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坚说:“大单于是决计不能动的。”

王子夜说:“不能动?他不过也只是个臣子而已。”

苻坚说:“他不是臣子,他是大单于。”

王子夜:“天无二日,民无二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敢问陛下一声,大单于不是臣子,又是什么?”

苻坚不说话了,王子夜又笑道:“敕勒古盟属于过去,以臣愚见,无论是古盟、大单于,还是紫卷金授,都已经没有太多存在的必要了。陛下若有这魄力,大可令它去该去的地方。”

苻坚摇摇头,说:“还不是时候,至少不是现在。”

若王猛仍在世,当不会如此规劝苻坚,罢了,王子夜终究不是王猛,苻坚只觉索然无趣,正想再说几句,打发王子夜回去。

寝殿内,清河公主面前,案几上的阴阳鉴开始疯狂震荡,并释放出阵阵黑雾。

镜中世界,项述与冯千钧已被压制到殿门外。

“还没解决?!”项述喝道,“快点!”

陈星充耳不闻,闭着双眼,驱动阴阳鉴不断旋转,速度越来越快,冯千钧吼道:“顶不住了!”

项述与冯千钧守在殿门前,数不清已斩下多少黑影武士的头颅,奈何被斩下头颅后,武士便满地乱爬,找到首级接上,不片刻便恢复如初,再次朝他们冲杀而来。冯千钧已应付得极其艰难,终于把心一横,喝道:“大单于!进殿里去!别管我!你们走!逃掉一个是一个!”

那黑影将军再度集结队伍,即将展开又一轮冲锋。

冯千钧咬牙,横持森罗刀,顿时全身爆发黑火。

项述难以置信道:“你要做什么?”

一念之间,冯千钧已引来天地怨气,身周轰然震荡,两眼血光一闪。

“回去阻止我哥。”冯千钧缓缓道,继而双目彻底被猩红色掩盖,漫天黑火朝着森罗刀上一收!

霎时阴风平地而起,黑光从刀锋上爆发。

森罗万象,斗转星移!

于神州大地消踪匿迹近三百年的神刀,竟是于此刻重现,却带着熊熊燃烧的怨气烈焰,改换了凛冽的刀光,似冰如水般泓冷的锋芒,化作比长夜更深邃的黑暗。神刀脱胎换骨,竟成魔刃,随着冯千钧刀影划出,一道劲气挟着死亡,狠狠地撞上了冲锋的黑影武士!

包围圈顿时被清空,紧接着,冯千钧发出怒吼,双手持森罗刀,朝地面一刺。

一道黑气光环平地而生,朝着四面八方疯狂扩散,扫过之处,花草树木顿时枯萎,化作一片漆黑,继而大地隆起,砖石崩坏,层层推进,将冲进校场的活尸大军全部顶飞出去!

犹如一名沉睡的巨人隆起了它的背脊,众多树木根须交错,从地底迸发出盘龙般的巨根,纵横交错,升起,飞舞,布满了整个校场。而未央宫中,乃至长安城内,数以百万计的枯树纷纷拔出根须,朝着活尸军团发起了大举进攻!

项述:“住手!冯千钧!”

漆黑的藤蔓纵横来去,开始封住殿门,项述马上拔剑,朝冯千钧手中森罗刀斩去。就在此刻,陈星完成施法,心灯一闪!

阴阳鉴卷起旋风,迸发出强大的吸力,陈星恢复神识,匆匆一瞥项述动作,来不及细想,双手一推,项述手中重剑上,九个铭刻的符文顿时一亮,白光闪耀,砰然击飞了冯千钧手中的森罗刀!

冯千钧眼中血光一暗,继而电光石火间,三人同时飞起,倒飞向镜中,项述在空中旋身,将陈星一揽,两人冲了进去。冯千钧发出嘶吼,也被卷入了镜里,随之而来的则是刷然射入镜中的森罗刀!

封门的藤蔓失去怨气驱动,在空中爆开,尽数消失,余下满地狼藉。阴阳鉴黑火一收,当啷落地,滚出了殿外,落在台阶下。

那黑铠将军下马,缓缓走来,捡起了阴阳鉴。

陈星埋在项述身前,一声大喊,项述却早有准备,这一次被喷出阴阳鉴时,在空中一个错步,转身,左腿屈,右腿蹬,踏上墙壁,一躬身消去冲力,又是一个空中翻滚,落地!

