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秋晨确实很了解云文放,他依旧是那个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可以不管不顾不在意任何人感受也不怕伤害任何人的混账,这一点从来没有变过。只不过神机妙算的云大小姐最终还是猜错了人心。

不远处的一棵树上,一位黑衣劲装的男子面无表情地放下了手里的弓弩,动作迅速又轻巧地从树上跳了下来,落地无声。

一只大黑巴掌从他身后悄无声息地伸了过来,不过还不等那手掌搭到劲装男子的肩头就被那似乎后背长了眼睛的男子一把反手擒住,然后拧着来人的胳膊顶到了树干上。

偷袭的黑脸大高个儿无声地呼了一声疼,露出一口能闪瞎人的白牙。

劲装男子看了他半天,面无表情地道:“知道你当年为什么做不了暗卫吗?”

黑脸男子闻言愣了愣,也忘了喊疼,连忙问道:“为什么?”

每一个汉子心里都有一道不愿意让外人碰触的伤疤,他年少时最遗憾的事情就是没有当成神秘又威风的暗卫,谁能懂他?

劲装男子看着正对着月亮一脸悲春伤秋的汉子淡声道:“因为你一张嘴就能闪瞎敌人的眼。目标太明显。”

能闪瞎人眼的某人:“…”

劲装男子没有理他,收拾好自己的弓弩转身就走,黑脸汉子撸了一把脸连忙跟上:“诶诶,小华,刚刚你还真能下得了手?那毕竟是太妃的侄孙,王妃的亲侄儿!”

萧华面无表情地点头:“只要他开口说错一个字。”

黑脸汉子摸了摸下巴:“啧,这么说他命还挺大,在鬼门关前走了一趟啊?”

萧华没有说话。

他接到的命令就是只要有人敢乱说话,就杀无赦,无论这个人是谁。

之前那个小厮想要攀扯出任瑶期的时候萧华手中的弓弩正要离弦。不想却让云文放抢先一步灭了口。小厮只说出来一个“任”字。在场众人没有听清都听成了“人”字。

刚刚无论是云秋晨还是云文放。只要他们谁敢把脏水泼到任瑶期身上,都会毫无意外地死在萧华的弓弩下,萧华身为燕北王府的绝顶高手,向来是百步穿杨箭无虚发。云文放不知不觉地救了云秋晨一命。也无知无觉地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你跟着我做什么?”萧华莫名其妙地看着穆虎。

穆虎摸了摸头,干笑道:“嘿嘿,嘿嘿,那个啥……我就是想问问……南,南星去了哪里?”

穆虎瞥了他一眼:“不知道。”

“诶诶,她以前不是你下属么?你怎么能不知道?”

萧华面无表情地在心里吐槽:你也知道是以前啊!你以前不是喜欢红缨么!南星在哪里关你屁事!

穆虎叹了一口气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忧郁地道:“我好不容易想明白,人却跑了。”

萧华看了他一眼,忍不住问道:“你想明白了?”

穆虎悲壮地点了点头:“前些日子疼得我吃不下睡不着的时候,我才明白过来。不是哪一种疼痛都能让人甘之如饴,只有挨她的揍的时候我才痛得心甘情愿。”

“你前些日子受伤了?”萧华打量穆虎。

穆虎摇了摇头,有些难以启齿地道:“不是,是痔疮……”

萧华:“…”

“诶诶,你别走啊。你还没告诉我我媳妇在哪儿呢!”

这边的插曲那边没有人知道。

王妃让人将云秋晨送了回去,看热闹的人群也都散了,王妃让任瑶期也回去。她与云家大太太进了云绮轩。

任瑶期蹲下身来摸了摸一直乖乖地趴在一旁没有动的傻妞,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段嬷嬷很快就带着人过来了,把傻妞带走了。

