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走到二门的时候便看到容氏刚刚从外面进来。任瑶期拉着任瑶华上前:“外祖母。”

任瑶华对容氏的态度比对外祖父和舅舅要好多了,也跟着任瑶期行礼。

林宝玲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传闻中的“宝瓶胡同的那位夫人”,尽管她已经极力掩饰了,也让人看出来她眼中的那几分好奇。不过也没有失了礼数,上前去给容氏行了晚辈礼。

容氏朝着林宝玲点头笑了笑。又看向两位外孙女:“我来看看你们姑姑和孩子。”

林宝玲甜甜一笑:“夫人请跟我们来,六婶婶身体好着呢,十四弟长得虎头虎脑的可好看了。”

容氏微笑着点了点头,任瑶期上去扶了容氏的手臂,容氏轻轻拍了拍任瑶期的手背。任瑶华看了任瑶期一眼,虽然没有上来搀扶却也站到了容氏的另外一边。

林宝玲走在前面。她年纪虽小却不怕生,与谁都是一副自来熟的样子,一边在前头领路还一边与任瑶期几人说笑。十分活泼。

任瑶期正走着路,却发现自己的衣袖被人在后头轻轻扯了扯,转过头去一看,却是容氏的丫鬟楚楚。

楚楚是平日里照顾容氏起居的,年纪大概二十出头却还是梳着在室姑娘的头。容貌仅是中等。

不等任瑶期开口,楚楚便稍稍上前一步。凑到任瑶期耳边道:“夏生回来了。”

她的声音极轻,说完就立即退了回去,继续低头走路。

任瑶期眼睛一亮,看了容氏一眼。容氏朝她温和地一笑,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什么也没有说。

容氏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众人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失态,林老太太虽然没有表现得多热络也从炕上站起了身,叫了一声李夫人。任老太太这个亲家朝着容氏点了点头。

容氏的礼仪周到,让楚楚将自己带来的贺礼交给了任时佳的丫鬟,笑着道:“恭喜你喜添麟儿。”

任时佳很高兴,还让丫鬟将孩子抱了过来让容氏看。

容氏的到来,虽然表面上没有引起什么风浪,大家说话的时候却是不知不觉的带了几分顾忌,所以没有之前热闹了。

容氏也知道自己大概是不受欢迎的,所以在与林家老太太以及亲家母任老太太聊了几句之后就提出告辞了。

她从进府到辞行不过在林家待了半个钟头。

林家人还没有弄懂容氏今日过来的原因,林老太太心中也有些狐疑,难道真的是看在任家这门亲家的份上过来送礼看看孩子的?

不过林老太太和林大太太还是很客套地出面挽留了,最后容氏执意要挨走她们才表示了一句“欢迎下次再来”的话,而任老太太这个亲家从头到尾一直表现得很冷担林大太太表示要送容氏出门,容氏婉拒了,提出让任瑶期这个外孙女送。于是最后还是任瑶期陪着容氏出的门。

这次任瑶期一直陪着容氏出了二门,到了容氏的马车旁。

任瑶期一眼就看到坐在车辕上的汉子,正是几个月不见的夏生。

第157章夏生带回来的消息

夏生比几个月之前瞧着又黑了些,他本就长得比做小厮地冬生高壮,这么一个大块头缩手缩脚地窝在了马车车辕上十分有存在感,就是怎么也不像是谁家的车夫,倒是比较像打手。见主子从二门出来了他连忙从车辕上跳了下来,站在了马车旁。

容氏朝着那几个跟任瑶期一起送她出门的林家的婆子丫鬟道:“我交代孩子几句话,你们先退下吧。”

容氏语气和神态都很温和,不过她毕竟是当过亲王妃的,一句话让几个丫鬟婆子二话不说连忙行礼退了下去。

容氏这才对任瑶期道:“冬生是昨日半夜回来的。”

任瑶期心中一动,昨日半夜回来,今日容氏就带着冬生过来找她了?原本她与容氏说过会找机会去探望她,若是有话为何不等到到时候再说?毕竟依着容氏平日的作风,是不会来林家的。

难道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交代她?

任瑶期不由得看了一眼夏生,不过夏生还是那张万年不变的没有表情的脸,实在看不出个所以然。

容氏却是摸了摸任瑶期的头,脸上的神色渐渐变得严肃了:“韩家怕是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任瑶期闻言一惊,立即道:“夏生这次查到了什么?”

