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记吃不记打的性子还是没改,当即嗤笑道:“您的乖孙女哪能有事呢,宫里几尊大佛护着,就是被吓傻了也能一辈子衣食无忧”。

程王氏狠狠瞪她一眼,本来就因见不着女儿而心慌,李氏偏撞枪口上来,“大嫂何必妄自菲薄,不说阿绵有谁护着,若是阿婉阿妍出了什么事,大嫂你舍不得白费力,我们二房也能帮你养一辈子。”

她向来是个大气知礼的性子,这回被李氏一激,竟也说出了这么难听的话来。

朱氏和道:“说的是呢,不过以大嫂的厉害,怕是人真傻了也能卖出那么几分价钱来。”

“行了行了!”老夫人见她们话越说越难听,什么傻了卖了的,就算程妍她们不是她嫡亲的孙女听着也觉得刺耳,“好在孩子们不在场,要是她们在你们也能说出这话儿,老婆子也不顾你们什么面子,一个个都给我跪祠堂去!”

“都老大不小的人了,一点规矩也不懂。”老夫人一一扫过面前的几个儿媳,经过程王氏时稍微放柔,示意道,“我也知道你担心,怪道这两天茶不思饭不想的。先回去歇着吧,有什么消息便遣人告诉一声。”

“是,母亲。”程王氏自知失态,一福神带着丫鬟回房了。

李氏撇撇嘴,转头听见老夫人让她和朱氏一起到小佛堂去诵经,说是要去去她们的躁气。

她内心忿忿不平,就因为王氏有个当郡主的好女儿,老夫人连罚人都要跳过她。凭甚么,就凭王氏女儿要乖觉几分?

***

在宫中的阿绵并不像他人想的那般受了惊吓或万分煎熬,除了每天中午时分固定要和元宁帝一起用午膳再在他的督促下一起看会儿书或练字之外,她还是十分自由的。

她在宫中几乎毫无限制,毕竟元宁帝和太子三皇子宠爱她,皇后也尽量顺着她,其他宫妃更是不敢触其锋芒。

阿绵去找了两次长公主,但长公主并不见她。据香儿探听,说是长公主对她心有埋怨,说她既然在场,当时为何不拦住陛下。

香儿回禀时不平道:“长公主殿下也不想想,小姐你才多大啊,陛下当时又是盛怒,你哪拦得住呢,若是陛下发病之下再伤了你可怎么办?”

没错,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元宁帝是被驸马刺激得发了病才做出那些举动的,没人觉得那时的陛下还保有理智。

阿绵微微敛目,“算了,大姐姐也是伤心,我晚些再去找她吧。”

正好宁礼相邀,阿绵就去了他宫中。

宁礼正在作画,他双手执笔,笔触缓慢而坚定地逶迤于宣纸,渐渐一副独具匠心的泼墨山水画便跃然纸上。阿绵站着看了许久,待画成才拍手道:“七叔叔画得真好。”

宁礼回头看她,接过侍女递来的湿帕,边道:“喜欢,我便教你。”

“双手作画哪是那么容易学的呢。”阿绵双手撑颌抵在桌上,笑得烂漫,“也只有七叔叔这种有天赋的人才能轻易掌握,我只要粗通皮毛就够了,对了毛球呢?”

宁礼惊才绝艳,阿绵早有领教。她不止一次唏嘘他的身世和残缺,心道也许上天并不愿一人太过完美,所以收回了他的健全,并给予他一个并不算愉快的童年。

“院子里玩耍,侍女陪着。”

阿绵跑去窗边,果然看见一个雪白的团子在侍女的引导下戏耍,不时扑向随花起舞的蝴蝶。

“胖了许多,可惜我不能和它一起玩儿。”阿绵惋惜,她对这些小动物最是喜爱不过了。

宁礼控制轮椅移向窗边,已值秋末,窗外不再如夏季那般姹紫嫣红。到处是枯黄卷曲的落叶,挺着最后一丝生机的花草也被毛球糟蹋得乱七八糟。

一点秋意袭来,宁礼凝视阿绵的侧脸。她的脸上还带着适才的笑容,露出一边的酒窝来,显得尤其天真可爱。鸦羽般密长的睫毛随着主人的动作上下舞动,衬得那双明眸更加灿烂起来。

他伸手拿下阿绵发间的叶片,“去外面走走。”

