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这几日似乎很忙,只能每日中午抽些空来看望阿绵,其余时间都是五公主三皇子并柔妃照顾她。

阿绵陷在软软的被褥中,小脸消瘦不少,看得三皇子也变了神色。

“阿绵可有什么想吃的?告诉三哥哥一声马上给你送来。”三皇子碰了碰她额头,还是有些余热。

阿绵摇头,她觉得只想睡觉,眼皮沉重无比,连往日最爱的甜食都没了兴趣。

三皇子轻柔地捏她的手,“别再睡了阿绵,你一天睡的时辰够多了。”

阿绵不开心地瘪嘴,生病的人既脆弱又容易生气,连睡觉都不让她睡了,她觉得三哥哥一点都不疼她了。

三皇子哭笑不得,拿出一个极小的盒子来,“便是七叔临走时给你的礼物也不要了?”

阿绵眼睛亮了一下,很快黯下来,哑着声音开口,“反正七叔叔也不会回来了,留礼物做甚么,让我一直念着他吗。”

三皇子听着,怎么都觉得里面有股别扭呢?

“阿绵与七叔置气了?”

“没有。”阿绵在被子里闷了会儿,还是忍不住把自己的想法慢慢说了出来。

三皇子在她心中一直就像亲哥哥,她对他也要比旁人更放松几分。

听了阿绵闷闷不乐的原因,三皇子顿时笑了,他还道是什么事情呢。

“便是为这?”他不禁出手摸摸阿绵刚巧露出被子的头顶,笑意中带着语重心长,“阿绵,你还太小了,这些事自然不懂。”

“以七叔的身世处境,他若想在宫中过得好些,若没有一些心计怎么可能?”他手顿住,“我原先不让你与七叔多来往,便是因为这。”

“七叔他…心思极深,便是我也不一定能看得通透。”三皇子没有说出口的是,他早就知道宁礼起初是有意接近阿绵并利用她的,毕竟阿绵这么一个孩子,心思单纯又受宠,再好骗不过了。

但他后面也看出这位七叔确实用了几分真心,不然阿绵也不至于这么久一点都没察觉,所以便任阿绵去了,只要她开心就好。

他看着阿绵从软趴趴一个小粉团成长成如今的小姑娘,心中竟有了一丝慈父心态。

阿绵探出头来,“我并不是在为此生气。”

“那你不开心什么?”

“不告诉你。”阿绵鼓起腮帮,又沉入被褥中去。

阿绵确实已经不气宁礼的隐瞒了,她自己早就想通,在那种处境下,七叔叔根本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他又怎么会向一个才几岁的小姑娘倾诉呢?

希望他在自己的封地上,能安然度过一生。抱着这样的想法,阿绵缓缓闭上眼。

见她实在困得紧,三皇子也不再阻止,吩咐宫女守在榻旁,便出了柔福宫。

第26章

阿绵卧榻三天,期间程王氏来看望了一回,流露出想将女儿带回府照料的想法,但被柔妃面色为难的婉拒了。

因为元宁帝两天前就对她说,要暂时将阿绵留在宫中,不得回府。

程王氏压下淡淡的疑惑,回府后便忍不住对程宵诉怨,明明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宝贝,如今在宫里待的时日竟比家中还要长了。

说着,程王氏不禁红了眼眶,轻声啜泣道:“如今陛下性子愈发不定,我实在担心,阿绵常伴陛下左右,万一有个…”

程宵搂她入怀,安慰道:“别怕,陛下对阿绵喜爱得紧,不会有事的。”

话音刚落他便受了一记轻捶,程王氏抬首道:“你当陛下的喜爱有多好么!亏你还是当爹的,怎么,竟想着要用女儿去换前程么?程太尉。”

心中一急,她说话便也不大客气了。

阿绵才几岁啊,陛下的宠爱又能维持到几时呢?万一阿绵哪次不慎惹怒了陛下…程王氏不敢再想,泪水流得愈发狠了。

她忽然想起阿绵就是在两岁时的那场宫宴被陛下看入眼的,不由愈发后悔,若那时她没有将阿绵带去多好。

程宵一阵苦笑,他哪是拿女儿博前程呢,他又何尝不思念爱女。只是他早就从别处知道了自家女儿的特殊之处,对于安抚陛下的病症有奇效,所以才能毫无异议地让女儿这样一年三百六十日里两百日都在宫中。