任瑶期带着自己的丫鬟婆子回了揽月阁,萧靖琳很快就回来了。任瑶期问了云太妃的情况,萧靖琳说云太妃已经好些了说自己是因为下午贪嘴多喝了两碗凉茶的缘故。

任瑶期则将晚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萧靖琳。

萧靖琳听完之后沉默了半晌,却没有提云家兄妹两人之间的冲突,而是道:“温泉山庄外门的守卫虽然不比内庭的,不过也不是随便谁都能混进来的,我猜测云文放可能是跟着给祖母看病的大夫的马车进来的。”

任瑶期闻言皱了皱眉,与萧靖琳两人对视了一眼,却没有说话。

萧靖琳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我祖母性子虽然清冷了点,不过也不是那种拎不清楚的人,她就算再喜欢云秋晨也不至于帮着她做出这种事情。她老人家有可能也是被人算计了。这件事情得好好查清楚才行,如果她连我祖母都敢算计……”

任瑶期知道今日的事情八成是针对她来的,不过要处理起来她还真插不上手,何况这也只是萧靖琳的猜测,无凭无据的。

萧靖琳道:“云文放这个人倒是有些让人猜不透。”

任瑶期叹了一口气,她也有些看不透云文放,但是不管今日云文放那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总归是帮了她一回。

萧靖琳清楚云文放和任瑶期之间的牵连,见任瑶期不说话她也没有再提起。只是等晚上任瑶期歇下了之后,她去找了萧靖西。

萧靖琳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萧华从幽兰阁里出来。萧靖琳站在门口看到萧靖西屋子里的灯还亮着,萧靖西的侧影印在了窗纸上,正微微低着头不知道是在看书还是在做什么。

萧靖琳原本是来找萧靖西的,看到萧华之后便顿住了步子,朝萧华打了一个手势。萧华默不作声地跟在萧靖琳身后出了院门。

“你刚是去禀报云家兄妹的事情?”

萧华低头道:“是的,郡主。”

萧靖琳想了想:“什么状况?”

“云家大小姐被送回院子之后不久,她的丫鬟跑来王妃这边禀报说云大小姐的耳朵出了些问题。”

萧靖琳愣了愣:“什么问题?”

萧华面无表情地道:“左耳听不见了。”

原来云秋晨被扇了一掌之后原本只是觉得左耳轰隆作响,不想被扶回去躺了一会儿之后左耳响是不响了,却是听不到声儿了。原本王妃正在云绮轩里找云家母子谈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云大太太当场晕了过去。

萧靖琳挑了挑眉:“云文放下手那么重?”

萧华实事求是地道:“云二少爷那一掌带了内劲。力道能打断成年男子一根肋骨。云大小姐只是掉了俩颗臼齿。聋了左耳。”言下之意,萧华觉得云大小姐很幸运,不然被扇断了脖子就连命都没有了。

“大夫怎么说?能治好么?”

萧华想了想:“跟来的几个大夫暂时都束手无策,王妃已经去请别的大夫了。云太妃之后让人把云大小姐和云太太都送回城了。”

萧靖琳沉默了片刻:“你没去查云文放是怎么进来的?”

萧华看了萧靖琳一眼。又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句:“云太妃之后让人把云大小姐和云太太都送回城了。”

萧靖琳不说话了,她听明白了。

她祖母这意思就是想要袒护着云秋晨不让人往下查了。

“难怪她千方百计的要把我祖母请回来,原来就是怕事情败露之后没有人求情,这算盘倒是打得好。”只可惜云秋晨高估了自己,她以为她可以掌控云文放,结果却被反噬。

“祖母这么一袒护,我倒是有些感激云文放了。”萧靖琳低声道。

她之前还觉得云文放对自己的亲妹妹下手太狠,这会儿却是半点同情心都没有了,果然是恶人自有恶人磨。不然今儿她们这亏就白吃了。

萧华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一副什么也没有听见的样子,心里却是默默吐槽:要是没有云文放那一巴掌,就算云大小姐有天王老子罩着也只能给她收尸了。

“云文放呢?你家主子打算怎么处置?”萧靖琳有些好奇地问道。

萧华很干脆地回道:“云二公子自己离开了,主子没说要拦,属下就没拦。”

萧靖琳闻言有些惊讶。比萧华还面无表情:“你……是不是听漏了?”你家主子有这么宽宏大量?当初给云文放那一掌也亏得云二公子命大耐打。

萧华对于这种明显是对他家主子的品性以及对他自己的业务能力的质疑很是不满,不过他天生不会表达情绪,只是为他家主子辩驳道:“公子心善。”

萧靖琳看了萧华一眼,暗中翻了个白眼:“你家主子手上没染过血吗?”

