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月桂眼巴巴地看着任益均:“少爷,这下成么?”

任益均被齐月桂这么看着突然觉得有些心虚和内疚,心里也格外的难受。

他抿了抿唇,扭过头去有些别扭地粗声道:“你放心吧,我会尽量让你每顿都吃白米饭的。”

养家糊口本来就是男人的责任,任益均想,若是真有那一日任家倒了,或者他被迫离开任家,他能写会算,只要到时候肯拉下脸面,能做的事情还是很多的。

今日五老爷任时茂和林琨去官府找门路的时候,他和任益言也跟在后面出了门,任益言与他去找杨师爷问情况,不想正好不小心听到了杨师爷和穆大人手下一位幕僚的对话,也正是他们的对话让任益均察觉出了任家这次的事件暗中隐藏的危机,他虽然不常出门,却也是读书人,且他比他三叔任时敏在面对政治问题的时候要敏锐许多。

再回来的路上他和任益言遇到了林琨,三人交换了消息。

任益均和任益言之前听到杨师爷与那幕僚的对话中所表露出来的意思,除了他们任家之外,宁夏也有两户原本很风光的人家因为一些原因而倒了霉。

就连云阳城里的苏家,经营的马场也出了一些变故。原本燕北军中历年所有的战马都是由苏家的马场提供。可是去年秋冬,燕北军在与辽人交战的时候,苏家的马却是被发现出了问题,后来经查实原来是苏家给马喂的饲料有问题。

今年燕北军在换下一批战马后却是没有像往年一样直接从苏家的马场买马。

这些年有一批牧民私下联合了起来以抵制苏家对西北地区马场的垄断,苏家原本并没有将这些人放在眼里。

事实上,苏家的马场能在西北的马场中独占鳌头甚至垄断战马市场也不是没有原因的。苏家马场的马毛亮骠肥,速度快,耐力好。因为苏家除了不缺钱不缺人以外还有一门密不外传的养马技术,又占据这西北最为肥沃的一大片牧草草原。

凭借着能养出最为出色的战马一一点,苏家在燕北的地位也是不好撼动的。因为燕北军需要战马。

可是令人感到意外的是,今年开春之后燕北军竟是让其他的牧民和苏家一起将马匹送了去,然后再从中择优挑选战马。

苏家养出的战马虽然优秀,但是别的牧民那里也不是就没有好马了,虽然有些良莠不齐,但是有些牧民靠着自己祖传的技术养出来的马也没有比苏家的差。

所以这次挑选的战马虽然还是有一大半是出自苏家牧场,燕北军也从别的牧民手中收购了一部分,苏家在战马上的垄断地位已经被打破了。

任益均觉得这些事情凑到了一起并不简单。

因为无论是宁夏的那两户倒了霉的人家还是苏家,都是最近与苏家走的比较近的,苏家更是与曾家是姻亲关系。现在还要加上一个任家。

任益均不得不猜测是曾家最近的动作太大,已经让燕北王府不满了。

他是读书人,杀鸡儆猴的故事他还是听过的。

第305章 回绝亲事

任家身为燕北的普通商户,原本不至于牵扯进这些政治斗争中去,可是任家偏偏撞到了燕北王府的枪口上。

任益均想着任家长辈们的那些行事,若是这次他祖父和父亲能够平安回来,并且由这次的事件吸取到教训,那么以后任家或许还能继续在燕州立足,否则的话任家这一艘船总有要翻的那一日。

任益均并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是杞人忧天,今日任家老太爷和任大老爷的牢狱之灾就已经预示着任家在走下坡路了。

也就是在这一刻,任益均意识到了自己的百无一用,平日里齐月桂骂他的话并没有错,如果他不是任家三少爷,他还能做什么?若是有一日他不再是任家三少爷了,他又能做什么?

