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靖琳在信里写的是近期自己在功夫和兵法上得出什么新的领悟,又尝试了些什么新鲜玩意儿,迷上了一种叫做桃花酿的甜酒,背着萧靖西去买了好几次。

萧靖西喝药的时候还是不听话,偏偏他书房里那一棵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奇怪的草怎么浇都浇不死。

徐夫人的心疾已经没有那么严重了,脸色看上去也好了很多,去燕北王府见王妃的时候经常提起任瑶期,言辞之间对她十分欣赏。

傻妞那头蠢老虎一直以为自己其实是一只猫,在燕北王府的时候很喜欢去找辛嬷嬷养的一只叫‘白雪’的波斯猫玩,那只可怜的猫每次出来都被它追得满园子乱窜,之后吓得门都不敢再出了,于是傻妞心灰意冷之下多了一个和萧靖琳一样的爱好,喝桃花酿。

任瑶期并没有想到平日里寡言的萧靖琳写起信来倒是可以滔滔不绝,连语言也幽默了不少,总是逗得她一边看信一边笑得前俯后仰。

相比较于萧靖琳的信,任瑶期的写得东西就要枯燥乏味得多了,一般都是写自己新看了些什么书,每天都有练萧靖琳教给她的那几招剑法,觉得身体似乎真的强了不少,这两样算是她枯燥的生活中比较有意思的事情了。

后来萧靖琳将一些剑法的动作画在信里给任瑶期捎了过来,任瑶期灵机一动再给萧靖琳去信的时候就不怎么写字了,她开始画一小幅一小幅的画,画里有她自己。有任瑶华,有她的父亲母亲,还有丫鬟嬷嬷们,都是一些她日常里做的小事,人物皆是灵动鲜活栩栩如生。

不想萧靖琳竟然十分喜欢,总是来信催她再画,说要好好收集起来。

收到萧靖琳的信的第二日,任瑶期才从荣华院里请了安回来,外头就有人匆匆进来禀报说燕北王府的马车停在了大门外,一位自称是郡主侍女的姑娘来请五小姐出去。

任瑶期闻言既惊又喜。她昨日才收到萧靖琳的信,萧靖琳在心中并没有提到她今日要来白鹤镇的事情。

这是萧靖琳第二次造访任家,虽然她连门都没有进,但是对商户出身的任家而言也是莫大的荣耀。

郡主不进任府,任家为了表示尊敬还是让人将两扇正门打开了,可不敢将郡主大驾给关在外头。

任瑶期去与李氏交代了一声,又让人去告知了任老太太,便带着苹果出门了。

萧郡主两次大驾光临来等任瑶期,任家上下看任瑶期的目光都不一样了。

任瑶期一出门就看到了等在门口的红缨。

红缨上前来笑着行礼:“任五小姐。我们郡主在马车上等您。”萧靖琳不爱坐马车,不过她来找任瑶期倒是每次都坐的马车,因为任瑶期不能跟着她一起骑马。

任瑶期笑着点了点头,跟着红缨上上车。

不想才将身子探进马车。就有一物朝着任瑶期迎面飞了过来,任瑶期吃了一惊,差点要后仰着摔下去,好在被后面扶着她的红缨一手撑住了。

而那向着任瑶期迎面飞过来的东西生生的停在了任瑶期眼前一寸的地方。正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看着她:“嗷呜——”

萧靖琳收回正提溜着傻妞后颈的手,将它拉离了任瑶期,然后拍了它的头一记。面无表情道:“每日就知道吃,也不瞧瞧自己现在多重了,还敢往人身上扑。”

任瑶期看着不停地划拉着自己的四肢的已经胖了一圈的傻妞:“…”

萧靖琳将挣扎不休,嗷呜叫唤的傻妞丢给了红缨,让任瑶期坐过去,打量了她半晌道:“怎么傻妞胖了,你却瘦了?”

