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久天长 作者:子易

天子一怒

天灰得均匀,太阳在半空中晕成一片半青不白的光芒,笔直地照在静跪于熙政殿门前的男子身上,投出了一道长长的人影。

正逢春夏交替时节,京城今年的降水却明显不及往年丰沛,原该阴雨连绵,现如今竟连续半个月没从天上掉下哪怕一滴的水珠子。

日头也不见得有多毒。

男子脊背挺直,额角隐约渗出了些细小的汗珠,虽已没了初时的轻松神情,但看他紧抿嘴唇、眉头深锁又不肯低头的样子,似乎让他再多坚持几个时辰也无妨。

熙政殿内。

一名身着石青色龙纹便服的英气女子随意地坐在御案后,未带冠帽,三千青丝全拢于脑后,并梳为一个简单的少女髻。她眉头深锁,翻着面前那厚厚的一沓奏折。忽然,女子重重地摔下了手中正在翻阅的奏折,从动作上看,该是火气不小、急待发泄,然而她接下来说出的话却冰冷无比:“乐平人呢?”

从她右手边传来一个小心翼翼的回答:“回陛下,乐大人尚在宫外候着。”听这声音,该是个太监。

“宣!”女子只用一字便彰显出她现在的怒火之旺盛。

“喏。”

答话的太监稍稍抬头。

此人年纪在三十五岁左右,面皮白净,几缕笑纹深深地刻画在略微上挑的眼角边,不笑的时候也像噙了一抹甜如蜜的殷勤。他的身材已经有些发福,圆脸圆身又总是脸上带笑,看着便富态可掬,正暗合了他的名字——福公公。

他恭敬地倒退至殿门外,这才低声唤着一个挨在门边的小太监:“你,过来。”

“福公公?”

“速速去请乐大人进殿。”

“是!”

简短的对话后,小太监匆忙行了个礼,撩开袍子一路小跑,朝宫门奔去。

立在殿门外的福公公没有马上回到殿里待命,而是一手在齐眉处搭了个凉棚,瞅了瞅天色,又嘘了口气。他几步走下台阶,来到依然跪在殿前的男子身边。

一旁早有深谙上司心思的小太监递了盅解暑汤,福公公瞪了那小太监一眼,小太监摸着后脑勺憨憨地笑了笑,一溜烟地缩着脑袋藏了回去。

将解暑汤轻轻放在男子面前的地上,福公公叹道:“孙大人,您……唉,这都过了晌午了,您还滴水未进,午饭也没个着落,何必呢?进去跟陛下说句软话、认个错,不就成了吗?似这般跪着,到底要跪到什么时候才算完?您这一受苦,陛下也不得安宁啊!”

被称为孙大人的男子,不曾看向那解暑汤一眼,昂首不语。

福公公叹息着,起身整理了衣袖,习惯地弓着背,慢慢挪回了熙政殿。

又过了片刻,不远处,一高一矮的两个人正缓缓地靠近熙政殿。

稍高些的那个男子五官俊朗、隐隐有位极人臣之气度,举手投足间皆是一派超然世外的风雅。只可惜他一身便服,令人瞧不出官职大小。

跟在他侧前方的,则是先前离开的小太监。

男子从熙政殿旁走过,一眼望见跪在殿前的那抹人影。他稍微顿了顿脚步,继续前行,边走边嘀咕道:“这跪着的,可不是孙大人么……”他自言自语完了,却像是不希望有人答话,因而又提声问了句与此毫不相干的问题:“温大人还没返京?”

小太监好似刚刚听到这位仅隔了一步之遥的大人在问话,他毕恭毕敬地答道:“回乐大人的话,温大人尚未进宫。”

——这般言语甚是圆滑,自是让人捉摸不透,听在耳朵里就要打个折扣了:那温大人究竟是已经到京了却还没来得及进宫,还是仍在回京的路上?

