一阵热血涌动一样,不由想到若是她又该如何。

“…那一场大火烧了两天,梅园毁去了大半…”

“百十年的基业,先祖的心血,虽说是情势所迫,然而你家中人倒是果决,竟然也下得去手。”明华听隋李氏说起沂州那些惊心动魄的事情,只觉得惊愕又暗暗佩服。梅园已经有了两百多年的历史,如果放在她手中,她不确信自己是否有这样的决断,忍心一把火烧了。

“那个时候不烧也不行了,不然整个李家说不定都要陪葬其中。我当时不过六七岁的年纪,等着尘埃落定回去的时候,看着满院子的枯枝烧得黑压压的一片,忍不住抱着枯树哭了大半天,喉咙都没了声音都不肯走,晚上睡觉都不愿意回屋的。后来还是父亲劝我,说不破不立,浴火重生,等到明年梅花会开得更好的。那一年,我跟着家中人一起照顾梅园的梅树,移植新树苗…一眨眼就是十多年过去,当初嫁到京城的时候,我就跟父亲母亲说,旁的东西我都不要,只要给我带些树苗就好。”

此时暖阁的门被推开,晋王妃带着一股冷意进来,笑着道:“在说什么呢,怎么…表嫂怎么都哭了?”

第48章 巧遇

晋王妃惊讶地看着在座的两个人,不是说好了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好好跟宁王妃说说话吗,怎么说得都哭了?

隋李氏连忙擦了眼泪,笑着道:“是我失态了,只是想起了沂州家中一些往事。”她说着倒了杯酒一饮而尽,“我自罚三杯!”

“哎哟,这可是我准备的好酒,都让表嫂给牛嚼牡丹的浪费了!”晋王妃见没事,这才笑着过去凑趣。一场赏梅宴宾主皆欢,等送走了客人,晋王妃这才露出疲倦的神色。

“也不知道表嫂可如愿了没。”她喃喃自语,响起大舅舅隋墨的请托,和这些天的筹谋安排,最终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摆手让给她揉按的丫鬟退了出去,这才翻身趴在软榻之上,考虑着隋家这般做的意味。

难不成,大舅舅这是选定了宁王?准备在众多皇子中支持之前都不怎么有存在感的宁王?

为什么不是皇后嫡子的齐王,又或者根基身后的魏王?偏偏是宁王,看似军功赫赫,但是在京城并无根基,连着兵权都要被谢家抢走的宁王?

若是隋家真的选了宁王的话,那晋王殿下怎么办?

晋王与魏王一母同胞,虽然并不见魏王多有长兄风范,可是这…毕竟是撕扯不开的血脉关系,就算晋王想要转而另投他人,只怕也会被怀疑吧?

不过,宁王妃倒是光明磊落,从行事风格来看,不是那种小肚鸡肠、喜欢猜疑的人,也许…

晋王妃心思涌动,半响又猛然在软榻上翻了几下,弄得头发、衣衫凌乱,这才猛然起身叫人进来给她整理仪容。

如今皇上虽然看着还算康健,可是毕竟年岁已大,是该好好考虑晋王府未来的前程了!总不能还跟前两年一般装作懵懂无知,跟在魏王身边被他利用的好。

想起隋崛的死,晋王妃眼中恨意陡升。她的舅舅,自幼最为疼爱她的舅舅!若他真是羞愧自尽也就算了,偏偏是被人毒杀,还要背负那样的罪名!

就算他当年在南岭所做的事情罪该万死,也该是三堂会审,刑部发落,皇上下旨才对。哪里由得那些肮脏的小人,为了他们的利益动手杀人,还想要舅舅一人承担起那般杀头的罪责!

