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人撑腰的区别,就在这里。

“当时若是问一下叶家少爷现在住在哪就好了。”桐儿犹自不甘心:“也许能通过叶家表少爷和襄阳那头打好关系呢。”

“无事。”姜梨道:“现在也有机会。”

白雪瓮声瓮气的问:“姑娘不是没问叶家表少爷的近况吗?”

“不必我问,”姜梨笑着摇了摇头,“他自己会找上门来的。”

桐儿和白雪面面相觑,似乎并不是很相信姜梨这话。但是谁也没想到,就在第二日,姜梨的话就应验了。

襄阳叶家那位表少爷,姜梨名义上的大表哥,叶世杰,主动找上了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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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54 章、第五十四章 表哥

叶世杰在隔壁茶坊里的小筑里等姜梨。

今日一早,他就托人等在姜府外头,给姜梨的丫鬟带信儿。叶世杰约她在茶坊小筑里见面,话虽带到,但也不见得姜梨会亲自来赴约。

不过,姜梨终究是到了。

进学的时辰还没到,这里离明义堂也不是很远。和叶世杰简单的说说话,也不会影响进学的时辰。姜梨打点妥帖后,才来赴约。

茶坊里,叶世杰穿着一身青灰色长袍,虽是简朴的颜色,仔细去看,那衣裳料子却十分精美,袖口处的暗纹也是难得的双针绣。这少年生的浓眉大眼,颇俊朗,只是打量姜梨的眼神还有几分提防。

“叶表哥。”姜梨一边说着,一边在叶世杰的对面坐了下来。

似乎是被“叶表哥”三个字震了一震,叶世杰呆了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他才生硬的开口:“昨日你为何帮我?”

昨日情急之中,姜梨的突然出现帮了叶世杰,叶世杰对这个拔刀相助的小姑娘十分感谢。可待晚上坐在灯下时,突然觉出有什么不对劲了,京城姜家的二小姐,那不是他死去的小姑姑的女儿,他的表妹嘛?

若是别人拔刀相助,叶世杰说不准也不会多想,可拔刀相助的义士变成了姜梨,叶世杰就怎么都不肯相信这其中没有阴谋。翻来覆去了一夜未眠,叶世杰决定直接找姜梨谈谈,问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叫你一声叶表哥,难道要我看着自家的亲戚在街上被人讹诈,自己袖手旁观么?”姜梨说的十分自然,好像很诧异叶世杰为何要问这么简单的问题。

叶世杰又被姜梨的理所当然噎了一噎,半晌后,他冷笑一声,道:“别开玩笑了,你不是瞧不上我们商户,又何来亲戚一说?”

姜梨闻言,奇道:“此话何解?”

叶世杰怒视着他:“当年祖母远赴京城来接你去襄阳,你可是当着整个姜家的面叱骂我叶家乃低贱商户,要与叶家断绝往来的!”叶世杰说到此处,胸膛剧烈起伏,似乎很是激动:“祖母回去后就大病一场,在床休养了整整一年才好。你现在说什么亲戚,是在开玩笑么?”

姜梨盯着他,眨了眨眼睛,啧啧称奇:“我原来说过这种话么?”

叶世杰:“。…”

“莫非是叶表哥记错了。”姜梨摇头,“我不记得我说过这种话。”

“你不记得?”叶世杰嘲讽道:“可我们叶家在场的人都记得!”

“呀,那看来我的确说过这种话。”姜梨心中暗叹,难怪叶家会和姜家断绝往来呢,如果姜二小姐真的对叶家老夫人说过这种伤人的话,能重修旧好才是怪事。不过,她也不会就白白承担了这本来不属于她的罪名。姜梨道:“只是我现在的确记不得了,敢问叶表哥,当初我说这话的时候,年岁几何?”

叶世杰冷冷道:“五岁。”

“五岁。”姜梨蹙眉,“按理来说应当是知事的年纪,我却独独不记得这事,叶表哥不觉得此事有些奇怪么?”