任瑶期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挠了挠一直盯着她瞧的傻妞的下巴,傻妞舒服地眯了眯眼,然后屁颠屁颠儿地敞开了四肢,将肚皮露给任瑶期。

任瑶期忍不住“噗哧”一笑。

萧靖琳道:“瞧见了吧?这都是跟那只叫白学的猫学的,有一次它还学猫叫,被我狠揍了一顿之后才不敢叫了。”

“你今儿怎么过来了?之前也不肯透点口风给我。”任瑶期一边给傻妞顺毛,一边问。

萧靖琳掀开了些车帘子看着外面道:“今日是要去白龙寺,想着白龙寺离白鹤镇已经不远了就来找你了。”

任瑶期闻言也看了一眼车外:“我们这是要去白龙寺?”

萧靖琳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问了一句:“你方便吗?”

任瑶期想了想,自己没有什么事情,便点了点头。

萧靖琳道:“我之前已经让红缨去与你祖母交代过一声了,所以家里的长辈那里你不要担心。”

萧靖琳总是能让任瑶期从细节处体会到她的细心和体贴。

萧家的马车坚固平稳,即便是速度快一些坐在马车里的人也感觉不到,所以这次不过是半个多时辰就已经到了,比任瑶期上次来的时候速度快了近一倍。

红缨还道:“郡主之前交代了让马车行慢一些,没想到回来用了这么长时间,日头都大起来了。”

任瑶期:“…”

马车最后驶进了白龙寺山下的一座院落,萧靖琳似乎并没有要进寺的意思,见马车停稳了就先下了车,然后回身来扶任瑶期。

任瑶期才站稳了,就听到不远处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道:“怎么这么快?”

转过头去,任瑶期便看见一袭墨衣的萧靖西正立在廊下,微笑着看着她们。

萧靖琳看了萧靖西一眼,有些莫名其妙:“因为我们是坐马拉车回来的!”

萧靖西摇了摇头,转而又笑道:“我刚开封了一坛去年封存在这里的好水,煮了一壶茶,过来喝吧。”

说着就转身往后一进院子里走去,任瑶期这才注意到他脚下穿的的一双木屐。

萧靖西不亏他燕北第一美男子的称号,简单的广袖墨衫和木屐也能让他穿出不一样的风雅无双。

美好的事物谁都喜欢,任瑶期也忍不住多往萧靖西那里看了几眼。

第二进庭院的院子里当中摆了两个很大的琉璃鱼缸,右边种了一颗石榴树,已经结了一些青涩的果子,石榴树下是用树桩打磨成的桌子和矮凳,看着很简单朴实,却是别有一番雅趣。

萧靖西走到桌前坐下,萧靖琳拉着任瑶期坐到他对面,萧靖西摆了摆手不让红缨倒茶,他自己提起茶罐给任瑶期和萧靖琳面前的茶杯斟满了。

萧靖琳皱了皱眉:“这就是那个从什么花的花瓣里采回来的雪水在地下埋了一年的水煮的茶?”

萧靖西笑而不语,他很聪明的没有接话。

萧靖琳将杯子放回去,然后冲红缨道:“去把我的桃花酿拿来,我让瑶期也尝尝。这种坏了的水还是不要用来招待客人了。”

萧靖西似笑非笑:“哦?桃花酿?你不是说没有了吗?”

萧靖琳面不改色:“你问的时候我忘了,现在想起来今日过来的时候带了一坛。”

萧靖西看向任瑶期。

任瑶期看着这对兄妹,然后默默地端起萧靖西斟给她的茶喝了一口,茶香醇厚,茶水清冽,任瑶期点了点头:“好茶。”

她想了想,没敢夸好水。

萧靖西闻言眉眼微弯,任瑶期无端端地想起了秀色可餐这个词。

不多会儿红缨抱着一给小坛子过来了,觑着萧靖西的眼色,战战兢兢地给任瑶期和萧靖琳一人倒了一小杯,然后逃也似得跑开了。

萧靖西喝着自己的茶,但笑不语。

萧靖琳觉得有些不对劲,立即端起了杯子抿了一口,然后瞪向萧靖西:“你什么时候换了我的酒!”