若非宁王查案仔细,隋家岂不是要为了给别人背黑锅而门庭败落!纵然如此,如今隋家因为舅舅的缘故受了不小的影响。而之所以会有这般祸事从天而降,不过是魏王想要对付齐王,动一动萧家而已。

魏王是晋王兄长,既然能够查出当初萧黎一案之中的几个逃兵藏身何处,如何会不知道隋崛当年所为?他又非蠢货,难道不知道一旦这件事情闹起来,齐王为着脱身怎么也不会放过隋崛的…

纵然隋崛做下那样的错事…可是,魏王的举动却还是让晋王妃寒了心。

若是这位兄长坐上了龙椅,他们夫妻只怕也沾不到什么光,说不得到了需要的时候还会把他们丢出去做他登上龙椅的牺牲品!

晋王妃不是个蠢笨的人,晋王也有些小聪明,然而比起上面几位已经有了多年根基的兄长们来说,他们实在是不值一提。魏王是如妃的第一个儿子,比齐王还大些,自然是从小就颇受重视。他的婚事也是如妃几经考量,选的最为有助力的王家。

等轮到晋王的时候,魏王已经展露头角,颇得皇上重视了。为了让这个小儿子能够踏踏实实的在日后帮衬魏王,不管是在日常还是婚事上,如妃都用尽了心思。

先是树立起魏王兄长的威严,让晋王对他崇敬。然后就是妻子出身要比魏王的妻族差上一两筹,免得等晋王年纪大了之后生出非分之想。两个儿子若是自己先争斗起来,岂不是皇后看了笑话!

不得不说,如妃这般的想法也算是正常。只可惜,魏王在她的灌输下只觉得晋王这个弟弟就应该为了他甘愿赴死才好。而晋王成亲之后有了妻子、儿女,为了这个家也不能再像以前那般只附和魏王这个兄长,而不顾妻子、儿女了。

隋崛的事情,就是一记警钟。

晋王妃把这件事情揉碎了掰扯了清楚说给晋王听,终于让他对魏王的一举一动重新审视起来——你拿他当亲兄长,他可未必会惦记着你是他亲弟弟!

进入十一月之后,天气就更冷了。之前房顶的积雪还没化完,王府里偏僻些的地方,屋檐上还挂着一二尺长的冰柱子,就又是一夜大雪过去,冷得让人不想出被窝。

明华就窝在被窝里,看着宁王起身似乎一点都不畏惧屋内的寒冷,还是忍不住叫了外面守夜的绿桃多添了一个炭盆进来。

“冷了?”宁王回头看了她一眼,手伸进去摸了摸,觉得温热这才道:“炭盆也要小心着用,别中毒了。”

明华惊觉他掌心竟然不冷,一把抓住他的手惊喜地直接坐了起来,“你都起身有一会儿了,手还是热的?”宁王因为中毒和受伤的缘故,气血不足,时常会手脚冰冷。这些日子由着陈大夫调养好了不少,明华却没有想到会见笑如此快。

宁王一愣,连忙拉着被子给她盖上,“天冷,你也不小心些。”见明华睁着一双眼睛巴巴看着他,这才笑着道:“北疆比京城更是冷上三分,冬日里面一盆热水泼出去就能冻成冰。我不怕冷的,更何况,受伤染的寒毒有着陈大夫料理,也好了大半了。”

明华闻言惊喜莫名,只觉得这位大夫真是请对了。等着宁王出了门,她这才回过神连忙起身,一大早的让人去芙蓉园送了不少的东西,嘘寒问暖一番,回头这才精神十足地开始吃早饭。

等到早饭吃完,处理了府里的一些事情,听闻粉黛又开始动了心思往外递消息,明华这才笑着道:“查清楚她递的是什么消息,让孙半升把消息先拦着,不要打草惊蛇。”

放了这么长的线,若是不好好利用一下,怎么对得起粉黛一而再的作死呢。

她这边琐事刚处理完,就见紫葡匆匆进来,笑着道:“王妃,三姑奶奶和六姑奶奶一起来了,奴婢给安置在了莫离院的暖阁。”

“这两个人…”明华微微一愣,转而就想明白了。不知不觉,林明惠已经被送去京郊庄子上一个多月了。不过因为最近事情繁多,她都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似乎也没有听闻她回京的消息,难不成魏家没有去接人?