不过是宫里随处可见的一个小小的传唤太监,居然也能练出这等说话本事,面对当朝大员也不亢不卑、应对自如。乐大人不由得在心底默默赞叹着大内总管福公公的管教有方。

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两人已来到殿前。

进殿前,乐大人本着同僚友爱,向跪着的孙大人打了个招呼:“孙大人,别来无恙。”

孙歆脸上带着不容错辨的傲然神情,他只简单地点了点头,淡淡道:“原来是乐大人。”

两位年轻的朝中重臣在刹那间互不相让地对视了一眼,接着,两人同时错开了视线,各自从火花四溅的“眉眼官司”里拔出了斗志。

“乐大人,请。”小太监跟什么都没看到似的,弯腰弓背,摆出了“请”的姿势。

“有劳。”乐大人撩起衣袍下摆,登上了台阶。

“请陛下圣安。”

熙政殿里,乐平行礼如仪,却赶在敏彦叫起前,率先发话:“陛下,孙大人已在殿外多时了。”这本是极为无力的举动,但位于御案之后的敏彦并没有治他的罪。

敏彦似笑非笑地问道:“难道乐大人竟是来为孙大人请命的?或许……乐大人兔死狐悲,生怕下一个跪出去的就是自己了?”

乐平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微臣不敢。”

“不敢?”敏彦轻柔地重复了这两个字,然后倏地换了脸色,语气也越发地冰冷了,“还有什么是你们不敢的?!”说着,她又甩下了一本奏折,“瞧瞧,朕都养了一群什么忠君爱国的贤臣!个个都‘以死’要挟朕马上御封皇后,还冠冕堂皇,说什么是为了社稷!”

乐平低头:“微臣惶恐——但,微臣窃以为,‘皇后’应该是‘皇夫’才对……”

敏彦冷冷的怒气更让人招架不来:“这还有说法?据朕观察,这位领头的‘贤良’,可不就是乐大人么?朕来瞅瞅……唔,下个月漠南进贡?请求联姻?唔……莫非这个联姻,就是让我朝忠良们大为惶恐的原因?”

乐平俯首:“正是。”

敏彦冷笑道:“甚好。朕居然要为了一个还不知最后结果到底如何的联姻,而匆匆定下自己的终身?此等小事当前,群臣自乱阵脚,损我天朝威名!”说完,她一掌拍掉了御案上的所有奏折,“乐平,关于这点,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见敏彦暂缓怒火给了自己辩解的机会,乐平不失时机地据理力争:“陛下,漠南近些年来扩充军备,广招兵卒,我朝虽有准备,可军队毕竟疏于操练。这件事情,冯将军已同微臣私下交流过了:如若陛下不愿牵累无辜百姓,那么联姻势在必行。微臣认为冯将军所言甚是。不过,万一对方独具慧眼,偏偏选中了陛下,到时候可就……”他点到为止地停住了话头。

“独具慧眼?”敏彦揉了揉手腕,“半天不见,乐大人恭维的本事倒是渐长。”

“微臣不敢。”乐平微微一笑,心知危机已过大半。

果然,敏彦下一句就说:“你起来吧。”

乐平谢恩,不着痕迹地拂了一下发酸的膝盖。不料这个小动作却被敏彦细心抓住,她不动声色地问道:“乐大人的腿伤,可是又犯了?”

乐平连忙回答:“多谢陛下关心,不过是些许小病,不打紧。”

敏彦道:“赐坐。”

“谢陛下!”乐平少不得又是一轮谢恩。

待乐平坐稳了,他聪明地没有顺着刚才的争论继续下去,而是换汤不换药地另行讨论起一个月后的漠南使节进京:“陛下,关于招待漠南使节这方面,您可有人选?”