阿绵应声,推着他的轮椅,并让香儿等人远远坠在后面。

“七叔叔很快就要有自己的封地了。”阿绵尽量活跃气氛,“我今天看陛下在想你的封号和封地,你应该能出宫啦。”

她知道宁礼在宫中待遇并不怎么好,虽然不舍,但还是由衷希望这位七叔叔能离开京城。

如果能被封王,拥有自己的封地,无论如何也会比在皇宫中仰人鼻息受人冷眼要好多了吧,阿绵想着。

“是吗。”宁礼的声音没有起伏,只淡淡应了这么一句。

“七叔叔不想出宫吗?”

宁礼没有回答,几息后道:“不用推。”

阿绵哦了声,走到他旁边去。这个轮椅设计得很巧妙,旁人推起来不费什么力气,无人推时他自己也可以操控机关移动。

宁礼忽然从身后拿出一个锦盒来,打开一看,正是一盒摆得整整齐齐通体洁白的银杏果。

阿绵一阵惊喜,“难道是之前三哥哥院子里的银杏果?”

三皇子院里的一排银杏树早已长大,阿绵盯了许久,偏偏在果子成熟那段期间不在宫中。等回来时三皇子便对她说果子摘完了,都被送给各宫了,这让阿绵失落好一阵子,现在看来应该是三皇子骗她的。

宁礼点头,“玄昕让我转交给你。”

阿绵扑上来,“我听说银杏果要烤着吃才好吃呢。”

她的小算盘一眼就被宁礼看穿,摇了摇头,“不可。”

自己生火烤东西的想法泡汤,阿绵抱着锦盒沮丧不已,被宁礼抚摸顺毛。

“平日也不可多吃,一次至多五颗。”宁礼补充道,阿绵想辩驳立马被他压了下去,“若不想看太医,喝药,就乖乖的。”

阿绵吐舌,对‘喝药’一词心有余悸。宁礼看着对她百依百顺,实则有大把整治她的办法,有一次她不过是不小心着凉来了个小感冒,阿绵本想这种小病自己硬扛过去也行,顺便还能锻炼免疫力,便耍赖不肯吃药。

元宁帝太子和柔妃都治不了她,或者说是纵容她。唯有宁礼,听说之后一声不吭让药童在药里加了许多黄连,煎好后亲自端来,一口口喂着她喝了下去。

阿绵苦怕了,从此生病再也不敢耍赖不吃药,生怕这位七叔叔再来这么一着。

宫装有些繁复,阿绵不耐地将它提起来,“如果我是个男子就好了,就不用穿这些麻烦的衣裳,也不用带一些乱七八糟的首饰。”

作为郡主她的衣着是需要符合仪制的,阿绵虽然能简就简,身上还是有不少东西。

宁礼唇角弯起,对她道:“过来。”

阿绵不明所以,乖乖靠了过去。

对方却是在端详打量她头上的一支琉璃桃花钗,那是太子遣人寻来送她的,说是很适合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

阿绵也没仔细看,看着哪个顺眼就点了点让人戴头上了,这时想起来不免有些心虚了。

上次宁礼也送了她一支钗,还是亲手制作的…

宁礼没有评价什么,只让阿绵将锦盒给后面跟着的香儿等人拿着。

一路小跑回来,阿绵脸上带着笑容,“香儿说过了这假山群,前面园子里新养了几只仙鹤,七叔叔,我们去看看吧。”

“擦汗。”宁礼言简意赅,将帕子递给阿绵。

阿绵却凑上前,帮他擦了两下,“七叔叔只顾着我,你头上也出了汗呢。”

宁礼一愣,垂眸看阿绵粉嫩双颊,口中却道:“仙鹤,不能吃。”

阿绵动作顿住,想了下才发现宁礼这是在变相调侃她爱吃,并且什么都吃,顿时佯装发怒地在他脸上□□一番,“哼,七叔叔学坏了,居然和太子哥哥一样,总是戏弄我。”

这话一出,阿绵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但宁礼已经敛了笑意沉默下来,她连忙嘻嘻哈哈将话题引到别处去。

这假山群还是先帝当初派人修建的,当时建的初衷说起来倒也好笑,是为了与那些后妃们玩捉迷藏,才特地让能工巧匠们修了这么一个复杂多变的假山石群,据说里面还暗藏了八卦阵法。

