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居然有这种事情么?”萧恕扬眉,“那真是抱歉,方才小王午睡,一时没管制了手下。不过呢,我们漠南汉子粗犷爽直,喜欢什么就抢什么。大人眉清目秀,也许被他们错认成女孩子了也未必。”

啥?

大安朝的官员全都把眼珠子掉在了孙歆身上。

孙大人这种英挺男儿,被说成是女人家?还“眉清目秀”?

孙歆眯眼,严肃地问:“王爷既然这么说,那就是无论如何都要包庇手下了?”

“不敢。”萧恕微笑。

孙歆下巴略微一提,傲然道:“下官不才,却也是朝中官吏。在我朝,无故随意侮辱官员,实乃忤逆之罪,按律杖打三百。王爷请时刻记住,您现在踩的是我大安朝土地,今天,下官可以为了两国友好关系而咽下这口恶气,但是下官要为我朝尊严讨个公道!”

“哦,听起来似乎很严重的样子。”萧恕点头,冲一边招招手,说了一串话。

就见先前出言不逊的两个随从一副大难临头又难以接受的样子,最后则赤红了双眼,慢慢地走过来,跪在了孙歆面前。

“孙大人,请便。”萧恕打了哈欠。低头时,他眼中闪动了无数杀气,但当他抬脸后,就又是那个看似良善无比的常丰王萧恕,“恕小王不忍心面对刑罚,无法陪您严惩他们了。”

“多谢。”孙歆嘴角挑出完美弧度。

非我所要

孙歆端正地站在驿馆外,如同冬日里冰冻在雪地里的一尊雕像,冷冷地看着底下的人兴致勃勃地找来棍子,一棒又一棒地打在那两个不懂礼数的随从身上。

那两人也倔,除了满脸的不服,竟未曾痛呼半声。

杖责三百不是个小数目,孙歆头顶烈日,亲自监察,意态悠闲,眼睛却紧瞅着那棍子一起一落。

“孙大人。”忽然,有个平素关系还不错的官员迈过来,轻轻地提醒孙歆注意门外不断探着脑袋的小太监。

孙歆回头,那小太监僵了脖子,似乎是怕孙歆那一身戾气不小心发泄到自己这里,但他还是大了胆子拎起身边的木桶一溜小跑来到孙歆面前,桶里的东西可是冰块,在彻底化掉之前是必须要交出手的。

“孙大人,温大人说要为您解暑,特意让奴才送来了这桶冰。”小太监机灵地没去看一眼地上正受罚的异族打扮的人。

“温颜?”孙歆皱眉,觉得不可思议,“温大人有没有说其他的?”

小太监壮了胆,一字不漏地回答道:“温大人说,打狗要看主人,但野狗就不必顾忌了。啊对了,温大人还说,这冰一定要当面交到孙大人手里才行。”

“这样……”谢过跑腿的小太监,孙歆直觉宫里出了问题,要不然温颜不会好端端的给自己送来这种东西。孙家虽然比不上宫廷,但区区几桶冰块还不在话下。温颜明知道这点,却还是多此一举地大费周折,派人从宫里带来冰块……等等!

孙歆猛一惊吓,顿觉心中像是狠狠地被铁耙子耙了一把似的,他想到了一种可能——冰,病。莫非陛下病了,温颜此举意在让他能拖一时是一时?

想不出更好的解释,孙歆没来由的泛起阵阵焦躁——不过他知道现在不是焦躁的时候。重新正了正面容,孙歆决定按照自己的思路去理解温颜的意图,尽管毫无默契可言,然而他和温颜毕竟是曾经的同窗,几年的伴读生涯让他们好歹也能稍微摸清对方的底细。如果不是大事,温颜一般不会多管闲事,而且,在温颜眼中,能称之为“大事”的,绝对与敏彦陛下脱不了关系。

即使孙歆不习惯空穴来风,但他这次也必须要相信自己的猜测。

所以,当萧恕打着哈欠再次懒洋洋地出现并貌似不经意般地问了句“能不能尽快见到女帝陛下”的时候,孙歆带着笑容如此回应:“殿下一路劳苦,不妨先多休息几日,待养足精神再行商讨国事也不迟。”

“唉!嘶……咦?唉……”

伴随着时起时落的抽气声和叹气声,福公公、如意和温颜都一瞬不瞬地盯住那位不断制造紧张空气的老人家。

“唉!”