“你又想说什么推托之词?”叶世杰盯着她。

“我想说,我当时年纪小,外祖母又远在襄阳。我娘走得早,父亲政务繁忙,多是由继母看管。我说了什么,未必就不是有人教我,或是有人威胁我说此话。”

叶世杰刚想嘲讽几句,一见姜梨的神情认真,忍不住一愣。

姜梨这话却是她心底的猜测,当初的姜二小姐年纪尚小,却能说出如此伤人言语。再说了,商户低贱这种事,若真是姜二小姐认为,必然是有人灌输她这样的观点。以姜梨现在对季淑然的观察,季淑然的歹毒,未必就不会用在年幼的姜二小姐身上。

是季淑然诱哄还是威胁,总归一定不是姜二小姐的主意,而有旁人的意志在其中影响。

叶世杰沉默了一下,姜梨说的话,让他心中有些动摇。虽然对姜梨有怨,不过此刻姜梨的神情也不似作伪。

“那你现在想做什么?”过了一会儿,叶世杰才道:“想与叶家重修旧好?”

姜梨笑了:“我不过是举手之劳救了叶表哥一次,叶表哥就觉得我要与叶家重修旧好。不妨告诉叶表哥,我若真想和叶家修复关系,也不会借你的事。”

“哼。”叶世杰轻哼一声,表情却不像最开始一般充满敌意了,他道:“你说的轻巧,表现的仗义执言,谁不知道骨子里如何精明,否则为何不把刘子敏送官,独独给他台阶。”

昨日刘子敏和叶世杰争执,姜梨出面,三言两语扭转乾坤,本来刘子敏已经无翻身之地,姜梨却主动给了刘子敏台阶,让刘子敏躲过一劫。

“燕京之地,各方势力错综复杂,官户众多。虽然叶家巨富,可叶家没有官职在身。如同没有保护的肥肉,谁都能啃一口。表哥可不是因为你的财富,被刘子敏惦记上了么?”

叶世杰皱眉。

“叶家是巨富,也是平民。小官尚且不敢与大官相斗,更何况平民之于高官。放刘子敏一条生路,其实是为了表哥好,若是表哥不缠不休,太常卿府上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刘家耗得起,叶家却不行。”姜梨道。

叶世杰发现,姜梨说这一席话的时候,表情淡了下来,似乎还有些不得志的恨意。

民不与官斗,姜梨的心中掠过一丝讽笑,可不是么?她薛家尚且还是官家,不过是因为官位小,在永宁公主这样的高贵人眼中就是草芥,打杀便是。世上公道真理的确是有,但那要看倚靠的是什么,倚靠着极权,无理也是有理。

叶世杰道:“我当然知道,否则也不会饶他一次了。”

姜梨看着叶世杰如此,心中了然,叶家的嫡长孙,也不是冲动莽撞之人。她问:“忘了问,表哥怎么会在燕京城?”

无缘无故的,从襄阳来燕京城,总得有原因吧。

“我在国子监进学。”叶世杰看着姜梨,语气有几分挑衅,“就如你所说,叶家白身,无力保护家产,所以我来京城进学入仕。”

“你想做官?”姜梨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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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55 章、第五十五章 两讫

“你想做官?”

叶世杰一时哑然,姜梨盯着他的目光太过纯粹了,甚至让他产生一种干净分明的错觉,叶世杰立刻躲开姜梨的目光,从鼻子里应了一声,算作是回应。

其实这种事不应当与她说的,姜梨毕竟曾经拿他们叶家当仇人看待。只是鬼使神差的,他竟又觉得,姜梨是可以信任之人。

“国子监的校考,成绩优异,是可以被点任官的。”姜梨道:“不过你从襄阳过来做官,莫非外祖母他们日后也会迁过来么?”

叶世杰诧异极了,姜梨居然能想到这里,他道:“这边稳定以后,也许会搬过来。”

“搬过来有好处也有坏处,”姜梨将心中所想娓娓道来:“在京城扎稳脚跟,日后叶家也算有了名望,叶家子弟挑一二入仕,叶家可保百年无忧。不过,一旦搬到京城,许有眼红之人,同样,叶家也更危险了。”

叶世杰古怪的盯着她,道:“你倒是想的深远。”他晓得姜梨前不久才回的燕京城,当初姜梨被送到庵堂时,叶老夫人为此急的卧病,他心里还很痛快,毕竟姜梨实在太没有良心了。

八年时间,才回京城,姜梨看上去就能把京中势力说的头头是道,仿佛很了解似的。

姜梨笑道:“我毕竟是燕京人。”

叶世杰不屑道:“燕京城的人就要比高人一等么?可笑。”

知道这个表哥对自己的敌意一时半会儿还不会瓦解,姜梨也不生气。只是忽而想到了什么,道:“国子监进学需要举荐,叶家并无人在朝为官,你如何进来的?”