“啊啊啊!”陈星仍旧大喊道。

旋即冯千钧被阴阳鉴喷了出来,狠狠撞在柱子上,发出一声巨响,软倒,森罗刀打着旋飞出,钉在殿内横梁上!

御书房中,苻坚与王子夜同时听见了这一声巨响。苻坚马上起身,奔向寝殿,王子夜紧随其后。

清河公主手持阴阳鉴,睁大双眼,看着三人。

项述一冲出来便马上拉开剑势,待得发现是清河公主,方松了口气。

陈星晕头转向,说:“这是什么地方,咦?怎么会在这里?公主?你…镜子怎么在你手里?”

清河公主答道:“你们失踪将近一天一夜了!陛下急得派人四处找寻,人没找着,不知从何处找了这镜子来。”

清河公主眉头深锁,看手中阴阳鉴,再看陈星与项述,项述归剑于鞘,陈星喘了几声,走向清河公主。

清河公主:“你们…你们…”

“把镜子给我,”陈星说,“待会儿再朝你慢慢解释。”

清河公主走近陈星,把镜子递给他。

“你们…是怎么从镜里逃出来的?”清河公主道。

陈星忽然意识到不对,项述喝道:“低头!”

陈星下意识低头,清河公主速度却比他更快,持镜的左手架在陈星肋下,将他一圈,箍住了他的脖颈。

陈星:“……………”

项述则一步冲来,只见清河公主身体不动,身周幻化出黑气,轰然击中项述胸膛,将他撞得倒飞出去,摔在地上。

冯千钧被喷出镜后已昏迷,躺在地上,森罗刀牢牢钉在了梁上,唯一能制住清河公主的人,只有项述。

陈星万万没想到,清河公主会做出如此举动,就连项述也毫无防备,被撞中的又是肋骨上旧伤,他强忍剧痛,抓起剑,摇摇晃晃地站定。

清河公主右手亮出匕首,抵在陈星脖侧。

陈星顿时狂叫道:“冰啊!啊啊啊!这匕首好冰!”

清河公主:“…”

项述:“…”

陈星:“就不能焐热了再架我脖子上吗?!”

清河公主厉声道:“大单于,离我五步外不要动,我知道你武功了得。”说着把匕首稍稍刺入陈星脖颈,匕首上被灌注了法力,通体浮现漆黑,只要稍一用力,陈星就要当场被捅个对穿,脖颈一喷血,再无活路。

“哎呀!哎呀!”陈星马上叫唤道,“好痛啊!姐姐!不要这么粗鲁,大家都是体面人…”

清河公主收紧胳膊,冷冷道:“闭嘴!”

项述沉声道:“活尸是你养的?你究竟有何居心?与冯家是何关系?”

清河公主深呼吸,缓缓道:“大单于,你太多管闲事,这是你们自己撞上来的,怪不得我,你若不管这小孩,就没这么多事儿了。”

“那夜的刺客果然是你派的,”项述声音里带着危险的意味,“枉我还怀疑良久,坚头为何要杀一个与他无冤无仇的驱魔师。”

陈星被清河公主箍着脖颈,只觉得她的力度奇大,虽较之项述远远不及,却也武功了得。

“你…我就知道…”陈星快喘不过气了,“这么急着给我说亲,果然没安好心…”

清河公主再收紧手臂,冷笑道:“你死到临头了!”

刹那间清河公主全身爆出黑气,环绕自己与陈星,置身黑气之中,竟是缓缓飘浮而起,陈星脖子快被勒断,没法再说话。

“提条件。”项述沉声道。

清河公主道:“放下你的剑,抬起双手,退到门外去。”

项述转身,来到殿门前,放下重剑,抬起两手,慢慢后退。

清河公主的手稍微松了松,陈星抱着她的胳膊,在被挟持状态下说:“护法,当心别被背后门槛绊倒了。”

项述:“…”

项述退到门前时,清河公主马上喊道:“来人!有刺客——!快来人!”

