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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想着两人已经重新关好了门,出了院子将门重新锁上,待回了竹园秦妈妈果然和明兰在门口坐着说话,见蓉卿回来秦妈妈笑眯眯的道:“八小姐回来了。”

“今天中午就在这里用饭吧。”蓉卿笑着道,“累着几位妈妈了。”

秦妈妈连说不敢,蓉卿笑着和她又说了几句,便回房换了衣服重新走了出来,和众人打了招呼:“我去外院。”便带着明期又出了门。

“八小姐事情多。”秦妈妈笑着道,“原以为八小姐年纪小,主持中馈怕有些力不从心,总归是没有经验的,可是没有想到八小姐处置起事情不但井井有条,而且刚柔并用,府里头一干丫头婆子,个个信服的很。”很感慨的叹了口气。

明兰却是心不在焉的看着门口,不知道八小姐有没有进去梅园!

苏峪正在和身边的常随说话,低声细语不知道交代什么,见蓉卿进来他便收了话头,常随亦是拱了拱手退了出去,苏峪就笑着问道:“怎么了?”

“没事。”蓉卿说着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就是有些事情想不清楚,想来和三哥说说话。”苏容君不能和她说的事情,苏峪却没有顾忌。

苏峪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嗯。说吧。”就看着蓉卿。

“也没什么事。”蓉卿忽而又笑了起来,问道,“我一直没有去过京城,听说大哥二哥都成了家,那我可有侄儿或者侄女了?”

苏峪没想到她一脸的郑重,却是说的这些没用的,就回道:“当然有。”蓉卿又问道,“那五个姐姐呢,也都成家了吗?嫁的可好?”

“哪里有五个姐姐。”苏峪翻了个白眼,“大姐嫁的程阁老府上的长公子,二姐则是刘侍郎的次子,三姐嫁的董翰林,这会儿只怕要喊董侍郎了,四妹定了亲事,婚期到明年的八月呢。”

苏茂渠只有四个女儿?

苏容玉排汗为六,那五小姐去哪里了?

“你问这些做什么。”苏峪奇怪的看着她,“难不成是着急自己婚事,想着随我去京城?”说完,忽然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很靠谱,就探过来看着蓉卿,就道,“若不然你随我去京城吧,这样赵均松也不能拿你怎么样。”又想到还有苏茂源,父母之命,蓉卿也避不开,泄了气的道,“你可以去京城小住些日子。”

五小姐,她从来没有听旁人提起过五小姐,是早早夭折只占了名头,还是…

“不去了。”如打翻了五味瓶一样,各种滋味涌上心头,蓉卿强露出好奇的样子,问苏峪道,“那为什么六姐姐排行第六?”

苏峪就瞪着眼睛看着她,不敢置信的道:“你真的不记得了?”他满脸的诧异的道,“五妹妹没了,你不记得?!”

蓉卿很诚实的摇了摇头,心里却是砰砰直跳。

脑海中,那双绣花鞋不停的晃动。

“怎么去世的,什么时候去世的?”蓉卿看着苏峪,“我真的不记得了,你和我说说。”

苏峪就想了想,回道:“我们是六月才收到五妹妹没了的消息,说是得了急症,具体什么信中也没有细说,正好那段时间我要赶着出门,也没有多留心。”她看着蓉卿,就诧异的道,“她是你姐姐,我以为你是怕伤心,所以才从来不提的。”

果然是五小姐,这么说那个房间住着的是五小姐。

是她嫡亲的姐姐,当初周氏在生下苏珉以后,还育有一位五小姐!

“你怎么了?”苏峪见她脸色发白,担忧的问道,“逝者已矣,你别太伤心难过!”

蓉卿就点了点头,她说不上难过,因为和这位五小姐并无多少接触,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回来这么久府中所有人都不曾漏过半点口风!

