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嫔,这个一二十年都没有人提及过的人物,此时却突然浮出了水面,年轻一些的人甚至都不知道这是哪一位。倒是那些年长的人,琢磨了许久,然后才露出笑容道:“看起来,宁王殿下要出头了。”

这是好事,京中的人没有谁是睁眼瞎的。皇子们哪个更出众一些,他们自然看得清清楚楚。宁王幼时不显,然而回京这两年却是显出了比齐王或者是魏王更出众的能力。

除了早早站队,选了魏王或者是齐王的人,余下皆是心中跟明镜似的,只觉得皇上做了一个好选择。宁王不错,宁王很是不错。

满月酒之后,明华就恢复了每日下午去校场的习惯,因为有孕而胖起来的腰肢很快就收了回去,胸部却越发显得丰满。还好,虽然孩子是亲自喂养的,然而夜里还是把他放到了收拾的耳房里,夜间夫妻两人的一些动静倒是惊扰不到孩子。反而是长长被孩子的啼哭声给坏了兴致。

“我倒是知道了为何有条件的人家,这孩子都是由奶娘喂养带着的。”宁王看着明华给儿子哺乳,刚刚被哭声熄灭的欲、火就隐隐升起。等着儿子被抱走了,他这才搂着明华躺下,一双手四处游走…

三月春暖花开,皇上二月份发作了一通,似乎是把心中的郁气全部都发、泄了出去,如今身体倒是好了不少。三月春猎就安排了月中,明华要照顾儿子,免了这番奔波,宁王却是被皇上特意点了名要跟着去的。

与此同时,齐王、魏王、楚王陪同,秦王和晋王留在了京中处理朝政。

明华如今一门心思全部放在了儿子身上,根本就懒得计较这些事情,送走了念念不舍的宁王,她回头就抱着大胖儿一起滚到床上睡回笼觉去了。

累了这么多天,也该好好歇息一番了。

至于皇上的意图,连她都看得清楚明白了,旁人谁还会不知道?宁王说了,这些都不用她来担心。她也当学着放下些事情,不能全不都担在自己肩膀上才是。

春猎时日,不时有消息传回京城。例如宁王殿下在春猎第一天出了好大的风头,第二天里猎赛的黑羊是被魏王给抓住了。之后皇上似乎心情不错,春猎多留了两天,等着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三月最后一天了。

这一日春雨绵绵,把整个京城都洗刷了一遍,绿树成荫。明华看着睡着的儿子,示意奶娘在旁照顾,这才放轻了脚步出去。

“王妃,午膳都按照王妃的安排,素菜都准备好了。”橙香笑着道:“只是,就算王爷在山上吃了几天的烤肉,这才回来,咱们也不能只上素菜吧?”

“你且等着吧,荤菜的料子,快有人送回来了。”明华抿唇笑了下,“王爷午膳回不了,东西却是要送回来的。”

橙香一愣,这才反应过来,道:“是奴婢犯傻了,这就让厨房里把香料、腌料都准备好!”她欢快地应了,行礼飞快得退了下去。明华看着她这般模样也只是摇头笑了笑。

那些春猎的猎物如明华所料,早早就被送入了府中。宁王被留在宫里用了午膳,等回来的时候恰好明华睡了午觉起身,正在演武场里挥汗如雨。

她一剑转身刺出去,刚好就见宁王站在演武场门口,一身青衣,唇角带笑。

明华挽剑回身,利索的收势放下了剑,这才回头笑着对走进来的宁王道:“只看着今年送入府中的猎物,我就知道王爷收获不错。”

“也是岳父大人帮忙,不然齐王魏王虎视眈眈,哪里有我出风头的份儿。”宁王过去拿起了明华随手放置的剑,略微掂量了下,“这分量,我用也差不多了。”

他说着挽了个剑花,“今年猎场倒是比前一年还热闹了些,少了点惬意。不过,我看皇上还是挺开心的…”