这一个下午,任益均和齐月桂就这么待在了花圃里,和齐月桂的那一段对话之后,他又想了许多,而齐月桂则不知道什么时候歪倒在了他身上睡着了。

任益均察觉到之后,皱着眉头很是嫌弃地看了一眼睡得口水直流的人,他有些犹豫地伸出手想要把她给推到地上去,可是手碰到她的肩膀的时候却又鬼使神差地缓缓动了动身子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好让她能睡得舒服一些。

任益均暗自给自己的行为找借口,等到他任三少爷真到了的落魄了的那一日,能养活的估计也只有这个一顿只要求吃三碗米饭就满足了的女人了,所以以后还是稍微给她点好脸色看吧。

而这个时候的荣华院那边,任五老爷和任三老爷终于把任大老爷任时中给接了回来。

只是众人在看到任时中的时候都被吓了一跳。

任时中身为任家嫡长子,是任老太爷钦定的任家上下承认的下一任家主,他平日里是很注重自己的形象的,至少每一次出现在人前的时候都是一身稳重光鲜的穿着,言行举止也很有准当家人的气势。

可是今日任时中却是被任时茂和任时敏兄弟两人给扶回来的。

任时中出门的时候穿的那一身鸦青色的杭绸直裰已经皱皱巴巴得不成了样子。尽管现在他身上还披了一件任时茂马车上的备着的深蓝色缎面披风,但是露出来的衣摆还是看得出来有些破损。

他眼下有些青乌,看上去很疲惫,嘴唇更是脱水到干裂,头上的发髻虽然没有歪,但是还能看得出来是之前不久才匆匆梳好的。

任老太太瞧见他的模样震惊得叫了一声“大郎”之后就说不出话来了,而任大老爷跪倒在任老太太面前的时候神情也是有些激动,大太太和大少奶奶在一边瞧着直抹眼泪。

任老太太也哭了一会儿,然后才想起来任老太爷还在官府的牢房里没有被放出来,可是看着任大老爷现在的模样。任老太太实在是有些不敢开口问任老太爷如今的情形。

倒是任时佳急忙开口问道:“大哥,你是在牢里吃了苦头了?父亲呢?父亲现在如何了?”

任大老爷脸色疲惫地道:“那些狱卒倒是没有动手打人,只是这两日一直在被人审问。一共才睡了两个时辰不到,牢里十分潮湿阴冷,我还好,父亲他着了凉有些发热。原本我是想让父亲出来,我继续在牢里待着的。可是好说歹说,官府就是不肯放父亲出来,说他才是任家的现任家主,我又想着自己要不也先不要出来,我和父亲两人一起也算是有个照应,可是父亲他不同意。今日我出来的时候。五弟他们已经求了穆大人给父亲请了个大夫。”

任五老爷也叹气道:“只是衙门那边怎么也不允许我们进去探望,说是这次案情牵涉极大,怕父亲与外面的人窜供。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需要先将父亲收押。”

任老太太听得越发提心吊胆。

任三老爷道:“大哥能回来也好,至少这些官场打点之事你比我和五弟都熟悉,父亲那里还要仰仗着你。”

任老太太也想起来了,忙道:“大郎你先回去歇着,等休息好了再想办法将你父亲救出来。花多少钱也没有关系,只要人能出来就好。”任老太爷不在。任老太太就像是少了主心骨一样,她实在是不敢想象若是任老太爷真的回不来了该如何。

任大老爷确实是疲累得连站都站不住了,可是他知道现在无论是救任老太爷出狱,还是让任家平安渡过这一次大劫难都需要他拿主意,这也是任老爷子一定要让他回来的原因。

任大老爷让大太太扶着他坐到了丫鬟搬上来的扑了软垫的椅子上:“我再交代几句话就回去休息。”

任老太太立即道:“你说。是不是你父亲交代了你什么事情?”