经三朝帝王历练而出的资深老御医刚一松开号脉中的手,旁边就凑过来三双耳朵。

“薛大人,陛下她……”

“劳心!熬夜!伤神!动本!”尽管刻意压低了嗓门,老御医也还是失去控制地一声比一声高,他边向外间屋走,边吹胡子瞪眼,“就说你们这些人精到底在做啥?你们啊你们,究竟是怎么照顾陛下的?难道还不知道陛下 体虚,不能熬夜吗?”

且不论薛御医医德之高、医术之好,单那全权负责了敏彦健康的气势,统领内廷如福公公者,也不敢轻易触其锋芒,只得赔笑:“奴才们疏忽了,疏忽了……”

“疏忽?!”老御医一辈子治病救人,最听不得这两个字,闻言不由更加气愤,白花花的胡子一翘又一翘,恨恨地站在桌前,右手运笔如飞开起洋洋洒洒的药方,左手食指点着温颜所在的方向,“哼,疏忽!恐怕不是疏忽,而是劝不住陛下吧?哎,我说,那边的温小子,要你作甚来着?白长了副老实能干样,果然是绣花枕头一颗,连陛下都说服不了,结果弄成这个样子——你自己说吧,是不是你的错!”

温颜自责道:“确实是我的错。”

如意缩了脖子,生怕下一个指的就是自己。岂料他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薛御医一口气运足,啪啪地拍起桌子,换了个目标继续来:“如意殿下!您比陛下年长,又是朝廷中人,为何不多加谏言,劝陛下早早休息?姑息,姑息!你们就姑息陛下天天熬夜,导致现在伤及本元吗?今年夏天还没完全过去,陛下就出了这等岔子,可让老夫如何对太后娘娘交代!”

如意苦笑:“我的错、我的错。”

“你们的错!”老御医再一瞪眼,交出了写满一张笺子的药方,“抓药!老夫要在这里等陛下醒来后以死进谏,今儿个就算磕得个头破血流,老夫也不能辜负了太后娘娘的信任!”

“呃,薛大人。”如意惴惴地问道,“不是说,敏彦身体大好了……”

薛御医嗤道:“身体大好?老夫从来没这么说过!换你掉到河里淹个半死去试试,看看还有没有好身体!呛水呛了半天才被救上来,寒气入体,还硬撑着不赶快医治,延误了病情,最后甚至于卧床不起了。这种情况,你说身体能大好吗?休养个十年八年都未必能缓过劲来,更别提什么劳神熬夜了!”

“有这么严重?”如意惊喘,下意识地看向福公公。

福公公低头,“陛下不许奴才们乱传话。”

“这也太乱来了!”如意立马飚火,“不行,本王要修书告状!”说完,他又想起了自己来找温颜的目的,于是吩咐道:“温颜,赶紧找个可靠的奴才悄悄告诉孙歆那边的人,让他们拖一天是一天,千万别走漏了风声。总之,不能教萧恕打听到敏彦旧病复发。”

“不是旧病复发。”薛御医摇头晃脑地插话,“那是累倒了,休息几天就成。等这阵子过去,一定要看牢陛下,不可再让她过于劳累。”

温颜点头道:“放心,我进殿前就派人去暗示孙歆了,想来他现在已经有所觉察。”然后他又对薛御医保证:“我会与福公公看好陛下的。”

即使薛御医不顾老迈之躯,在仅一墙之隔的外间又叫又跳又吵又闹,也没能将敏彦惊醒,这足以看出她到底有多累了。

福公公不放心熬药的事,所以亲自去看着火候。不知怎么被惊动了的太皇太后又派了人来传走了薛御医,说是要问问敏彦的情况。因此,照顾敏彦的担子就暂时落在温颜一人身上。

然而没过多久,敏彦就自己清醒了。

坐在床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敏彦动静的温颜迅速起身,“醒了?要喝水么?”

