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陈星蓦然清醒,问道。

司马曜起身,在殿内踱了几步,转身朝项述说:“我们的斥候探到,洛阳北部的龙门山下,出现了一个全封闭军营,根据洛阳百姓相传,在那里头,有数以百万计的魃。说起来相当匪夷所思,这魃嘛,朕却是见过的,就在襄阳城破、朱序投敌之后,若没有记错,那只活死人,还是…”

冯千钧道:“不错,是草民送回麦城的。”

项述于是不说话了,眉头皱了起来。

司马曜:“但慕容冲似乎察觉到了,正在阻止此事,传闻现在的长安分成两派,一派以鲜卑慕容氏为主,集结氐、匈奴等族,反对苻坚的南征计划。另一派则以王子夜为首,主张来年开春,便大举用兵。”

项述嘲讽道:“大举用兵?坚头打起仗来不是靠人堆就是靠运气,他能用什么兵?行军路线让我看看。”

普天之下,也只有项述才敢这么嘲讽苻坚,司马曜闻言不敢怠慢,朝那方士说:“濮阳,你去我书房里,将地图拿来。”

项述面对行军打仗,本领丝毫不逊于陈星。一如陈星面对群儒夸夸而谈的本领,说到苻坚南征时,项述便对兵力、布置、作战风格了如指掌。

陈星说:“慕容冲的立场,有时令我十分捉摸不透。”

项述随口道:“慕容冲的立场很简单,也即是慕容家的立场。”

司马曜说:“冯卿?朕还记得冯卿族中曾在洛阳经营,想必与慕容家最是熟稔。”

冯千钧点头,被问到时方答道:“他们唯一的目的,就是复国,苻坚调用洛阳一地,听信王子夜之言养魃军,首先牵制住了慕容家。其次若南征得逞,秦帝声威势大,再扩国土后,声威愈盛,慕容家想必复国无望…”

就在此时,那方士带来了卷轴,在皇案上铺开。

“根据我们的猜测,”司马曜说,“苻坚将兵分三路,长安一路,乃是胡…关中五族为主力,武神不妨看看?”

说到“胡”这个字时,司马曜当着项述的面差点拐不过弯来,却仍然给了他最大的尊重,不口称“胡人”。

“我确实是胡人,”项述冷冷道,“没有什么可避讳的。另一路,想必就是他在洛阳的秘密大军了。”

司马曜点头道:“不错,第三路则是彭城、淮阴、下邳、盱眙等地的降军,这三路将在肥西与寿县的将军岭下会合,总数按眼下我们君臣的猜测,想来不会低于五十万。来年开春,第一战要打的,也许会是…”

“淝水,”项述沉声道,“我若是苻坚,我就会选择在淝水渡河,南下建康。”

司马曜点了点头。

项述:“你们有多少兵士?”

司马曜叹道:“算上北府兵,不足十万。”

项述倒是云淡风轻地说:“想以少胜多,也不是不能打。”

陈星也没想到,原本以为与司马曜闲谈的见面,竟是变成了商议如何挽救晋国的对策,建康、江南等地民间尚不知已面临灭顶之灾,北方战情实已迫在眉睫。

司马曜说明了目前面临的情况,回到皇榻上,静默不语。

此时,那名唤濮阳的方士终于说了一句话。

只听濮阳道:“所以这次陛下请各位前来,乃是有事相求。”

第65章 断命

陈星当即道:“破除苻坚的魃军乃是本分,此事无关胡汉之争, 是我们必须做的。”

“不不不, ”濮阳忙道, “这个魃军呢,是不是真的有这威力,大家尚不清楚;不过请陈先生前来, 是想问一下…”

陈星:“?”

项述皱眉。

濮阳那模样,竟是十分为难。司马曜把心一横, 说道:“还是朕来说罢。陈先生,朕想请教一下, 你们既然是驱魔师, 有没有什么可以…”

“…千里之外, 取苻坚项上人头的办法?”

所有人:“…”

司马曜又认真道:“朕可为各位提供道场,供你们作法,据说驱魔师飞天遁地, 无所不能,那么用一把飞剑,从建康发动,射向长安, 将苻坚的头颅带回来,以立声威,如此大军不攻自破…”

陈星:“陛下, 你…”

项述深呼吸, 像是在忍笑, 先前分析了这么大半天,最后竟是来了这么一个不切实际的提议,简直击穿了在场众人的认知。

司马曜说:“濮阳先生也告诉过朕,千年前的驱魔师…”

陈星诚恳道:“陛下,真办不到,这实在太强人所难了。”

“哦。”司马曜得到了证实,有点失望地说。

一时场中十分尴尬,濮阳安慰道:“臣就说过,陛下,您还是…想点别的办法?”