萧靖西淡定地道:“在你告诉我你没有带酒来之后。”

萧靖琳气得将被子里的液体一口饮尽:“又是糖水!”

萧靖西好脾气地哄道:“现在是在外头,万一你喝醉了怎么办?而且你能喝,任五小姐也不能喝,不然让她家中知道了又是一桩麻烦事。”

这时候傻妞欢快地跑了过来,踮着小短腿姿势别扭地趴在了桌上,往任瑶期的酒杯里嗅了嗅。

任瑶期想起了萧靖琳在信里提过傻妞也喜欢桃花酿的事儿,饶有兴致地将自己的被子递到了傻妞的鼻子下,傻妞抖了抖小胡须嗅了嗅,然后摇了摇尾巴偏头走了。

萧靖琳斜睨着萧靖西:“你看,你准备的什么玩意,狗都不吃!”

任瑶期看了萧靖琳一眼,忍了忍,最后还是觉得不要提萧靖琳之前已经喝了一杯的事实了,很伤人。

萧靖西:“…”

第264章 萧二公子的未雨绸缪

三人坐在庭院里闹腾了一阵,快到中午的时候萧靖西吩咐同贺去白云寺取他一早就定好了的斋菜。

白云寺的斋菜在整个燕北都是极有名的,每年因为斋菜而来这里的香客不计其数,任瑶期上一回来的时候也吃过,她喜欢最喜欢那道素丸子和山菌冬瓜汤,之前还与萧靖琳在信中讨论过一番。

最后等到菜上桌的时候竟然真有她喜欢的那两道斋菜,想必是萧靖琳提起过。

三人悠闲无声地用完了午膳,气氛融洽,就好像他们来这里真的只是为了吃一顿白云寺的斋菜一样。

直到最后饭菜撤下,茶水端上来的时候萧靖琳才突然道:“我这次还是来与你道别的。”

任瑶期闻言一愣,看向萧靖琳:“你要回嘉靖关?”

萧靖琳有些意外,她还没说呢,任瑶期怎么就知道了?

萧靖琳不知道,她虽然从来没有与任瑶期提过她要回嘉靖关的事情,但是最近的几封信里,她好几次提起过北边辽人的动向。眼见着夏季就要过去,秋冬临近,北边的辽人会绕过关山进关内来掠夺边民。

之前几年因为因为燕北打了一场大胜仗,辽人需要一番修养生息,所以边关平静了一阵,今年辽人换了新王,新上位的辽王年轻气盛,可能是小时候总听自己的祖父回忆那段辽人在燕北横冲直撞大肆搜刮的“光荣岁月”,所以对嘉靖关以南的这一片土地格外向往。

眼见着可能就要有一场大仗要打,萧靖琳在云阳城这一片温柔乡里实在坐不住了。

有些人天生就适合翱翔九天,萧靖西知她甚深,所以帮着她说服了燕北王妃,王妃总算是松了口,同意再放任她两年。但是两年之后必须要回来,因为两年之后萧靖琳该到谈婚论嫁的时候了。

没有哪一个任家会心甘情愿的娶一个常年驻守边关,连给面都见不到的女子为妻,燕北王妃是真的为自己女儿的将来忧心。

萧靖琳对这些儿女情长看得极淡。活着也并不是她淡然,而是她内心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萧靖琳见任瑶期虽然极力掩饰,情绪也还是有些低落,便岔开话题道:“对了。我听我师父说云文放也到了嘉靖关,他当时摆脱了云家的人之后便失去了踪影,云家还以为他去了宁夏,不想他偷偷化了名。又溜了回去。我记得这小子之前总是三番几次的欺负你,等我去了嘉靖关,我帮你收拾他!”