任大老爷想了想,然后道:“从这两日在狱中之时那些官差审问我和父亲的话来推测,任家今日的祸事或许真的与曾家有些牵连。”

任老太太与屋里的众人想起来今日任益均说的那些话,都是脸色一变,任老太太的脸色尤其好看。

任大老爷看了任三老爷一眼,叹了一口气:“三弟,或许当日真应该听你一句,不与曾家结亲的。”

站在外围的任瑶华闻言看了任瑶期一眼,任瑶期低着头站在边上,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任老太太道:“现在说这些有何用,何况我们与曾家还没有正式交换庚贴呢,也算不上是正经的儿女亲家,曾家那一头拒了就是了。”任老太太说道这里有些担心的问任大老爷道,“如果我们不与曾家结亲了会如何?官府会放你父亲回来吗?”

任大老爷叹了一口气:“那就要看燕北王府的意思了。”

任老太太不安道:“这还不行?那还要怎么做?”

任大老爷沉默了片刻才 道:“恐怕京都那边的煤栈,任家需要先放弃了。”

任老太太立即皱眉:“这怎么行?任家的煤栈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日的规模,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年来你父亲花了多少的心血在上头?”

将任家的煤栈开遍整个大周,这是任老太爷的心愿,也是已故的那位太老爷任宝明的遗愿。

任大老爷道:“父亲说,如果迫不得已,任家只能丢卒保车了。”

任老太太不由得一脸颓然,任老太太这时候不由得在心里怨恨起了东府和方家,原本任老太爷并没有打算立即就应下曾家这门亲的,可是偏偏在那个时候收到了东府二老太爷和方雅存的来信。

任大老爷说了这么多,便有些支撑不住了。

任大太太忙道:“老爷,您还是先回去歇歇吧,既然父亲已经这么说了,我们照做就是。你不休息好,哪里有经历应付接下来的事情?”

任老太太也道:“你去歇着吧,曾家那边我安排人过去回绝,其余的事情等你休息好了再说。”

这次任大老爷没有拒绝,让任大太太陪着回了自己的院子。

任老太太现在也的疲累的很,人多吵得她脑仁疼,她冲着众人摆了摆手道:“你们也都别守在这里了,都出去吧。”

众人便从荣华院退了出去。

任老太太知道与曾家划清界限之事已经刻不容缓,立即让人去隔壁的东府请任家二太太过来。

任家二太太出身苏家,苏家与曾家又是姻亲关系,所以这件事情由苏氏去当这个中间人最合适不过了。

二太太苏氏也听到消息说大老爷回来了,正想让人去找二老爷一起过去西府看看。不过任二老爷还没有找到人,任老太太的丫鬟就过来请她的。

苏氏稍稍收拾了一下就自己过去了。

任老太太躺在炕上将自己请苏氏过来的来意说了,苏氏听完之后心下皱眉,问道:“大伯母,这些都是从衙门里打听回来的消息吗?”

苏氏问的是任家因为曾家而被牵连的事情,任老太太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话语里似乎就是这么个意思。

任老太太之所以会透露出这些,是因为苏氏虽然出身苏家,曾家也只不过是苏家的一门姻亲,而苏氏却是实打实的任家媳妇。

任老太太叹道:“若非实在是迫不得已,我们也不想出尔反尔,可是你看看你大伯父现如今还在牢里吃苦头……”说着任老太太就哽咽了起来。

苏氏轻言安慰的任老太太一番,知道这件事情是还在牢里的任老太爷的意思,苏氏便没有再多言了,任家当家做主的是谁她清楚的很,任老太爷说要拒绝曾家的亲事,那就说明没有反转的余地了。

所以苏氏从任老太太这里离开的时候答应了任老太太会尽快回一趟苏家,请苏家出面回绝曾家的求亲,有苏家做中间人,双方的脸面都会好看一些。

第306章 闹分家

苏氏在第二日果然去了云阳城。

曾家与任家之前也仅仅是处在议亲的阶段,并没有交换信物和庚贴,所以任家现在要回绝,曾家那头就算不乐意也没有别的法子。

苏氏去了云阳城当日下午就回来了,告诉任老太太说苏家会出面帮任家与曾家说清楚这件事情,任老太太感激了苏氏一番。

那边,任大老爷已经开始为任老太爷出狱而奔波,只是任家忙了几日,托了不少的关系,花了不少的银子,官府就是不肯松口放人,好在与任家关系比较好的那位杨师爷告诉任大老爷,之前已经请过大夫去牢里给任老太爷看病了,任老太爷喝了几剂药之后已经退了热。任家人总算是放了点心。