敏彦冷发泄完,也恢复了以往波澜不起的平静,她随手拿了一本奏折,翻阅起来:“无需多想,礼部尚书辛非正合适。”

乐平笑道:“陛下英明。只是,辛大人家的小九出世了,恐怕这个精力上……”

敏彦一手执笔,一手压了奏折,板脸埋怨道:“朕听说还是个男孩儿。他家夫人真是得子好手,想来日后辛大人的儿子们,个个都能为朕出力。本来朕盘算着,今天跪在外面的该是辛非那胆小鬼,不想他金蝉脱壳,把孙侍郎派来当替死鬼。怕朕把火气撒在他身上?既然他不来,那朕就让他一个人去应付漠南的使节。”

乐平不敢苟同地笑了笑,心想:这个女帝自从登基后,虽各方面表现都可圈可点,但年龄所限,毕竟还是存了些孩子气。

不过好话也还是要说的:“虽然辛大人算是礼部元老,应变上更是不成问题,可陛下若真的想彻底摆平以刁钻著称的漠南使节,那么仅凭辛大人,大概还差了些。”

敏彦埋头批着折子,不经意地说道:“孙歆。”

她不说还好。

闻言,乐平叹:“陛下,孙大人还在外面跪着呢!”潜台词:让人家跪着,还要人家卖力?

敏彦不吃这套,她抿了抿嘴:“那就让他继续跪着,免得他还有余力来评论朕是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朕委实不清楚这不愿纳夫,什么时候也演变成见识短了。乐大人,如果没什么事儿,你就回去吧!对了,出去了记得告诉孙歆一声,等他愿意悔过了,再来见朕。”

乐平见屡次劝说无效,便知孙歆这次怕是又说了什么别的惹怒了女帝的话。又听敏彦已经下了逐客令,于是只好从椅上起身跪安。

“……乐平,等等。”就在乐平拖着微跛的步子正要出门的时候,敏彦出声喊住了他。

“陛下?”

敏彦脸上似有挣扎,最后,她严肃地说道:“如果这次漠南王一定要让朕‘娶’了他的一个兄弟,那么,朕是准备同意的。不过,朕想问问,你的婚事,究竟想拖到几时?”

乐平静静地回望着御案后英气十足的女帝,淡然道:“陛下您是知道原因的,微臣……微臣还想再等等。至于漠南么……若漠南王胆敢要求陛下下嫁于他呢?”

敏彦冷笑道:“下嫁?朕倒想看看,这天底下,有谁敢让朕‘出嫁’。”

待乐平走后,福公公再次凑到了敏彦面前,“陛下,孙大人……?”

“孙歆怎么了?”敏彦不在意似的继续在折子上做着批示。

“奴才觉得,陛下是不是……再说了,孙大人本来也不该受这苦。他本就生性秉直,又不懂得低头,您看,怎么也不能让孙家老爷子亲自到咱们宫里来讨人吧?至少,午饭也该管上一管,汤汤水水什么的……嘿嘿。”福公公笑着打圆场。他将敏彦从小看到大,在敏彦心中,也算上了半个长辈,说话自是比乐平更有些分量。

“也对。”敏彦弯起了尖尖的眉毛,眼里却没有半分笑意:“那就赐给他一盅清茶。”

福公公哑然失笑:敏彦陛下这又在变着法子折磨孙大人了。孙大人午饭都还没吃一口,现下让他喝茶,岂不是存心要让他胃疼?

但他知道,敏彦肯松口已经是极大的恩典了。所以福公公忙不迭地退出了殿,派人去泡今年下面刚贡上来的好茶。

等茶泡好了,福公公亲手端给了孙歆:“孙大人,请用。”

孙歆颇踌躇了一下,张了张已有些干裂的嘴唇:“福公公,这是陛下御赐的?”他的声音比起乐平,更加清朗,也更有一种醉人的磁性。

福公公知他平时好与敏彦针尖对麦芒,若非他家世代忠良,也许早就把一条小命玩进去了。因怕孙歆拒绝皇帝御赐,福公公没有明说,只劝道:“喝了这茶,大人就可以回去了。”

谁知孙歆坚持要问个明白:“是不是陛下赐的茶?”

福公公不好隐瞒:“是。”

出乎福公公意料,孙歆听了,竟干脆地一手接过,然后一饮而尽。喝完了,他伸手抹抹嘴,利落地起身,进殿请罪去了。

“咦?一杯茶就管用?”