不对,曾经苏容君说过,还有苏峪也曾提过,只因为她身边的事情连轴转着根本无心去追那些蛛丝马迹。

如今想起来,许多事情上都存着疑点。

若非在九莲庵遇到那位妇人,她只怕依旧不会在意,现在看来那位妇人和她以及和五小姐必定有关系。

苏峪说京中收到的信,报的是五小姐暴毙,可是她梦中却是自缢。

非常蹊跷。

“我没事。”蓉卿摇摇头,“只是有些懊恼自己竟忘了这么多的事情。”他看着苏峪问道,“三哥还知道什么,和我说说吧。”

苏峪就摇摇头:“我并未见过五妹妹,只知道家里有这么个妹妹罢了,以前也只是从四弟信中看到只言片语,旁的并不清楚。”他看着蓉卿,就道,“你不如去问祖母或者七妹妹,她们必定是知道的。”

若是能问她早就去问了,太夫人不可能告诉她,至于苏容君,她却是不想连累她。

能让苏茂源将院子封了,又将府中的丫头婆子清换了一遍,五小姐的死就绝对不会是暴毙这么简单,若不然也不用如此大动干戈。

“我回去了。”蓉卿站起来告辞,“过几天就是腊月二十三,想必祖母会让你去祭扫祠堂,你别乱跑了。”说完便出了门。

回了房里她吩咐明兰:“你再去想容阁。”明兰满脸的不解,问道,“小姐,可是在梅园发现了什么?!”

蓉卿没有说话,明期就将那边的情况说了一遍,明兰诧异之极:“…小姐以前住在梅园?府中竟然还有位五小姐?”

她们竟然一无所知。

“奴婢知道了。”明兰点着头,不弄清楚五小姐为什么会没了的事情,她们小姐必定不会安心,“奴婢一定想办法找到那位妇人。”

蓉卿就点了点头。

蓉卿没有再声张,第二日明兰又开始早出晚归的守在想容阁前面,蓉卿觉得那位妇人一定还会出现,而她也会告诉自己,五小姐真正的死因。

苏茂源在床上一躺就是四天,蓉卿和苏容君轮流守着,夜里便就是苏峥守在一边,大夫换了好几个,药也是不断他却是依旧迷迷糊糊不见好转,府中每日都有苏茂源衙门里的同僚来探望,显得很是热闹。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三,太夫人果然让苏峪祭扫祠堂,蓉卿跟着他进了苏氏的祠堂,这是她第一次进来,顿时被里头的牌位惊着,就见层层叠叠的案头上,一排排列着约莫近百个的牌位,难怪太夫人和苏茂源常说苏家虽不比京中权贵,可也是望族名门!

是啊,祖先能追溯到百位之多,苏氏也确实有些底蕴。

祭扫祠堂出来,又去祭拜了灶王爷,苏容玉跟在她们之后,全程没有说话,自柳甫入了大狱之后,柳姨娘就一直病着未起,柳卿毅那边也不曾来过消息,只怕柳甫是凶多吉少。

苏容玉脸色惨白,伤似是没有好透,走路时有点颠跛,翠枝和翠桃扶着一一磕头烧香祭拜,礼成,苏峪就拍着身上的香灰,道:“我回去歇着了。”说完看向苏峥,“这里交给你了。”

苏峥颔首应是,带着人将东西收了,苏容玉撇了眼蓉卿,昂着头回了柳园。

“我也回去了。”苏容君笑着道,“昨天收到郡主的来信,我去给她回,八妹妹可有什么话要转告的?”蓉卿摆着手,她不想和赵均瑞兄妹再有什么牵扯,“我没什么可说的。”

苏容君就回了竹园,蓉卿站在厨房门口和端妈妈说着话,就瞧见暮春带着上次的那两个小厮进了门,远远的朝蓉卿行礼,笑着走过来道:“八小姐,小人来领剩下的年货。”

“好。”蓉卿看了眼端妈妈,端妈妈就进去将第二份的年货拿出来,“还有一些你明天过来拿吧。”

暮春看着眉头微挑,却什么都没有说拆开了几个布袋子朝里头看了看,笑着道:“多谢八小姐,劳烦妈妈了。”领了东西要走,蓉卿却是指着包袱道,“你们恐怕不好拿,让我的丫头送送你吧。”看了眼明期。

明期立刻上去提了个包袱扛在肩上,冲着暮春喊道:“走吧!”