明华略微惊讶,等在暖阁之中见到林明若和林明馨两人之后,才确信魏家真的没有去庄子上接人。

林明若性子绵软,胆小如鼠,虽然那日得林矍点醒,却还是顾忌左右硬生生拉了林明馨一同过来。林明馨原本是不想管林明惠的破事儿的,那日因为她连着受了两次惊吓,回头她就病了一场。一开始,林明馨还有些悔过,后来却是越发的觉得林明惠害己害人,是个祸害。

然而林明若说着说着就要哭出来的样子实在是太难堪了,这才不情不愿地出了门。

不过,既然到了宁王府,她自然要摆出一副姐妹同心的架势了。

因此两姐妹倒是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说了个清楚,并且提出了一个小心翼翼的建议。“如今天气越发冷了,只怕庄子上不好过,不然咱们去看看?”

明华看了一眼说话的林明若,想了想道:“这几日你们去过魏家没有,若是没有,咱们还是先走一趟魏家吧。”只这般把林明惠接回来送过去,未免让人觉得林家女儿做事太过于霸道。魏家的媳妇他们说押着去了庄子就押走,说送回来就送回来,算什么事情呢?

林明若见明华应下这事儿,自然是无忧不从的。林明馨不管心中如何想,面上却是一口应下。

姐妹三人一同出门,到了魏家也不说是突然来访,反而直言是越好了今日去祈安寺还愿的。

“那一日去祈安寺拜佛,得寺中高僧指点,说是四妹妹冲撞了煞气才会事事不顺,要与生母一同吃斋念佛一个月才能消去煞气。为了免得累及家中,四妹妹连着家都没有回就去了庄子上。”明华笑容可亲,一双眼睛明亮透彻,从容不迫地说着瞎话:“当时我们就定下了今日再去还愿的,怎么四妹妹不在家?”

魏府如今当家的正是大夫人魏张氏,此时听着明华这般说只觉得唇角发苦,心中更是把眼前的笑面虎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当初传话的时候,她以为林明惠是得罪了眼前这位宁王妃呢,巴不得让这个弟妹多吃些苦头。因此全然没有把林明惠的生死去向放在心上,如今舒心日子才过了一个多月,她们林家的女儿竟然上门跟她要人?!

不是你们把人送去京郊庄子的吗?

她唇角勾了勾,这才开口道:“原来是这样,竟然是我误会了!那一日弟妹让人捎信回来,所是要再多虔诚礼佛一些时日,暂不回府了…”

“原来如此,我倒是没有想到四妹妹这般为着家中考量,那高僧都说了一个月足以消除煞气,不会影响家中气运,没有想到她为着家中竟还未曾回来。”明华掩唇轻笑,“既然这般,那是我们姐妹打扰了。等我们和四妹妹一同去祈安寺礼佛还愿,再亲自送她回来好了。想来,有了高僧的箴言,她当不会再坚持在庄子上礼佛才是。”

“王妃说的是,弟妹真是一颗心都为了这个家呢!”魏张氏勉强笑着:“难怪这几日里家中事事顺畅。”

“有用就好,亲家过的好了,我们这些亲戚也跟着沾光不是。”明华笑眯眯,两人又客套了几句,这才起身带着林明若和林明馨两人一同离去。

林明若毫无察觉,倒是林明馨跟在后面,若有所查地看着明华的背影。

林明华…不,大姐今日去接林明惠之前特意来一趟魏府,难不成真是特意给她撑腰,免得林明惠被魏家妯娌欺负的?她怎会如此好心?

