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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氏掩面而笑,就道:“祖母说孩子长大快的很,还没等长辈回过味儿来,他就已经成人了。”蓉卿笑着点头,翼哥儿在她手里拱来拱去,依依呀呀的指着罗汉床,非要下去继续打滚儿,蓉卿吃不住只得将他重新放回去,一躺在床上他就像是鱼儿进了水一样,滚来滚去抓着什么就朝嘴里塞,一边吧嗒吧嗒的嗦着,一边咯咯咯的笑,露出长了两颗小门的嘴…

“可不能吃。”唐氏拍着他的小手,将他手里的一个木头雕的小人拿下来,翼哥儿手里一空也不哭,转手就到处乱摸乱抓,揪了唐氏的手指头接着往嘴里塞。

蓉卿忍不住笑了起来,和唐氏道:“是不是饿了?”唐氏摆着手,“刚刚才吃的,他就是这样见着什么都要尝尝才甘心。”

蓉卿觉得有趣,低头去逗他,和他说着话:“你说话呀,想要干什么,你不说我们猜不透你的心思。”

翼哥儿仿佛能听懂似的,丢了唐氏的手指,依依呀呀手脚并用的摆划着。

“我们也来凑热闹。”说着话洵大奶奶就抱着秀姐儿进来,秀姐儿长相像极了齐氏的血脉,长长的凤眼高挺的鼻子,小巧嘴巴,不算白皙的肌肤却是滑嫩嫩的能掐出水来,秀姐儿一进门就从洵大奶奶的肩膀上转头过来,朝着翼哥儿挥着手。

两个孩子依依呀呀的对这话,说的不亦乐乎。

“让他们做个伴。”洵大奶奶索性将秀姐儿放在床上,两个孩子侧躺着大眼瞪小眼,几个人看着乐了半天,洵大奶奶问蓉卿:“怎么今儿有空过来?”

“那边要动工建花房和湖边的栈道,人不太够用,就来和四嫂借几个婆婆用。”蓉卿说着从翼哥儿手里把秀姐儿的手拽出来,惹得翼哥儿一阵不满的哼哼。

“是因为这件事。”洵大奶奶道,“若是你那边忙不开,你着人过来说一声,我过去给你搭把手。”

蓉卿笑着点头:“若有您坐镇,那我可就有底气了。”洵大奶奶失笑,拍着蓉卿道,“你少和我嘴上抹蜜似的哄着我!”

唐氏掩面而笑,接了话道:“洵嫂嫂说的到是不错,你一个人只怕照应不过来,五弟又不在府里,多个人过去我们也能放心点。”进进出出都是男人,总有不便的,“要不然,我和四爷说说,让他得空多过去看看。”工匠都是内务府来的,齐皓管着营造司总要验工的。

蓉卿摆着手,笑道:“四哥也很忙,就别麻烦他了。”唐氏笑着,洵大奶奶就道,“也别累着四爷,他来来去去的多有不便,我看还是让洵大爷去吧,反正他最近也没有多少事儿,叫他去正好。”

蓉卿坐了一刻,又去给齐老太君请安,正碰上齐瑞信也在,她恭恭敬敬的行了礼,齐老太君问道:“…说是那边要动工了,材料可送过去了?”

“说是明儿送来,我今天就是为了这件事回来的。”就把借人的事儿说了一遍,齐老太君就点头道,“多借调些过去,做的周全点,你那边好些个年轻的小丫头。”又露出犹豫的样子。

蓉卿点头应是:“洵大嫂子说叫洵大哥得空过去走动,您放心吧,家里还有卫进卫山在,五爷下了衙就回来了,更何况熬大哥还要几天才走呢。”

“不能指望翰哥儿,他忙的很,有时候很晚才回来,我也不放心。”齐老太君摆摆手,“叫齐洵去也不合适。”到真有些伤脑筋了。

蓉卿倒没觉得什么,毕竟人都是内务府的,她又让婆子守的好好的,日出而作日落便歇了,不会有什么事。

“我去吧。”忽然一直沉默的齐瑞信开了口,“索性我也无事,便每日早上过去,待齐宵下衙我再回来。”