萧华一本正经地道:“自己找死的人不算的话……没有。”今日云文放要是自己找死的话早就死了。

萧靖琳:“…”

这对话没法再继续下去了。

萧靖琳知道肯定是萧靖西交代过萧华有问必答,不然这些人没这么知无不言。她问得差不多了,便也没有打算再去找萧靖西,转身就走了。

萧华低头恭送她离开之后,想了想又回了幽兰阁。

萧靖西的屋子里弥漫着一股药香,他正端着一碗已经放凉了的黑糊糊的药汁在浇一盆盆景。

萧华对这种情形见怪不怪了,他家公子从小就不肯乖乖喝药,没人看着就偷偷地拿药浇花,这毛病十几年了都没改回来,都已经是要娶媳妇的人了。啧。

萧靖西将手中的碗放下:“她回去了?”

“是的公子,郡主回去了。”萧华一板一眼地回道。

萧靖西点了点头,将用手巾擦了擦手。

“郡主问您要怎么处置云二公子。”这也是萧华会回来找萧靖西的原因,身为公子的第一心腹,他要确定有些人是已经找了死,还是正在找死或者以后会找死。

萧靖西坐回了西窗的榻上,手指轻轻敲击着矮几不知是不是在思考问题。

“云文放和孟小姐的婚事定在了何时?”萧靖西突然问道。

萧华愣了愣。

刚刚一直默默地伺立在一旁的同喜立即回道:“回公子,是今年十月。”这些事情同喜比萧华要清楚。

萧靖西点了点头,微笑道:“到时帮我准备一份厚礼。”

同喜低头应下了。

萧华又等了一会儿,见萧靖西没有什么话再吩咐他。便默默地退下了。

等屋子里没人了。同喜忍不住问道:“公子就这么放过云二公子?”

同喜因为出身献王府的原故。对任瑶期的感情不同,所以对三番四次招惹任瑶期的云文放很是厌恶痛恨。

今日云文放虽然没有害到任瑶期,不过他一身夜行衣潜入温泉山庄同喜不相信他是来逛花园子的,云文放之所以没有下手只不过是没有找到机会而已。

以他家公子的性子。不应该就这么放过云文放才是。

萧靖西闻言眼都没有抬,只是淡声道:“我从未想过要拿他如何,是他自己与自己过不去。”

在萧靖西心里,云文放还够不上做他的对手。

不过他今日没有让人追究云文放其实是考虑到任瑶期的心情。

不管云文放来温泉山庄的目的是什么,他最后终究还是护了任瑶期一回。他知道任瑶期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不喜欢欠人情。如果他今天把云文放如何了,在任瑶期面前就显得他小家子气了。英明神武的萧二公子绝不会允许自己在喜欢的人面前犯这种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的错误。

至于云文放……就算萧靖西不收拾他,以他的性子也会把自己折腾得够呛,萧靖西已经不屑出手了。

所以别以为萧二公子是一时心善妇人之仁了。他是坑人都懒得自己挖坑的主儿。

云文放离开温泉山庄之后并没有回云家,云文廷半夜才找到他,那时候云文放正在城外一家简陋的酒馆里喝得半醉,酒馆的掌柜伙计都不知道那里去了,他身边只有大大小小的空酒坛子。

云文廷看了他许久。然后走过去将他手里的酒坛子拿走,低头闻了闻,这地方自然不会有什么好酒。

喝醉了的云文放比平日里少了几分飞扬跋扈,满眼迷醉的模样有些像稚童,云文廷将他的酒坛子拿开的时候他也没有反抗。

“长这么大你都没有改掉闯了祸就跑的毛病。”云文廷淡声道。

这句话像是惊醒了云文放,他慢慢回过神来,许久才将焦距对准身边的人,然后嗤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清醒了没有:“闯祸么……我没有来得及……”

“你原本还想做什么?”云文廷的语气听不出来什么情绪。

云文放弯了弯嘴角,似是要故意惹怒云文廷一般:“我原本想要抢了我喜欢的女人一起去逃婚的,结果没有找到她的人,反倒是差点被云秋晨利用了。少爷抢个女人还要派个蠢货抱着一包袱银子给我望风?”