他自年少时便受着忠君亲师的教导,如今既为人臣,又怎么能只因这小小缘由便对陛下心生埋怨。

宁氏皇族饱受疯症困扰,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维持正常的可能,他作为臣子一时委屈些也是值得的。

可这些,他却不好与自己的夫人说。

程宵叹口气,轻柔拭去程王氏眼泪,“你近来心绪不宁,时常不能入眠。不如去京郊庄子那小住一段时日散散心,顺便也可去那附近的永安寺为阿绵祈福。”

“府中还有事务,我又怎脱得了身。”

“便让吴管事暂代几日,大事的话自然还有我做主,你且放宽心,明日便带着母亲一同去吧。”

程王氏略一犹豫,终是点头。

***

皇宫中,乾元殿迎来了一位意外之客——早已致仕的云老太傅。

李安满面笑容,“云太傅,您老怎么来了?可是有事来寻陛下?”

云太傅一把灰白髯须,此刻都因主人的怒气而几乎要竖起,“正是!请李总管通报一番。”

李安见他这黑着脸的模样,小跑着进殿禀报,心中想道:陛下这才休息几日舒畅了些,可别今日再被云太傅惹出个什么来。

也不知云太傅到底所为何事,是为自己还是为陛下呢?

“哦?”听得太傅求见,元宁帝也很是惊讶,“还不快将云太傅请进来。”

李安应是,又脸带春风地将太傅迎进,随后在元宁帝示意下退出了大殿。

当总管多年,李安深谙皇宫生存之道,不该看不该听的绝不因好奇而去参一脚,毕竟这好奇心一来,丢的可能就是自己的小命。

他让两个内侍站得远远的,自己也远离殿门,确保不会听到里面的议事。

今日天儿正好,明日高悬,几人站在大太阳下,周身都晒得暖洋洋的,倒也没什么不耐烦的情绪,李安甚至还好心情地在内心哼起了小曲儿。

转瞬,殿内传来的杯碎声悚得他一个激灵,立刻站稳了脚步,迟疑地朝门望去。

两个内侍也是打了个哆嗦,用眼神示意李安,过了会儿道:“陛下…不会有什么事吧?李总管要不要进去看看?”

李安瞪他们一眼,思忖会儿,还是慢慢走过去,推开一道细缝,他只想确认一下陛下有没有危险。

这一看,就将他魂儿惊飞了一半,赶紧转头对两个小内侍道:“快,快去叫郡主来!”

刚出口,他便跺脚,“不行,郡主还在病中,你们快去请太子殿下来!再晚可就要出人命了。”

两个内侍被他吓住,竟呆在了原地,“太子,太子殿下在哪儿呢?”

“你们这些不中用的,这个时辰,太子殿下除了在武场还会在哪?还不快去!”

说完李安自己推开殿门,一阵风似的跑了进去,口中大喊道:“云太傅,太傅,可万万使不得啊。”

他一把抱住云老太傅后腿,死死拖着,一面尽量好言相劝。原来云太傅摔碎了杯盏,正拿着硬要碎片塞给元宁帝,凑上脖颈,嚷道:“既然陛下如此说了,不如直接赐老臣一死吧!”

云太傅虽年事已高,但力道还真不小。李安使劲了力气拽着,心中飞快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陛下可是这位云太傅一手教导出来的,陛下向来太傅敬重有加,又是何事,以至于太傅反应如此激烈呢?

“李安。”元宁帝冷目而视,并不伸手接碎瓷,“放开,太傅既然执意寻死,便让他去!”

“哎哟我的陛下。”李安哭着脸,心中清楚这手是绝对不能放的,“云太傅是一时糊涂,您可千万别上心,当心气坏了身子!”

“哼,我糊涂?老夫一点都不糊涂!陛下罔顾人伦,是非不分,暴虐成性,早将老夫教与他的修身治国抛在了脑后!不仅如此还屡教不改,不听劝诫,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简直,简直畜生不如!”云太傅被李安拖着动不了,便将手中折子狠狠朝元宁帝脸面扔去,掷地有声,吼得中气十足。

李安听着,简直希望自己就此晕厥过去,这些话儿哪是他能听的!