齐老太君听着一愣,问道:“你的身体?”齐瑞信就摆着手道,“我身体无碍,再说坐着不动也不会有什么。”

“你去那再合适不过。”齐老太君笑着点头,显然觉得这个结果很满意。

齐瑞信还没有去过新府里。蓉卿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去帮她守着院子,犹豫的道:“父亲您的身体…”齐瑞信摆摆手,示意她不用多说,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蓉卿只得点头。

商量好过去的时间,蓉卿就带着明兰和明期回了府里,正巧齐宵和鳌立一同进门,蓉卿鳌立:“都办好了?”鳌立这些日子一直在兵部和吏部两边跑。

“是!”鳌立颔首道,“还差一分文书,拿到了就能启程回去了。”

蓉卿哦了一声,道:“那今晚不出去了吧,我叫人备些酒你和五爷喝?!”鳌立憨憨的笑了起来,他来了几日都没有好好喝过酒。

鳌立留在外院歇息,蓉卿就和齐宵往内院慢慢走着,她和齐宵道:“父亲等府里动了工,要来帮着我们守院子。”话落,她瞄了齐宵一眼,笑着道,“你…不会怪我多事吧?”是她跑去借人,才有这事儿的。

齐宵微顿,眉梢一挑转目看着蓉卿,问道:“他要来帮我们守院子?”皱了眉头,又看见蓉卿有些自责不安的眼神,心口一怔转了话就道,“他来就来罢,有他在我也能放心一点。”

蓉卿笑了起来,顺着杆子就爬了上来,点头不叠:“若非担心他的身体,我也觉得挺好的。”齐宵无奈的揉了揉她的头发,低声道,“他即是要来,就让人收拾一间院子给他住吧,来来回回的跑总是不便。”

“好啊。”蓉卿点头,“把沁雪居给他好不好,那边走动方便,又很安静。”

齐宵没有反对,这件事就算是定下来了。

晚上内院摆了酒菜,鳌立和齐宵持了酒壶对面而坐,蓉卿给两人斟酒,鳌立连称不敢,蓉卿笑着道:“您和我还这么客气!”说着给他倒了酒,鳌立一口饮尽,三个人喝到半夜才散,蓉卿托着脑袋半挂在齐宵身上回房,咕哝的问道,“我记得鳌大哥没有家室吧?”一顿问道,“你说,他难得回来,要不然我们给他做个媒吧,好歹也成个家,有人嘘寒问暖,回家有热炕睡热饭吃。”

齐宵看着她迷迷蒙蒙的眼睛,口齿都不清楚了,不由叹气笑道:“叫我少吃酒,你反倒贪杯了。”把她放在床上给她脱了鞋袜,才回道,“他自己不愿,我们就不要勉强了,更何况军中苦寒,也没有人愿意跟着他去吃苦。”

蓉卿半醉半醉醒,想了想点头道:“你说的也对,这缘分的事还是顺其自然的好。”又昂头,“我口渴。”齐宵失笑倒了温茶给她,蓉卿咕咚咕咚喝完倒头就睡着了,手里还攥着茶盅。

蕉娘端着铜盆进来,瞧见蓉卿已经睡着了,必有嗔怪的道:“也真是,不能喝也要喝成这样,明儿定是要头疼的。”拧了帕子要给蓉卿擦脸,齐宵轻声道,“您去睡吧,我来就成。”

蕉娘很自然的把帕子给了齐宵,就看着齐宵小心翼翼的给蓉卿擦着手脸,蕉娘满脸笑容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在房里找了纸叠的元宝纸钱去后院里烧,边烧便咕哝道:“夫人,小姐和姑爷好的很,姑爷对小姐也事事顺从,您就放心吧。”一顿又道,“明日府里要动土,您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顺顺利利的。”

第二日一早蓉卿还在抱着被子睡的正香,蕉娘就推着她道:“奶奶快醒醒,国公爷来了。”

蓉卿正睡的香,听着声音一骨碌爬起来:“什么时辰了?”一动就觉得脑袋裂开似的疼,她捧着头哼哼,蕉娘就叹着气坐在床边给她揉着,低声道,“现在是卯正,国公爷刚来,熬大人正陪着他说话呢。”

“鳌大哥陪着的啊。”蓉卿觉得好多了,就示意蕉娘不用按了,“五爷什么时候走的?”