他这一番话说得条理清晰,倒不像是喝醉了的人了。

云文廷听完之后却没有动怒,只是问道:“是秋晨助你进的温泉山庄的?”

第434章 如何霸气地灭掉敌人威风

云文放拿过云文廷手边的酒壶喝了一口,没有说话。

云文廷知道他这是默认了,不由按了按眉心,沉默了下来。

两人默默的坐了一会儿,云文放突然开口道:“你最想要的是什么?”虽然已经喝得不少,云文放问出来这句话的时候竟然出人意料的沉静。

云文廷没有回答,云文放也没有再问第二遍。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云文放把自己喝得又要失去神志的时候,听到有人在旁边和着拍子低声唱道:“三冬自北来,九夏未南回,青溪虽郁郁,白雪尚皑皑,晚吹低藂草,遥山落夕阳……”

云文放想了好久才想起来,这是嘉靖关附近的一首民谣,守过边关的燕北军人都会唱。他默默地听了许久,最后都有些分不清唱这首曲子的是云文廷还还是他自己在心里唱和的声音。

喝完了最后一滴酒之后,云文放扯了扯嘴角,低低地轻喃了一句什么,不知道是他喝的太多了还是没有说出声来,谁也没有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好像只是如往日里的一声嗤笑般。

天亮之后,云文放跟云文廷回了云家。

这一次云文放的父亲请出了云家的家法,将云文放绑在云家祠堂外头的那条条凳上,打了个半死,云文放身上流出来的血浸湿了行刑之人的鞋底,最后若不是云家大少爷云文廷请了云老太太去求情,云文放那一条命怕是就要交代这里了。

可是无论云家如何惩罚云文放,云家大小姐云秋晨的一只耳朵也医不好了,更别提兄妹两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将云家的脸面扒得一干二净的耻辱,是无论如何也弥补不回来了。

云家忙着关起门来清理门户,温泉山庄的千金宴却是还要继续下去,尽管原本的东道主云家已经没有人留下来了,云秋晨出事之后,云家二小姐和云家三小姐也都被接了回去。云家这次把脸丢大了,实在没有心情再继续留在温泉山庄被人看热闹。

不过第二日的千金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原本以为不会出席的云太妃却是在王妃的搀扶下坐上了高台,与老王妃两人各据一方分庭抗礼。

云太妃向来不爱凑这种热闹的,也不喜欢与老王妃出现在同一个场合,尤其是她昨日还病了一场,现在瞧着脸色有些苍白。

不过尽管云太妃脸上带了病容,还是一身朴素的穿着,与老王妃站在一处的时候却并不显得卑微。相反,若是轮气势和气质的话。老王妃未必比得上云太妃。

云太妃走到老王妃面前的时候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就走到自己的座位前坐下来了。

老王妃对云太妃这一番作态十分看不惯。尤其是云太妃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给她行礼让她很是难堪,怎么说她在分位上也高了云太妃半阶。

“果然不是一家人一进一家门,礼义廉耻几个字怕是都不知道怎么写。”老王妃沉着脸讽刺道。

她说这话的本意是隐射云秋晨和云文放的事情,昨天的事情闹得那么大。老王妃也在温泉山庄里,自然是听说了。她这句话连带着把云太妃也骂了进去,指责她们云家人都不懂礼数。

云太妃闻言却是看了老王妃一眼:“您这是在说我吗?”