容氏看向夏生,夏生低着头道:“韩东山确实是在江南待过,不过他不是江南人,他当年是跟着南下躲辽人的燕北人一起离开燕州的,离开时还不到十岁,在江南的楚州一直长到17岁才因为躲避灾荒回了燕北。韩东山对外说自己是楚州朱桥镇上庄村人,小的这次去了朱桥镇发现当年那场灾荒过后楚州附近发了瘟疫,上庄村因为有不少人染了病,被当时的州官下令封了村。最后全村无人生还。”

为了防止瘟疫蔓延,地方官员对待那些大部分人染上病的村落的办法就是封锁,不让里面的人与外面接触,让他们自生自灭。因为疫病一旦染上,十有八九都会丢了性命,根本没有诊治的可能,但是这样做的结果往往是那些染了病的村落没有一人能够生还,全村的人最后都染病而死,然后被一把火烧掉。

“那你是从谁那里证实了韩东山的身份?”任瑶期挑眉问道。

“当年的上庄镇虽然没了,但是在发瘟疫之前并不是只有韩东山一人逃了出来。小的原本也以为没法再往下查证了。不想在路过上庄镇原址的一座新修的石桥的时候看到了桥上的铭文,原来那座桥是一位商人修的为了缅怀自己的先祖,他的父亲是上庄村人。当年在旱灾和蝗灾之后瘟疫之前他父亲跟着卖货郎的舅舅离了家。小的之后去找了这位商人,他父亲还健在。”

夏生顿了顿,接着道:“那位老者与韩东山差不多年岁,小的向他大致形容了一下韩东山的相貌问他认不认识当年从燕北来的人,不想他一口咬定小的口中说的那人是他幼时的伙伴。名字不是什么东山西山,而是祖哥儿。”

“祖哥儿?”任瑶期皱了皱眉,“姓什么?”

夏生摇了摇头:“这个祖哥儿当年跟着一位叫做丽娘的妇人在上庄村落脚,丽娘就叫他祖哥儿,那位老人也不知道他们姓什么。丽娘靠着在农忙时给人帮闲赚些钱,日字过得很拮据。后来祖哥儿大些了。就给人放牛。丽娘对外称祖哥儿是他儿子,不过那位老人说有一次他去找祖哥儿的时候听到丽娘叫祖哥儿少爷。”

“这么多年了,他还能记得清楚这些?”

“他说若是别人的话他记不住。不过这对母子当年很是有些特别。除了他们的燕州口音外,祖哥儿长大之后虽然也跟村里的孩子一样干些活儿,不过他的身上手上脸上总是干干净净的,不打架也不跟人一起去河里洗澡摸鱼,因为长相秀气还有人怀疑他是女娃娃。更让人奇怪的是。他们有时候穷得连锅都揭不开了,丽娘却还坚持让祖哥儿上私塾。交不上修束的时候丽娘就去给教书先生洗衣做饭缝缝补补,惹出了不少闲言碎语也依旧如故,后来村里有不少女人拿着扫把要赶他们走。不过丽娘后来生了一场病去世了,之后不久楚州受灾,祖哥儿独自逃离了上庄村。他走后,有人偷偷去了他们之前住着的屋子想要试试运气看能不能翻出些吃的,不想却是从丽娘生前住的那张床的床板下翻出来一个染了血的诅咒用的草偶,奇怪的是草偶上的名字并不是上庄村的人。”

任瑶期看着夏生:“草偶上的名字是谁的?”

扎草偶诅咒仇人是燕北地区民间流传的咒术,有没有用先不提,燕北出生的人却是都知道的,之前连在深闺中长大的任瑶玉都用过。

不过除非是血海深仇,没有人会往草偶上用血,顶多是用针来扎扎。因为血祭会让施咒之人被反噬,相当于同仇人以命抵命。

夏生道:“那时候正是灾年,饭都吃不饱,所以发现草偶的村民被吓了一跳之后村里也无人在意了,倒是村里几个胆大的少年因为好奇跑去看了那人也正好跟着去了,当时有识字的认出了那些字,只是可惜过了这么些年那人记不得太清楚了。”说到这里夏生抬头看了任瑶期一眼,“小的没有法子,就试探着问了问那上面的人名是不是姓任,那人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好像真的是个姓任的人。”