“一早就走了。”蕉娘服侍蓉卿起来,穿了衣裳又扶着去净室,蓉卿飞快的梳洗吃了两块点心喝了茶,匆匆赶去了外院,鳌立正和齐瑞信说着宣同军营的情况,齐瑞信听的很认真,时不时颔首问几个问题,却都是极犀利的,鳌立本就敬重他的,如今更是不敢有半点怠慢。

蓉卿也不进去,远远瞧着才恍然想起来,齐瑞信也曾是统领千军的将帅啊。

“去给国公爷续上热茶。”蓉卿吩咐卫山,“你泡的什么茶?”

卫山回道:“泡的新上的龙井,是五爷一早叫人送回来的。”蓉卿微愣继而笑了起来,齐瑞信爱吃清淡的,龙井和毛尖并不讲究,但却是不喝武夷茶。

看来,齐宵也并非一点也不关系齐瑞信的。

“今儿你就跟着国公爷吧,听他的吩咐。”蓉卿转身往回走,“若是有什么事就着个人进来回我,小心伺候着。”

卫山点头:“小人知道了。”

过了一刻材料都运了进来,悉数堆在了花园里头,齐瑞信就拄着拐杖由银良扶着去盯着来来往往的匠人,蓉卿怕他累就让人送了椅子过去,齐瑞信瞧着冒椅稳稳当当的放在石板路上,旁边摆着方几,卫山撑着伞…

他忍不住嘴角露出笑容来,在椅子上坐下,边喝着茶边指挥着人摆置。

吃午饭前蓉卿让蕉娘去请他,隔着假山她远远瞧见忍不住笑了起来,齐瑞信四平八稳的坐着,端着茶盅悠悠的喝着茶,竟有几分包工头的模样。

齐瑞信转头过来,和蕉娘点了点头,又指挥着银冬和银春继续盯着,他这才跟着人往正院去。

蓉卿吩咐小桃:“去和常妈妈说一声,让他把饭菜送过去吧,大家也都歇会儿。”小桃应是而去,蓉卿则在院门口迎齐瑞信,见着他缓缓的走过来她行了礼喊道,“父亲。”

齐瑞信颔首,领头进了旁边的广厅里,明兰带着明期几个人把饭菜摆上,齐瑞信净手坐下,蓉卿则恭恭敬敬的在一边给他摆箸布菜,齐瑞信出声道:“不用管我,你自己去吃饭吧。”

“我上午吃了几块点心,现在还不饿。”蓉卿说着,拿帕子包了手给他夹了鱼摆在他碗里,齐瑞信就没有再说话,低头很安静的吃了饭。

明兰上了茶,齐瑞信看向蓉卿,就道:“这材料堆在花园里,难免把周围的花草都压了,我看后面再有材料进来,不如直接放在后院燕南湖边去。”

“父亲说的在理。”蓉卿点头应是,“那我和卫山说一声,叫他和匠人们打个招呼。”

齐瑞信摆着手:“不用,现在他们都在休息,下午我亲自去,免得他们没章法乱摆乱放。”蓉卿当然点头同意,两人就没了话,幸好卫进来了,蓉卿立刻问道,“你怎么回来了,可是五爷有什么吩咐?”

“五爷让我回来看看,他这会儿在宫中还没有出来,只怕晚上也会回来的迟一点。”就看了齐瑞信一眼,又道,“让小人回来告诉国公爷和奶奶一声。”

蓉卿去看齐瑞信,齐瑞信皱眉道:“可是宫中有什么要紧的事?”