阿绵以前很爱在里面玩,都有人带领着,也不怕迷路。

“我怎么觉得今天这里格外安静?”阿绵疑惑了声,平时总该有些鸟儿或虫子的声音吧。

宁礼闭目,复缓缓睁开,握于轮椅柄上的手忽然抓紧了些,道:“不如,明日再来看。”

两人已经走到假山群中,阿绵听了虽觉得奇怪,但小事上她一向比较顺从宁礼,“好,反正仙鹤也不会走。”

宁礼颔首,转动轮椅就要回身。不想此时异变已生,二人头顶的一块山石不知为何突然松动起来,还没给人反应的时间,下一秒便以铺天盖地之势朝他们狠狠砸了过来。

“七叔叔——”阿绵只来得及将宁礼的轮椅推出去,自己却像被钉在了原地,抬首看向迎面而来的巨石,向来带着欢快笑意的面容也有了丝惧怕。

“阿绵!”宁礼动容,上身挺立,想要伸手拉她。

第二十二章

制成这假山群的湖石据说是特地从南方运来的奇石,费了不少工夫才将其运来宫中,奇重无比。

若阿绵真的被它砸中,不死也要半残。

“小姐!”后方香儿惊叫声响起。

宁礼双臂青筋狞起,仅一瞬间脑中闪过无数念头,正要有所动作,一道极快的身影倾身而至,将阿绵带到一边,手臂却被石头重重砸了一下,垂在身侧。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紧随而来的宫人们大吃一惊,莫不吓得声音颤抖,“太医,快,传太医来——”

宁玄呁左手抱着阿绵,右臂被划了一道口子正在向外渗出血来。他毫不在意,回头对阿绵阴鸷道:“这般凶险,你且救他?!”

他眼中有失望有震惊更有一股戾气,万万没料到遇事时阿绵居然第一反应是推宁礼出去。

阿绵之前被吓傻了,呆了半天,这时才反应过来,被宁玄呁一吼回过神来,猛地扑进他怀中,“太子哥哥——”

声音中带了一丝哭腔,的确是被吓狠了,箍在他腰间的小手抱得紧紧的,似乎生怕他推开。

闻得这尤带颤抖的声音,不复以前的柔嫩软和,宁玄呁满腔怒火忽然似被浇灭。

扫过一眼面色怔然的宁礼,宁玄呁单手将阿绵拢住,语气沉沉道:“回宫,郡主与孤同去。”

他没有乘上备好的轿辇,而是大步带着阿绵朝东华宫走去。

他身形高大,一步可抵阿绵两步,被他牵着疾走,阿绵很多次都差点摔倒在地。但她知道这位太子如今正在怒火中,便一声不吭地小跑追随。

待踏入东华宫门,阿绵才小声道:“太子哥哥,赶紧让太医看看吧,流了好多血。”

宁玄呁瞥她一眼,“现在知道怕了?”

阿绵立刻点头,“刚才事出突然,我和七叔叔都没反应过来…”

说着手腕一紧,感到对方对某个名字的不悦,阿绵十分识趣地没有再提。粉唇微抿,一方面是对自己傻乎乎行为的懊恼,另一方面是对宁玄呁伤势的担忧。

阿绵没想到,宁玄呁竟会那么果断地去救她。要知道当时情况紧急,稍有不慎两人都会被砸中。

他身为一国储君,着实没必要为她冒这么大的险。

思及此,她有些不知所措,心中既愧疚又感激。毕竟明面上她向来对他是唯恐避之不及,而他除了偶尔会捉弄她,却是一直对她很好。

东华宫中,早有太医得了消息候着。宁玄呁坐于榻上,任太医拿了剪子将右手衣袖剪开,阿绵偏头望去,一道长长的口子从手肘上侧裂至腕间,内着的白色衬衣已被染得通红,触目惊心。而且看血渍,肩膀那里也有受伤。

阿绵感觉有些晕眩,这么深的伤口,血肯定流了一路,他却能面色毫无异样地带她回来。

她去看他脸色,却正好对上凝视自己已久的目光,不由愣了一下,“太子哥哥,很疼吧…”

宁玄呁挑眉,那道入鬓的长眉瞬间鲜活起来,驱散了面上的苍白,“你当孤是你这小丫头不成,嘶——”

他呼出一声,原来是老太医在他伤口按了一下。

不顾太子殿下的怒视,老太医面无表情道:“还请太子殿下进内殿,直接脱去外袍和上衣。”

宁玄呁起身,阿绵忙跟上。她知道宁玄呁不爱让宫女内侍伺候,一被他们碰着就容易发怒,但他如今手上有伤,总要有个人帮忙。

见她这小矮子还想帮自己,宁玄呁乐了,坏笑道:“你连孤肩膀都够不着,怎么帮?”