夏生当时也是出于谨慎才会那么一问,得到肯定回答后自己反而被吓了一跳“不过这也做不得准,那人年纪也不小了,记错了也是有的。”夏生见任瑶期不说话,以为是吓到她了。

想了想,他又犹豫着道:“不过小的这次见到那座桥并顺藤摸瓜找到修桥之人实属巧合,除此之外竟是再无人知道韩东山的底,听说当年与韩东山一起离开上庄村北上之人还有几个,可是最后都没有在燕北留下过半点痕迹。”韩东山在楚州生活了那么些年,既然没有人知道他的根底,这本身就是一件诡异的事情。

夏生这一段话说完,便无人开口说话,他们站的地方是一颗槐树的树荫之下,斑驳摇曳的光点投射在任瑶期的脸上,让她的神色忽明忽暗,让人看不清楚。

容氏温和的声音让任瑶期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要结儿女亲家,最忌讳的就是不不知道根底。韩家祖祖辈辈都生长在蓟州,这一点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只是韩东山这个人…并不简单,他真正的出身来历怕是有些问题。我今日过来就是想给你提一个醒,那一日端阳节我见任家与韩家走得极近,听说两家还是有结亲的意思。”说到这里,容氏叹了一口气,“可惜这话我不能在你祖父母面前说,不过我会给你母亲去一封信。”

容氏若是在任家面前那里说起这些,任家老太太首先想的就是献王府居心叵测,插手任家子女的婚事,还会牵连上任三太太。并且容氏说的话,任家非但不会相信,说不定还会让任家将献王府的人随意离开燕北的消息出卖出去,让献王府陷入危险。

任瑶期明白容氏的意思,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外祖母,你不用太担心了。”

容氏却是又摸了摸任瑶期的头,慈爱地道:“期儿,你是个聪明的好孩子。”容氏知道,查韩东山的事情是任瑶期让夏生去做的,不想还真查出了些苗头。

任瑶期冲着容氏一笑,又看了夏生一眼:“这次的事情辛苦夏生了。”

夏生依旧束手站在一旁,他是个性子木讷不怎么多话的人,对于任瑶期的表扬不知道要怎么回应,只有一声不吭。

容氏拍了拍任瑶期的手,叹道:“若是遇到什么事情,就送信过来,你年纪小,许多事情靠自己的解决不了的。”

任瑶期乖巧地点了点头,容氏见事情交代得差不多了便与任瑶期道别,任瑶期亲自扶着容氏上马车。

等车帘子放下来的时候,夏生突然道:“表小姐,我这次给你带了两个人回来,只是今日不方便带过来。”

任瑶期一愣,然后想起来夏生离开之前她说要夏生给她教出来几个会武的丫鬟的事情。

夏生拿着马鞭挠了挠头:“这两丫头小的是从一个街头杂耍班子手里买下来的,因为她们从小就要练基本功学起来会快一些,不然找更小一些的孩子从小开始练怕来不及。您若是觉得行小的就开始教,若是嫌弃她们出身不好,小的就再找找。”

任瑶期笑着道:“你既然带她们回来就说明她们资质好,再让楚楚姐姐她们帮我看看人如何。出身的话…只要以后没有什么麻烦就行。”

楚楚正站在一旁还没有上车,闻言朝着任瑶期一笑点了点头:“表小姐放心。”

任瑶期便真的放了心。

第158章流言

目送着容氏的马车出了府,任瑶期才转返回了内院之前夏生的话一直在任瑶期耳边回响,尽管她表面上依旧平静,心里却是轻松不起来。

如果韩东山真的是当年的翟家的后人,翟家与任家又有什么仇怨能让一个当时只有几岁的孩子记了这么些年,并且想方设法要让任家家破人亡。

任瑶期感觉,如果自己的这些猜测都是真的的话,或许当年的真相的细节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内院的太太小姐们又恢复了容氏不在时的谈笑风生,任瑶期却是有些心不在焉了。

“你怎么了?”坐在任瑶期身边的任瑶华问道。

虽然姐妹两人自幼不合,任瑶华还是能感觉到任瑶期有些不对。

任瑶期笑了笑:“祖母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白鹤镇?”她现在很想回去问问罗婆子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有种感觉,罗婆子肯定知道些什么。

只差一点点,笼罩在眼前的迷雾就要揭开了,沉稳如任瑶期也有一种急切的心情。

任瑶华皱了皱眉:“大概要后日了吧,祖母那里怕是还有些事情要与姑母交代。”