萧靖琳很重视任瑶期这个朋友。严格地说任瑶期算是她第一个闺中好友。所以萧靖琳为了安慰任瑶期说了她平日里绝对不会说的话,公报私仇什么的不是萧郡主的风格。

任瑶期果然被她逗笑了,摇了摇头道:“算了,我也没有什么实质上的损伤,让他走他的阳光道就好。”任瑶期是深知萧靖琳的性情的,不想她为了她去公报私仇,而且她不想再与云文放有任何瓜葛。连报复都不想了。

萧靖西手抚茶碗碗沿,慢悠悠地道:“你也不必去想怎么报仇的事情了,云文放现在也忙得很,怕是没有什么空闲。”

萧靖琳闻言恍然看向他:“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萧靖西笑着摇了摇头:“我能做什么?只是我听说他被分到了闵文清手下,现在每日都忙得很,不过云二少去了边关的表现倒是很让人刮目相看,我看到战报,他才到嘉靖关一个月的时候就立了一功。”

萧靖琳眯着眼睛看了萧靖西一眼,云文放怎么会被分到闵文清手下的?

云文放既然是隐姓埋名,那就是以普通新兵的身份过去的,闵文清那里可不收新兵,那狐狸手里不是燕北军精锐就是执行危险任务的人。

而且闵文清和云家人向来就不合,闵文清此人向来没有什么节操,如果知道云文放的身份之后不给他来几次阴的他都不姓闵。他手中需要玩命的事情多得很,就怕到时候云文放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不过同样的,危险和机会是并存的,只要云文放最后能够熬过来,他必定会脱胎换骨,前提是这位养尊处优的少爷能够熬得过去。

很显然云文放会落到闵文清手中,是有人暗中捣鬼的。只是不知道萧靖西这一手到底的狠心还是仁慈了。

萧靖琳有些鄙视地看了萧靖西一眼,有些人就是喜欢玩阴的。

萧靖西对萧靖琳明晃晃的鄙视视而不见,也开始转移话题:“之前听闻任三老爷那两幅蒋元益的古画修补得很成功?”

萧靖琳面无表情地道:“什么听说?颜料都是你找的不说,昨日你还特意去云阳书院看过。”

见任瑶期看了过去,萧靖西脸上不可控制地一红,很是有些尴尬。可是面对萧靖琳,萧靖西连气恼都觉得无力,他难得的有些孩子气地抿了抿嘴不说话了。

萧靖西每次让自己的人给任瑶期送颜料过去的时候因为怕给任瑶期惹麻烦,都是借着萧靖琳的名头,而且他从来不居功。不过萧靖琳在给任瑶期写信的时候,就将萧靖西的老底都给抖露了,非但告诉任瑶期东西都是萧靖西找的,还告诉她有两样不好找的颜料是萧靖西托人去买回来的。

因此,任瑶期对萧靖西十分感激。等着萧二公子去做的大事多得很,他却还是愿意花时间花功夫去帮她办这些琐事,这份心意就极为难得。

任瑶期见不得萧靖西尴尬,便笑着道:“我还没有谢谢萧公子呢,有几样颜料十分难寻,若非是你帮忙,我父亲那两幅画也不会这么快就修好。我当时就想着,等画修好了,有机会一定要让你看看,毕竟你的功劳也不小。”

萧靖西脸色早就缓了过来,又有些懊恼自己刚刚的失态,他微微一笑,恢复了他谪仙公子的风仪:“画极好,我听说修画的时候其中有一副的底稿是你画的?”