阿绵端来凳子站上,见她一副认真模样,宁玄呁倒是颇为诧异,捏了把小脸就转身真让她伺候了。

阿绵人小手短,宁玄呁双臂展开足有她一个半的长度,她不得不勾着他臂膀小心翼翼往旁边解开,末了还差点摔倒在他背上。

感觉到阿绵轻软的呼吸铺洒在脖间,宁玄呁只觉那一块寒毛竖起,异常不自然,半晌道:“莫不是不会解?”

不愿被他小看,阿绵随意抹了把头上的汗,气呼呼道:“等着,马上就好。”

她难得坚持,宁玄呁也就不再言语。殿中一时寂静,案边有袅袅云烟从香炉飘出,安神香香气与阿绵身上向来清甜的味道混在一起,宁玄呁眼眸渐渐柔和下来。

“你就如此喜欢宁礼,遇险也先想着救他?”沉默片刻,宁玄呁再度开口,语中没有了之前的戾气,但声音沉郁,有种风雨前的宁静之感。

阿绵还在和袖扣奋斗,陡然听到这个问题不免一怔,过了会儿有些心虚地讷讷道:“其实…我那时候什么也没想,完全是一个顺手,毕竟七叔叔坐在轮椅上,他自己一时跑不掉…”

阿绵没有说谎,当时她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便将宁礼推了出去,就是后续反应慢了点。

听说人在遇到突发危险时会有两种反应,一种是什么都做不了,一种是会有如神助逃脱危险。阿绵觉得自己可能反应神经比较弱,属于前一种。

宁玄呁回头看她,似乎要从她眼中分辨出这句话的真假。然后发现了小阿绵面带羞赧,举止局促,都不敢对上他的眼睛。

居然是真的顺手…宁玄呁有些哭笑不得,枉他之前怒意冲天,这小丫头居然真的只是…

忽然不知自己是该继续训斥还是安慰,宁玄呁唇角勾起,决定暂时原谅阿绵。

“被吓着了?”

阿绵点点头,复又摇头。她当时被吓得不轻,但这段时间过来,已经很快恢复过来了。阿绵向来心大,不然也不可能在元宁帝身边安然度过这些年,还能保持颇为乐观的心态。

用未受伤的手覆于她发间,“少和宁礼在一起。”

阿绵张嘴便想反驳,但转念想到他为自己受了这么重的伤,她还是不和一个伤号辩驳了,便乖巧地点头应是。

宁玄呁眸色渐浓,望向殿外。这次的事实在古怪,他虽然吩咐过人暗中下手,但他手下的人皆知阿绵在他心中分量,无论如何也不该在阿绵在场时下狠手。

事出蹊跷,必定另有内因。

等到敷药时,老太医手抖啊抖得将白色细末洒在伤口上,这药似乎刺激性很强,饶是宁玄呁都神色紧绷。

阿绵看着,不禁道:“太医确定没拿错药吗?”

老太医扫她一眼,慢吞吞道:“老臣确信没有,郡主不必担忧。更何况,以太子殿下受伤后还能从西园走到东华宫的耐力,想必再痛也是能忍过去的。”

话说得不错,可阿绵听着,怎么觉得里面有一股讽刺的意味呢?而且还是讽刺宁玄呁皮糙肉厚不怕痛?