敏彦眨眨眼,却眨不走脑袋里的混沌,她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以很慢的语速回答道:“不想喝。”

听过这话,温颜不置可否,只侧身拎了壶,倒了些白水,然后把杯子抵在敏彦嘴边,坚定地说道:“不能不想。从中午到现在,你都还没喝一口水呢。”

“哦。”敏彦乖乖地伸手捧起杯子,乖乖地把嘴凑到杯沿,乖乖地一口一口喝下去。

温颜别开脸,要笑不笑地接过了已经喝得一干二净的杯子,不让自己因看到了敏彦傻乎乎的一面而失礼发笑。一般来说,敏彦在入睡的时候会保持极高的警惕,可当她半睡半醒时,最迷糊也最好骗——但往往在她身上是很少出现这种情况的。

喝完了水,敏彦老实地紧跟温颜下达的指令,乖乖按照他的手势躺下。感觉眼皮还是有些发涩,于是她半闭上了眼,喃喃自语似的问道:“我怎么了?”

温颜回答:“你累了,需要休息。”

“估计不行。”敏彦像个孩子一样,半边脸在柔软的枕头上蹭了蹭,“朕今天应该还得去接见漠南来的那些人。啊哈……常丰王……”一个哈欠,让她陷入了更深的困顿泥淖。

“不用。”温颜稍稍放低了声音,“我让人去处理了,你不用担心。睡吧,没人来打扰,好好的睡一觉,什么事都没有了。”

“真好啊……”敏彦舒服地再蹭蹭枕头,一贯以严肃冷漠为基本表情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符合她这个年纪的柔和又满足的笑容,可她好像还舍不得睡着,勉强撑开眼,试图摆出平日常用的威严。努力了几次,未果,所以声音里还是带了些撒娇腔调:“温颜。”

“嗯?”温颜皱眉,直觉敏彦接下来说的话可能是他很不爱听的。

果然。

“温颜、温颜……”敏彦来来回回地将温颜的名字喊了好几遍才继续说道:“你恨不恨我?明明有机会能在朝中一展身手,却被我强行留在了宫里。你不想呆在我身边,不想和我成亲,要不……我放你出宫吧。”这番话,敏彦说得很慢,慢到温颜甚至有一种错觉,好像她一辈子都说不完。

“可以吗?”最后,敏彦如此问道。

温颜沉默。直到敏彦放弃了寻求回答而带着说不上来的遗憾沉沉入睡的时候,他才缓缓地吐出三个字:“不可以。”

——因为你现在给我的,不是我想要的。

当敏彦再度转醒时,她接过温颜手中的药碗,蹙眉,一口喝光。抬头后,她一眼瞅见满是担心的薛御医,于是只好叹气:“薛大人,真是辛苦您了。”

“什么辛苦不辛苦的!”薛御医见她醒来,顿时放下了悬着的心,不由得训诫起这位尽职尽责却忽视了身体健康的女帝,“陛下,辛苦老臣倒是小事,累倒了您,才是大事!您怎么就这么不注意自己呢?要知道,这天下可是握在您的手里,您若有点滴闪失,老臣万死难辞其咎啊!想当年您刚出生的时候,太后娘娘就曾经对老臣说……”

“……”敏彦面无表情地瞪向温颜,温颜假装看不出她脸上发出的细微的求救信号,径自将半靠在他身上的敏彦扶起,帮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敏彦无奈,惟有神情恭敬地听着薛御医第无数次搬出母后教育自己。

没办法,她身边总是围着一群能言善辩且乐于长篇大论的人,温颜这样,如意这样,薛御医也这样。时间久了,她也就习惯了。大家都是为她好,她无话可说,只能忍着听下去,反正最后也逃不过听话的命。

等薛御医说完了,后面的如意又开始念叨,敏彦忍耐。

等如意念叨完了,太皇太后派的人也来了,敏彦继续忍。

好不容易等太皇太后那边的人关心完毕,哭哭啼啼的宛佑居然也跑到熙政殿。

“……谁走漏的消息?你们?”敏彦眼风一扫,温颜摇头,如意摆手,他们并没有把敏彦晕倒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太皇太后会知道是意料之中,毕竟这个皇宫里没有什么事情能瞒过她老人家,眼线自然是随处都有。

温颜冷眼看向宛佑。

敏彦也冷眼看了过去,责问意味很浓。

宛佑湿漉漉的大眼乞怜地瞅回去,求饶般地说道:“人家也是关心皇姐,所以才请人帮忙的呀!”

“宛佑!”如意拉下了脸,“你还是个孩子,怎么也学来了这种手段?你竟敢忘掉皇父的教导吗?无论出自什么心态,除非敏彦愿意,你是不能随意在熙政殿这边安插眼线的,否则一律视作欺君!”