当时徐万里听说任时敏的女儿也参与了修画,还吃了一惊,他虽然经常听自己的妻子提起任瑶期,甚至他请任时敏去云阳书院提高他的名气也大半是因为任瑶期救了自己妻子的这个天大人情,但是他没有想到任瑶期还真的是一位多才多艺的好女子,这让他想起了年少时候的欧阳氏。

加上任时敏的才气也让徐万里惊叹不已,这位云阳书院的山长现在对任家这对父女的印象极佳。

任瑶期点了点头,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当时只是闹着玩,父亲不让我碰画,我就趁着他给其中一幅画打底稿的时候,自己偷偷打了另外的一副,后来父亲见了说能用,就用了。”

任时敏当时也对女儿突飞猛进的画技惊叹不已,不过更多的还是惊喜。有女如此,任三老爷觉得自己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萧靖西倒是觉得这样的任瑶期很有意思,原来她也有顽皮使性子的时候,想到任瑶期当时可能的倔强模样,萧靖西暗自一笑。

任瑶期正奇怪萧靖西在笑什么,萧靖西却是轻咳一声道:“任三老爷有没有想过留在云阳书院?”

任瑶期闻言一愣,然后又是一惊:“萧公子的意思是?”

萧靖西却是没有立即就回答,他沉吟了片刻道:“任三老爷在画画上十分有天赋也极有灵气,尤其是工笔山水,已经形成了他自己的一派风格。徐山长与我说,假以时日你父亲成为画坛的宗师人物并不是不可能的。”

这句话任瑶期上一世也听到过,裴先生也夸过父亲的画,说他有开山立派的潜力。只可惜上一世任时敏没有活到那个时候。

萧靖西有些不解任瑶期这个时候眼中流露出来的一抹伤感,他刚刚说了什么惹人伤感的话了?

萧靖西想了想,又道:“云阳书院虽然只是一个书院却是燕北的最高学府,燕北的人才也大多出自这里。”萧靖西毫不隐瞒云阳书院是燕北王府给自己培养人才的地方。

“而任三老爷在字画上的造诣让他胜任教习一职不在话下。”

萧靖西是真的仔细为任瑶期想过的。

任家的情形他知道得很清楚,这样的家族必定不会长久,早晚会有衰败的那一日。而一个女子若是失去了自己的家族庇佑,将会处于十分不利的位置。

萧靖西能看出来,任瑶期对自己的父母和嫡亲姐姐很有感情,若是到时候看到他们随着任氏一族一起沉浮,她必定会很痛苦。

萧二公子早就知道了未雨绸缪的道理,尽管这一次是为一个与他似乎没有什么关系的女子绸缪。

所以他觉得,任时敏这一房人或许可以另寻一条出路。

第265章 为你打算

萧靖西的话让任瑶期极为意外,她何尝没有想过父亲的出路问题?

任家很明显的靠不住的,如果任家非要自作孽不可活,她们这一房难道又要陪着一起死不成?

如果真的到了需要离开任家以自保的那一日,父亲作为一家之主肯定要负起他一家之主的责任。

就是因为清楚地明白了这一点,任瑶期才会刻意在徐夫人面前提起她父亲修画的事情,让父亲走出任家这一方小天地。

萧靖西的话任瑶期说不动心是不可能的。

如萧靖西所言,云阳书院是燕北最高学府,实际上是受燕北王府控制的官学,有一些京都国子监的影子在里面。

而能在云阳书院担任教习的人,都是燕北各地的饱学之士,有些甚至还是燕北王府的门客幕僚。这实际上是一种身份,一种能够让任时敏脱离了任家三老爷的身份之外的另外一个能被世人接受并得到肯定的身份。这也是任瑶期目前极力想要为自己的父亲谋求的。

只是……

任瑶期皱眉道:“我父亲没有功名在身。”

任时敏不喜那些经论之学,也从不勉强自己去学,任三老爷向来是任性的,他视功名如粪土,那功名于他而言就真的是粪土。

可是做云阳书院的教习,没有功名在身又怎么服众?任三老爷就算是想要当名士,他也还并没有名士的名头。

萧靖西看着任瑶期蹙起的眉头,莫名的想要去将它抚平。他垂下眸子浅笑道:“云阳城的教习也并不都是有功名在身的,只要……”