“是。”卫进回道,“欧家的几位夫人到西安门外大哭,求圣上恕罪。太后娘娘知道后病情加重…”说着顿了顿,“这会儿皇宫里一团乱麻。”

蓉卿愕然,欧家这一招真是令人无语,让欧家女人去宫外头哭,不管是哭太后娘娘命苦身子弱,还是哭欧氏鞠躬尽瘁含冤莫白,反正只要一哭这事儿就会成乱麻,若是圣上恼怒欧家的人就可以说是女人不懂事,若是圣上退步,那自然最好。

只是,圣上的性格处事风格…

蓉卿后背生出一丝冷汗来。

“哼!”齐瑞信低头喝茶,微微颔首对卫进道,“你去告诉齐宵,让他不用挂心家中。”卫进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领命应是转身要走,齐瑞信忽又喊住他,“让他远观,圣上自有分寸,凉国公能挤垮欧氏,却不能背那骂名。”

卫进脸色已经变了,点头应是匆匆而去。

蓉卿有些惊讶的看着齐瑞信,齐瑞信也转头过来看了眼蓉卿,仿佛是解释一般,就道:“欧家这般,不亚于逼宫,以当今圣上的个性,必定不会有结果。”

蓉卿明白她的意思,圣上为何要整治欧家,就是因为有太后娘娘不是他的生母,她当年能为他开城门,以后就能为被人开别的门,总之这忌惮不是你示弱就能抹去的,可是欧家现在竟然还堵了宫门大哭,圣上就是想退步他想到种种可能,也不会退步的。

“是!”蓉卿看看天,又问齐瑞信,“您看那石材还要不要送进来?”

齐瑞信想了想,就道:“先摆着吧,总是要用的。”蓉卿颔首应是。

宫中,圣上让皇后亲自出马去劝欧家的人,皇后去说了一通欧家的妇人们又哭又闹腾的,最后还是没有回去,皇后无法就回去找太后娘娘诉苦,太后娘娘哼哼着躺在床上神志不清的样子,根本听不清她说的话。

皇后生了怒,着人去训斥欧氏的几位夫人:“这天下太平的,你们在西华门外,哭的是谁?”

这话已经很重了,圣上,皇后,太后都好好的一个没死,你们哭的这么山摇地动的是咒谁呢?

欧家的人一听只得退了出去,却在午门外跪着继续哭,内容无非是欧氏忠心不敢有二,求圣上明鉴…太后娘娘身体不好,您为了太后娘娘凤体,看在她老人家的面子上,开恩吧…之类的言辞。

皇城内静悄悄的,守城的内廷禁卫手持长刀冷目看着他们,欧家的妇人哭了一个上午一个个的口干舌燥,有几个人已经开始摇摇欲坠,可里头依旧半点反应。

这要是哭了半道回去定是被人笑话,可要是继续哭,没吃没喝的,可怎么是好!

就在这时,宫门打开华嬷嬷领着十几个女官提着食盒而来,领头的刘氏瞧着一喜就拉着身边的妇人道:“瞧着是公主的人,来给咱们送吃喝的了。”

果然,华嬷嬷领着人摆了一溜儿的吃食茶水,还送了四哥搭着帘子的屏风围了个圈,里面放了马桶…竟然连这些都想到了。

“公主说了,这再伤心也不能把身子毁了,吃完再哭吧。”华嬷嬷说完,就带着丫头一溜儿的头也不回的走了。

刘氏几人满脸喜色,自是一番吃喝解决了生理,回去跪着接着哭。

从上午到下午,呜呜咽咽断断续续,还有人借了空闲打了个盹醒了接着抹眼泪,等下午公主又送了点心来,打点招待的无处不周到…

欧氏抱着月姐儿在欧府的门口等欧鸣,等了许久欧鸣终于回来,欧氏急着道:“二哥,宫里现在如何了?”

“还没有消息。”欧鸣负手进门,欧氏抱着月姐儿跟在后头,她犹豫的道,“要不要派人去给公主通个信?”若是公主搭把手,这场战她们的胜算又多了一筹。

欧鸣轻笑,将赵玉敏的所为告诉欧氏,欧氏眼睛顿时一亮,就阿弥陀佛的道:“公主这样就是在告诉旁人,她是铁了心要跟着二哥了,那圣上办起事问起责来总要顾忌的吧。”

欧鸣摆摆手:“这样还不够。”他目光微眯欧氏瞧着微愣,就问道,“您想到了什么?”