老王妃冷哼一声,意思不言而明。

不想云太妃却是点了点头:“您指责得是,王爷他三天两头的不在府里,没有办法去给您请安确实是不懂礼数,这是我没有教好。”

老王妃闻言脸色更加难看了。

她明明说的是云家,云太妃却是扯上了王爷,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如今的燕北王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与她才是一家人一样。

若是在普通人家,妾室即便是生了孩子也是要认嫡妻为母的,可惜因为燕北和朝廷之间的那一笔烂账,严格地说起来云太妃其实并不算妾室。

当年云太妃与老燕北王三媒六聘齐全,若是没有朝廷横插一杠。云太妃才是老燕北正正经经的嫡妻,所以朝廷当初为了安抚萧家,给云太妃也封了诰命,也因此燕北王和王妃还是称呼云太妃为母亲,萧靖西和萧靖琳兄妹也称呼云太妃祖母。

所谓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云太妃却是逮着老王妃的硬伤往死里踩,谁都知道王妃这辈子最大的不甘就是没有生出个儿子来,导致了她如今不尴不尬的局面。

老王妃与云太妃两人斗法,王妃并不掺和,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招呼萧靖琳和任瑶期过来,低声吩咐她们一些事情。

不过老王妃和云太妃之间剑拔弩张的场景却是落在了在场之人的眼里。

原本还在对云家幸灾乐祸的人看到云太妃出场了,与老王妃对峙也丝毫不落下风,心里那点等着看笑话的心思便淡去了不少。她们看到云太妃在面对老王妃气定神闲的姿态,再看了看同样是出身云家的王妃,不由得想到,只要云太妃和王妃还在,云家就不至于真的倒下去。

云太妃坐在上首,将台下众人的脸色神态都看在眼里,默不作声地低头喝了一口茶。

任瑶期虽然在听王妃说话,却也暗中留意了周围的动静。她似乎明白了云太妃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云太妃是为了给云家撑脸面来的,就连与老王妃的这一场明争暗斗都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老王妃被云太妃给好好的利用了一把。

显而易见,云太妃这一招起到了不错的效果,下面想要对云家落进下石的人见到这场面不得不收敛起来,好好掂量掂量了。

云太妃见好就收,与老王妃短兵相见胜出一筹之后就不再搭理了。

说起来云太妃对云家的感情比王妃对云家的感情要深,云家现任家主是云太妃的嫡亲兄长,王妃的父母早逝,云家家主是她伯父,终究是隔了一层。

今年的千金宴请来的评委与上一届的差不多,依旧是由徐夫人欧阳氏领头,她们在老王妃,云太妃和王妃落座之后也上来了。

王妃吩咐任瑶期道:“等会儿你与徐夫人她们坐在一处。”

任瑶期闻言有些不解。

王妃道:“你不必下场去与她们比。今天你与欧阳先生一样给她们评分。”

任瑶期愣了愣,推辞道:“王妃,我年纪尚轻,怕是不能服众。”

王妃闻言难得的板起了面孔低声教育任瑶期道:“你记住,这里是燕北。在自己家的地盘上谁若是敢不服气,让他们去与我们的燕北军说道去!”

萧靖琳在旁边默默地补充:“娘的意思是,别人服不服是别人的事,实在要来碍眼就是纯粹找揍的!”

顿了顿,萧靖琳又加上一句,“这是爹说的。反正都是一个意思。”

任瑶期闻言有些忍俊不禁。之前那点压力便不翼而飞了。她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王妃。”

王妃拍了拍她的手,任瑶期起身往徐夫人那边去了,徐夫人正与其他几位被请来做评委的夫人说话。见任瑶期过来了便指着自己身边的位置道:“来,坐这里。”王妃之前肯定与徐夫人通过气儿,因此见任瑶期过来也不意外。

任瑶期走到徐夫人身边坐下了,其他几位夫人见状也都很是友好地朝任瑶期笑了笑,并没有谁给她脸色看。

倒是下面的人见任瑶期坐到了徐夫人她们那里很是惊讶,与左右窃窃私语了起来。老王妃和云太妃也往这边看了过来。

不过云太妃看了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就转开了眼,老王妃对千金宴不怎么在意,也没有在这会儿多说什么。