明华拿着帕子擦了汗水,这才笑着道:“几位王爷表现都不错,皇上自然是开心的。”她说着把另外一个帕子递给了宁王,“王爷出行这么些天,怕是累了吧?我早早让人烧好了热水,洗漱之后咱们就吃晚饭。”

“是该好好歇歇了。”宁王放下剑,“这几日在山上,是一刻都不敢放松。”他擦了把脸,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猎场几日,没有一日清闲的。这一次,若不是岳父一路派人跟着,我说不定就要吃亏了。”这还是上次被人在京中刺杀,他提高了警觉心呢。

果然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怎么,难不成真有人那般大胆,敢在这个时候对王爷动手?”明华脚步一顿,回头看向宁王,“王爷真无碍?”

“无碍,不过是些惊吓而已。纵然那些人胆子再打大,也不敢真刀真枪的当面动手,暗中放些冷箭,能成什么大事!”比起齐策闫的那次暗杀让人心惊,山林之中的暗杀就更趋向于无形。

毕竟,齐策闫才是真正战场上见过血,手头有人命的将士,煞气凛然。而京城里面这些所谓的护卫,实质上的刺客,更趋向于杀人于无形,山林这种复杂而混乱的场面才是他们所擅长的。

不过,宁王早有准备,加上林矍这边的安排,倒是收拾了对方几个人。尸体也没有抬回去坏了皇上的兴致,而是直接寻了个山坳丢进去。不用两天,山林深处那些肉食性动物就能把尸体啃到只剩下骸骨了。

那久等不得结果的人,自然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春猎归来,京城上下又重新忙碌了起来。宁王刑部的事情被秦王接手,虽然无差事在身,却是需要日日入宫,陪同君侧左右。这样的皇上带在身边教导的机会,齐王有过,魏王也有过,当年如日中天的秦王也有过。

而现在,终于轮到宁王了。

原本是繁花似锦,一切尽如人意的局面,宁王却没有得意起来,心中反而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除了每日逗儿子的时候有些真实的笑意之外,其余时间眼神中就透着一股子的沉思。

明华见他这般,忍了两天,终于这天夜里忍不住伸脚踢了宁王一脚,问道:“王爷这几日是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情?”

第86章 赏茶

宁王冷不防地被明华踢了一脚,却也不恼,想了想还是把心中的不安给说了出来。

“就是因为没出什么事儿,我才觉得不对。”他缓缓开口,“春猎,齐王是被彻底下了面子,皇上斥责了几次。魏王也没给他留面子,几次冷嘲热讽…派除来的暗卫也死伤大半,依着他如今的性子,怎么可能忍得下去?更何况,这几天我被皇上带在身边,他当会有所行动才是的…”

“不管是之前参奏晋王也好,让秦王接手刑部也好,都是他的反击。更别提,魏王年后就一直被御史台盯着,大错没有,小错不放…齐王的焦躁虽然沉寂下来不少,却还是…”

这次春猎宁王出了大风头,回来之后他也一直与前院的南宫先生准备着,防备着齐王的手段。可是,这么半个月过去了,齐王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不像是齐王的风格。

除非,齐王有着他预料之外的谋算。

明华翻了个身,略微直起身子看向宁王道:“王爷这是怀疑他另有计划?”

宁王撩开她垂落下来的头发,片刻才低声道:“没有半分端倪,这才是最让人不安的地方。齐王的反应与我的预料相差太大…”他从未小看过齐王半分。纵然齐王这一年来,被带绿帽子,死了王妃,死了嫡长子,与长公主决裂,一步步走下来越来越狂躁,失去了以往的沉稳和冷静,再没有当初进退有度的模样。

可是,齐王毕竟是齐王。若真是小看了他,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被他狠狠咬下来一口了。

之前,不就是他一时疏忽,差点被那队刺客要了命吗?