福公公眼珠转转,意味深长地看着孙歆的背影,笑得眼角开花。

群臣逼婚

孙歆进殿请罪的时候,敏彦又故意让他在殿里多跪了半个时辰,才大发慈悲地放他回家。当撑着一口气的孙歆刚迈出殿门,两边机灵的小太监就冲了过来扶住了摇摇欲倒的他。

福公公目送孙歆在两人帮助下一瘸一拐地往宫外走,心中好笑:这么傲气的一位大人,居然每每都被敏彦陛下整得风采尽失。任他在朝堂上如何意气风发,到了敏彦殿下的熙政殿外,也不过是等着被修理的份儿。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福公公摇着头,转身进殿。

看孙大人这样子,别说午饭,晚饭指不定都吃不下去了。今晚之前,德高望重的孙老太爷该又要拖着据他本人说是“将西去”的老骨头,杀进宫里来为爱孙讨个说法了。

夏半年的黑夜总是来得比冬半年晚。

天黑前,敏彦仅凭三言两语便成功打发走了时不时会跑来叫阵一番的孙老太爷。从容地用过晚饭,她在殿里转了一小圈,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也许看书是个调节心情的好办法。

当夜幕完全降临的时候,敏彦命人点了灯,自己则换了身清爽舒适的薄衫,悠哉地坐在灯下看书。没过多久,她阖上只翻了几页的书本,没前言没后语地问道:“还没回来?”

福公公知她想问什么,于是答道:“温太傅今儿个下午就回来了,递了折子,还对奴才说,明天就能去泮宫继续为宛佑殿下授课——啊,温太傅的折子可能放在陛下尚未批示的那堆奏章里了。至于温大人么,想来还需些时日……”

敏彦不喜宫里人将温庭、温颜父子二人称为“老温大人”、“小温大人”,正如她不乐意听人唤舅舅苏台为“小苏鬼”一样,所以福公公从来不曾用过那些旁人在私下讨论时才敢使用的称呼,并还特意训诫过宫中大小,让他们小心行事,谨防祸从口出。

这个回答令敏彦微微皱了皱眉:“朕记得只许了他一个月的时间。”

福公公笑道:“母子相见嘛,总有说不完的话。太傅大人倒是惦记着泮宫里的几位主子,因而早回来了几天。其实,把头尾都算上的话,不过才刚刚二十三天呢,让温大人多陪陪仙去的温夫人也好,一年可不就这么一次。”

“是吗?”敏彦不置可否,偏了偏头,继续看书。

福公公知道敏彦这就算是接受了他的解释,便在心下笑了笑,退回了一处敏彦抬眼就能看到的阴影里,准备随时候着她的传唤。

“福公公,您累了一天了,还是随便找个地方坐坐休息一下吧。”敏彦头也不动地说道。

“嗳!谢陛下。”福公公眼角的皱纹花又多开了几朵,他轻捶着背,挪到最靠近门口的一张椅子上坐下了。

宫里人都说这位刚登基大半年的女帝心思莫测、喜怒难辨,但在福公公看来却并非如此。在太上皇的教导下,敏彦陛下也十分重视感情,只是不像太上皇那样表露在外罢了。

不过,既然问到了温太傅,下一个八成就是最近告病在家的容太傅。再接着,可能要到宛佑殿下的学业了。

——敏彦陛下每日必问的宫中小事,统共也就只有这么几件,而她每天晚上都不忘提上一提。

捶打着腰背的福公公正这么想呢,敏彦那边就传来了一阵将书搁放在桌子上的声音,然后,她果然发问了:“容太傅最近感觉如何?御医去看过了没?怎么说的?”

福公公的回答不远不近地钻进了敏彦耳朵里:“据请脉回来的御医说,容太傅那是多年的老毛病,吃些药调养调养就没事了。前不久容思公子倒是进宫来着,想必是太傅身体大好,所以容思公子才……”他没再说下去,因为怕敏彦生气。

可惜敏彦一听到“容思”这个名字,无名火就已然烧起,她的嗓音明显地沉了下去:“品行不端、惑乱内廷,若不是因为有他这个不孝子,容太傅还不会气得病倒!他已经被朕逐出泮宫,没品没级,怎么又有理由进宫了啊?”

