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不似做假的神态,我心中暗自嘀咕,这个紫云,不知是在装傻充愣,还是真的是个不知人间冷暖的傻大姐。

我笑着点头道:“本宫岂会骗你?你倒说说,为何不喜欢贤妃?”

紫云沉声道:“咱们与她都是同时入宫的秀女,为何她就可以不入复选?不学规矩?这么多秀女中,只有她与宛如得蒙圣宠,宛如还因此进了嫔,这让姐妹们都很不服气,表面上与咱们亲切有礼,一转眼又拉着宛如躲到一旁去说悄悄话,她如果真是待咱们好,为何不向皇上荐了其她姐妹?宛如长得既漂亮,心思又好,为什么只承宠了一次便再无宠?她以为咱们不明白吗?一面向皇上显示她的贤良淑德,一面又怕宛如讨了皇上的欢心爬到她的头上。连自己的亲妹妹都算计,这种虚情假意之人,不止是臣妾,谁也不会喜欢她的。”

听着紫云的话我不禁愕然,乌云珠竟真是这样的人吗?正在我发愣之时,小林子又进来通禀,容嫔求见。

我与淑惠妃对视了一眼,笑道:“坤宁宫真是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容嫔进到殿内微一曲膝道:“娜拉参见皇后姐姐,见过淑惠妃姐姐。”

她与我是同宗,虽然这么称呼有些不妥,但却让人挑不出理来。

行过礼后,恩贵人与云贵人又给容嫔行了礼,这才分别落坐。

娜拉一坐下便开口道:“原本妹妹早想来给皇后姐姐请安,可太后说姐姐的身子还没康复,不让妹妹前来打扰。”

娜拉命随着她来的宫女奉上一只木匣,笑道:“这是臣妾临来京城前,福晋婶婶托妹妹带给二位姐姐的家书。”

家书?正在我愣神的功夫,淑惠妃已迫不及待地打开木匣,将里边的信拿出拆开,脸上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激动神色,我偷偷瞄了一眼,满篇的蒙文,不多时,荣贵已将信件看完,她将信递给我道:“姐姐,我好想额娘。”

我接过信,装模作样的看了一遍,尽量让脸上露出一丝戚色,我将信重新叠好,对着容嫔道:“额娘有没有说什么?”

容嫔道:“婶婶说很想念二位姐姐,还让妹妹日后多帮衬着姐姐。”

我闻言看了她一眼,容嫔毫不畏缩地抬头而视,眼中满是骄傲和自信。

我笑道:“日后免不得劳烦妹妹了。”

容嫔笑着垂下眼帘,问道:“姐姐与二位贵人在聊什么?”

我笑笑不语,看了紫云一眼,紫云答道:“咱们正说起贤妃娘娘。”

“贤妃?”容嫔冷哼了一声,“那个狐媚子,提她做什么?”

“妹妹,”我讶道:“为何你们好似都不太喜欢贤妃?”

容嫔道:“皇后姐姐难道没听说吗?那个狐媚子是在她未婚夫的灵堂前勾引了皇上,否则,她怎么能逾岁入宫。”

“容嫔!”我微怒道:“这种谣言怎可乱说。”不是不能说,而是别在我的地盘上说,如果从坤宁宫传出这样的话,又是一个麻烦。这个容嫔,还真把这当自己家了?

容嫔笑道:“这件事宫中谁不知道?昨晚姐姐派人协理后宫,明明有更好的人选,却偏偏选了她,依妹妹看,姐姐也是被她的外表蒙骗了。”

更好的人选?我心中冷笑了一下,顿时对容嫔好感全无,她不比我与荣贵、静妃的关系,我们是亲姐妹、亲姑侄,而她,只是同宗而己,算不得是什么亲近之人,却表现得如此不见外,让我心生反感。

淑惠妃迟疑了一下,开口道:“姐姐,贤妃真的是那样吗?”

“妹妹,”我的口气中加了一丝严厉,“这种谣言听听也就罢了,岂可当真。”

荣贵吓得一缩脖子,看着她的样子,我不由得放缓了口气道:“姐姐只是提醒你,这话要是传到皇上耳中,免不了又是一场风波。”

“是。”荣贵应了一声,便低着头,不再说话,有时我拿这个懦弱的妹妹真是没办法。

“姐姐不必担心,”容嫔又说道:“虽然现在皇上宠着她,但我就不信她一个人能斗过咱们这么多姐妹。”想了想又恨恨地道:“还有那个宛如,一对狐媚子。”

听着容嫔的话我心里又好气又好笑,想必容嫔平日对自己的容貌颇为自信,自觉入宫之后一定能抓住皇帝的心,谁想到让乌云珠和宛如捷足先登,免不得心有不甘了。

此时一旁的紫云像下了某种决心般地道:“容嫔姐姐,其实宛如只是被贤妃所累,她并不是您说的那样。”

容嫔哼了一声,没有搭腔,我奇道:“云贵人似乎对贞嫔十分了解?”