宁王沉吟半响,轻轻舒了一口气。

“不去想了,如今这般情势,我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皇上的态度很是明确,钦天监里年后这段时间处置的人不少,纵然不去调查大约也能明白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想想皇上会因为几人之言,所谓的命格,就决定对自己的态度,宁王也是颇觉得有些嘲讽。

明华倚着他的肩膀躺下,半响才低声道:“我觉得王爷想得太复杂了。”她略微顿了下,没有听到宁王反驳,这才继续道:“齐王却是不会是这般轻易认输的性子,我也同意王爷的说法,如今这般平静,定然是他在安排什么后手。这后手,说不得对王爷还是一招致命,能够把王爷拉下来的。”

她缓缓分析,“既然确定了这个,咱们就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细枝末叶的事情,只看齐王能从哪几个方面下手,才最有可能给王爷造成最大的损失。”

宁王闻言精神一阵,是他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反而没有明华看得清楚。这般刨除表象,简单直接的办法才是以不变应万变的好决策。他仔细想了想道:“暗杀这样的事情,他怕是不会做了。这两次,他应当明白,我身边有的是高手。”

“除开暗杀,他御史台有人,参奏的可能性是有的。只是,他若是要参奏,会参奏我什么呢?”宁王自觉自己做事从未留下过大把柄,若是齐王想要找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参奏他,只怕皇上都会先不耐烦。

明华皱眉,“我倒是有一个想法…”她顿了下,“齐王若真是跟我想到我一处,只怕,皇上定然是会被触怒,王爷到时候处境定然要艰难些。”

“明华想到了什么?”宁王扬眉,到不是不信,而是有些意外的惊喜。明华这般为他苦心思虑,他莫名有些开心。

黑暗中明华却是没有注意到他的变化,只略微想了想才道:“父亲曾经说过一句话,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这话一出,她明显感受到了宁王搂着自己的手臂猛然一紧,半响才又缓缓放松下来。明华舒了一口气,低声道:“王爷在北疆多年,战功赫赫。然而,如今北疆平稳,那句战时理所应当的‘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如今却是最为容易化作利剑,横于你和皇上之间的。”

明华话中的意思,宁王如何不懂?

他才刚刚摆脱了危及帝星的名头,皇上回转心意对他略微亲近了些。然而这亲近之中有示好的意思,也有着观察和试探的意思。看他是否对皇上多年的冷落和漠视心怀怨怼,看他是否真的把雷霆雨露皆为君恩这句话奉为心中信条,看他是否孝顺,看他是否表里如一…

父子之间,再其乐融融的画面,也不过是一种掩饰而已。

他们之间,何时有过真正的父子之情?不过是互相做戏,互相隐瞒和试探,深深猜忌着对方而已。

而在这个时候,若是一本参奏,指出他在北疆的时候不受君命,夸大一些,说不得就是有拥兵自重之心。若是再深挖,说不得就是有谋逆之意…

明明早已经天气暖和,然而宁王却是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若非他素来不瞒着明华,若非明华关心他多问了一句,若非他们夫妻这一两年来越发的相知…说不得,他就真的要一头栽进去了。

而此时,明华依偎着他,仿佛在安抚他一般。

宁王听到明华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只说了一个人的名字。

“齐策闫…”

齐王手中,有齐策闫!

“齐王兄,最近似乎憔悴了些,可是户部的事情繁杂,太过于耗费心力了?”宁王出宫之时,在宫道上预见了齐王,见他形容憔悴,双眼发亮的样子,不由问了一句以作试探。

齐王闻言顿住了脚步,上上下下看了宁王一通,这才缓缓道:“六弟倒是容姿焕发,可见最近是春风得意呢。只是,烈火烹油,所有人都盯着你来看,可就不见得是好事了。”

他说着略微一拱手,“户部还有事情要与父皇商议,我就不赔六弟多说了。再会…”

“再会。”宁王笑了笑,目送齐王离去,这才缓缓转身,随手抛给了送他出宫的内侍一锭银子,问道:“齐王这些天频频入宫吗?”