“这个…”暮春露出为难的样子,看看明期又看看蓉卿,勉强的谢道,“谢谢八小姐。”又欲言又止的样子。

是想开口问月例的事情吧,唐总管连走前将账薄拿来给她,她也仔细看了,却没有立刻将月列拨过去。

蓉卿看着暮春的背影,微微一笑。

第二日,苏茂源醒了,刚刚醒来就要搬去偏远住,太夫人喝着道:“马上要过年了,你这会儿回去作甚,就留在我这里,把身体仔细养好了再说。”不等苏茂源说话,太夫人又道,“衙门里我已经打好招呼了,索性也没有几日就要封印了,你安心在我这里待着吧。”

苏茂源欲言又止,可又怕太夫人旧事重提说起跳水的事情,便阖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苏茂源醒了,蓉卿就不用再每日守着,太夫人道:“辛苦你们,也守了几日,都回去歇着吧。”又看着蓉卿,“尤其是八丫头,又要忙着过年的事情,又要照顾你父亲,真是好孩子。”

蓉卿笑着道不辛苦。

暮春又来取第三次的年货,端妈妈很爽快的提给了她,暮春委婉的问起蓉卿:“八小姐在不在?”端妈妈就笑着问道,“八小姐不在,这两日伺候二老爷有些疲累,这会儿只怕是回去歇着了,小哥可是有什么事?”

“没什么。”暮春左右看了看,笑着道,“那我先告辞了。”端妈妈就喊住他,道,“小哥要是有事,就去竹园寻八小姐吧。”

暮春一愣,看着端妈妈,端妈妈就朝暮春颇有深意的笑笑,暮春目光微微转了转,就道:“谢谢妈妈提点。”说完依旧是回了外院。

“可打听到了,那边怎么样了?”蓉卿看着明期,明期回道,“没什么动静,奴婢悄悄到院门口转了一圈,里头静悄悄,连大门口的灯笼都没有挂出来。”

苏茂源不在,暮春似乎很怕去慈安堂,这会儿那边没钱没粮的,只怕不好过啊。

“小姐。”明兰自外面回来,在门口脱了身上的蓑衣,急匆匆的撩开帘子走了进来,身上滴滴答答的还落水,她也顾不得擦,笑着道,“找到那位妇人了。”

蓉卿就腾的一下站起来,问道:“真的?”

明兰点着头:“她不肯跟着来府里,只将自己现在的住址告诉了奴婢,说明天在家中静候小姐。”

蓉卿就笑了起来:“好!”话音刚落,外头春红喊了一声,“小姐,偏院的暮春求见。”

暮春来了?蓉卿眉梢微挑回道:“请他进来。”

------题外话------

催男主…我挺住!哈哈哈哈哈

064 蕉娘

暮春进了门,眼角微挑的双眸飞快的在屋子里一转,就笑着朝蓉卿行礼:“八小姐。”

“请坐。”蓉卿并未让明兰和明期出去,两人各站了一边守着,蓉卿又道,“你找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暮春僵硬的在杌子上坐了下来,稚嫩的脸上露出不符合年纪的老练和沉稳:“是这样的。唐总管走前告诉我,说是八小姐答应他,将那边的月例银子预支给我们。”他微微笑着,笑容里透着一股迷惑人的纯净,“这眼见也要过年了,用钱的地方实在多,外面挪不开手实在是过的艰难,八小姐…您看。”唐总管说的是预支,可到今天已经不算是预支,而是拖欠了。

“是为了这件事。”蓉卿恍然大悟的样子,“我刚接手府中的中馈,许多事都不是很清楚,所以唐总管拿了账薄来,我与赵总管也仔细商量过,原是打算十八就送去给你们的,可是你也知道…”她顿了顿,“这些日子大大小小的事也不消停,太夫人又刚过了寿宴,银子并不宽裕,莫说你们,便是内院里也没有发几处的月例。”