紫云脸色微沉地道:“臣妾与宛如本是好友,与贤妃也是旧识,这次一同入选秀女,贤妃因是逾岁入选,初选那几天一直被人指指点点,我与宛如每日开解她,她也与我们做出一副好姐妹的样子,后来她被皇上点中,第二天便拟封为妃,待复选过后,有一次我见到宛如站在储秀宫门口发呆,便问她怎么回事,宛如说她见到贤妃的轿子,贤妃明明看到了她,却不与她说话,”说到这紫云颇为不平地顺了口气,接着说:“后来贤妃独承圣宠之时向皇上荐了宛如,宛如十分开心她姐姐没忘了她,因宛如与臣妾要好,便去跟贤妃说求皇上也…也召见臣妾…”

容嫔轻哼了一声,紫云的脸上霎时蒙上一层红晕,谌恩则静静地坐在一旁,眼睛都没眨一下。紫云吸了口气接着道:“有一天臣妾与宛如远远的在御花园见到贤妃,宛如将她的想法跟臣妾说了,臣妾一时害羞,便躲到假山之后,宛如见了贤妃果然说起此事,可贤妃百般推脱,宛如一时情急,说贤妃不该独占圣恩,可贤妃竟说…”说到这,紫云迟疑了一下,容嫔不耐地道:“快说呀。”

紫云小声地道:“贤妃说,近几日皇上召见她,并未着她侍寝,每日里只是陪着皇上吟诗写字,贤妃觉得这是皇上一时兴趣所致,不宜此时再向皇上荐人,以免皇上扫兴。”

“竟有此事?”我有些惊讶,顺治的小身板子不会这么快就不行了吧?我还没…那什么呢!

紫云嘟着嘴气道:“娘娘是不是也觉得这是贤妃的推脱之词?随后也不知贤妃跟皇上说了什么,皇上从那天起便再没召过宛如。”说着她转向容嫔道:“容嫔姐姐,我与宛如自小相识,她为人真诚善良,你对她好一点,她会将心掏给你,她并不是什么狐媚子。”

容嫔动了动嘴,没有说话,半晌才道:“她不是,她姐姐也是。”

“没想到云贵人与贞嫔竟私交甚深,”我一边思索着她刚刚的话一边问:“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

紫云答道:“是这个月初五的事。”

初五…乌云珠那几天有没有侍寝,到敬事房一查就知道,她应该不会在这件事上撒谎,难道顺治“累”了?不过无论如何,听紫云一说,看来乌云珠与宛如之间,并不像她们表现出来的那般亲密呢。

第一卷 第五十五章 永别了!程天蓝

“臣妾斗胆,”紫云忽然跪到地上:“求娘娘以后不要再相信贤妃。对贤妃委以重任,咱们是不会服气的。”

我看着一言不发的谌恩道:“恩贵人,你也这么觉得吗?”

“回娘娘的话,”她轻声道:“贤妃为人究竟如何,谌恩并不了解,不过贤妃能陪在皇上身边这么久,而圣宠不衰,可见定是有她的过人之处。”

我缓缓地点了点头,难得这个谌恩能在其他人都被嫉妒蒙了眼的时候还能客观地看问题。

紫云听着这话气鼓鼓的,我笑道:“云贵人起来吧,无论如何贤妃这个差事都是本宫讨来的,你们还是不要难为她的好。”

紫云嘟着嘴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其他人呢?她们都去佟妃那边啦。”

其他人?呵呵,自然得乌云珠去吹顺治的枕头风了,咱可不给她三包。

我轻声道:“咱们只管做好自己的本份,其他事先不要管了。”

我话音刚落,就听容嫔在一旁长叹道:“皇后姐姐,你的性子如果多像太后一点就好了。”

我的心中一阵烦躁,这个容嫔,自来熟也就罢了,现在还拐着弯的骂我,身边有这样的“炮筒”,早晚是个祸害。

我强压下心中的不快笑道:“依本宫看,妹妹的性子还更像太后一些。”

容嫔听着我的话脸上露出几分得意,看来太后真是她崇拜的偶像呢,她笑道:“姐姐放心,咱们自家人一定是帮自家人的。”

我淡淡地一笑,别过视线,正好对上谌恩的眼光,谌恩轻笑道:“娘娘,臣妾与云妹妹还要去学功课,想先行告退,就不叨扰娘娘了。”

“嗯,”看看人家,多有眼色!我缓声道:“去吧,这些功课都是以后自己用得着的,不可因小失大。”

“臣妾谨记。”谌恩行了礼后,便拉着紫云退下,紫云临出门前又匆匆忙忙地补了个礼,这才出了门去。

容嫔看着她们消失的方向道:“哼,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个都想着法的媚惑皇上。”

容嫔的话差点让我被口水呛到,大概在她心中,有姿色的女子全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揉了揉额角,袭人忙道:“主子不舒服么?”