司马曜仍不死心,说:“那么,人头朕可以不要了,陈先生有没有什么可以让苻坚一夜暴毙的仙术?”

“目前没有,”陈星说,“您想,陛下,如果有这种仙术,世上岂不是要乱套了?”

司马曜说:“前些日子,交州来了一位大师,朝朕说,只要心诚,每日祈求上苍,老天便将让苻坚暴毙…”

陈星说:“是啊,其实我觉得苻坚身边也许也有什么高人,希望通过作法让陛下、陛下…呃,这么省事的办法,不用白不用对吧?可是陛下您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

司马曜哀叹一声,说道:“朕的头发都愁得快掉光了,陈先生!朕这三个月里,耐心等候,等您醒来,为的就是此事,结果你说什么都办不到?”

说着,司马曜把头发一捋,让陈星与众人看自己的发际线,说:“看见没有?朕天天夜不能寐,昼不能食…”

陈星说:“需要开点安神的汤药喝倒是真的。”

司马曜正色道:“朕再问一句,不能让苻坚暴毙,那…能让朕的头发重新长出来么?”

陈星:“不能…给您开个方子照着服是可以的,但我建议陛下也不要吃太多首乌,有毒性。”

司马曜:“…”

“就是这样了!”陈星终于把司马曜的心里话说了出来,“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发发光,怎么?”

司马曜只得作罢。

陈星说:“洛阳的情况…”

司马曜说:“陈先生,洛阳之患,倒是不必着急。所谓魃军,是利是弊,还很难说。朕与朝中诸卿都见过那活死人,根本不听使唤。苻坚若将活死人当成军队,只怕自己反而先受其害。”

陈星皱眉道:“怎么能这么说?陛下,魃军一旦失控,死的人可都是活人!我们竭尽全力方控制住这场魃乱,若肆虐起来,令苻坚麾下军队尽成活死人,您觉得靠晋军能抵挡住?”

司马曜说:“陈先生,朕知道,在您眼中,胡人汉人,俱是百姓,并无分别。可您也得理解理解朕,江南的汉人,全是朕的百姓,朕必须保护他们,不被秦军践踏。”

陈星说:“所以陛下是不愿协助我们潜入洛阳了,对罢。”

这次与皇帝会面,陈星的目标就是说服司马曜派出使节团,让他们潜伏在使节团中,前往洛阳调查定海珠之事,没想到来了这么一个惊天大消息,而看司马曜等君臣商议的结果,明显是上兵伐谋,其次伐交,最后才是打仗。能不打仗尽量不打,这也可以理解,毕竟江南一带经过永嘉之乱的百年后休养生息,民间已不愿开战,更默认了南北分治的格局。

于是在司马曜的计划中,离间慕容家与苻坚的关系,挑拨秦廷及关内五胡的分裂,让他们自己先斗起来,无暇南征,才是最重要的。若有可能,说不定还想让斥候将魃放出来,令秦产生混乱。

也许司马曜已经试过让密探去打开军营,只是失败了。

司马曜道:“怎么说呢,陈先生…”

陈星道:“陛下,看看您头顶的四个字。”

司马曜一笑,没有抬头,项述沿着陈星所指望去,只见洛神赋图上,悬挂着王导写就的四字:

“江山犹在”。

王导乃是南渡的功臣之一,亦是永嘉之乱后“王与马,共天下”的士族头子,如今已死了四十二年,留书却依旧提醒着司马家。

“每一年,每一月,每一天,”司马曜说,“都有人在提醒朕,这就不劳陈先生费神了。”

“中原人无论胡汉,也是您的子民,”陈星说,“因两国宿恨,便坐视无辜百姓葬身魃乱,来日收复故土那天,陛下想到龙椅下全是中原大地的亡魂,就不会坐立不安么?”

陈星这话已经说得极重了,司马曜却笑道:“果然是大儒之后,清谈会把一众士族子弟驳得哑口无言,盛名非虚。可是陈先生,哪怕朕将胡人视作子民,这江南大地的汉人,他们又认么?”

项述漫不经心道:“所以你们吵吵嚷嚷,收复不了中原,此刻更成了案上鱼肉。”

司马曜说:“大单于言重了,这个问题我倒是想过不止一次,有生之年若侥幸成事,将如何面对你们外族?”

项述看着司马曜,却没有半分生气,只因他的身份已经不一样了,从前他是大单于,听见涉及两族争端时,哪怕不动手教训人,也绝不会让他心里好过。

“依朕所见,”司马曜说,“便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你的族人,依旧还给你,以长城为界。不过这话呢,说说也罢了,前路艰险呐,未来尚不知何去何从…”说着话锋一转,朝陈星道:“陈先生的意思朕懂了,朕会认真考虑,你想上洛阳去,需要朕的协助,朕却也有自己的难处。但看在驱魔师平定了会稽之乱的功绩上,朕定会尽最大的努力来帮助你,以示我大晋上下的诚意。归根到底,朕与苻坚,还是不一样的。我们是自己人,陈先生,希望你但凡有机会,也念着你的族人们。”

说着,司马曜又道:“若朕得来的消息无误,大单于也有一半是我们汉人罢?”