就这样,任老太爷在牢里待了七八日之后,那位穆大人终于肯见任家大老爷了。之前任大老爷出来之后也曾找过穆大人几次,但是穆大人却是不肯再见任家的任何人,就连杨师爷那边也没有办法。

任家得知消息之后惊喜不已,以为这件事情总算是有了转机了。

于是这一日任大老爷在任时茂和林琨的陪同下去见了穆大人,任家众人则是在家中焦急地等待消息。

不想,任大老爷他们这么一去就是大半日,回来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任老太太连忙让人请任大老爷他们过来问话。

任老太太原本的身子底子还不错,任大老爷出来之后她休息了几日也就可以下床了,只是这么一番折腾让她看上去疲惫了不少。

任老太太就算不去请任大老爷,任大老爷也还是会先到荣华院来的,因为有些重要的事情必须要和任老太太甚至是任家各房的人商量。

任老太太见任大老爷来了立即就问道:“如何了?官府那边是不是已经同意放人了?”

任大老爷却是一脸疲倦地叹了一口气:“母亲,让人去请三弟还有东府的二弟他们过来吧,有些事情我自己怕是不能拿主意。”

任老太太听他这么一说,又见和任大老爷一起回来的任五老爷以及林琨都是一脸的严肃。心里不由得一沉,她立即吩咐丫鬟下去东府请人,又让人把任时敏也叫过来。

等东府二老爷和任时敏都过来之后,任大老爷才道:“今日穆大人那里松了口了。”

众人闻言皆是一喜,任老太太松了一口气,抚着胸口有些责备地道:“官府能松口就是好事。你们这副样子吓了我一跳。”

任大老爷叹息道:“肯放人确实是好事,不过任家也需要付出一些代价。”

任二老爷皱眉道:“什么代价?”

任五老爷道:“穆大人说,这次的事情干系太大,原本父亲是不能被放出来的。但是考虑到我们任家只是普通商户,这些年来也没有出过什么作奸犯科之人。加上燕北王府那边对我们任家有些印象,同意可以从轻发落。”

“那到底是怎么个从轻法?”任老太太急道。

任五老爷沉声道:“要么交出任家名下一半的煤矿和煤栈,要么给出一百五十万两银子。再每年从任家的煤矿和煤栈的出息中拿出六成来上缴,从明年开始连续上缴十年。”

“什么!”任老太太简直要蹶过去,她气道,“这叫做从轻发落?那么什么是从重发落?”

任大老爷语气艰难地道:“宁夏的余家和吴家您知道吗?也是这次因为曾家被牵连的两家。余家和吴家包括家主在内的成年男子全部被斩首,十三岁以下的男子和所有女子都被充作了官奴,两家家产全数充公。”

任大老爷的话一说出口,屋子里鸦雀无声。

任大老爷环顾了一眼众人,然后闭了闭眼睛道:“你们觉得我们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任老太太感觉到了一阵眩晕。好在她知道现在还不是晕过去的时候,强撑着问大老爷道:“当真没有别的法子了吗?这不是要绝我任家后路吗?”

任大老爷苦笑着安慰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人在还能将这些损失赚回来。若是人不在了,又能怎么样?这些不也都是别人的?”