任瑶期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外头就有丫鬟牵着一个蹦蹦跳跳的女娃娃走了进来。那孩子瞧着只有三四岁,生的玉雪可爱,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十分好奇地看着屋里的人,众人这才发现是她拖着牵着她的小丫鬟走进来的,牵着她的小丫鬟吓得脸都白了。

“哟,只是哪家的孩子,生的真好。”一位二十来岁的妇人笑着道。

她话音丹落,就有一位老妇人走了进来,看到孩子之后十分无奈地道:“盼儿,你又顽皮了。”老妇人身后一个奶娘模样的女子忙上前去将那女娃娃抱到了手里。

女娃娃不满意地踢了踢腿,可是奶娘哪里还敢放她下来,只低声哄着她,女娃娃却是将脸转向那妇人,眼中含泪泫然欲泣:“曾祖母,曾祖母,自己走,盼儿自己走”

林家老太太哈哈大笑,招手道:“雷家的宝贝疙瘩来了啊,快过来这边坐。”

那老妇人摇了摇头,无奈道:“见笑了,这孩子”

任瑶期听到林老太太的称呼,朝那丹进门的老妇人身上看去。

这位就是雷家的太夫人?

雷太夫人是雷家家主的祖母,年纪少说也有六七十了,面上却是不见老态,瞧着与任老太太的岁数差不多。比起任老太太,林老太太等几位老妇人,这位雷太夫人身上有一种格外从容优涯的气质,刚丹她的曾孙女进来的时候明明有些失礼,她面上却只有些无奈而不见尴尬窘迫,与众人打招呼的时候也依旧十分从容。

这是一位见过世面阅历丰富的老太太,任瑶期给她下了个结论。

不过上次从萧靖琳那里得到的消息却是,这位雷太夫人实际上是一位外室,并不是雷家那位早已作古的太老爷明媒正娶的正房夫人。

雷家倒真是一个有趣的人家,任瑶期低头一笑。

“姐姐,你在笑什么?”一个稚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让任瑶期惊讶地抬头。

只见雷家的那位小娃娃正站在任瑶期面前,咬着手指好奇地看着她,一双大眼睛几乎占据半张脸,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的,模样十分讨喜。

雷盼儿的奶娘忙在一旁道歉,想要再抱她走,小姑娘身子一扭避开了,皱着眉头一本正经道:“我要和姐姐们坐的,你乖,不要捣乱。”

奶娘欲哭无泪。

任瑶期忍不住笑了,连她身边的任瑶华也有些忍俊不禁。

雷盼儿看了看任瑶期又看了看任瑶华,大眼睛中有些不解,不过她很快就咧嘴笑了,然后从小几上的果盘里抓了一把花生十分讨好地递给了任瑶华,然后眨着眼睛看她。

任瑶华一愣,看了看手中的花生又看向孩子:“呃…谢谢。”

她正想说她不吃,小孩子却是理所当然地道,“姐姐剥,盼儿吃。”然后十分自来熟地爬到了任瑶期怀里坐到她腿上,继续看着任瑶华。

任瑶华:“”

任瑶期看着自来熟坐到自己怀里的孩子,哭笑不得。

雷盼儿不忘抽空抬头看向任瑶期,讨好道:“姐姐身上香香,盼儿喜欢。”说着还用小脸在她脖子上蹭了蹭。

奶娘在一旁快哭了,忙道:“小姐,奴婢给你剥花生,你快下来。”

任瑶期忍不住捏了捏孩子软绵绵的小脸蛋,笑着对奶娘道:“没关系的。”

这时候雷太夫人走了过来歉意地道:“打扰了,这孩子总是顽皮。”然后从任瑶华手里将孩子接了过去。

见是曾祖母来了,雷盼儿立马老实了,眼睛却是还盯着任瑶华手里的花生。

雷太夫人将孩子交给了奶娘:“抱好了,别让她下来。”

奶娘立即应了。

雷太夫人朝任瑶期姐妹两人笑着点了点头,带着奶娘和孩子往几位上了年纪的老太太那边去了。

雷盼儿朝任瑶期和任瑶华摇手:“姐姐再见。”

任瑶华皱眉看了看手中的花生,放到了身边的小几上。

隔着个柱子和屏风有两位年轻的妇人在聊天。

“雷家的女娃娃生得真好。”

“可不是,可惜是个命苦的,生下来没多久娘就没了,又没有祖父祖母,是跟着曾祖母长大的。说起来雷家大爷也二十出头了,只有一个闺女。”