萧靖西顿了顿,沉吟了片刻才抬眸对任瑶期一笑:“明年,云阳书院会派遣十人去京城参加文斗会。比文章经纶比诗词歌赋比琴棋书画,以你父亲在字画上的造诣要在文斗会上崭露头角并非难事,只要他到时候能为燕北夺得一个不错的名次,回来之后进书院就没有人敢有质疑。”

任瑶期闻言眼中一亮。只是想了想又疑惑道:“我也曾听说过文斗会和武斗会,可是能参加的都是一些在某一方面极有名气之人。”

“文斗会”、“武斗会”重点都是在那个“斗”字上,说得好听一些是燕北与朝廷交流人才文化,实际上就是两方在角力挣面子。所以双方为了赢得胜利,派出去的都是真正的高手。任时敏即便是有才,可是这么多年一直是默默无闻,根本就没有去参加文斗会的资格。

不想让任瑶期苦恼的问题,萧靖西却是极为轻描淡写的笑道:“参加文斗会之后名气自然是有了。”

萧靖琳见不得萧靖西万事皆在掌控的得瑟的模样,面无表情地对任瑶期道:“确实没有什么好担心的。这次参加文斗会和武斗会的人选最后就是由他定的。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到。像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这跟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关系?萧靖西抽了抽嘴角。

任瑶期却是问萧靖西道:“你也要去京城?什么时候?”

萧靖西愣了愣。萧靖琳也看了任瑶期一眼。

不过萧靖西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弯着嘴角道:“如无意外我应该会去一趟,大概是明年的这个时候。入冬之前回来。”

任瑶期没有发觉萧靖西脸上的笑比平日里多了几分赧然和发自内心的愉悦,她在努力回想上一世发生的事情。好像每一次萧二公子进京城去就没好事,她不知道上一世萧靖西是不是也去了明年的文斗会,不过她记得宁夏总兵吴萧和好像就是在快入冬的时候猝死的,而萧二公子那个时候应该并不在燕北。

“怎么了?”萧靖西见任瑶期不说话,不由得问道。

任瑶期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想着入冬以后河道被冰封不说,南边还总是下雨,路上泥泞不堪,一路上都极不好走。如果你要去的话,最好能在秋末的时候就赶回来。”

萧靖西看着任瑶期,慢慢弯起了眼角,眼中的神彩令人感到炫目:“好。”

任瑶期对上萧靖西的目光,心下狠狠一跳,不由得也有些红了脸。虽然她觉得萧靖西处处为她打算,她投桃报李的关心他也是理所应当,可是现在想来似乎感觉太过亲密了些?

而且任瑶期虽然也担心萧靖西身体不好,大冬天的被困在冰天雪地的路上会生病,不过她其实还怕宁夏那边会出问题,到时候萧靖西人在京都会鞭长莫及。

只是这事情现在说出来未免太早了,她也没有证据能证明宁夏明年会乱,所以等到明年萧靖西走之前再想办法提醒他会比较好。

萧靖琳却是撑着下颌坐在一旁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一副若有所思的深奥表情。

萧靖西轻咳一声,问道:“你觉得这里如何?”

正在想事情的任瑶期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周围:“这里?”这里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小院落。

萧靖西笑着道:“看来你是忘了自己当初给我提的建议了。”

任瑶期这才反应过来,萧靖西说的是藏兵于寺庙的事情,她当然不会忘记。不过刚刚一路行来的时候她也曾暗自打量过周围的情形,似乎看不出来有军队的痕迹,她还有些奇怪地想,难道计划施行得不顺利?可是看祝若梅的样子又不像。

萧靖西似乎是明白任瑶期在想什么,他笑道:“这里有五千人。”

任瑶期闻言很是惊讶,这里怎么瞧也不像是藏了五千人的样子。

萧靖琳慢悠悠地接道:“他没骗你,那五千人现在分散在后山开荒,明年白云寺又要多不少田亩了,寺僧都高兴得不得了。”

任瑶期:“…”果然是合理利用不浪费粮食。

不过这样也好,可以很大程度地化解寺庙和军队的矛盾,防止寺庙反弹。

既然萧靖西主动提起了军队的事情,任瑶期便也顺势问道:“宁夏那边如何了?”