项述没有回答,陈星知道说到此处,也相当于是大家摊开了,便道:“胡汉之争,也许在魃乱平定之后,我们还有机会好好谈一谈,但目前的情形,实在不应拘泥族裔之别。”

“是,陈先生所言甚是,不错,很好。”司马曜点点头,陈星便知这是送客的意思,正要告退时,那名唤濮阳的方士却道:“陈先生请留步,在下有一件事,想与陈先生确认。”

陈星一扬眉,濮阳迟疑片刻,问:“先生可会断命?”

“会一点,”陈星说,“学过看命盘,怎么?”

濮阳说:“能不能请陈先生,为陛下推一推身运与国运?”

“这个总归可以吧?”司马曜笑道。

陈星观濮阳神色,确实像是有求于己,便答道:“可以,只是陛下的生辰八字与主星…不太好主动示人罢?”

陈星实在不想担这干系,只因刚刚还在说怎么让人暴毙的办法,皇帝若把生辰给了自己,哪天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不妨,”濮阳取来了一张黄纸,说道,“我都备好了,只想请陈先生看一部分。”

陈星心想你都准备好了,为什么要告诉我是陛下的呢?随便说个人我也不会起疑,说到司马曜的身运,一国之君的命,也与国运相关,于是接过,看了眼。

只见那纸上是命盘的一部分,陈星只是看了一眼,便险些掩饰不住眼中的震惊。

濮阳说:“三年前我便看过一次,但在下才疏学浅,如今得遇高人,便请教一二,也好安心。”

“唔…”陈星从纸上抬眼,与濮阳交换眼色,霎时全明白了。

根据黄纸上的命盘显示,司马曜活不过四十岁,三十来岁便将因骄狂而死于非命。按命盘上的这一部分显示出,司马曜还能活个十来年,但也只能活个十来年了。

“冒昧问一句,陛下今岁…”陈星问。

司马曜比项述年轻两岁,刚满二十,答道:“正及弱冠。”

陈星心想濮阳应当没有告诉过司马曜此事,想必初看命盘之时,濮阳也相当震惊,为了确认真相,才拿出来给陈星,又为了避免陈星一看命盘后便直言不讳,于是提前告诉他,这是司马曜的命,免得他直接说出来了。

“陛下…注意不要太骄纵,”陈星看完之后答道,“虽然这么说不合适,但只要行事宽厚,此生就不会有太大劫难。”

司马曜朝濮阳笑道:“倒是与国师所说的一样。”

濮阳点点头,从话中之意推断出陈星也看出来了,于是再无多言。陈星欲告退,冯千钧又道:“草民有一不情之请,特地想朝陛下求一桩指婚。”

“哦?”司马曜显然已从谢道韫处听说了,问,“顾家的那姑娘?自然可以。”

冯千钧没想到竟如此顺利,当即松了口气,忙叩谢司马曜指婚之恩。顾家身为江南士族,一直瞧不上有钱无仕的冯家,这么一来,有了圣旨,冯千钧便可朝顾家提亲了。皇家还欠着西丰钱庄的七十万两,这个面子总是要给的。

司马曜又朝陈星说:“陈天驰,你用不用指婚?”

陈星:“啊?”

司马曜从“陈先生”改口称“陈天驰”,显得亲近了些,又笑道:“你若愿好好考虑朕的提议,朕倒是可以考虑认你为义弟。这么一来,我大晋王爷,当可与大单于平起平坐…”

陈星听到这话时顿时想起苻坚,忍不住道:“你们到底为什么这么喜欢给我安排婚事?这已经是第二个想给我说亲的皇帝了!”

项述起初还没明白过来,先是一怔,继而表情极其怪异,司马曜于是哈哈大笑,陈星总不好像对苻坚一般对司马曜,只得认真道:“我这就回去,好好学习下千里之外取苻坚脑袋的想法,告退了,陛下!”

出得太初宫,冯千钧还扶着墙忍不住笑,陈星咬牙切齿道:“别笑了!”

冯千钧说:“我去告诉青儿这好消息。”

冯千钧一走,陈星与项述之间变得更尴尬了,陈星自言自语道:“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这么喜欢议论这种无聊事,我们的皇帝不靠谱,让你见笑了…”

“…他的意思是,如果我能杀了苻坚,”陈星认真道,“就封我为异姓王,指婚什么的只是由头,你别…而且你也不是大单于了。汉人成亲虽然讲究门当户对,只是…哎我在说什么!”