叶世杰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姜梨觉得叶世杰的态度有些奇怪,就道:“只是好奇。”

“是右相府上的二少爷举荐我进来的。”叶世杰最终还是回答了姜梨的问题。

“右相?”姜梨不解,“叶家和右相如何扯上关系的?”

说起来,当朝右相正是姜元柏的死对头。右相李仲南的崛起就在这几年,想当初,李仲南还是姜元柏提拔起来的,可后来不知为何,势力渐大。几乎要达到和姜元柏分庭抗礼的地步,姜元柏后悔也来不及了,只得和李仲南对峙着。

因此,听闻叶世杰提起李仲南,姜梨很是奇怪。

“李仲南的二儿子李濂曾经来襄阳附近探亲,被人算计进官司里,我无意路过,顺手救了他。后来他得知我是叶家人,提议举荐我进国子监进学。”

能进国子监进学,对叶家人来说无异于天上掉馅饼的事。若是叶世杰能借着在国子监进学谋个一官半职,于叶家的意义便大不一样。因此叶世杰很爽快的就答应了李濂的提议。

姜梨听完叶世杰的话,心中却很奇怪。且不说其他的,李濂因为感激叶世杰出手相助就决心举荐叶世杰?李濂真是这么知恩图报的人么?

姜梨晓得,沈玉容初中状元春风得意之时,为了了解日后朝堂之上同僚秉性,可是下了好一番功夫。右相李仲南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倒是人人嘴里的青年才俊,二儿子李濂却分明是个恶贯满盈的纨绔子弟。这样一个纨绔子弟玩报恩那套,姜梨本能的就感觉出不对劲。

大约是一想到不对劲,事情就会想的更深。姜梨突然又想到,昨日里找叶世杰麻烦的刘子敏,正是李濂的狐朋狗友之一,和李濂十分要好。

李濂既然真想报答叶世杰,不会连叶世杰的名字都没告诉过刘子敏。刘子敏知道叶世杰和李濂的关系,又怎么敢找叶世杰的麻烦?

除非,李濂是知道刘子敏找叶世杰麻烦的事,甚至默许,甚至就是他指使的。

只是李濂为什么要这么做?

短短的一瞬间,姜梨已经把能猜的可能都猜了个遍。

叶世杰不知姜梨心中所想,见姜梨出神,问:“你想什么?”

“表哥,”姜梨正色道:“李濂此人心术不正,在燕京城名声极差,你若是想入仕,最好不要与他扯上关系。否则将来被连累,你一人也就罢了,叶家可是得不偿失。”

叶世杰表情一肃,问姜梨:“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好聪明的少年,姜梨心中赞叹,但眼下她自己也没弄清楚李濂的企图,更不好胡乱猜测。只得委婉的提醒:“暂且还不知道,不过我以为,以李濂的秉性,断然不是这么知恩图报的人,因此你被他举荐进国子监,未必没有其他的原因。叶表哥,你将来是要扛起叶家担子的人,凡事都要谨言慎行,至于李濂一类,能远离就远离吧。”

“你…”

不等叶世杰说话,姜梨又道:“刘子敏和李濂可是至交好友,昨日你已经看到了刘子敏的德行,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自己想吧。”

叶世杰目光微动,姜梨晓得,他是听进去了自己的言外之意。

“那你呢?”叶世杰问:“你有什么企图?虽然你说昨日你是无心之举,但我们叶家做生意,最讲究不佘不欠。你帮了我,想要我付出什么代价?想和叶家重修于好?”