“可是可是……”宛佑委屈地瘪嘴,“人家这个不叫眼线,只是帮忙传个话,告诉我皇姐近况如何而已。而且而且……以前我想问问皇姐怎么样了,都会温颜打发掉!”

屋里所有人的视线都转移到温颜身上,但见温颜轻轻地咳了几声,温吞道:“有关陛下的事情,不能随便外传。宛佑殿下有没有想过,如果您派来的人口风不严,万一出了什么问题,谁负责?”

宛佑忿忿地刚要顶上温颜,就见福公公进屋,正色道:“陛下,孙歆求见。”

“宣。”敏彦一愣,回复的同时心却沉了不少:该不会孙歆扛不住了吧?

人情难还

宛佑兴奋地叫道:“孙歆?他一定是来探望皇姐的!”说着,他就想跳到敏彦身边继续发表他关于孙歆的众多好感与见解。

如意眼尖,早已看到了温颜的表情。他长手一伸,抓住宛佑的衣领,揪着宛佑的脸颊,眼神阴险地低声警告:“小家伙,不怕死就尽管说,不过你真想被温颜记恨一辈子?到时候……嘿嘿,可别怪我这个当哥哥的没提醒你。”

宛佑浑身一抖,嘴角歪了歪,僵着两腿,慢慢、慢慢地缩到了如意身后。

虽然薛御医不主张敏彦这么快就再度投身于忙碌之中,但刚从驿馆离开就进宫面圣的孙歆不能简单打发。事关两国太平,敏彦自是清楚其中利害,所以她稍稍收拾了一下,便强打精神,宣召了孙歆。

“常丰王那边,如何了?”敏彦开门见山地问道。

孙歆半低着头,一边用余光不着痕迹地端详敏彦,发现她的脸色十分不好——猜测成真。

若非某些特殊场合,敏彦鲜少梳妆打扮,对胭脂水粉之流更是排斥。因此,一旦生病,她无法像一般女子那样用精巧的手段掩饰病容。正如现在,孙歆无需太过注意,就能看出她的确身体有恙。

敏彦等了一会儿,却没等到孙歆的回答。她泰然自若地放下朱笔,仿佛脸色差得几乎与纸同白的人不是自己,大方地迎向孙歆略微发愣的视线,也不在乎是不是会被看出病态,直接点醒某个看似神游太虚的男子:“孙大人?”

孙歆阖下眼睑,遮住眼中情绪,不带感情 色彩的语调很是平静:“是,陛下。”

敏彦揉揉眉心,懒得再跟他计较什么,只重复道:“常丰王那边如何?”

“恕臣直言。”孙歆不假思索,“陛下这回可能要碰上大麻烦了。”他顿了顿,像是在斟酌是否该如实禀报,“此次漠南使节随行人员中,应该还有一位王爷,具体是谁,常丰王也没给个说法。依微臣之见,恐怕和亲的事情要有变动。”

敏彦难得沉默。

漠南方面派了王爷倒是无所谓的,但如果是两个,而且其中一个还藏起来……

这不明摆着他们和亲的对象将会是她这个一朝皇帝吗?否则根本不用这么麻烦地把人带来,嫁女儿也不过如此。

千算万算,没算到漠南王这么舍得下血本。其实,敏彦也不是没想过漠南王可能会孤注一掷,然而设想成真,反让她感到有些措手不及。对于漠南来说,这怎么看都不是一步好棋。只要她敏彦人还清醒,那么中宫之主就绝无可能是外族王爷。

一个王爷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手的,万一被拒绝,丢人的就是他们自己了。

“不是公主?”敏彦怀疑地再问。

“不是公主。”孙歆镇定地回答。

“这样啊……”敏彦微哂,“朕知道了。”

孙歆道:“陛下,之前微臣和乐大人都认为您该及早成亲,也有个拒绝的借口,您当时还反对这个建议。可惜现在为时已晚。”他言语中不无遗憾,又不无讽刺。至于讽刺什么,恐怕连孙歆自己都弄不清楚。

敏彦冷笑道:“就算朕成亲了又怎样?赶在和亲前大肆操办婚礼,难道不是向天下人昭告,朕需要靠这种办法才能躲避现实吗?徒增笑料!”

孙歆提声反驳:“那也比把敌人摆在身边强。”

敏彦眯眼,出言威胁:“孙歆,你是不是觉得熙政殿外面的风景让你流连忘返,所以每次都想匍匐在地,仔细欣赏?”