“怎么没续弦?谈,我倒是有个侄女”妇人听了,不由得有些兴致勃勃。

另外一人闻言噗哧笑了,戏谑着打断道:“行了,以雷家的家世和雷大爷的人才,你以为没人打这个主意,可惜雷大爷是个重情义的,说要给结发妻子守足三年,连雷太夫人都没有办法只能由着他。听说雷大太太是两年前去的,还差一年呢。”

“哟,到是个痴情人。”

这时候又有人插了嘴进来:“我倒是觉着你有侄女也不用这么着急要嫁到雷家,是好是坏还说不准呢。”

这新加入谈话的人明显是话里有话。

“这话怎么说?雷家那家世,在燕北除了燕北王府和云家也没人能及得上了,这还不算好人家?再说雷家大爷,长相才干都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就算是续弦也有的是姑娘愿意嫁。”

“就是,我家姑母之前也跟我打听过雷家大爷的情况。”又有人加入了谈话,雷家的话题吸引了不少的人。

任瑶期坐在那里喝茶,偶尔抬眼看了一下任瑶华,却见她在剥花生,果肉被挑了出来放在了丝帕上,不过任三小姐只剥了硬壳,果仁上的红皮就懒得去了。

屏风后面的那几个妇人还在聊天。

“我听说雷家的来历可能有点问题。”

这么一句话让几个妇人都惊了一跳。

“这不能吧?”

“怎么可能?”

任瑶期的手指在小几上轻轻敲着,垂下的眸子遮住了眼中的若有所思。

“我也是听人说的,就是刚刚那位雷太夫人,不是说出身华阴柳家吗?”

“是啊,怎么?柳家现在虽然是没落了,几十年前却是整个大周数一数二的大家族。”

——”有人迫不及待发出疑问。

那妇人却是迟疑了一下,含含糊糊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具体什么情况也不太了解。”

有人嗤笑:“你尽是胡说八道吧?”有人敷衍,不是很相信的样子。

那妇人却不辩解,反而赔笑道:“就当我胡说八道,等会儿我多喝两杯赔罪如何。”

她这么一说倒是有人怀疑了。

“俟,我说你这些话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那妇人笑了笑:“不少人在传呢,反正你们以后就知道了。”说完这句她便怎么也不肯开口了,找个借口就离开了。

任瑶期抬眸看了香芹一眼,香芹会意,悄悄地转身退下了。

任瑶华剥完了一把花生,用手帕包好,招手叫来了一个丫鬟交代她把花生仁交给雷家的那个小姑娘。

任瑶期看了任瑶华一眼,眼中含了些笑意。

任瑶华面不改色,低头喝茶。

过了会儿,香芹又悄无声息地回来了:“小姐,是云阳城里一个中等商户人家的太太,奴婢刚丹瞧着她往花厅那边去了,然后又与其他人说起了雷家的事情。”

任瑶华看向任瑶期:“有人故意传不利于雷家的传言?”

任瑶期点了点头,心里却是在想着韩家果然是不死心的,一计不成又生一计。雷家就算的有所警觉也阻止不了别人的算计针对。

只是若是雷家太夫人的出身真的能让人挑出毛病的话,雷家的声誉肯定会受损,被人扒出现任当家并非正统也是迟早的事情。

现在还只是散播流言,接下来还会做些什么小动作?

任瑶期一边想着一边往隔壁屋里雷太夫人那边看去,雷太夫人正与几个上了年纪的太太说话,一脸和煦的笑意,带着些世家出生的妇人身上才有的高雅淡定,这样的老太太很难让人相信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外室。

雷太夫人一边听人说话,一边注意着被奶娘抱在手里的曾孙女。看着小娃娃低着头认真剥着手中带着红衣的果仁,然后吃得一脸的口水,雷太夫人目光柔软,用手中一直拿着的帕子给孩子擦了擦脸,换来孩子一个大大的笑脸。

这时候有个婆子走了进来,一直走到雷太夫人身边,躬身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任瑶期看着雷太夫人眼中迅速闪过一丝惊愕,然后挥手让婆子退下了。她一直等到与几位老太太的谈话告一段落,然后才起身去了林老太太那里,林老太太与她说了几句,然后让人找来了林大太太。