然而想起那一日林矍所言,她终究还是听进去了一些。

同样是国公府出来的女儿,也许她们不能一荣俱荣,然而若是其他姐妹有事,她们却是难免受到牵连的。她们的出身已经决定了她们的关系,合在两利,分则…

林明馨坐在马车之中,一双手紧紧拧着帕子。

她与大姐再分心,再多动一些小心思,只怕也伤不了她半分。而一定做的事情会触及大姐的根本,林明惠就是前例了。别看今日大姐带着她们来给林明惠壮声势,那也不过是让林明惠的日子略微好过些。日后,林明惠若是再折腾起来,只怕不用出了魏府,就会有人把她收拾得干净利索了。

没个三五年做缓冲,她在魏府里面就别想再直起腰杆做人!

可是,若是大姐有一天不耐烦再顾着她们之间的那一点血脉之情,对她们出手的话…

林明惠,还是前车之鉴。

林明馨自问不想落到林明惠那般地步,此时再想起来五姐林明晗和二姐林明芊出嫁前后都对大姐恭维的紧,渐渐觉得自己痴傻了。不说别的,只林明晗跟着夫婿一同赴任这一点就让她心中暗暗艳羡不已了。

没有长辈给的丫鬟,小门一关,林明晗就能当家做主,小夫妻蜜里调油的还怕怀不上孩子?

哪里像她如今,伺候公婆,照顾丈夫也就算了,还要照顾有孕的通房。若不是她用了些手段,说是等孩子生下来再提成姨娘,才是给孩子体面,说不得如今那小贱、人就已经是姨娘了。

她越想越恨,等到了京郊庄子中,见着了形容枯槁的林明惠几乎是掩饰不住的惊讶了。

这才一个多月,林明惠足足瘦了两圈,素面朝天,皮肤干燥不说,连着头发都是干枯的,见到她们从马车上下来,竟然愣怔在原地,半响那一双木木的眼睛才回过神来。

“大姐!”林明惠伸手用力揉了揉眼睛,见眼前的人影没有消失,立刻就“噗通”一声跪了下去,然后膝行到了明华的跟前,“大姐,我知道错了,知道错了!你放过…”她猛然一顿,然后用力磕头,再抬头时就改口道:“你救救我吧!你救救我!”

林明馨在后面看着,心中不由发颤。林明惠的性子她是知道的,平日里面惯会装傻卖疯,让人无法指责她。然而,像如今她这般又跪又哭又求,把姿态摆的这么低,却还是头一回。

纵然这里面有做戏的成分,只怕也有七成是真的吧?

原她还觉得只把她关在庄子上便宜了林明惠,如今看来,倒是她太天真,想得太简单了。

一旁林明若轻轻拉了一下她的袖子,低声道:“看来,四妹妹是吃足了苦头了。”

林明馨心有戚戚,轻轻点了下头,看着绿桃和翠果过去把林明惠给架了起来,然后明华命人准备热水、香精油等物伺候她洗澡,这才上前一步道:“既然四姐姐要洗漱一番,那咱们不如寻个干净暖和的屋子坐等?外面天冷,我记得大姐畏寒的。”

明华扬眉回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六妹妹说的是,那就先去休息吧。”

这一等就等了近一个时辰,林明惠出来的时候比之之前简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头发柔顺地盘好了发髻,配着几样首饰,人虽然消瘦了不少,一番梳妆之后却透出楚楚可怜的宁静感。

她换的衣衫是从魏府带来的,如今倒是宽松了不少。

“见过王妃。”林明惠行礼,等明华叫起了,她才又和林明若、林明馨两人见礼然后老老实实坐在了一旁。

她这些日子吃了大苦头,国公府里打板子的人都是老手,皮肉只看着微微发肿,然而内里却是一碰就疼得要命。偏偏明华让她抄经,坐着抄是不行了,站着抄久了也难受,不然就只有跪着抄。这边还有婆子天天检查她抄了多少,若是少了就扣她第二天的饭。

她不计是在国公府还是在魏府,从来都是一日三餐外加点心水果,何时吃过饿肚子的苦?偏偏庄子上是一日两餐,扣了一顿饭,她就只有一顿可吃,加上身上还有伤,之后就病得昏昏沉沉。

病了不能抄经,然后就继续饿饭。请来的大夫也说她该清清肠胃,下下火。结果,庄子上的婆子就直接饿了她三天,等到再吃饭的时候,林明惠恨不得一口一个馒头的往嘴里塞。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过来的!