站在一边服侍的桐儿听完这话险些忍不住跳起来,叶家表少爷说话可真难听,仿佛姜梨就是个算计人的商人一般。

“我怎么会要你帮我和叶家重修旧好呢?”姜梨浑不在意的笑了笑,朝叶世杰摊开手。

叶世杰瞧着伸到自己面前的芊芊玉手,真是指如葱尖,洁白柔嫩,不过…叶世杰也瞧见了姜梨指缝间的茧子。

叶世杰一愣,忽而想到姜梨曾在庵堂里呆了八年,八年时间,毕竟是个小姑娘,不知道受了多少苦楚。他自来是刀子嘴豆腐心,说的再厉害,一看到这些,心下不自觉的软了一截。

却听到姜梨不紧不慢的声音:“既然叶表哥非要说我有企图,若是一直什么都不要,叶表哥也会于心不安,那就请给吧。”

“给什么?”叶世杰蹙眉。

“银子啊。”姜梨说的理所当然:“一百两银子,你们叶家做生意,也应当熟悉一个词,叫银货两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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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嘿,四月了,各位大宝贝愚人节快乐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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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56 章、第五十六章 乐师

从茶坊里出来的时候,姜梨怀着多了一百两银子的银票。

桐儿跟在姜梨身边,欲言又止,姜梨见她如此,就道:“想说什么就说吧。”

“姑娘,便是缺银子,大可以去找老夫人,还有老爷…怎么问叶表少爷,叶表少爷虽然与您沾着亲,但到底是外人,传出去了…”

“他不是那等嚼闲话之人,”姜梨道:“况且,拿他一百两银子,也是买他心安。”

“奴婢不明白。”

“叶表哥认为我昨日帮他有所图谋,虽然方才谈论一番,心下怀疑稍解,但过去的误会不是那么容易就烟消云散的。对于我,他不肯完全相信也是常理。与其令他胡思乱想,倒不如拿他一笔银子,将这件事当做一场生意,他也会轻松许多。至少不会抱着‘亏欠之心’与我来往。”

桐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忽然想到什么,看向姜梨:“姑娘以后还要和叶家表少爷来往么?”

“当然。”姜梨道:“有外祖家和没外祖家的依靠,如今你也看到了。姜幼瑶有恃无恐,我在姜家却势单力薄。叶家虽然不是官家,却未就弱于季家。世上之事,来往都需要用到银子,叶家偏偏不缺银子。虽然地位上是弱了些,可叶世杰如今已经准备入仕,方才我观他言语才能,不是个中庸之人。他若是走了出来,可领叶家兴旺不衰。”

“姑娘是想和叶家重修旧好,”桐儿这回听明白了,问:“可姑娘刚才为何不与叶表少爷提一下此事呢?姑娘昨日帮了叶表少爷,今日若是提出要叶表少爷修书一封回襄阳,帮姑娘在叶家说几句话,叶表少爷当不会拒绝的。”

姜梨笑了笑:“不用我提,他自己会说的。”

叶世杰对自己怀疑之下,必然会将燕京城遇到的事写信告诉襄阳叶家。姜梨不担心叶世杰会瞒着叶家人,棘手的是,当初年幼的姜二小姐对叶家人说的话实在太伤人了。但凡有些血气的,都不会轻易忘怀此事。要重修旧好,实在是很难。

姜梨暗叹一声,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若是和叶家关系恢复如初,她就能以探亲之名回襄阳一趟。

父亲最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薛昭的骨灰还未归乡,总不是个事,父亲的后事又是何人料理?

远水解不了近渴,她必须尽快回襄阳才行。

心中想着这些事,姜梨来到了明义堂。

明义堂的女子们见姜梨主仆二人到了,依旧不避讳议论之声。姜梨听在耳中,依稀说的是昨日她当街扫刘子敏面子的事。燕京城的贵女之间,这些当街出头的事鲜少听说。人们总是赞同大部分,不解小部分。姜梨的行为在她们眼中是离经叛道,是惊世骇俗,是以看姜梨的目光,仿佛看一个异类,有意无意的将姜梨孤立起来。

姜梨毫不在意,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而今日的柳絮却是有些奇怪,甚至主动和她打了个招呼。

这有些新鲜,姜梨心里清楚,柳絮对自己的照顾,来源于柳夫人的嘱托。至于内心,柳絮不见得多喜欢自己。然而今日柳絮破天荒的主动搭理自己,甚至那笑容都发自肺腑。

柳絮忸怩了一会儿,对姜梨道:“昨日你在国子监门口对上刘子敏的事,我都看到了。”

“哦?”姜梨笑了笑,“我做的出格了些。”入乡随俗,这里的贵女们既然认为仗义执言是出格,她也不会刻意表明自己遗世独立。

“不不不,”柳絮一迭声的说了几个“不”字,才看着姜梨认真的道:“刘子敏德行有失,青天白日之下行勒索欺骗之事。围观的人那么多,独有你敢说出真话,无所畏惧,我很佩服你。”