暮春听着就是一愣,他自小在人堆里长大,又生的俊俏,若是想保护好自己看人识人是首先要练就的本事,他第一眼见到八小姐时,只觉得她不过是个养尊处优的小姐,可是连着见了三次,当初第一次见面时的那种不屑,却渐渐被另一种感觉所替代。

犹如此刻他心里想的,府里再不济再有事也从未有过拖欠月例的事情,八小姐说的话他一句也不信,可是,明明知道她说的是假话,他却不能找出一句来反驳她,再去看她的表情,笑盈盈的眼眸明亮透彻,仿佛和你是掏心窝子在说话,让人觉得窝心…可是说的话却是…

他顿时有种感觉,若论起伪装敷衍,八小姐论第一府里只怕没有人敢说第二。

“这怎么办!”暮春满脸的为难,“我年纪小,也是因为唐总管临时出门,我才匆匆管了这事儿,若是那边闹僵起来,我只怕是压不住啊。”他睁着大眼睛,仿佛在和蓉卿比着谁的眼睛更无辜,“二老爷又病着,若真出了事,对他的病情亦是不利,八小姐您说呢。”

拿苏茂源压她?!

蓉卿心头轻笑,故作理解的样子点着头:“你说的也对。”顿了顿又道,“不如这样,你先回去,等这两日我挪些银子出来,给你先应急,你看可好。”

既是应急那就是没有多少了。

“八小姐。”暮春屁股黏在杌子上,一副打算继续探讨下去的意思,“您就劳累劳累,让小的过了这关,若不然唐总管回来,非剥了我的皮不可。”楚楚可怜的样子。

唐总管走之前,能将偌大的院子交给你管理,他又怎么会剥了你的皮!

“你怎么和我们小姐的说话的。”不等蓉卿说话,明兰却是一喝,根本对他的样子不买账,“我们小姐既是说了没有银子,又岂会诓你,让你等着就等着。便是说理说到二老爷那边,也是我们小姐有理。”

蓉卿低头喝茶,余光观察着暮春。

暮春似乎没料到明兰突然发难,脸色飞快的一变,又转瞬恢复了平静,笑着点头:“姐姐教训的是,是小人说错话了。”一副受训受罚的样子,“只是小人也有小人的难处,实在是…”

“这样吧。”蓉卿放了茶盅,“你回去就将我的话告诉他们,若是谁有不服气的就让他来找我便是。”

暮春眼角就跳了跳,立刻摆着手:“那倒不用。”蓉卿当即接了话,“那你就先回去吧,后天再来寻我。”

暮春就磨磨蹭蹭的站了起来,行了礼:“那,那打扰八小姐了。”没有想到最后还是碰了个软钉子,后天再来,后天可是已是年二十八了!

等暮春一走,明兰就忍不住笑了起来,看着蓉卿问道:“小姐,这样成吗?”蓉卿就道,“这样的孩子,必定是在外头摸爬滚打长大的,人精一样,你若是顺着他,他不会记着你的好,可你给了他苦头吃,他反而牢牢记住你的坏,只有长期压着他,他才能弹的高!”

“那他会不会去找二老爷?”明兰有些不确定,若是暮春真的去求救二老爷,这事儿可就不好办了,蓉卿听着摇了摇头,回道,“他若是敢去慈安堂告诉苏茂源,早就去了,何必拖到今天!”她第一次给他三分之一的年货,就是为了试探他,既然他什么都不说忍了下去,就证明他根本不敢去找苏茂源。

本以为以暮春的忍耐力,应该会是后天再来寻她,可不过到了下午,他又来了。

看来,他没有说假话,那边必定是因为月例的事闹僵起来了。

“小的原本是打算去慈安堂的。”暮春为难的道,“又怕打扰了二老爷养病,所以又转道来您这里。”说着叹了口气,“月例的事,小的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又压又哄又示弱。

蓉卿依旧请他坐在上午坐过的杌子上,端茶看着他,这一次却没有顺着他的话说,而是问道:“你在偏院几年了?”