林明惠这才知道,她这位大姐的手段有多么的阴狠,折磨起人来都不用亲自动手,只吩咐上两句就足以让她生不如死了。

如今看到明华,她如何不服软,如何不求饶?

明华倒是懒得与她多说,见她站、坐、行礼都无碍就道:“四妹妹这些天来虔诚礼佛,倒是带上了点佛性。只是吃素毕竟太过于清苦,瘦了许多,等回去之后可要好好补补才是。”

林明惠闻言立刻激动地抬头看了过去,“多谢大姐…提点,妹妹回去后会好好休养生息的。”林明华竟然没有刁难她半分,就放她回去了?

一时间,林明惠有些如同在梦中一样,偷偷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得她额头都冒出了冷汗这才相信竟然是真的!她终于不用在这个鬼地方待着了,终于可以离开了!

这一瞬间,她早就忘记了自己的生母宋姨娘了,反正在这庄子上这么久她也只见过宋姨娘一次,其余时间都被婆子们拦着,母女两人根本就说不上几句话。就算是见面,也是她那时候病得要死才见了那一面,宋姨娘吵着闹着给她请了个大夫来,却只会让她饿肚子!

“你收拾收拾东西,咱们这就走吧。”

“没有什么好收拾的…”林明惠话一出口就见明华似笑非笑看着她道:“你抄的经文总归是要带走的吧,去祈安寺供在佛祖跟前继续为家人祈福才是。”

林明惠这才醒悟,请罪退了出去收拾了下东西,这才跟着出了庄子。

直到再也看不到庄子,她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倒在了丫鬟的怀中瑟瑟发抖——这噩梦一样的地方,她再也不要来了!

祈安寺中雪景一般,山路崎岖,今日倒是没有什么人,等林明惠虔诚地把最好的几本经文供奉在佛前之后,一行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这面子总算是装过去了,她们都可以回去了。

林明馨看着林明惠的样子,又想起之前那个影影绰绰的传闻,说是倾城公主看上了二姐夫郑天行,正是大姐一力压下,才让倾城公主铩羽而归的。倾城公主是何等人物,她纵然是没见过却也听闻了她的事迹。这般一个骄傲又骄纵的女子,还是公主之尊,却被大姐给教训了几次。

而大姐做这些,就只是为了维护二姐林明芊!

想到这些,她心头就隐隐有些发热。若是大姐也这么对她,那家中那些个妖娆的通房丫头怎么可能还有立足之地呢?越想她一路上心中那个隐隐约约的念头就越加清晰了。

既然大姐能够放过林明惠,也就是说她真如父亲所说,并非小肚鸡肠之人。她细细算起来,自己虽然做了不少的错事,可是总归是小打小闹的,大姐既然宽宏大量,应当不会放在心上才是。只要她老实认错,态度在诚恳一些,把姿态摆得低些,做出可怜的样子,大姐岂会跟她斤斤计较?

想到这里,她双眼透着亮光,丢开林明若和林明惠两人,快步上前两步跟上明华的步子,迟疑了一下这才低声道:“大姐,我…”

话还未曾出口,就被一个惊喜的声音打断。

台阶之下,一个身披红色狐狸皮斗篷的女子欢快地指着明华的方向道:“十二姐,是宁王妃呢!”

第49章 病了?

明华自然也听到了这声音,低头一看,下面一层站着的正是谢家的十二娘和十三娘两人。她心中隐隐有些烦躁,可既然遇上了也不能当做没看到,因此笑着打了招呼。谢十三娘拉着谢十二娘就上来了,笑着道:“我原本还说祈安寺里冷清呢,没有想到就碰到了王妃。上次我让人送去的东西,王妃用着可好?”