元宁帝略一偏头闪过,双手负于身后,他深深看了一眼云太傅,缓缓踱上台阶,“太傅还是不懂。”

“这天下都是朕的,但凡朕欲所得,谁敢不双手封上?便是朕幸了云夫人、杀了驸马,又当如何?”

李安呼吸一窒,吓得心脏差点瞬间停止跳动,正好云太傅提脚踹他,便顺势接了这一脚随后“哎哟”一声晕倒在地,不复动弹。

云太傅踢开李安,三步作两冲上前,气得面色涨红,“陛下当真不肯悔改?”

“朕,何错之有?”

云太傅急剧喘息,“好,好!既然陛下都这样说了…”

“教不严,师之过!今日陛下变成如此模样,说到底还是老夫教得不够,不称职,才使得我大苍有如今这样一个不仁不义之君。今日老臣、老臣就以死谢罪!”说着,太傅猛然撞向殿内大柱。

李安躺在地上,眼角余光瞥到太傅动作,心中暗道不妙,飞快斟酌一番,还是迅速起身跑向太傅。

但他稍慢一步,云太傅已经撞上金柱,好在因他拉住有了缓冲,倒不是十分严重,只是额头瞬间肿了起来,通红一片。

云太傅被反震在地,一只靴子都落了,坐在地上昏昏沉沉,却仍不忘嚷道:“老臣这就、这就以死谏之,向天下谢罪。”

李安扶着太傅,又不敢离开去唤太医。见云太傅这幅模样都不忘教训陛下,心中真是哭笑不得,陛下岂是这么容易被说动的?

若说元宁帝之前有多敬重这个太傅,现在就有多痛恨。在他看来,他这位先生不过是仗着以前的功劳才敢大放厥词,侮辱于他。

心底到底存了一丝理智,加之元宁帝现在状态也还正常,便没有生出杀心,只是这罪责是少不了的。

“云太傅擅闯乾元殿,出言无状,有辱天颜,今押往大理寺看管,任何人不得探望。”

盖下玺印,元宁帝将黄帛扔去,“这老匹夫今日特来羞辱于朕,不赐他一死已是朕的宽容。李安,着朕旨意去办!”

李安面带愁容地扶着人出去,心中想着到底要怎么对大理寺那边的人转述才好。云老太傅德高望重,朝廷中有不少官员都受过他的教导,若真让人受了罪,第一个得被数落的就是他!

太子晚了一步,等他到时李安和云太傅都已经不见。

但一观殿中被摔碎的杯盏和地上的一只靴,他就大致猜出发生了什么,毕竟之前是他让人将消息透给云家的。

不过他没想到,那位云大人自己没反应,倒将事情透给了云老太傅。

指望父亲给自己做主么。太子心中存了一丝轻蔑,云家果然除了太傅便没人了。

“太子来了。”元宁帝见到他丝毫不惊讶,“太子可是担心朕又控制不住自己了?”

太子行了一礼,上前笑道:“并非如此,儿臣正好去看望阿绵,她最近病中闲着无事,便学了綉荷包。本以为是綉给儿臣的,阿绵却让儿臣代献给父皇。”

“阿绵的荷包?”元宁帝来了兴致,露出笑容,“拿来给朕看看。”

太子从怀中掏出一个明黄色的荷包来,上面绣着一朵扭扭歪歪的不知名花儿,针脚粗漏,一看便知是新手。也许是被原主人拿久了,荷包上也沾了一丝极淡的清香。

“小丫头惯会讨赏,这次竟敢拿这种荷包来讨好朕。”元宁帝轻松了许多,出声调侃,“太子伤可好了些?”