她想要问的其实是宁夏那边有没有什么异常动作,萧靖琳却以为任瑶期问的是萧微和吴依玉母女的事情,于是接口道:“还能如何?三个女人一台戏,宁夏总兵府后院现在热闹得很。”

说到这里萧靖琳又不得不佩服一下萧靖西的手段的,吴萧和新纳的那一房娇妾果然是个厉害角色,竟然能以一敌二而不落下风,要知道她面对的可是敢往她堂堂郡主茶碗里扔毒蜘蛛的疯女人。而那个妾还有本事挑拨得吴总兵狠狠教训了吴依玉两次,把萧微气得差点卧病在床。

就连从来对这些内宅斗争不感兴趣的萧靖琳都忍不住关注了一下吴家后院的剧情发展,不过萧郡主觉得自己是因为可以从那一位妾室那里学到一些兵法谋略才关注的,高手不问出身嘛。

不过在这一次的吴家内战萧微母女之所以会落于下风也与燕北王府的态度有关。

萧微曾派人回来让燕北王府帮她出面教训吴萧和和那个妾室。燕北王不在府中,王妃以不好干涉吴家内院之事拒绝回应,暂时由萧靖西掌控的燕北王府也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举措来谴责吴家。

反倒是吴萧和主动给燕北王府送了十几车的回礼表达自己心里对燕北王府这一门姻亲的重视,还写了信过来,一番插科打诨后才吐露真言说自己并非是色迷心窍,只是想要给吴家留后,请燕北王府体谅他一代单传。

就连老王妃见了信之后除了骂上几句也无可奈何,她也不能说就让吴家断子绝孙。谁让萧微生不出儿子?老王妃甚至觉得自己母女两人是不是受了什么诅咒了,为什么她们出身都不输给任何人,最后却都是因为孩子的愿意而败在了贱女人手中。

燕北王府不搭理,萧微和吴依玉只有继续和那位妾室互掐。

在萧靖西因为有些事情暂时出去了一小会儿的时候,萧靖琳犹豫着别扭着继续跟任瑶期说八卦:“听说吴萧和的那个妾有了身孕,不过又被吴依玉害得小产了。”

这还是萧靖琳第一次跟人说这种内院八卦,她以前最为鄙视那些无事话人长短的长舌妇人了,不过现在跟任瑶期悄悄说起这些,她竟然也没有觉得违和,甚至还有一种很亲密的感觉,虽然她说出口的时候觉得有些心虚。

任瑶期也有些惊讶萧靖琳会聊这些,不过这也不是坏事,于是她问道:“哦?吴大小姐就是因为这件事情才会被吴总兵责备?”

萧靖琳点了点头:“不过王府安排在宁夏的人回来禀报说妾室怀孕之事未必是真,吴依玉很有可能被人给陷害了背了黑锅。”

假孕这种手段内宅并不是没有,任瑶期了解地点了点头,有些好奇道:“燕北王府当真不管?怎么说吴夫人也是燕北王府出身,王府难道不用顾忌脸面?”

萧靖琳看了任瑶期一眼,想了想,意味深长地道:“萧靖西说脸面不能当饭吃。我们王府从祖上就是带兵打仗出身,要学世家风度那一套当初就不要拿刀箭。”

第266章 让它伤不了你

萧靖琳的话让任瑶期“噗哧”一笑,她还真没有想到,像萧靖西那样的人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不过一个人若是能不为声名所累而做出不得不做的事情,如果不是不在乎就是他本身有那个实力不惧任何反对的声音。

萧靖西这样的人应该是第二种吧。

不得不说,这还挺让人羡慕的。

萧靖西回来之后邀请任瑶期对弈,下了一个多时辰只下了一局,这一回不是平局,萧靖西赢了。

萧靖西一边捡棋子儿一边笑言:“这一局你倒是下得规规矩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