她抬眼看宁玄呁,果然,他也是这么想的…

老太医似乎没瞧见二人神色,不慌不忙帮太子包好手臂,末了道:“伤口未及肌理,每日换药两次即可。臣留了三瓶,若没了只打发人再去太医院中取,太子殿下记得这段时日忌辛辣油腻,右臂不可用力,最好伤口愈合前都不要再轻举妄动。”

太子不耐烦挥手让他出去。

阿绵一乐,她想起这位老太医是何人了,好像是与皇后外家关系十分密切的张太医,论辈分,似乎也能算得上太子的叔爷爷辈?怪不得敢这么和太子说话。

老太医再度看二人一眼,道了句“太子乃国之储君,还望殿下保重身体”,便躬身退下了。

“张太医挺有趣的,对太子哥哥你也很是关心。”阿绵跃下美人榻,帮宁玄呁重新披上外袍。

太子冷哼一声,“你若喜欢,下次有事传他便是,孤只好心告诉一声,他开的药向来是太医院中最苦的。”

阿绵吐舌,连连摇头,舌尖似乎都尝到了一股蔓延的涩意。

很快宫女们鱼贯而入,将刚刚清洗的盆端下,其中已成一盆血水。

香儿进来道:“小姐,柔妃娘娘唤您回去用膳。”

“你遣人告诉姑母一声,今晚我在东华宫用膳。”阿绵帮宁玄呁调好靠枕,头也不回道。

香儿应声出去,宁玄呁扯出一抹笑道:“孤可未曾邀你,安仪郡主此举是否太过霸道了些?”

阿绵拿起小桌上橘子,慢慢剥开,略偏过头,不答反笑道:“上次在太子哥哥这里吃的胭脂鹅脯我还一直记着呢。”

宁玄呁笑着敲她一记,接过阿绵讨好递来的橘肉,“也就孤如此好说话了。”

好说话…太子殿下,你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吗。阿绵悄悄撇嘴,被宁玄呁看到,又赏了个暴栗。

“吩咐下去,今晚多加一道胭脂鹅脯。”宁玄呁对身旁内侍道,随后看向阿绵,“吃了孤的东西,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阿绵笑嘻嘻,双手捧腮看他,“要不,以身相许?”

见她这没心没肺的模样,宁玄呁也忍不住笑了,慢悠悠吃下橘子,“就罚你待会儿伺候孤用膳。”

第24章

元宁帝雷厉风行,阿绵才看到他在想宁礼封号和封地,没过几天圣旨便下来了。她有些猝不及防,但当事人却很平静地接了旨。

或者说,他早有预料。

阿绵再次发觉,这位七叔似乎并不简单。

她有些自暴自弃地想着,也是,这些在宫中长大的人,有几个会是真正简单的呢?也只有像她这样粗神经智商不够的人,才会以为万事都会像自己想的那样。

自从圣旨下了后,阿绵心情就不大好。既是对宁礼的不舍,也是对自己傻乎乎行为的不满。

明明早就隐约觉得这位七叔不像他表现得这么平和,为什么还要黏上去呢?

他平时肯定在心中笑自己太天真吧…阿绵将自己闷在被褥中。

说到底,她这几年顺风顺水惯了,一时不能接受自己真心相待的人一直戴着另一重面具罢了。

五公主前来寻她时便见着阿绵这副闷闷不乐的模样,笑着将她被褥掀开,“怎么啦,舍不得你那七叔叔了?”

“那也是你七叔。”阿绵别过小脸道。

五公主撇嘴,决定不和她争论这毫无意义的问题,转而兴致冲冲道:“大皇姐和父皇闹起来了,可要与我去看热闹?”

她向来是个不怕天塌的,连父皇和皇姐的热闹都敢看。

阿绵一下跃起,“怎么啦?大姐姐想做什么?”

五公主耸肩,“暂时还不知,不过一想也能猜出来,无非是为了驸马的事。”

她话语中颇有几分对长公主的不屑,阿绵在宫人伺候下整理仪容,边道:“怎么,我见你一点都不担心这件事,就不怕从此以后没人敢娶你这个最是嚣张跋扈的公主了?”

五公主嗤笑,捏了把阿绵嫩滑的脸蛋,“我父皇是这天下至尊,兄长是一国储君,外祖也是镇国大将军。更何况我贵为公主,会担心嫁不出去吗?”

“便是真嫁不出去,今后我也可养三千面首,岂不快活多了?也省得遇见像大皇姐驸马那样的人,若是换了我,指不定会是我亲自动手废了他。”五公主笑得蛮不在乎,神态间颇有几分元宁帝和太子的影子。

阿绵汗颜,这位五公主才十二而已,就能想到养面首了,她和这些人比起来果然还是太年轻。

不过她倒不反感五公主这种态度,人活一世,有肆意快活的机会为何不放纵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