“这会儿是越乱越好,越乱圣上越烦躁,咱们就越能从中得利。”他负手踱着步子来回的走着,欧氏把月姐儿给她的奶娘,追问欧鸣,欧鸣就贴着她的耳朵轻声说了几句,欧氏脸色一变,结结巴巴的道,“这…这样做行吗?”很不确定的样子。

“你放心,连累不到你的。”欧鸣淡淡一笑。

苏容君端着药谱,将要用的药放在小小的称盘里仔仔细细的称了,才用牛皮纸包起来,又回头去药柜里找出别的药来,一样一样称好摆好,药童跟在旁边看着她做事,笑着道:“苏医女办事真是仔细,难怪院正大人这样看重您。”

苏容君转目朝他一笑,就道:“药乃治病入口之物,自是要仔细一些,若是出了差错你我负担不起。再说,医者乃救人仁心,若因自己的差错害了病患,岂不是一世难安。”

药童赞同的点点头,回道:“您说的没错,我师傅也是这么说。”

苏容君笑笑没有再说话。

药房里很安静,两个人将要用的药分好又贴上了标签才净手出去,方出了门外头就有内侍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和马副院正回道:“马大人不好了。”

苏容君听着脚步一顿侧耳去听,这会儿太医院为了太后娘娘的事人仰马翻,她不由也紧了心。

“院正大人方才被太后娘娘摔了脉诊,这会儿正跪在凤梧宫外请罪呢。”内侍说着抹了一头的冷汗,心里噗噗跳个不停,马副院正惊的腾的一下站起来,脸色煞白,和其它几位太医相视一眼,各各有种大难领头的惶恐不安。

他们心里都有数,太后娘娘哪里有病,分明就是装的,她和圣上博弈难的却是他们这些人,过去请脉说有病吧,也得编个病症出来,编一个病症到也无妨,可圣上那边总要禀报,说了假话将来捅出来他们可就是欺君之罪,谁能担得起。

可是若说没病,太后娘娘还没死呢,惹恼了她就是把太医院的人都杀了她也不过抬手挥指间的功夫而已,两边他们一个都得罪不起。

如今刘院正就是最好的警示。

他们怎么办!

苏容君眼前一黑,浑身冰冷忍不住发起抖来,刘院正是她的师傅,这两年对她关照有加,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师傅受委屈。

心里焦躁,苏容君就进了门问道:“马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办?”

马院正强压了慌乱,摆着手道:“稍安勿躁,静观其变。”圣上总要有所动作的,这事儿也总有个结果的,唯今只有希望他们能熬过这一次才好。

苏容君却是觉得等着是不行的,师傅年纪大了,又恐又骇的,还跪在凤梧宫外,他的身体哪里吃的消,她想了想就要道:“我去求见皇后娘娘,看看有什么办法。”

“苏医女。”马院正喊住她,“你去也没有用…”指了指凤梧宫的位置,“毕竟是太后娘娘。”

苏容君心里一沉,是啊,这位毕竟是太后娘娘,圣上和皇后就是心里再不高兴也要避让一分,不可能为了一个太医,担这不孝之名。

可是什么都不做,她心里怎么能安心。

太医院里一片死寂,人人都像要上断头台一样惶恐不安,因为刘院正被轰了出来,接下来还会传别人去,这事儿,谁去谁倒霉啊!

王医正拿出帕子来擦了擦汗,端着茶盅的手都开始抖。

他是负责内科的,下一刻再传他定然逃不过的。

仿佛心有所想一样,外头就听到踢踢踏踏的脚步声,随即就听到内侍高高的传道:“太后娘娘有令…”这话像是烫人的火,顿时烧的几个太医红了眼睛,如临大敌般,内侍接着又道,“喧苏医女请脉。”

苏医女?

众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又面面相斥,太后娘娘这又是闹的哪门子的事儿?这么多太医不传,却叫了个不在太医院编制一个学医的女官过去?

苏容君亦是一震,她去看马副院正,马副院正沉声道:“既是传了你,也耽误不得,你准备一番赶紧过去。”又叮嘱道,“谨言慎行!”