暮春一愣,没有料到蓉卿会问他这句话,脱口回道:“四年了。”

四年,他今年不过*岁的样子,也就是说进偏远做事时不过四五岁。

“这么早就进府当差了,不想家?”蓉卿一副话家常的样子,暮春一心想要拿到月例银子,只觉得这位八小姐很难缠,勉强的回道,“不想家,家里早就没人了。”他家又没有人他不知道,至少他记事时,身边没有人是他的亲人。

没有亲人,那就是卖身进的偏院?蓉卿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识字吗?”暮春点了点头,蓉卿心中微讶,“竟是识字那真是不容易,是谁教你读书认字的?”

暮春唇角动了动,就想打断蓉卿如长辈似的刨根问底,若非身份上有差别,大家彼此年纪也是一般大,现在这样让他觉得好像差了辈分一样:“唐总管教的,说二老爷不喜欢目不识丁的,所以自小就教我们认字。”

蓉卿又点了点头,就见蓉卿转头看着明兰,就道:“那你和明兰差不多,她也是自小没了父母,辗转到了我身边,吃了许多的苦!”暮春就看了眼明兰,就瞧见她红了眼睛,低下头他撇了撇嘴,谁不吃苦,可是有的人吃苦却有个头,而有的人吃苦,却是遥无尽头。

比如他!

“奴婢不苦。”明兰感激的看着蓉卿,“奴婢现在有了户籍和身份,即便没有父母,奴婢也是有家的人,往后小姐在哪里,哪里就是奴婢的家!”说的非常动情。

暮春听到户籍和身份时,脸上的表情就是一紧。

“好了,好了,你既是替我办事,我又怎么会亏了你,快擦了眼泪,别让人笑话才是。”蓉卿淡淡说着,又看向暮春,就道,“你这么小的年纪在外面讨口饭吃也是不易。”一顿又道,“例钱的事我已经和赵总管打过招呼了,你待会儿去外院取吧,安置好他们好好过个年!”

上午还说再想想办法,下午就打了招呼办妥了?

暮春依旧感激不尽,连连点头称是。

“谢谢八小姐,您的大恩大德小的定会铭记在心。”又郑重行了礼,“那小的就告退了!”

蓉卿微微颔首笑道:“你虽年纪小,可唐总管临走前能让你掌事,就说明你是个机灵的,旁的也不用多说,往后你有什么就只管来寻我,我若是能帮定是会帮你一把。”她微微一笑,又道,“若是内院你不方便进来,也可托了人寻明兰也成。”很喜欢欣赏他的样子。

暮春弓着的腰就是一顿,八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这话不像是无缘无故说出来的,而且若是没有什么事,他们也不会再有交集…

是在暗示他什么?

暮春恍惚的行了礼,告退!

蓉卿看着他的背影,微微一笑!

歇了一夜,蓉卿第二日一早就让崔大驾车,送她们去了百家巷,崔大有些不放心将车停在巷子外头,对蓉卿道:“八小姐若是有事,就让小人跑一趟吧,这里住的人员杂乱,您去实在是…”

“没事。”蓉卿淡淡的道,“你随着我们一起便是,这青天白日的也不会有事,尽管去吧。”

崔大就没有再说话,驾着车一路挥着鞭子朝前慢行。

这里是贫民群居的巷子,本来就不宽的路,两边不断有孩子点着炮仗进进出出,崔大驾车越发的谨慎小心,好不容易挪腾进去,才瞧见明兰所说的院子。

“应该就是这里了。”崔大指了指一间院子,“要不然,小的先去敲门看看?”

“让明兰去吧。”蓉卿下意识的觉得,崔大可能会认识那个妇人,“你在这边守着。”崔大就没有说什么,扶着明兰下了车。

明兰站在门口敲了五六次的门,终于听到里面有咳嗽的声音传了出来,随即吱吱嘎嘎门开了一条缝隙,露出一双小女孩的脸,问道:“你们找谁?”