苻坚就寝向来不喜欢有人守门,侍卫全在御花园与长廊中巡逻,此时已听见声音,纷纷往寝殿外集结,奈何变故实在来得太快,项述与陈星从镜中飞出,到清河公主突然翻脸还不到几句话时间。

陈星又说:“你快跑,待会儿再回来救我…”

项述短短片刻,心中闪过念头,自己若一走了之,清河公主便将马上刺死陈星,事情已经相当清楚了,清河公主、冯千镒与暗中策划活尸之人,明显是一伙的,更有可能他俩就是主谋。

陈星连忙以眼神示意项述快走,而就在此时,睡在屏风后的那条狗无声无息地冲了出来,接着一口咬在了清河公主的脚踝上。

清河公主顿时大喊一声,陈星马上挣扎,脱缚,紧接着项述扑地,抓住重剑,一个翻身,清河公主甩起那狗,将它一匕捅死,项述的重剑已到了身前。

“破!”陈星见清河公主既持阴阳鉴,想必能驱动法宝,便使心灯闪耀,帮助项述击破怨气,霎时项述手中重剑亮起强光,“唰”一声将黑雾尽数逼退如烈焰融雪。清河公主被那白光闪耀,顿时眼中现出惧色!

项述先前猝不及防,吃了暗亏,更知怠慢不得,这一出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出剑使尽十成功力,黑气一破,先是一剑击中清河公主胸膛,再一剑斜劈,清河公主身在半空已口喷鲜血,肋骨尽数折断,七窍流血,撞在了墙上!阴阳鉴亦脱手飞出,掉在地上。

此时苻坚匆匆赶到,恰恰好亲眼目睹了项述一剑斩杀清河公主的一幕。

所有人都愣住了,就连项述亦是一怔,出第二剑时已察觉不对,黑气一撤,对方竟毫无抵抗,奈何三剑环环相扣,已封死了敌人去路,再收手尚且不及。

“她…她…”陈星马上冲上前去,喊道,“等等!”

清河公主躺在地上,嘴唇微翕,口中满是鲜血。

“我只想…为慕容氏…报…”

陈星茫然抬头,望向项述,项述马上转身,挡在陈星身前,面朝殿外的苻坚,以及打着火把赶来的拓跋焱与一众侍卫。

那狗呜咽着,拖着血迹朝陈星爬来,艰难地舔了下他的手,陈星抱起小狗,背脊生寒,一时如坠冰窟。

“项述?”陈星说,心想这下麻烦大了,苻坚赶来时,不知是否看见了清河公主黑气缠身的一幕,纵然有,殿内灯光昏暗,多半也看不真切。

项述自从清河一死,便马上回过神,防备地看着苻坚。

“想听解释,还是动手报仇?”项述朝苻坚沉声道,“孤王奉陪到底。”

苻坚顿时如闻无物,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喊,便这么赤手空拳,冲了进来!

寝殿外,项述抱着陈星,陈星抱着狗,一同撞破木窗,带着万千碎屑,狠狠摔进了御花园中。

箭矢飞射,苻坚从破口处冲了出来,只看见天边露出鱼肚白之际,项述抱着陈星,翻出宫墙外的背影。

“述律空——!”苻坚带着悲痛,理智尽失,狂吼道,“朕以项上人头发誓!要让你血债血偿——!”

第22章 行刑

长安一户人家的宅邸花园中, 项述咳了几声。

陈星惊魂犹定,看了眼项述,项述呼吸渐低沉,朝高墙外的天空望去。陈星放开手里的小狗,那狗胸膛上仍插着清河公主的匕首, 尸身已凉透了。

陈星难过了一会儿, 只得抚上它的双眼, 将它放在假山后。项述累得靠在墙角上,双目微闭。

晨光熹微,远方传来钟声, 长安城已是白昼, 两人误打误撞, 翻过高墙, 闯入这户人家里, 只听大宅中家仆已起身,婆子们正在交谈, 预备打扫庭院。

“快进来点, ”陈星低声说, “会被看见的。”