福公公在心底叹了叹,知道这件事终是瞒不了敏彦,只好如实相告:“容思公子有安妍殿下宫里的进出牌,一旦安妍殿下那边宣召了,他就能进宫。”

“胡闹!”闻言,敏彦刷地起身,“摆驾长泰殿,朕要……”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忽然又握紧了拳头,“……算了,由着她高兴去吧!她也长大了,当初连母后都管不了她,现在朕更没那本事。”

福公公早就跪在了地上,此时才嘘了口气:“陛下息怒。”

“起来吧。”敏彦瞟了福公公一眼,复又自言自语似的说道:“不能总让安妍受容思的迷惑,她都十七了啊……该是时候把她嫁出去了。”

福公公低着头,没答话。

“福公公,明天去长泰殿传旨,收回长泰殿安妍公主的所有进出牌,责令她每日抄写十遍皇室族谱!顺便告诉她,朕虽时间不多,但会抽空去亲自过目她的课业。”敏彦不冷不淡地说完,也没了看书的心情,甩了袖子坐到御案后,接着做白天未完的工作,批起了折子。

“遵旨。”

又过了一会儿,敏彦那边再次传来问话:“两位主要太傅都不在,宛佑的课业进行得如何了?在泮宫里有没有调皮?”她还是没忘关心关心那个最小的弟弟。

福公公笑道:“怎么会,宛佑殿下在泮宫一直都很努力呢!”

“那就好。”

弟弟的好学,终于让事事不顺的敏彦能稍稍安心一些了。

她摊开面前的一份奏折,自觉不自觉地先皱起眉头——灯光下的她,一脸严肃,完全不似一般的同龄女子那样带着生动的表情。饱满光洁的额头,一双对女孩子来说有些过于英气的眉毛,时时眯起的明亮有神的眼睛,直挺却不失小巧的鼻子,因终年少有开怀大笑而显得坚硬的嘴角,这些添加在一起,组合成了敏彦刚柔并存、略微偏冷的容貌。

这样的女孩子,该是被父母放在手心里疼爱的啊!

福公公默默地退了出去。

半年多了,敏彦陛下总在为天下而忙碌,这个“天下”里,同样包含了她的家人和爱她的人,以及……她爱的人。

第二天早朝时分,敏彦端着冷脸,平静到让人猜不透她在想什么,除了开始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然后没再出声,只面无表情地听着底下的大臣争论不休。

双方探讨的焦点一直从“敏彦该不该先行成亲以断绝漠南王可能的阴谋”辩到“是否该认可漠南王联姻请求”。

“诸位大人!”兵部侍郎口水猛喷,充分发挥了他进士出身的特长之一,大肆煽动着已经义愤了的群情,“诸位大人!试想,那漠南王正在蓄谋攻打我朝,联姻那只是为了避过我们的注意!大家,如果我们失去了警觉,边境将会生灵涂炭啊!边境的百姓,那里有数以万计的百姓,我们能袖手旁观吗?万一兵临城下,我们自身难保!”

“是啊是啊!”

“没错没错!”

有半数以上的大臣附和着他的观点。

“事情可不能这么想。”后边慢吞吞地踱出了一位户部官员,他竟然从袖子里恭敬地请出了个金算盘:“下官先为边境那‘数以万计’的百姓感谢大人。但是,下官有话不吐不快:且不论这次漠南王将会进贡多少稀有的物品,只算那珍贵的皮毛和药材,我们大安朝历年来需要的是这个数……巴拉巴拉……而且如果能趁此机会重新商议于我们更为有利的边境交易约定,那么每年又会进账……巴拉巴拉巴拉……”

众人瞠目:那不是如意殿下的金算盘么?

所有人的视线立即转向那个潇洒地立于群臣之首的男子身上。

“……综上所述,漠南的进贡将会补足我们大安朝国库里目前缺少的很多东西。兵部的列位大人们先把如何宣战忧愁了下来,这恐怕不很妙啊!焉知联姻就是坏事?刑部众能手早在苏大人的安排下,从漠南使节一踏入我朝边境就已经对他们进行过了详细的调查。那几个不成气候的使节,难道还会同时带进瘟疫不成?或者还有对苏大人的能力抱有怀疑态度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