姜梨有些诧异。

“之前我听到了外面那些传言,对你不算友好,如今我知道了,是我识人不清,险些误会了好人。你昨日既然敢为素未蒙面之人挺身而出,比那些只晓得躲在人群里看热闹的人不知道高明了多少倍。”她非常干脆的同姜梨行了一个礼,“过去是我不对,我今日给你赔礼道歉,从今以后,我不会那样做了。”

姜梨笑了,道:“你过去对我也很友好呀。”柳絮到底是柳夫人的女儿,却是个很大方会自省的女孩子,一个好姑娘。好姑娘人人都喜欢,姜梨很喜欢她。

瞧见姜梨毫不在意的笑容,柳絮不由得有些脸红。她道:“昨日你同刘子敏议论时,仿佛对鉴赏赝品真伪一事颇有研究,能不能也教教我?”

姜梨微怔,随即道:“这有什么难的,我教你就是。”

薛怀远在桐乡做县丞的时候,有一次有人去衙门告官,便是一家卖书画大家真迹字画的店,被人告官说卖的是赝品。那赝品比昨日刘子敏拿的那一副高明多了,几乎是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两方谁也不让,最后还是有人请了刚好来桐乡游历的一位大师来分辨。

姜梨那时候尚且年幼贪玩,藏在薛怀远同行的队伍里一起去了。后来被人发现,薛怀远道歉,姜梨却觉得好玩,那大师见她玉雪可爱,便也教了她些辨别真伪的道理。

名师出高徒,姜梨也算这位大师的半个弟子,这点水平不说多好,却也不算太差。昨日刘子敏的那副赝品又不算高明,加之姜梨深知刘子敏的品性,三言两语,就能让刘子敏露出马脚。

正和柳絮说着一些鉴赏古画的关键,有先生进来了。姜梨抬眼一看,便是个穿着淡紫大袖窄腰长裙的纤细女子款款而来。这女子眉清目秀,温婉怡人,身后的小丫头手里捧着长琴,是六艺里教琴乐的先生。

比起纪萝来,这位先生看起来要好脾性很多,温柔极了。

姜梨看着,心中一笑,这位女子,也算是她曾经的“好友”,京城第一女乐师,萧德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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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57 章、第五十七章 三赌

萧德音进明义堂后,就开始授课。姜梨瞧着她熟悉的身影,思绪飞的很远。

沈玉容中状元后,姜梨和明义堂教习六艺的诸位先生也有过几面之缘。除了对她颇有敌意的纪萝以外,其余的先生都各自有各自的脾性。其中的萧德音,和姜梨却是最为投缘的。

因为萧德音性情最温婉,每次纪萝有意针对姜梨时,都是萧德音过来打圆场。而姜梨也很欣赏萧德音的才华,萧德音作为燕京城的第一女乐师,一手七音琴弹得出神入化,曾因这一手琴艺差点被太后点进宫去。可萧德音却宁愿不做宫廷乐师,只在明义堂做个小小的女先生。

姜梨的琴艺也极高,两人时常切磋,每每有高山流水的知音之感。

但就是这个知音,在姜梨与人私通一事后,从来没有一次来瞧过她。这也许是因为萧德音爱惜声誉,不肯与她这样不知廉耻的人为伍。不过姜梨恰好记得一件事,沈母寿辰那一日,萧德音也在宴请宾客的行列之内,当时就坐在姜梨身边。那时候萧德音频频劝酒,就是萧德音扶她回房休息,可醒来后,一切天崩地裂,萧德音却只说走到半路姜梨就被贴身丫鬟接走了。

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萧德音也参与了沈母寿辰一事,可姜梨的直觉告诉自己,萧德音或许也有份。只是实在不明白其中原因是为了什么,若说是被永宁公主收买,萧德音连进宫做宫廷乐师的机会也不要,证明并非贪慕富贵,可萧德音也和自己无冤无仇,那为何要助纣为虐?