雷太夫人又对和林大太太一起走过来的任时佳说了几句话,然后在林大太太的陪同下出来了。

看样子雷太夫人是要辞行先走,

任瑶期一直注意着雷太夫人的神色,尽管她隐藏的很好,任瑶期还是感觉到了她的忧虑。

雷太夫人带着曾孙女离开,雷盼儿趴在奶娘怀里晃悠着小腿,对上任瑶期和任瑶华的视线,她咯咯笑着和这边挥手,一副天真无忧的模样。

任瑶期轻轻一叹,移开了目光。

任老太太拍人过来叫任瑶期和任瑶华过去,姐妹两人去了之后看见任老太太和任时佳正与一位太太说话,任瑶音扶着任老太太的手侍立在旁。走近了一看,任瑶期才发现原来那位太太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云家大太太。

云老太太今日没有来,只有云大太太和云三太太两人联袂来了。

“华儿,期儿,来见见你们云家表婶。”云老太太朝着姐妹两人十分和蔼地招手。

任瑶期和任瑶华走过去给云大太太行礼,云大太太和气地应了,视线落在任瑶期脸上的时候笑意更深了些:“昨儿瑶期跟郡主一起去了云家,我们老太太还念叨着呢。”

任老太太看了任瑶期一眼,嘴里却是道:“这孩子听话是听话的,就是性子敦厚不爱说话若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做长辈的就给她指出来才好。”

云大太太笑道:“哪里,我们老太太就喜欢乖乖巧巧的姑娘,还当面邀请她参加今年的千金宴呢。”

任老太太有些惊讶,她昨日因为有事情所以并未将任瑶期叫过去问细节,只知道她跟着郡主去了一趟云家并得了几件衣服,没想到还被云家邀请参加今年的千金宴了。

不过任老太太的惊讶仅仅是一闪而逝马上谢道。

任瑶音在一旁笑道:“恭喜五妹妹了,云家的千金宴可不是谁都能去的,等你去了回来可要与姐姐妹妹们好好说道说道才是。”

任老太太笑瞪了任瑶音一眼:“你这孩子。”

云大太太笑着打趣:“这不会是在怪我们厚此薄彼了?罢了等我回去回禀了老太太,多给你们几个请帖。”云大太太念在云家之前照顾云文放的事情上对任家比以前亲近了些想借这机会还任家人情。

任瑶音脸上染上了红霞,呐呐道:“表婶,我不是这意思”

任老太太在云大太太这里得了面子,心里也高兴,忙让任瑶音和任瑶华道谢。

任瑶音道:“表婶,秋晨表姐最近好吗?我许久不曾见到她了上次与她谈论诗文还是前年的事情了。最近我新得了本诗集想必她也会喜欢,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机会与她探讨呢。”

任瑶华看了任瑶期一眼,嘴角微微往上勾了勾,笑容里含着说不出的嘲讽,好在因为角度关系只有任瑶期看到了。

任瑶期微微一笑,低头捋了捋衣袖。任瑶音这是想要让云大太太开口邀请她去云家做客?

云大太太正要说话,旁边来了一位妇人,笑道:“你在这儿呢?可让我好找。”听口气是与云大太太相熟的哪家的太太。

“你找我有事?”云大太太砖头一笑语气随意地道,应该与这妇人关系不错。

那妇人性子瞧着很爽朗:“你不是交代了让我给你看人吗?快跟我来,我…说到一半才意识到旁边还有别人。”

云大太太忙笑着给两边介绍,那妇人是云阳城里某官员。

云大太太想必是有事情,便与任老太太说了几句就跟着那妇人走了。

任瑶音目送着云大太太离开,向来淡然冷静地眸子里闪现一丝懊恼。

任瑶期拉了任瑶华在一边,装作没有看到。

任老太太倒是对孙女的表现很满意,交代了她们几句才走开。

最后临走的时候,任瑶期姐妹几个跟着任老太太去与任时佳道别。

今日的主角林本小朋友已经在奶娘手中呼呼大睡了,任老太太还有些体己话要交代任时佳,任时佳便让丫鬟带着任瑶期姐妹几个先去外间玩。

领着她们出来的丫鬟有些面熟,原来是曾经在任老太太院子里间候的青柳,虽然比不上几个最得看重的大丫鬟,却也因为办事稳妥渐渐在荣华院里熬出了头。

任瑶期几个也都知道这次任时佳回林家的时候青柳跟着她一起回来了,是给林家姑爷做屋里人的。

所以虽然面上不说什么,任家几位小姐对这个被任老太太亲自挑选出来的未来姨娘还是有些好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