“我们找周婆婆。”明兰说完,小女孩的目光机灵的在听着的马车上一转,砰的一声关了门,随即听到踢踢踏踏的跑步声,明兰尴尬的朝后退了退,幸好只是几息的功夫,门又再次打开,这一次的门比方才开的宽敞了些,看着几个人道,“进来吧。”

明兰回头扶着蓉卿下车,那小姑娘伸着脑袋艳羡的看着蓉卿,一双眼睛一会儿落在她的衣服上,一会儿落在她的鞋子上,等蓉卿进去她就指着崔大道:“你不准进来。”

蓉卿回头对崔大点了点头,道:“你将车调个头吧。”崔大应是。

“姑姑在里面。”小女孩盯着蓉卿打量,可惜看不清长相,就猜着是不是因为长的太丑所以戴着帏冒,“你们进去就是了。”

明兰笑着点头,在荷包拿了一把花生糖出来给她,小女孩就戒备朝后退了一步,看着花生糖吞了口水,转身咚咚咚的跑走了。

蓉卿打量着院子,是个很小的四合院,院子里光秃秃没有多余的东西,只有两间正屋加右边的两间耳房统共四间,小女孩刚刚指着的就是中间那间,蓉卿几个人就进了正屋里头。

里面光线昏暗,透着一股木炭烧出来的浓烟,有些呛人,她摘了帏冒才看清屋子里的摆设,很简单的一张八仙桌,上面摆着蓝白花纹的茶壶以及两个茶盅,桌子左右放着两把扶手椅,一只椅子的脚用竹枝绑着晃晃悠悠的有些不稳,除此之外没有多余的东西,但收拾的很干净。

“周婆婆。”明兰喊了一声,忽然,就从她们后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不等蓉卿看清来人,人影忽然朝她扑了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哽咽着喊道,“八小姐!”

她用力很大,攥的有点疼,蓉卿微微皱了皱眉,终于看清眼前的人长相。

约莫四十岁左右的样子,或者更年轻一些,只是眼角皱纹很深,显得很憔悴苍老,五官很清秀,依稀能辨出年轻时应该是个清秀的美人儿,一身洗的半旧的麻色窄袖短卦,平平整整穿在身上,透着花白的头发也是一丝不苟的梳着。

虽精神不济,但却给人清爽干净的感觉。

“八小姐!”对面的人握着她的手臂,眼泪簌簌的落了下来,眼睛里满是思念和心疼,“您还记得我吗?我是蕉娘啊!”

“蕉娘?您不是已经…”蓉卿满脸惊讶,她听明期说过,当初她来九莲庵时,蕉娘已生了病,被送去庄子里养病了,可是不过两个月,蕉娘就挺不住去了。

“奴婢没有死。”蕉娘依旧拉着她,“奴婢心里念着八小姐,便是死也不能安生啊。”低声哭了起来。

蕉娘是周氏的陪嫁,陪着周氏从娘家到京城的荣恩伯府,又和周氏一起搬到永平府来,后来又做了她的贴身嬷嬷,周氏去世她记得是蕉娘一手将她抚养长大,这些她都有记忆,但是蕉娘的样子,却停留在年轻的时候,与眼前苍老憔悴大不相同。

“您别哭了。”蓉卿拿帕子给蕉娘擦眼泪,“您快和我说说,您怎么会在这里,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您为什么不去府里找我?”

蕉娘用帕子胡乱的擦了眼泪,看着蓉卿破涕而笑的道:“对!不哭,不哭了!”她拉着蓉卿在椅子上坐下来,提了缺了半个壶嘴的茶壶给她倒茶,道,“这些事说来话长,奴婢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蓉卿接了茶谢过,又扶着蕉娘坐着,蕉娘推脱了在她对面坐了下来,视线始终黏在蓉卿的脸上,感叹道:“半年不见,我们八小姐长大了!”