王爷间互相打探的事情,在这些内侍看来,早已经是见怪不怪了。他利索地收了银子,笑着道:“这几日户部琐碎的事情不少,齐王殿下倒是时常入宫面圣,十有八九就要在皇后娘娘处留上一顿饭。”

宁王了然,笑着点头,等出了宫倒是没有立刻回宁王府,反而一个转身去了国公府。

郑天行这些年来政绩不错,加上京中有人脉,之前还是逃兵一案的首发者,今年二月间就被下旨调入了京中。昨日入京,暂住国公府。明华与林家二姑娘林明芊素来关系好,今日一早就去了国公府。他应承了要过去吃午饭,自然是不能耽搁的。

国公府里,除了一起赴任泉州的林明晗夫妇之外,其余人皆是到齐。其中不论是身份,还是排序,都是以宁王和明华夫妇为主。这两年京中风云变幻,各人际遇不同也是各有变化,如今难得齐坐一桌也算得上是和乐。

男人那边推杯换盏,一番热闹,却也没有人敢强行让酒给宁王。几轮下来,酒到酣处,宁王这才笑着看向郑天行,问道:“二妹夫此次虽然调回京城,然而去何处可还未曾定下,你有何打算?”

若是论起国公府这六个女婿来,郑天行自然是出身最差的。然而除开宁王这个已经皇位有戏的人不说,他却是所有人中仕途最为平坦的一个了。有国公府撑腰,补足了家世不好的缺憾,他人又有才干,能取舍,知进退,绝对不贪心不足。饶是其下几个妹夫大看得上他的家世,对他却也礼让三分。

说不得郑天行这个真正科举出身的人,未来能走到哪个地步呢。他们这些世家子弟,看似风光无限,然而哪一个也不是嫡长,未来府邸分家,他们失去了家族的光环,也不见得就能比那个时候的郑天行强到哪里去。

因此,听得宁王问话,余下几人也都下意识安静了些,只等着郑天行回话。

郑天行顿了顿,仔细斟酌了下言语,才缓缓开口道:“我一个刚提到六品的小官,哪里有挑拣的资格,自然是需要我去哪里,就去哪里做事了。倒是劳得王爷操心了。”

这话说的有水准,咋一听都是谦辞,又谢过了宁王。然而仔细一品味这话,却是有着不一样的意思。

劳得王爷操心,需要我去哪里,我就去那里做事。

这是摆明了投靠宁王了。

在场的人中,就算不都是人精,却也没有一个蠢笨的,这话略微回味了两遍也就懂得其中意思了。这些心思不同的连襟们就开始各自盘算着他们的小心思,考虑起未来的事情了。

他们也该给自己寻个出路了不是?

而宁王当面问这个,最想要的莫过于这样的结果了。郑天行这般回应,实在是让他很是满意。

而女眷那边,许是夫妻之间心有灵犀,等着饭桌撤下,上了消食茶后,明华也看向了一旁的林明芊,笑着道:“你这气色可比之前好了不少了。”

“哪里比得上大姐,这般起色都让人嫉妒了。”林明芊笑着道,神色亲近而不刻意,姐妹两人的关系素来亲和也就比其他人多了些融洽。

明华笑了笑,细细询问了他们房子收拾得如何,之前买下的庄子可还算好,身边丫鬟仆从够不够用,得了林明芊一一回答,这才道:“这些其实都是小事儿,你素来妥帖,我也不过是白问一句而已。不过,有句话我却是真心实意问的。”

“二妹夫此次入京还未定下去何处,你们心中可有定论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抬头看了过去。不管是惊讶也好,羡慕也罢,此时都不敢多言语,只等着林明芊回话。

林明芊笑着道:“大姐说的什么话,大姐对我、对我们夫妇、孩子们好,难不成我是不知道的?”她说着凑近了明华,道:“因此,大大姐放心,妹妹也不会让大姐担忧。这差事的事情,天行也不急,只说看安排。他这个人,是个实心眼,不管安排再何处,都会踏实做事,绝对不会敷衍了事的。”