项述一脚露在假山外, 只不答话,陈星把他用力挪进来,一手碰到他肩膀, 只觉湿腻腻的,再看手上, 顿时惊了。

“怎么流了这么多血?!”陈星道。

“闭嘴…”项述终于答话。

陈星赶紧翻过项述的肩背,只见项述逃出宫殿时,竟是以背脊相护,中了好几箭,禁军箭矢上带有特制的血槽,必须赶紧将箭簇取出。

是时陈星又听后院柴房声响,小厮抱着柴火出来,便趁着没人之时,将项述仓皇带进柴房中,关上门,暂得躲避,以匕首为他剜出箭头。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陈星手上满是血,从门扉缝隙中朝外看了眼,赶紧出去洗手,再弄了点水回来给项述喝。

“怎么办?”

待得两人缓过神来,陈星才道“这下糟了,咱们把清河公主当着苻坚的面杀了。”

项述没有说话,陈星盘膝而坐,朝项述说“最后那一剑…”

一瞬间,项述扼住了陈星的脖颈。

陈星“…”

项述把陈星推到一边,声音里按捺着愤怒“当时你被挟持,我若不下重手,你现在还能活命?!”

项述气愤无比,陈星完全没料到清河公主竟与那群神秘人是一伙的,从黑火来判断,说不定连她也遭到了怨气的侵袭,但人已经死了,说什么都没用了。

“你清醒一点!”陈星怒道,“这事儿能怪我吗?”

项述几乎是不顾一切地怒吼道“要不是你!她就不会死!”

陈星“那你杀了我给她报仇啊!来啊!”

两人沉默相对片刻,陈星自然知道项述是懊悔出手过重,错判了对手实力,只是一时迁怒。可从最后那一幕来看,清河公主明显已怨气缠身,更与那神秘人暗中勾结。项述一旦被抓,接下来对方便将毫不留情地杀掉自己。

陈星恢复平静,说“冯千镒、清河公主,接下来还有谁?”

项述的情绪终于镇定下来,闭上双眼。

陈星又说“这下咱俩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苻坚一定在满城咱们。清河公主背后不知道还有谁,阴阳鉴还落在皇宫里,就怕他们要杀冯大哥…”

“她想为慕容氏复仇,”项述终于缓缓道,“自大燕被苻坚灭国那天起,她就从未放弃过,只不知道,她是如何与冯家搭上的。”

陈星忽然想起清河公主在临死前,断断续续说的那句话。

项述又闭着双眼,喃喃道“只可惜生为女儿身。驭马红妆啊,骑射功夫不让须眉,再也回不去草原了…”

陈星回想起清河公主一言一笑,根据这些天里判断,与项述的故人之谊应当极深。

“项述?”陈星说道。

项述没有回答。

“对不起。”陈星说。

“关你屁事。”项述冷冷道,始终没有睁开眼。

又是一片安静,陈星低声说“我出去看看情况。”

“哪里都不要去,”项述冷漠的声音道,“留在此地。孤王睡会儿,太累了…”

陈星也相当累了,冯千钧生死不明,接下来多半将直接面对苻坚的怒火,严刑拷打是少不了的,得尽快想办法去救他。而更严重的问题,还在冯家,现在朝冯家示警,也已太迟了。

这得死多少人?!陈星简直坐立不安,项述却没事人一般,睡着了。他想自己出去探听下情况,奈何没了项述,估计他连正街都走不出去,只得作罢。

再一摸怀中竹简,竹简也消失了,陈星非常肯定竹简不会是逃亡时掉的,这么想来,唯一的可能就是镜中世界之物,无法被带到现世。

陈星筋疲力尽,怀中抱着一条死狗,疲惫不堪,靠在柴垛下,想着想着便睡着了,不知不觉,脑袋滑下来,倒在了项述怀里。项述一手握剑,正熟睡间随之一凛,睁眼,待得见未有敌人时,便抬起右手,放在陈星肩背上。

这一天注定将成为苻坚杀掉兄长苻生之后,至为动荡的一天,长安全城封禁,准入不准出。清河公主在大单于剑下丧命的消息虽已下了严令封锁,却依旧不胫而走。不到一个时辰,长安早市开张时,大街小巷全部知道了这个消息。