任老太太怔怔的不说话了。

任大老爷揉了揉眉心道:“我已经与穆大人说了,这件事情太过重大。我需要见父亲一面才能定夺,穆大人已经答应了明日让我去牢里探望父亲。”

任老太太这才有了些精神,忙道:“对对对,这件事情还需要你父亲拿主意,你明日去与他好好商量看看该怎么办。”任老太太自嫁到任家后,家中的大事都是任老太爷拿主意的,她觉得只要任老太爷知道,或许他能想出什么法子让事情有转机也说不准。

毕竟拿出一百五十万两银子并交出每年出息的六成,对任家来说也是伤筋动骨的事情,任老太太自己是不敢拿这个主意的。

因为这件事情最后还是要靠任老太爷来定夺,所以任老太太便让各房的人都回去了。

任瑶期在任三老爷回来之后也知道了这件事情。

任三老爷乐观地道:“如果只是花些银子父亲就能出来,任家也能平安,那就花些银子就是了。”

任瑶期摇了摇头暗中叹道,如果任家的任都像她父亲这样的想法那也就没有这么多的争端和是非了。一牵扯到钱财,事情哪里就会这么简单了?任家接下来怕是还有得闹。

第二日,任大老爷果然去了牢里探望任老太爷,等他回来之后任家各房又聚集到了荣华院里。

任大老爷道:“父亲同意了,就按照穆大人的说的办吧。以后每年官家都会派人来查看我们的账目,以确保百分之六十的收益上交。另外那一百五十万两银子,我们怕是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的现钱,穆大人那边同意我们在一年之内分三次上缴。”

众人面面相觑,没有说什么。

任老太太问道:“那你父亲什么时候能回来?”

任大老爷道:“等煤矿和煤栈那边的账目交接清楚了,并先交付五十万两银子父亲就能出来了。我这就交代人尽快去办好,今日我见到父亲,他虽然不发热了,却是一直在咳嗽,精神也不怎么好,牢里的环境太阴冷潮湿,在住下去父亲怕是会撑不住的。”

听任大老爷这么说,任老太太也没有什么意见了,反正都要出银子了,早出晚出又有什么分别,他们还能欠官府的账吗?

“那你快去快去,早些将你父亲接回来。”

任大老爷正要应下,却听到外头响起了吵嚷声。

任老太太皱眉不悦道:“谁在外头吵吵闹闹的?”

珊瑚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禀报道:“老太太,是东府的老太太过来了,她……”

珊瑚的话还没有说完,东府的老太太廖氏就大步走了进来。

二老爷忙道:“母亲,您怎么过来了?”

廖氏看了任老太太一眼,冷哼道:“我不过来?我不过来的话任家全让人败去了都不知道!”她走过去,用手指重重地点了任二老爷的额头一下,“就你老实,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若是不多看着些,你怕是被人吃的连骨头也不剩下了。”

任老太太不悦道:“二弟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廖氏冷笑道:“什么意思?我问你,你是不是想要将任家一半的家产拿去救大伯出狱?你们要救人我自然是不反对,但是在那之前我们先把家分了吧!”

屋里众人闻言无不震惊。

任二老爷轻咳一声道:“母亲,您说什么呢!”

任老太太看了任二老爷一眼,心下冷哼了一声,这件事情若不是有人特意去告诉了廖氏,廖氏怎么会知道并且选在这个时候来闹?难怪任二老爷刚才一声也没吭,甚至都没有提要给自己在京都的父亲和弟弟去信交代一下,原来是有这么一出在后头等着呢。

任老太太在心里啐道,都说会咬人的狗不叫,任时远平日里一副潜心向佛不问世事的模样,到了关键时刻就数他心眼儿最多。

任大老爷道:“二婶,祖父在世的时候就有言在先,任家是不分家的。”

廖氏道:“此一时彼一时!若是你祖父知道任家会被你们给败了,肯定早就同意分家了!现在分了才对任家有好处吧?我们东府分走我们的那一份,你们再拿你们的那一份去救大伯,祖宗的基业还能保下来一半不是?”

第307章 病倒

任老太太气得头晕:“怎么叫做任家被我们给败了?”