这话与郑天行的话有异曲同工之妙,加上姐妹之间更亲近三分,因此这忠心也就表达的更为深切了一些。

明华了然,余下众人也了然。

之后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郑天行就被安排入了吏部。以六品下的官阶,担任了六品上的都尉一职。等于无端又连升三级,惹得得了消息的几家各个扼腕不已。

不要说是两年前,哪怕就是一年多前,明华刚刚与宁王成亲的时候,他们又有谁看好宁王呢?错过了一开始的时机不要紧,他们有着天然的亲戚关系,只要这个时候凑上去,踏踏实实做事,定然也会有个好前程的!

“人回来了?”齐王闻声立刻站了起来,手中的毛笔一滴豆大的墨水低落,毁了他细心写的奏章,他却是半分也没有放在心上,只叫一旁师爷帮着重新誊抄一份,就匆匆绕过书桌出去,再次确认道:“人回来了?”

来的护卫点了下头,神色郑重道:“王爷,人已经回来了。为了以防万一,属下把人安排在了西山下的庄子里。这会儿正在休养,说是齐策闫所说果然无误,当年宁王带兵,确实违背过不少次圣命!”

齐王双眼一亮,立刻吩咐道:“准备马车,出城!”说着来回走动了两圈,几乎压抑不住内心的欢喜,“不枉费我这些日子一直隐忍,伏低做小…宁王,这一次,我就让你翻不了身!”

他越发的兴奋,双眼亮到惊人。很快马车就备好,齐王匆匆出门、出城,这样的消息却是一点都不耽搁的传到了宁王府中。

彼时明华正与宁王一同下棋,听得这消息不由抬头看了一眼,这才缓缓道:“果然是准备拿北疆的事情作伐,王爷可都安排好了?”

“你且放心,采薇的轻身功夫就是连着她大哥都自叹不如,从京城到北京,她日夜赶路,六天足以抵达。”宁王直接推车入底,道:“将军!”

明华撤下士护将,转而才又道:“采薇做事,我还是放心的。”郑采薇的性子虽然活泼,然而做事从来不轻浮。交代她的事情,她素来能够做得很好。加上从小行走江湖的缘故,她也是颇有些远见的。

两人厮杀了一会儿,明华落败。宁王笑着收了子,这才缓缓道:“只是,齐王究竟能够查到多少,却是我不能保证的。”战场上有些事情,当时是英勇杀敌,事后可能就是另外一个意思了。“不过,齐王若真想凭着这个就拉我下水,却是达不到了。”

转眼四月就过完了,五月端午之后,天气越发的炎热起来。人心浮躁,脾气自然就没那么好。而就在这个时候,北疆那边送来了谢天峰的一个请安的折子。

谢天峰在北疆几经蹉跎,如今终于是老实了下来,请安的折子写的情真意切。看得皇上倒是念起了旧情,态度松动了下来。后面他又提及了北疆苦寒,百姓艰难,又说北疆将士各个都以身作则,农忙之时带着兵卒帮着百姓耕田,收割。再赞誉了宁王,说这是宁王留下的规矩。

谢天峰感叹到,如今虽然宁王已经离开北疆两年多了,然而北疆的百姓依然惦记着他,时时提及。可见,宁王颇得北疆民心。

这后半篇可以说是繁花似锦一般夸赞宁王的,然而皇上看着,脸上原本带着的笑容却是渐渐没有了。

北疆百姓,只知宁王,不知将领…北疆将领、兵卒,只知宁王,不知首帅…难怪谢天峰初去北疆,出师未捷…这般的民风和将士,谁又好带?

宁王…

皇上伸手轻轻敲击着桌案,郑海连忙上前过去续了茶水,低声道:“皇上可饿了,奴才上些点心过来?”