谨言慎行对别人到好用,可是对于太医来说实在是太难了。

苏容君惴惴不安的收拾了药箱,跟着外头等着她的内侍出了太医院。

蓉卿和齐瑞信道:“帮您收拾了院子,若是那边没有要紧的事,父亲不如索性住在这里吧。”齐瑞信一愣转头看她,蓉卿就笑盈盈的道,“昨晚儿媳就和五爷商量过了,把沁雪居收拾出来了,您住着若是有不习惯的地方,儿媳再添置。”

齐瑞信没有料到蓉卿会留他住下,是啊,都是他儿子的房子,若是寻常人家他是长辈过来住几日再普通不过了,可是他和齐宵…

只是蓉卿这么一说,他心里便有些动心,但面上依旧是道:“两边不远何必麻烦,我回去即可。”

“父亲。”蓉卿笑着道,“您身体不好,这样来回的跑若是出了什么事,让儿媳和五爷可怎么安心,您就住在这里吧,若是实在不习惯再回去也不迟。”

齐瑞信露出犹豫之色,蓉卿又劝道:“儿媳这就派人去大府里和祖母还有四哥说一声,您看可成。”

“那…”齐瑞信想了想,勉强点头道,“先将就一晚吧。”

蓉卿立刻应是,示意银冬扶齐瑞信去睡午觉。

齐瑞信一走蓉卿就松了一口气,忍了笑和蕉娘对视一眼,蕉娘就道:“你昨晚没睡好,也趁着这会儿赶紧休息一会儿吧。”

“嗯。我头疼。”她撒着娇抱着蕉娘,“您再给我揉揉。”

蕉娘满脸的无奈,轻轻柔柔的给她揉着,蓉卿昏昏欲睡,也不知做了什么梦忽然惊醒过来,蕉娘一惊问道:“怎么了?”

“没…没有。”蓉卿也不知道做了什么梦,就觉得心里有些慌,她起身对外头的明期道,“你去外院看看卫进回来了没有。”

明期应是跑到外院去打听,一会儿回来道:“还没有回来。”蓉卿担心城门失火殃及了齐宵和苏珉,就指着明期道,“你让卫山出去打听打听。”又让蕉娘拿了几张二十两的银票。

161 为难

苏容君战战兢兢的进了寝殿,隔着屏风她行了礼,里面安静的落针可闻她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随后就听到里面有嬷嬷应答的声音:“进!”苏容君提着药箱起身,躬身拐过了屏风进去,就瞧见太后娘娘正拥在锦被里,阖着眼睛似睡非睡的样子,她在床前三步外停了下来就用目光去询问站在床边的嬷嬷。

“苏医女,请吧!”嬷嬷一抬手,示意苏容君上前,又冷声道,“方才苏医女进来的时候可瞧见刘院正了?”

苏若君浑身一怔,汗如雨下颔首道:“看见了。”那嬷嬷就道,“苏医女也不紧张,太后娘娘的病情猛急想必你也有耳闻,刘院正辨证不出,说不定你却是可以,不是有句话说的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吗?想必苏医女也有一套不同于刘院正的法子,是吧。”

她这是在敲打自己,苏容君当然能听得出来,所以更加不好应。

嬷嬷又道:“不过,话又说回来,太后凤体安危最是关键,若是拖的久了真有个好赖来,整个太医院的人都担不起整个责任,所以还是要提醒苏医女一句,仔细诊了,说清楚喽。”

苏容君垂头应是,半跪在脚踏上架了脉诊,嬷嬷就将太后娘娘的手臂自锦被里一处一些来,刚好露出一个手腕,苏容君抬眸去看,就瞧见一双纤细若骨的手搭在那边,保养的很好不见半分褶皱,她心里紧张颤抖着手搭了上去。

脉象很稳,除了有些肝火盛外没有半点不妥,苏容君额头上的冷汗便顺着鬓角落了下来。

要怎么说?

实话实说太后并无大碍?她敢肯定有了刘院正在前这一次她定然不会只是跪在宫外请罪,若虚报病情呢?

圣上那边不会放过她吧?说不定还会以为是四哥和齐督都授意,他们与欧家私下串谋,引起圣上对四哥以及齐督都的猜疑?

思索间,嬷嬷又开了口,声音冷冷的带着一丝讥讽:“苏医女可想好了?”一顿又道,“若不然,着人去将永平侯和齐督都请来,商量一番?”

搭在太后娘娘手腕的手便是一抖,苏容君脸色煞白说不出话来。

太后的意思已经说的很清楚,她是在拿自己的性命敲打四哥和齐督都!