“已大好了。”

元宁帝却不信,下阶用力一捏太子左腕,太子只微皱了下眉头。

元宁帝不由大笑,“太子肖朕,当初先帝在时,朕也是这般,便是被先帝亲手打板子,也要硬忍着一声不吭。”

说到先帝,他的笑意又慢慢淡了下来,也许是想到先帝后期的模样,又联想到了自己现在的状态。

观元宁帝神色陷入沉思,太子走出殿门,命内侍派人进来清理一番。

与此同时,柔福宫中,阿绵正让香儿小九等人翻箱倒柜地寻找自己之前綉的荷包。

“咦咦咦,我的荷包呢?本来还想把第一次的绣品留作纪念的。”阿绵很是郁闷。

第27章

“小姐,看奴婢给您带了什么来。”香儿风风火火地走进,弯腰行礼,献宝似的捧着手上的锦盒,“瞧,这是一月前小姐念过的苏州那边儿的四色酥糖。”

阿绵正在美人榻上看书,见香儿比自己还要兴奋的模样不由展颜一笑。香儿打开盒子,里面摆放了整齐的两排酥糖,颜色不一,其实卖相并不大好,胜在色彩鲜艳,又有一股淡淡的甜香,勾起阿绵食欲来。

捻起一块酥糖咬下一口,阿绵眼睛一亮,“好吃。”

香儿笑道:“您爱吃就好,这几日小姐在病中吃得少,都消瘦了许多,看得我们呀都心疼得不行。”

这场病让阿绵瘦了些,脸上婴儿肥都几乎要看不出了。虽然因此初步具有了少女之姿,在疼爱她的人眼中却是远比不上之前那个粉嘟嘟带些小肉的阿绵。

“是阿娘他们托人带进宫的吗?”

香儿摇头,将锦盒放在小桌上,俏声道:“是太子殿下的人送来的,还道太子殿下命人从苏州带了许多新奇有趣的吃食和玩物来,但是怕小姐你忍不住一次吃了,便分批送来。”

说着,她偷笑起来,这些可是那个小内侍转述的原话,太子殿下对他们小姐可真是了解甚深啊。

阿绵:…

想到太子最近几天来得比较少,她愤愤不平道:“太子哥哥不是忙得很么,还不忘来奚落我。”

话虽这样说,她享用美食的速度可一点没减缓,不一会儿,酥糖便去了一半。

香儿眼眸微转,脚步移至小窗边,惊喜道:“小姐,您养的小苍兰开花了。”

阿绵放下锦盒,小步跑去,不由笑逐颜开,“我还道它要月底才能开。”

“小姐那般细心照料着,它哪敢不快些呢。”香儿将洒水小壶递给阿绵,“只是奴婢们都纳闷,小姐要养花,怎么不养些名贵的花儿呢,也要更加漂亮些。小姐若是担心养不好,还有花奴在呢。”

“美不美全看个人看法而已。”阿绵摇头,爱惜地摸了摸才羞涩伸展开的花叶,“品种的高低也不过是我们评出来的,本身哪里有这个区别呢。我喜爱小苍兰,自然觉得它是最漂亮的。”

今日阿绵梳了个最简单的十字髻,发上垂了一个小铃铛,在她摇头时不停发出清脆的响声,动听悦耳。

香儿看自家小姐这般小大人的模样,左腮却沾了一点糖粉,如水的明眸更增添一丝萌态。哪里还听得进她说了什么,只觉得真是可爱得不行,恨不得抱进怀里好好揉搓一番。

阿绵叫了好一会儿,见香儿都在那发呆,便在她眼前晃了两下,“香儿?”

正好太子踏入,噙着笑意道:“阿绵身边丫鬟倒与你一模一样,既傻又呆。”

阿绵拿着小剪子在空中咔擦两下,龇牙道:“便是再呆,姑母和三哥哥也不会嫌弃我。”

太子挑眉,拿起她之前看的话本来,“孤又何时说嫌弃了?”

飞快翻了翻,不出意外又是一些侠客游记,所记大部分都是些地方山水间各异的风情民俗,语调诙谐,故事有趣,也怪不得阿绵喜欢看。

想到阿绵大部分时间都只能在宫中和程府来回,太子觉得小丫头确实也挺可怜的。

“过几日孤要去附近的安城,阿绵可想一同前去?”太子眉眼间噙着笑,但阿绵看着,总觉得他不怀好意。

可她的确想去外面转转…阿绵恳求地看着他,一双水润的眼眸亮晶晶的,“太子哥哥…”

太子别过眼去,咳了两声,“想要我带你去也不难,想好怎么讨好我了?”