自苻坚灭燕国以来,长安还是头一天发生如此震惊朝野的大事,慕容家于秦而言,乃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亡国之臣,投降苻坚的京兆尹慕容垂、入京述职的范阳太守慕容评、尚书慕容暐,天刚亮便入朝求见苻坚。鲜卑慕容氏族中子弟,并有联姻关系的拓跋氏族人、与慕容家往来亲厚的羌人苟苌等等,尽数跪等殿外。

大秦朝堂顿时炸了锅,只因清河公主在某个意义上而言,象征着慕容氏与当权者苻坚的联系纽带,自从苟皇后去世,苻坚便未再立后,后宫以清河公主为长,苻坚更因清河、慕容冲姐弟二人而拒纳妃嫔。人就这么不明不白,死于大单于述律空剑下,苻坚无论如何要给满朝文武一个交代。

慕容氏全族在听到消息时已彻底震惊,然而暗流涌动之下,质问苻坚时,却仿佛带着更多的警惕意味。

那神色苻坚见过不止一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朕正在追捕大单于。”苻坚满目红丝,疲惫不堪,仿佛一夜间苍老了十岁,缓缓道,“昨夜之变,诸多端倪,未得期间一二。大单于已畏罪潜逃,只有他才能告诉我们答案。”

满朝鲜卑贵族子弟林立,鸦雀无声,唯独与慕容氏素有宿仇的宇文家人带着几分幸灾乐祸之色。

“陛下,”尚书慕容暐开口道,“惨案发生之时,您在何处?”

慕容垂于数月以前,在襄阳城大战中被火焰烧灼了侧脸,此时仍戴着一副铁面具,阴沉不语。

“这话什么意思?!怀疑朕也是同谋不成?!”苻坚顿时大怒道。

阶下所立众人明显带着不信任的神色,述律空大单于抵达长安,第一天便闹得满城风雨,苻坚对述律空的忌惮,也早已传遍朝廷。敕勒古盟对苻坚的牵制,以及两方的亲近,已让长安各族生出不安之心,唯恐下一步则是更多的北方游牧部落入关,前来瓜分他们以亡国为代价,所换取的得来不易的利益。

慕容垂终于缓缓道“陛下,听闻刺客除述律空外,尚有两名汉人,一人随同首谋逃出未央宫,另一人,则被宫中缉拿,乃是西丰钱庄冯家的小儿子,是否确有其事?!”

“大单于为何要与一伙汉人相互勾结?”慕容暐难以置信道。

苻坚答非所问道“拓跋焱已带领禁军,包围了松山,冯氏一族,确实畏罪潜逃,全家上下,连夜出城。”

“人在哪里?”终于有人按捺不住了,“把他交出来!”

“大胆!”王子夜开口,替苻坚呵斥道。

苻坚答道“人不能交给你们,朕正在审讯,三天之内,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较之尔等,朕心中悲痛,唯有更甚,回去想想清楚,冷静下来,退朝。”

苻坚痛失爱人,不再多计较慕容家的无礼,但就在当天午时,长安城中军力已开始调动,理由是以防大单于述律空谋逆,但明眼人都知道,述律空孑身一人,敕勒古盟的军队全在塞外,哪怕他振臂一呼,天下相应,诛昏君以定关中,大做好事,清国贼匡扶晋室,急行军也得十天才能抵达长安,苻坚这么做防备的是谁?

只有慕容氏。

陈星把柴房的门推开一条缝,朝外张望。

这户人家安静得不同寻常,令他隐约担心起来,难不成宫里瞒住了消息?

项述失血不多,很快便恢复了气色,起身背剑。

“接下来怎么办?”陈星穿过回廊,偌大一座宅邸中,后宅内竟空无一人,到得厨房,里头放着做好的早饭。

“须得见坚头一面,”项述说,“确认他的安危,再顺便将冯千钧设法救出来。清河公主既有复仇之心,想必已不是一天,这伙人同党不知有多少,万一狗急跳墙,坚头莫说报仇,自己性命都难保,须得尽快做好准备。”

陈星知道,项述一旦隐藏在暗处,以他这等武艺,无人能动得了他,哪怕动手不成,也可全身而退,带上自己,可就说不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