她要怎么办。

让四哥和齐督都为了欧家求情,让他们“临时倒戈”证明欧家的清白?

这样的话,他们不是等于自打嘴巴,在别人眼中俨然就成了墙头草,圣上会怎么看他们。

不行!

她不能把他们给牵扯进来,犹豫间嬷嬷飘忽的声音飘在耳边:“…苏医女还是别犹豫了,这若是耽误了娘娘的病情,一个谋害之罪压下来,区区永平侯也担不起,苏医女想清楚了。”

苏容君募地抬起头来,不敢置信的去看太后娘娘。

胶着中,忽然外面就听有人唱喝道:“皇后娘娘到!”随即殿内就听到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身边的嬷嬷和女官皆是跪下行礼,苏容君也收了手跪地迎皇后娘娘。

皇后视线在苏若君面上一扫,摆了手道:“都起来吧。”众人都起了身,皇后便问道,“诊断的如何?到底什么病症?”

苏容君心中一横,就回道:“会皇后娘娘的话…”床边上,嬷嬷咳嗽了一声,苏容君脸色煞白,支支吾吾的道,“民…民女医术浅薄,未曾诊断出病症。”

皇后眉头微挑,问道:“哦?怎么说?”这是在暗示苏容君直言。

苏容君垂着头回道:“民女只知道太后娘娘肝火有些盛外,并无旁的不妥之处。”

皇后正要说话,就听到一直睡着似的太后娘娘睁开了眼睛,看向苏容君出声问道:“苏医女的意思是哀家无病呻吟?”

“民女不敢!”苏容君转过身去磕了头回道,“是民女医术浅薄,探不出病症。”

太后娘娘冷笑一声,皇后便开口道:“母后,她不过一个医女,虽学了四五年,可也不过是个学徒,您看,要不要换个太医来瞧瞧?”

“都说学了四五年了。”太后娘娘目光似利箭一般,“该学的也都该学到了,若四五年只是这样的结果,那果真是不如不学了。”一顿摆摆手,“拖出去,断了她这双手,就当为天下百姓做点好事,不留庸医害人。”

苏容君身子一软跪坐在地上,砍了她的手,还不如杀了她来的痛快,一时间她冷汗簌簌满心绝望。

皇后眉头一拧,就道:“母后,这…她毕竟不是太医院的编制,您若是不满意,再换个太医来给您瞧,您看可好。”

太后娘娘冷哼一声,转头就盯着皇后去看:“怎么?是不是哀家不中用了,皇后也觉着哀家折腾,不耐烦了?”

“儿臣不敢!”皇后娘娘屈膝半蹲下来,“母后安心养病,儿臣只盼着您早日康复,断不会有半点不恭。”

太后娘娘冷笑一声,道:“那到是奇怪了,皇宫外头跪了你的那么多的外甥媳妇,我瞧着你也没有半句心疼,如今倒是动了不忍却是对一个不相干的医女?”

皇后心里恨的咬牙,可面上却不敢忤逆:“母后,她也并非是不相干的人啊,她可是儿臣亲自跟永平侯要的,看中的就是她乖巧懂事,留在身边说说话,您若是…让儿臣然后和永平侯交代,岂不是寒了他的心。”

“你怕寒了永平侯的心,就不怕寒了欧氏的心?”太后怒目圆瞪,“我是看出来了,连公主都知道护着哀家,护着那几个舅母表嫂,只有你和圣上…可真是铁石心肠啊。”

“母后…”皇后还要说什么,太后娘娘一摆手,就道,“你要是有这个闲心,就把你那些个外甥媳妇接进来,她们也不过是可怜我这个老太婆孤苦无依罢了。”她没有选择,欧家和她相互依存,若是欧家倒了,往后她就成了个孤苦无依的老人了,一个空有虚名的太后有何用?只怕再不会有人记得她。

说来说去为的是欧家,你怎么不想想你还是大夏的太后娘娘,多少双眼睛看着你和圣上,如今这样岂是好看不成。皇后腾的一下站起来,太后娘娘就看着她,问道:“怎么,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皇后看了眼苏容君,面上已少了恭谨,回道,“儿臣无话可说!”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