香儿立刻低头,防止笑声逸出唇边,太子殿下连自称都忘了。

阿绵垂眸想了想,身上的流纹暗花云锦宫装是陛下赐的,头上的碧玉簪是姑母赠的,就连这话本和点心都是太子让人帮她寻来的…她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可以用来送人的东西。

金银珠宝什么的,太子又不缺…

想着,她忽然一眨眼睛,“我可以贴身服侍太子哥哥,那些宫女哪有我细心呢,是不是?”

说到后面,她自己都有些心虚了。

果然,太子睨她一眼,“就你这连孤肩膀都够不着的小身板?孤可没忘记当初某人喂饭,差点没将菜往孤衣领间送。”

“多练习练习就好了嘛。”阿绵大言不惭,“陛下可是夸过我聪明的,区区小事,又怎么难得倒本郡主。”

“太子哥哥不是不喜欢旁人接近嘛,带着我岂不方便许多?”阿绵扯住太子袖角,语气不自觉变得娇软可人。

太子终于忍不住笑,“原就是要带你去的,孤已经和父皇说过了。”

他拍拍僵在那里的阿绵,转身坐上美人榻,“你既然这般自觉,那孤就等着你服侍了。”

阿绵嘟哝着什么,但声音太小另外两人根本听不清,不过无非是些被戏弄了而气恼的话,太子像招猫儿似的,伸手道:“过来。”

阿绵不情不愿地挪过去,随后就被长臂一捞圈了过去,然后拎了拎,诧异的声音响起,“看着瘦了许多,怎么还是这般重呢?”

挂在他右臂的阿绵当即炸毛,对着某人手掌就啊呜一口咬下,含糊不清道:“我不止重,牙口也好得很!”

太子连眉都没皱,只晃了两下手掌,随后道:“王泉,孤来柔福宫前干了什么来着?”

王泉一本正经,“太子殿下才亲自换过伤药,未曾来得及净手。”

伤药?擦手臂上的那种黑糊糊的药?阿绵瞬间松口,呸呸几声,似乎尝到了那奇怪的味道。

太子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他向来肆意得很,此刻毫不避讳地将阿绵按在怀中。坚硬的胸膛硌的阿绵额头生疼,脑袋还被他胸间因大笑发出的颤动震得嗡嗡作响。

王泉和香儿俱是绷着脸,十分严肃的模样。但阿绵一瞧便知,都是在忍笑呢。

阿绵哼一声,从他怀中坐起,“太子哥哥,我已经长大了,你再抱我会惹人非议的。”

“谁敢非议孤与安仪郡主?”太子轻飘飘揭过,在她髻后的小铃铛上弹了两下,“这两日吩咐你身旁的婢女收拾好衣物,到时漏了什么莫要和孤哭闹。”

说着,他抬起右手一看,手掌虎口处有一个极小的牙印。印子并不大深,只那一排细细整齐的模样,足以让人想象出其主人的稚嫩可爱。

若再深些留个印记,倒也有趣。太子漫不经心地想着,顺手将阿绵额头的花钿取了下来,“谁给你贴的花钿?”

阿绵摸摸额头,“我看着好玩儿,让香儿他们给我贴的。”

“太丑。”太子言简意赅,在阿绵生气前接道,“孤给你画一个。”

太子会画花钿?阿绵深表怀疑。但太子殿下来了兴致,她就抱着可有可无的心态让他试试。

直接让阿绵坐在自己怀中,太子命人取来细笔,蘸上些许兑了水的朱砂,极为认真地在阿绵额间轻轻勾勒。

两人隔得太近,阿绵有些不自在地挪了挪,却被他按住肩膀,清淡的气息铺洒在她面上,“别动,不然画歪了可别怪我。”

阿绵乖乖应声,只能极力忽略这种异样感。这和她前几天生病时又不一样了,那时她发烧了意识模糊得很,自然想与人亲近,现如今她恢复了,就很不习惯两人这种姿势。

她开始盯着太子眼睛发呆,去数那长密的睫毛,不知不觉又神游天际去了。

太子微微一笑,半扶着她,以防她向旁边倒,画得更为缓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