千金宴依旧是由徐夫人主持,她将今日比试的细则详细地解说一遍。其实燕北的闺秀们都清楚这些,徐夫人主要是对远道而来的那十名闺秀解释的。

任瑶期往下面随意看了一眼,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右边首位的颜凝霜。颜凝霜昨日虽然被傻妞吓得狠了,今日却依旧是来了。一声洋红色的襦群,细致的装容让她看不出有什么不适。倒是好强得很。

颜凝霜的视线似乎一直都在任瑶期身上,所以任瑶期随意这么一看就正好对上了她的目光。任瑶期冲着她礼貌地点了点头,便又撇开了视线。

等徐夫人将规则都介绍完了,问这些千金小姐们还有没有什么要问的时候,有人道:“我们来的时候听说千金宴上的先生们都是德才兼备令人敬仰长辈?”

说话的是朝廷的一位姓陆的小姐,她的话虽然说得很委婉,目光却是扫向了坐在先生们中间的任瑶期身上,意思不言而喻。

徐夫人笑了笑:“德才兼备不敢说,不过也都是各有所长。至于说‘令人敬仰的长辈’……我认为年纪并不是最重要的,诸位比的是才艺,又不是比资历。能为之师者以之为师,这才是向学之道。”

“徐先生说的有道理,不过不知道这位任小姐擅长什么?”陆小姐今日当定了出头鸟,不依不饶地问道。

徐夫人听了并不正面回答,只笑着道:“稍安,她擅长什么大家很快就能知道了。”说完这一句徐夫人便又坐了回去,陆小姐见徐夫人走了也只能作罢,心想徐夫人这么说肯定是托辞,糊弄她们罢了。

任瑶期叹了一口气,她有种预感自己坐在上面并不会比坐在下面轻松。

果然,比试一开始,场上就弥漫了一股硝烟的味道,且大多数都是冲着任瑶期来的。

朝廷的闺秀们与燕北的闺秀们交替上场,本着客人优先的礼貌,由朝廷这边的人先来,最先出场的便是之前充当出头鸟的那位陆小姐。

陆小姐长相不错,起身落落大方地朝着众人福了福,然后来到了场中央。她今日展示的是琴艺,早有丫鬟摆好了琴案和瑶琴,等着她上场演奏。

陆小姐焚香净手,端端正正地坐下了,然后一抬手抚琴就令众人惊讶了。

不得不说,这位陆小姐的琴艺极其出色,姿势优美,轻音悠扬,无论是从技艺来说还是从感情的角度都让人找不出错来。就连台上的几位先生都合着拍着点了点头。等她一曲完毕。众人都有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陆小姐站起了身,然后不等台上的先生们发言指点就开口道:“学生不才,想请任先生指教。”

她声音虽然不大,却也让台上也台下的人都听了个分明,一声“任先生”出口无端地就带了几分挑衅的味道。场面不由得静了静,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往任瑶期身上去了。

任瑶期看了正一脸谦虚地看着她的陆小姐,笑了笑:“徐先生和李先生她们在琴技上都是宗师级人物,陆小姐还是请两位先生指教吧。”

陆小姐也笑了笑,却是看着任瑶期不说话,也不动。

这时候坐在正中的王妃发话了:“既然陆小姐坚持。瑶期你随便说几句吧。”

徐夫人也笑着朝着任瑶期点了点头。

任瑶期便不再推辞。一边想着措辞一边道:“陆小姐弹的可是已经失传的古曲《九嶷》?”

陆小姐闻言怔了怔。颔首道:“没错,这是我从一本残谱上找到的,只可惜原曲已经残缺不全,后面半段是我修补过的。”

徐夫人笑道:“说来也巧。瑶期之前也在助我整理一些珍贵的古曲残谱,当中就有一曲《九嶷》。”

陆小姐看了任瑶期一眼,有些惊讶。

她们这些被选来的闺秀们都是各有所长,她擅长的就是琴,放眼整个京都琴艺比她好的没有几个,以她的资质当初修曲谱的时候还有些吃力,她不信任瑶期能做到。

“不知能否有幸能听任先生弹奏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