想不清楚,也没有关系。反正眼下她已经来到明义堂,萧德音如果真有问题,总会露出蛛丝马迹。

而且,倘若萧德音真的参与了沈母寿辰一事,待有一日真相大白时,这也是个极好的人证。

姜梨慢慢的思索着。

课上,姜梨一直在考虑别的事,落在旁人眼中,只会以为她不学无术,柳絮倒是有心要提点她几句用心,可姜梨只是笑笑,依旧我行我素,柳絮也只得无奈的放弃了。

直到萧德音下学结束,又特意说了一下几日后校考一事。萧德音道:“今年校考成绩顶尖者,宫宴上会面圣授礼。这对你们来说是极佳的机会,若是有皇上亲自授礼,对你们日后的前程十分有利,我希望诸位都能全力以赴。”

皇上亲自授礼!明义堂的女子们顿时兴奋的议论起来。

“同样,校考成绩不合理的,也会面上无光。我与诸位在明义堂也算有几年师生情谊,自然不希望你们谁被逐出明义堂。”萧德音道:“所以剩下还有几日,各位勤加苦练。明义堂这几日也不再进学,只等校考日来应试。等下堂前会贴上关于此次校考的细则,大家记得看一看。”萧德音含笑说完,就抱着琴离开了,却也是没有看姜梨一眼。

姜梨见她如此,心中有了计较。

萧德音走后,明义堂热烈的氛围仍旧没有散去。待小童来贴好校考细则后,女子们就三三两两的前去围看。柳絮拉了拉姜梨的袖子,目光中也难掩兴奋,道:“咱们也去看看。”

姜梨拗不过她,跟着去堂前。姜幼瑶和孟红锦也在,柳絮仔细瞧了瞧细则,叹道:“今年的校考拔得头筹者可真是风光极了,若是我能…哪怕只一项,我爹必然也会高兴的不得了。”

姜梨见柳絮说的热闹,也含笑道:“的确如此,由皇上授礼,荣光无限。”

“哟。”一个突兀的声音插了进来,却是孟红锦,她看了一眼姜梨,道:“姜二小姐也想着由皇上授礼的美事呐?也还真是敢想,瞧这模样,是相当那个拔得头筹的人。”

柳絮皱眉:“孟红锦,你这话说的太刻薄了。”

孟红锦一看是柳絮,立刻柳眉倒竖,她父亲官职比不过姜元柏,却是比得过柳絮的。当即就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柳家小姐,怎么,这是要效仿昨日当街姜二小姐的‘仗义执言’,柳絮,可别说我没提醒你,同什么人玩在一处,最好是想清楚。姜二小姐有个首辅爹,你可没有,听说进来承德郎柳大人也有些麻烦…”

柳絮倏然变色。

姜梨虽不知道柳元丰究竟发生了什么,却晓得孟红锦的话所言非虚,否则柳絮不会是这个表情。柳絮咬牙道:“孟红锦,你不要信口雌黄…”

“你要说我是信口雌黄,那就这样呗。”孟红锦笑得得意,“我只是奇怪,你为什么要为一个注定离开明义堂的人,开罪自己的同窗呢?”

“谁说她注定离开明义堂的?”柳絮脑子一热,脱口而出。

“难道不是吗?”孟红锦瞪大眼睛,看了看自己周围的同窗,女孩子们皆是嬉笑着,姜幼瑶面露为难之色,仿佛很想上前劝解,却又十分胆怯。孟红锦娇笑道:“我们敢不敢来打赌?就赌姜梨在校验后,会不会离开明义堂,若是你输了,你便当着明义堂所有人跪下来给我道歉!”

柳絮一愣,随即面露愤然之色,咬着牙不吭声。若是应了,姜梨方进明义堂,十分有可能垫底。可若是不应,便是当众打了姜梨的脸面。

进退两难!

孟红锦成竹在胸的看着她,周围人奚落的目光一齐落在柳絮身上,让柳絮难以动作。

姜梨瞧着,心中叹了口气,柳絮到底还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一时冲动,却容易落进旁人的陷阱里。

柳絮内心挣扎几番,目光扫向姜梨,见姜梨正沉默的看着自己,目光并无祈求,咬了咬牙,心一横,就道:“赌就…”

“赌就赌。”话没说完,姜梨就打断了柳絮的话,自己接过话头,她说:“不用柳絮,我来跟你赌。要是我校验成绩出了,必须离开明义堂,我就跪下来给你道歉。反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