谢十三娘热情大方,让人推辞都没办法推辞,此时明华也只笑着点头。

“既然好我就放心了!”谢十三娘说,转而又看了一眼谢十二娘,直接问道:“上次给王妃的请帖,王妃为何没去,害得…我好生失望。”

“十三娘,别这么说,王妃要打理王府中的庶务,如何像我们这边清闲。”谢十二娘拉了谢十三娘一把,屈膝行礼,笑着道:“王妃别怪罪十三娘,她心直口快惯了,都是我这个做姐姐的没有约束她。”

“性子爽直是好事,我姑母家表妹也是这般的性子。只是…”明华笑了笑,“只可惜她年前就要出嫁了,这会儿正被姑母拘在家中养性子呢。”

谢十二娘一愣,转瞬就明白了明华话中的意思,见谢十三娘还一副好可惜,说不定我们还能成好朋友的架势,也不由微微苦笑,低声道:“谢王妃好意。”

“什么好意不好意的,不过是看到十三娘这般娇憨可爱,想起了我那表妹顺嘴一提而已。至于其他,我一个外人…”明华说着看了一眼谢十三娘,才又笑着道:“你们姐妹来上香,我就不耽搁你们了,此时已过了午后,如今天色暗的快,山路难走,城门也关的早,还是早早上了香就回去的好。路上耽搁,难免危险。”

她说罢不给谢十二娘说话的机会,转身离去。谢十二娘张口欲言,然而看着明华的背影最终却只是低头屈膝行礼送了人。

等人都走了,谢十三娘才低声道:“十二姐,你怎么不把握住机会把事情跟王妃说了?不是特意来寻王妃的吗?”

谢十二娘幽幽叹息了一声,道:“王妃已经说的明白了,举手之劳的帮忙她自然不会介意,若是想要让她帮更多的忙,却是不可能了。”

毕竟,宁王妃一个外人…

她轻轻叹息了一声,低声道:“走吧,咱们去上香,求佛祖保佑父亲在北疆事事顺利吧。”

到了下半个月,明华就明显忙碌了起来,各处的年礼都开始往京城之中送。往年她是忙着国公府的年礼,而今年则是宁王府。原以为宁王在京城之中没有什么根基,与外地也不过是在北疆那种边境、贫瘠的地方待过,应当没有什么年礼可收,却没有想到从着十八那日开始,王府中的库房竟然是都不够用了。

她还是小看了宁王的势力,只看这些过年的节礼,就当知道她的夫君在北疆多有影响力,而从北疆散去各处的官员与他又有多少深厚的情谊了。

“都是战场上过命的交情,”宁王看着那些送来的东西,神色间难得有些变化,声音都紧绷了起来,道:“虽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

明华这才了然,把那些东西都细细入册记上,分门别类入库。有些当用的,就直接拿出来用了。果然见宁王很是满意,晚间伴着南边一位将领送来的干笋炒肉片,竟然多吃了半碗饭。

又过了两日,明华才将将把这些年礼都入册入库整理好,北疆和宁王封地的年礼就也送到了。除开这些之外,让明华惊讶的是沂州那边竟然也有人送来了年礼。

是沂州李家,也是隋家大太太隋李氏的母族。

除了一些常见的年礼之外,随着车队送来的,竟然还有三十六株梅花,分别是红梅和玉梅各十八株,连着根系上的土栽种在及腰的圆肚花盆中,一株株开的正是娇艳无比。

“这…”明华还真的是被这阵势给惊住了,她与隋李氏不过是那一次赏梅宴的交情,虽然听出了她以及她身后隋家和李家对宁王的亲近。她却也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下了这般血本。

要知道,这梅花可不好运输,如今正是冰天雪地,又是梅花盛开的季节。一个照应不好,这花败了枯了,说不得树也会死。送过来的是三十六株,然而明华敢肯定,为着这三十六株送来宁王府的梅花,只怕李家运往京城的梅花要有近百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