要比声量,廖氏自认不会输给任老太太,当即哼笑道:“难道这次不是因为你们西府自己的事情才惹来的牢狱之灾?甚至让任家一门也跟着陷入了泥潭,之前因为念着东府西府好歹都是任家人的份上,让我们东府出人出力我也没有二话,可是你们也太过分了!任家的家业又不是单是你们西府的,凭什么说拿出一半去救人就拿出一半去救人?你问过我们的意思了没有?”

任大老爷见她是长辈,只能心平气和地道:“二婶,我们每次都有请二弟过来商量的。”

廖氏气得指着他道:“那是因为你们知道我儿子他心肠软,性子也好欺负,所以你们就可着劲儿的欺负我们!我告诉你,有我在,谁也甭想乱占我们东府的便宜!这次这个家我们是分定了!”

廖氏想着分家想了几十年,这次绝对是个大好的机会。这次是西府的人自己决策失误才会导致任家危机,她自然要借着这个机会分出去了,凭什么她东府的人要陪着西府的一起倒霉。

任老太太也想起了二老太爷写来的那一封信,气道:“什么叫做这是我们西府惹出来的事情?之前若不是二叔写信回来说让我们应下曾家的亲事会有这么多的麻烦事情吗?你现在好意思过来与我们说是我们自己做错的事情了?”

廖氏不甘示弱道:“我们二老太爷这些年来难道不是什么事情都听大伯的?向来是大伯说往东就往东,说往西就往西,什么时候轮到大伯听他的了?他之所以这些年都在京都不归,不也是因为大伯他当年一句话吗?这次他也只不过是因为关心侄孙女的亲事随口这么一提而已,我就不信你们是因为他的一封信就同意了与曾家的亲事的!”现在倒是赖到什么头上来了。

这话任老太太不好反驳,事实上廖氏说的也没有错,任老太爷还真的不是那种因为弟弟一句话就会将孙女嫁出去的人,促使任家和曾家亲事的其实还是方雅存的那一封信。而且当年也确实是任老太爷让任永祥去京都的。

廖氏和任老太太两人自年轻的时候就不合,谁也没有看谁顺眼过,这会儿更是有些剑拔弩张了。

还是任五老爷觉得需要稳住廖氏再说,于是好声好气的劝说道:“二婶,就算是要分家也要等我父亲先回来再说吧?您也知道家中的大事都是我父亲拿主意的,我们这些晚辈就算是同意了,等我父亲回来他不肯,你们也是分不出去的。所以您今日在这里吵闹也没有什么意义。”

任家的钱财确实都是掌控在任老太爷的手中,就连这次要救他,任家也要先问他的意思,让他做安排。

任二老爷这时候也站出来劝说他娘:“母亲,五弟说的没有错,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怎么将大伯父救出来,分家不分家还是要等大伯父出来之后再谈的好。而且父亲和四弟也还在京都,分家的事情事关重大也是需要他们同意的。”

廖氏这才松了些口:“我也不是说分要现在立马就分了,但是至少要先将话说清楚了。我还是那句话,亲兄弟明算账,救大伯的钱你们自己出,该我们的那一份你们不能动用!”

任老太太也知道现在不是与廖氏闹的时候,不然耽误了救任老太爷出来就完了。

所以她也没有再继续与廖氏吵下去,只道:“行了,这件事情等我们老太爷回来再商量吧,我反正是做不了主。也不管了。今日时候不早了,你们都先回去歇着吧,明日还有不少事情要忙。”