蓉卿汗颜,想到死去的苏蓉卿,她竟一时不知道要如何回她的话,索性蕉娘不过一提,就说起了她这半年的经历。

原来她被送到庄子里,确实是迷迷糊糊病了一个多月,茶饭不进,自然也没有什么可吃的,不过几个馊了的馒头,如此挨了几日她就晕死了过去,等她再醒过来时,人已经躺在乱葬岗了。

她强撑着爬出来,幸好在山脚遇到了一位好心的阿婆,她就在阿婆家住下,这一住就是一个多月,等她康复回永平时,才知道苏蓉卿已经被送到九莲庵养病去了,还听说她病的神智不清,醒来后呆呆傻傻的,忘了许多的事情,有人说她犯了冲,有人说她得了失忆症,总之苏蓉卿浑浑噩噩过了十来日,最后就被送去九莲庵了。

而当初跟着服侍苏蓉卿的,包括府中一些婆子丫头,一起清除发卖了出去。

蕉娘能打听的也不过是听外人说的,府里的新进的婆子她一个不认识,而那些认识的,她却是一个也不敢见。

她知道,但凡她出现在苏府周围被人发现,便只有一个死的下场。

“没想到您吃了这么多的苦!”蓉卿听着叹气,问道,“后来您去了九莲庵?怎么没有去找我?”

蕉娘也叹了口气:“…虽是知道你在里面,可先头几个月你不出来,我也没有机会进去,后来能远远瞧见你出来走动,我高兴的不得了,想过来寻你可又怕被人发现反而连累了你,又怕你失忆不记得奴婢…奴婢出现刺激了你,加重你的病情。”

没有想到,她考虑了这么多。

蓉卿泪睫于盈,就问起最关心的问题:“蕉娘,姐姐…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没的?”她说顿了顿又道,“我虽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是每天夜里都做同一个梦。”将她的梦说了一遍,“您送去的钥匙,我也开了门进了梅园,仔细辨认过那就是我梦里的地方,可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当初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蕉娘又哭了起来:“我可怜的五小姐!”她垂头哭了许久,才抹了眼泪看着蓉卿,确认道,“八小姐…真的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蓉卿摇了摇头,看着蕉娘,“您告诉我,我是怎么病的,姐姐又是怎么没的!”

蕉娘断断续续收了哭,擦着眼泪道:“…那天…”她提起来,便就是心痛如绞,若非知道蓉卿还在世上,若非还没有四少爷的下落,她早就随着夫人去了,如今想起那天的事情,她心里就是撕心裂肺的痛。

“等奴婢赶回去时,您晕在地上神智不清,而五小姐…就吊在了她房里的那根横梁上…”蕉娘说着,又是低声的哭了起来,仿佛是压抑了许多的痛苦,这一刻寻到了发泄口,难阻苦涩决堤。

蓉卿静静的听着,越听心里越的冷的厉害,原来她梦里的情景都是真的,苏蓉卿不记得和五小姐有关的一切,却独独留下了这样一段支离破碎的梦,那个梦对于苏蓉卿来说,是人生中最不愿想起的恶梦。

周氏去世,苏珉离家出走三年,对于苏蓉卿来说,五小姐应该就是她最亲近最依赖的人了,可是就是这样的亲人,活生生的吊死在她面前,便是她在梦里撞在那双脚上,看着在眼前晃荡的绣花鞋,她都无法抑制的恐惧和害怕,更何况是当时的苏蓉卿。

她摸着撞痛的额头,视线顺着那双绣着粉白梨花的绣花鞋,一路往上落在垂着头瞪着眼睛,面色青紫毫无生气的脸上,她并不年幼当然明白意味着什么,惊讶,恐惧,绝望,所有的想法随着五小姐一起,结束在那根绳子上,她晕了过去,等再醒过来时她开始逃避这件事,不愿意去想当时的情景,甚至连五小姐这个人,以及与她的一切,与梅园有关的一切快乐,都丢弃了。

这些她都能理解。

只是,到底是因为什么,让五小姐会不顾自己的妹妹,而选择了死。

“您是说是父亲让人请了姐姐去了偏院,待了整整一天,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姐姐出来时您就觉察出不对,当天下午姐姐就悬梁自缢了?”蓉卿脸色沉冷,不期然就想起苏茂源那双阴郁的眼睛,以及他暴躁不安的脾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