我轻轻点了点头,容嫔像是没听到一般,反而兴致勃勃地参观起坤宁宫来,眼光所触,脸上现出一种又羡慕,又得意的神情,让我看不懂她的心思。

“皇后姐姐,”她忽然开口道:“这殿内的东西,是从静妃姑姑就开始用的吗?”

我微一错愕,顿时明白她刚刚为何是那般神情。

这个容嫔,大概从得到参选消息的那天,便盼着我被顺治废了,然后她再接替我,成为大草原上的第三个皇后。

真不知她到底是奸是傻,我真想一脚将她踹出去!

此时就连荣贵也看出我面色不善,她嗫声道:“姐姐,我也…先回去了。”

荣贵匆匆忙忙地走了,容嫔语重心长地说:“皇后姐姐,妹妹说句不该说的话,姐姐进宫已经两年了,为何到现在还让佟妃压在身下?昨天妹妹本想给董鄂氏一点颜色,谁想到姐姐竟然帮衬着她,姐姐,你是皇后,就要有点皇后的样子,何必怕她。”

袭人听闻此言怒道:“你…”

“袭人,”我淡淡地叫住她,冲着容嫔道:“本宫有些倦了,妹妹先跪安吧。”

容嫔颇有些得意地一笑,微微曲膝便退下了,她刚刚出门,我将案上的茶杯使劲地掼到地上,袭人一脸忿色地道:“主子,这个容嫔太放肆了。”

“嗯。”我漫不经心地看着我的指甲。

“主子,”袭人看着我迟疑地道:“奴婢看主子的样子,似乎并未过于生气?”

我看着她道:“我要是被气死了,高兴的只会是她!”

“那主子为何…”袭人看着地上摔成碎片的茶杯。

“让她听见我在她背后泄愤,她才有机会去太后那‘宣扬’皇后的无能,被人踩在头上也不敢反抗。”我冷哼了一声:“也不知谁家送来的傻妞,想做皇后想疯了。”

袭人不解地道:“主子为什么这么做?”

我叹了口气道:“她是科尔沁出来的,我如果对她做出什么,只会让太后为难,但是,如果太后亲自出手,她娘家也说不出什么了。”我摆了摆手道:“别说她了,头疼。”

袭人连忙上前将手指搭上我的太阳穴处,指肚轻轻揉着。

我调整了一下姿势,轻声道:“你觉得这些秀女怎么样?”

袭人想了想道:“云贵人看起来没什么心机,恩贵人嘛…”她斟酌了一下道:“很懂事。”

懂事?我想了想,的确是很适合谌恩的词,我轻轻闭上了眼睛,还有十天,就是册封礼,十天后,这些新主子间的战斗号角便会正式响起,我的唇边溢出一抹苦笑,我这个来自未来的人,崇尚一夫一妻制的人,居然沦落到跟一群女人争一个男人!争到了,我该怎么办?心安理得地做我的皇后,再与无数个女人一同分享他?争不到呢?好像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是最后的赢家,多么可笑,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字,我竟然要放弃我的原则,放弃我的后半生去赌!我要的究竟是什么?顺治不知道,我又知道吗?

在袭人力道适中的按摩下,我有些昏昏欲睡,迷迷糊糊间,我好像见到了一个人在我眼前跳舞,轻盈得好似精灵,是宛如,我又想起了宛如昨夜的舞姿,那一刻,她美得像是误入凡间的仙子。宛如,那样一个绝色女子,却比不上没有她出色的姐姐,她的心中会嫉妒吗?

“袭人,”我淡淡地道:“你觉得贞嫔这个人如何?”

“贞嫔?”袭人轻声道:“不知为何,奴婢一想到贞嫔,眼前却出现了贤妃娘娘的样子。”

“那你觉得她们二人的感情如何?”我也隐隐有这种感觉,难道宛如的光芒竟全被乌云珠掩盖住了吗?

“应该很好吧?否则贤妃昨夜怎么会安排贞嫔献舞?不过,”袭人道:“今日听云贵人一说,好似又不是那么回事。”

我也有些疑惑,难道宛如侍寝之后,真的是乌云珠跟顺治说了什么?所以顺治才不再传召宛如?我轻轻摇着头道:“不想了,时间一长,她们是什么心思就全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