廖氏想了想,今日闹到这程度也差不多了,她也不想任老太爷出不了狱。

只是不要用她们的钱财去赎人就好了。

之后众人便从任老太太的荣华院里退了出去。

这日之后,任大老爷立即开始忙救任老太爷的事情。

任家要一下子拿出一百五十万两有些不易,就算能拿的出来也会影响到煤栈的周转,但是先拿出五十万两出来还是没有问题的。

而煤矿和煤栈那边,官府一早就已经派人去查账了,这会儿倒也便利了不少。

于是过了短短三日,事情就都安排好了,五十万辆银子送了出去,燕北境内的煤矿和煤栈账务的事情也与官府派来的人有了交接。

于是这一日中午,任家诸人终于迎回了任老太爷。

上一次任大老爷回来的时候是被人扶回来了,而任老太爷差不多是被人架回来的。

任瑶期也一早就等在了荣华院了,只是第一眼看到任老太爷的时候她几乎有些认不住来了。

短短十几日的功夫,任老太爷那一头原本还黑着的头发就已经斑驳了,布满了银丝,他的脸颊两侧凹进去了一团,竟像是大病了一场的人,脸上的纹路也深了不少。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精神矍铄目光如炬的威严模样?说是街上乞讨为生的老乞丐也是有人信的。

任老太太看到他的时候,忍不住捂住嘴哭了起来。其他女眷也都抹起了眼泪,一屋子的人都愁云惨淡。

任大老爷跪倒任老太爷面前,声音哽咽道:“父亲,您这是又病了一场吗?儿子不过是几日没有见到您,您怎么……”

任大老爷觉得任老太爷比起他之前见到的那一次,又衰老虚弱了不少。他上次见到任老太爷的时候就觉得任老太爷比他刚离开的时候衰老一些,还以为是多日未曾梳洗加上又病了一场的缘故,却不想今日再见到,竟是会这幅模样了,任大老爷心里不由得一阵心酸难受,想着是不是因为任老太爷病倒了又没人照顾导致的。

可是之前他明明打点过杨师爷,请他给任老太爷请了大夫。

任老太爷虚弱地摆了摆手,正要说什么,却是突然弯下身子“哇——”地吐出了一口血。

众人见状都是一惊,站在前面的任瑶玉因为被血给喷到了鞋尖,吓得尖叫了一声。后退了几步,差点摔倒在地。

任瑶玉的叫声,让屋子里的气氛也变得惊恐起来。

任老太太扑过去,抖着手去给任老太爷擦嘴角的血,哭道:“老太爷,你这是怎么了?大郎不是说你的病好了吗?怎么会咳血呢?”

任老太爷张了张嘴,却是头一偏,晕了过去。任老太太也差点哭晕了过去。

大太太立即跑出去吩咐了人去叫大夫进府来。

任瑶期在一边看着任老太爷的症状,心下有些奇怪,怎么一下子就病得这么严重了?

任老太爷的病倒给任家众人的心里蒙上一层阴影,所有人脸上都带上了忧虑,原本因为任老太爷回来是喜悦也冲淡了。

这段时日,大夫几乎是天天都往任家跑,所以这次大夫来的很快。

大夫很快就给任老太爷把完了脉,给出的结论是任老太爷前一阵子受了寒,寒气侵入心肺,又拖延了几日没有得到医治,最后虽然用了药,却也只是些温补的药,不太对症,一直没有得到根治,这几日任老太爷的情绪也是大起大落,将病发了出来,所以才会咳血。

任老太爷最为一个之前被牵连进宁夏灭门案的重要人犯而被关押,后来任家人又同意用大量的钱财赎出任老太爷,被请进去给任老太爷看病的大夫怕受到牵连用药不敢太重也是正常之事。

只大夫说的长篇大论云里雾里,又是阴阳又是经脉的任老太太听不懂,急的直接问道:“大夫,您就说他到底有没有事,要怎么才能治好。”

大夫道:“说有事也没事,说没事又不尽然,一句话就是要好好休息,少劳心劳力,用药调养并且静养。老朽先去开药方吧。

这话听着像是没有什么大事的样子,任老太太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只是看到地上任老太爷咳出来的血任老太太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她心里浮现除了一丝不安和不详的预感。

任瑶期也是看着地上的血迹若有所思。

她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只是她毕竟不是大夫,从医术上学到的那些也仅仅只是些皮毛而已,连给人瞧病的资格都不够。而大夫说的头头是道,她仔细听下来也没有觉得大夫有哪里说的不对,最后只能归结于自己太过多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