孙歆毫不退却地据理力争:“陛下不要转移话题。即使将要进宫的这位漠南王爷没有萧恕的本事,也不会是任人宰割的。争宠与否且先不论,后宫安宁倒在其次,陛下的安危才是重中之重——不管什么人都养在身边,那陛下又如何能高枕无忧?”

敏彦拉下脸:“孙歆,朕今天没心情对付你家那位老当益壮的老太爷。所以,做人要适可而止,别一再挑战朕的耐性。”

孙歆悠悠应答:“就算陛下不赦免微臣,微臣也要据实相告。”

“身为礼部侍郎,孙大人只有这点儿谏言的能耐了吗?”饶是敏彦精力不足,不愿多事,也被孙歆这死人脾性给惹上火了:既然她给了台阶他也不当回事,那还不如直接发话将他赶出熙政殿去跪到天明。

“微臣的职责不是谏言,而是辅佐。”孙歆恭敬低头,可那强硬的架势,完全不带半分恭敬。

话不投机半句多。

眼看两人又要掀起无休无止的争论,如意此时却不知从哪个旮旯里蹦了出来:“陛下,薛大人还在后面等着您呢。”

敏彦强压下怒气,冲孙歆冷冷地命令道:“你跪安吧。”

孙歆深深地瞅了一眼敏彦,又瞥了瞥如意,敛身行礼:“微臣告退。”

如意眼睁睁地看着孙歆直直走出熙政殿,不由心生埋怨:都怪温颜,非说他不适合在这个时候出面解救孙歆,结果几个人商量过来探讨过去,最后任务就落在自己身上了。

如意正暗自腹诽,就听敏彦淡淡地说道:“皇兄对于和亲的事怎么看?”

“啊?啊……”如意根本就不敢打哈哈说他不知道——敏彦和孙歆在外面吵得这么大声,想捂上耳朵不听都难。

苦着脸想了想,如意觉得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如果随行的是公主,那么只要从皇室宗亲中挑出人来娶了那公主就行;如果对方希望是大安朝这边嫁个女儿,那么直接将待嫁女子送去便成。麻烦的是,人家已经把和亲对象带来了,原本大家指望她是只娇滴滴的金丝雀,谁知拆开笼子一看,里面竟装了个活生生的王爷。

可悲可叹的更在于,这个王爷的身份,至今还是个谜。

想了半天,如意哀戚不已:“皇妹啊,其实,皇兄我都已经做好随时捐躯的准备了,可老天爷为什么偏偏不给我忠君爱国的机会?”

敏彦默了片刻,面无表情地说道:“朕很庆幸,你没有机会和亲。”

如意笑嘻嘻地点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估计是我太优秀了。”尾巴翘翘,几乎上天。

“……皇兄,薛大人开的药熬好了么?”

“……皇妹,你不是已经吃过药了么?”

在薛御医的虎视眈眈下,敏彦总算把一部分比较紧急的奏折批完,并承诺晚上绝对不再熬夜。薛御医反复叮咛了好几句,又拉着温颜不知说了些什么,最后连福公公都没放过,逮着他就是一通长长的嘱咐。

“不能……不可……不必……”薛御医一串“不”字连绵而出,福公公谨慎地一一记下。

如意因不放心敏彦,执意要帮她处理一些杂务,非得等敏彦停止忙碌才肯走,结果他们这一忙,就忙到了晚上。在熙政殿用了晚饭,见薛御医婆婆妈妈、恨不得留守在此以备后患的样子,如意笑道:“真难为薛大人。”

温颜道:“太后一直对薛大人青眼有加。”

如意憋了憋,还是没憋住,悄声道:“那是因为当年只有薛大人敢担保能治好容太傅的老毛病,所以母后特别看重他。不过母后明明说他年轻的时候挺迂,回个话都得考虑半天。怎么老了老了,反而罗嗦起来?物极必反么?”前几句如意倒保持着神秘语调,后面却更像是充满怨念的自言自语,八成他也曾经吃过这位国手薛御医的亏。

对于任何人的吐槽,温颜向来都礼貌地秉承着只听不答的传统。

“说到容太傅……”如意站直了身,长叹,终于结束铺垫,直指正题,“温颜,最近敏彦有没有提及安妍?我这个做兄长的,好歹也要关心一下小妹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