“不用。”皇上摆了摆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今年的新茶,味道倒是不错。”他略微赞了声,回头再看谢天峰的那份奏章,却露出了沉思的神色。

郑海仿佛不知道一般,笑着道:“这是沂州的梅花茶,因为种在梅林间,隐隐约约还是带着梅花香味的…”

“沂州?”皇上略微愣了下,“沂州的梅花好啊。说起来,沂州紧邻着北疆,这梅花茶,宁王怕是要喝得不耐烦了吧?”

“这…”郑海迟疑了下,皇上见状扬眉,“怎么,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怎么回事?!”说到最后他声音一沉,难不成,宁王府中的沂州梅茶,要比宫中的贡品还好吗?

郑海笑着道:“皇上息怒,奴才领皇上旨意去过几次宁王府,那边的茶…”他顿了下道:“有时候上的毛峰,有时候上的武夷,有时候是六安…总归不拘一格,味道嘛…奴才不懂茶,不过看宁王喝起来倒是甘之如饴,很是顺口。许是奴才跟在皇上身边时日久了,这舌头也刁钻了?”

“怎么说?”皇上心中怀疑渐渐褪去,“难不成,宁王府的茶不好?”

“茶倒是好差,内务府供应的,就是…”郑海在皇上地注视下讪讪笑了下,“十有八九都是上一年的陈茶,新茶的话,难得喝到过两次。只,宁王仿佛一点没有察觉…”

“这孩子…”皇上缓缓摇头,半响才道:“他一个军伍之人,哪里懂什么茶?给他好茶怕也是浪费了!”这般说着,却是露出了个笑容,“粗人,一点都不像朕!”

“这奴才可不敢答话,宁王毕竟是王爷呢!”郑海笑着道:“不过,皇上说宁王殿下不懂茶,那奴才也就明白了。”

皇上笑容渐渐褪去,又看了看谢天峰的奏章,之前的怀疑和猜忌早就被压了下去,半响才道:“虽然是不懂,可是他府里如今也是有着王妃的,宁王妃是林国公的嫡长女,想来要比他懂些茶…”

不过,内务府嘛,素来是看人下菜的,宁王回来这两年他虽然不曾苛待,却也没有怎么重视,难怪内务府的人敢怠慢他了。

“把这梅茶,连同新上的毛尖和六安各备半斤,送去宁王府!”

“还是皇上疼惜后辈,这般好东西也舍得赏赐下去。”郑海笑了笑,领命退了出去。皇上坐在殿中却是露出沉思之色,谢天峰这奏章,究竟是无意提及呢,还是有感而发?

又或者,是什么人看宁王不顺眼了?

他眉峰紧皱,许久才把折子放在压中不发的那一摞。

先等等吧,看后续还有什么事儿没有?若是没有,就当无意好了。若是有…到时候再说!

“父皇赏了宁王几样今年的新茶?还是郑海亲自去的?”魏王得信儿不由一愣,半响才道:“这不年不节的,宁王连着宫都没入,又无差事在身,做了什么事情得父皇夸赞,怎么就无缘无故赏了这新茶呢?”

茶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重要的是,这茶背后,皇上的意思究竟是怎样的?

魏王百思不得其解,一旁谋士刘榀却是略微想到了些细节,问传讯的人道:“今日皇上处,可是上了什么不同于以往的奏章?或者是见了什么人?”

齐王势弱,宁王渐渐崭露头角,可不能太过于放松了才是。

那人道:“皇上如同往常一般,并未见什么其他人。至于奏章,听闻有一封北疆送来的请安折子,是谢天峰的。”

“谢天峰?”魏王下意识摇头,“他才不会说老六好话呢!他在北疆吃了那么大的亏,只怕都记在了老六身上,如何会夸赞老六,让父皇都心动去赏了老六春茶?”

刘榀却没有因此就被说服,只仔仔细细想了许久,半响才缓缓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