项述那俊脸上竟是带着少许红晕,别过头去,想岔开话题,陈星却马上道:“肖山呢?肖山!”

项述却已转身走了,陈星看着项述那背影,忽然没来由地心中一动,正要喊他时,冯千钧又折了回来,拍拍陈星肩膀,朝他说:“天驰,忽然想到,明天秋社,你有空没有?”

陈星回身,冯千钧道:“明天若你得闲,兄弟想找你…呃,单独聊聊。”

陈星想了想,说:“眼下还不确定,明天若能抽身,我去府上找你?”

冯千钧欣然道:“行,我等你到日昳。”

陈星与冯千钧别过,快步追上项述,问道:“去哪儿?”

项述摘了衽上那朵秋海棠,拿在手里,修长的手指拈着花枝转来转去,花瓣纷飞,被抖落了不少,随口答道:“不是想找肖山?这边走。”

项述带着陈星过御花园,到演武场,只见谢道韫换了身干练武服,两手持剑,正与戴着一副木爪的肖山练武,侍卫们围得水泄不通,陈星便与项述在外看着。

谢道韫挥剑去,肖山却气定神闲,只是一招便将谢道韫的剑打落,侍卫们轰然叫好。

谢道韫拾起长剑,不甘心地怒道:“再来!”

肖山不耐烦道:“你打不过我!还来?”

那嚣张模样,简直与项述像了个十足十,陈星心想你俩真是一般的欠揍。

“肖山的武技学得太杂了,”项述随口道,“全是野路子。”

陈星看了一会儿,说:“项述,其实我一直都很好奇,你为什么能这么强?”

项述难得地认真说了句:“有人生下来就适合读书做文章,有人则天生适合学武,这很难理解?”

陈星总觉得项述有时简直强得不像凡人,也许是因为这身强绝武艺导致他有时有点暴躁,也许是因为性格里带着少许疯狂与乖戾,才能窥见武艺的巅峰之境。

“我来陪你练。”项述朗声道。

肖山正抱着胳膊,见项述来了,当即下意识地退了半步,只见项述手持那朵秋海棠,也不用兵刃,一手背在身后,另一手执花枝,就这么面朝肖山。

围观者瞬间全部轰动了,陈星听过武学到了化境,飞花摘叶俱能伤人,却始终未曾见过,这秋海棠花一碰就散架,要怎么打?况且对手还是肖山。

“陈先生。”

项述与肖山对峙时,陈星背后一个声音响起,客客气气道:“借一步说话。”

陈星心想就不能等打完了再找我么?回头一看发现却是濮阳,只得跟他走到演武场的一边去。

濮阳掏出一个小木牌,恭恭敬敬,双手递给陈星,陈星认出那是大汉驱魔司的腰牌,惊道:“你…你也是驱魔师?”

濮阳说:“确切地说,算不上,在下的先祖,乃是大汉驱魔司的守阁人。”

陈星想起数百年前,驱魔司鼎盛之时,看门的、跑腿的、守书阁的都有其职,驱魔师们四处降妖时,这些人便在司中料理一应事宜,犹如军中文职一般。见驱魔司后人,陈星便觉亲切无比,忙朝濮阳行礼,濮阳忙再次回礼。

“没想到数百年后,还能见到大驱魔师,想必万法归寂的时代,也快过去了。”濮阳唏嘘道。

陈星无奈道:“这可说不准,毕竟定海珠的下落,还毫无头绪呢。”

濮阳说:“心灯只会在魔气肆虐神州时再现,您的现身,正说明了这一切必将迎来终局。万法复生,指日可待。”

当年陈星的师父也是这么说的,而百里伦的身份,也正是驱魔司的后人之一。没想到都好几百年了,江南果然还流落着不少与驱魔司有关系的后人。

陈星又问:“你家当年是为驱魔司守书阁的?有什么情报没有?”

濮阳认真道:“确切地说,在下的师门,乃是万法归寂后,于驱魔司中出来谋生的一支。当年师祖在司中因职务之便,读过不少命盘术数、星相命理的古籍,其后便以替人断命为生。”

陈星知道他多半是因司马曜而来,便道:“关于陛下的命盘…我看出来的结果与您一样,濮先生。”

濮阳思考片刻,而后问:“只不知大驱魔师您,是否知晓,有什么改命的方式。司马曜这孩子,乃是我看着他长大的,实在于心不忍。”

陈星沉吟片刻,总忍不住想看项述,一心二用的,而后道:“濮大人,实话说,既然是命中注定的事,自然就是无法更改的,我爱莫能助。”

濮阳仿佛早有预料,听到这话时倒不如何失望,终究叹了口气,说:“念想罢了。”

陈星低声道:“不瞒您说,我也曾经寻找过改命的办法,只能说,世上有许多事是能改变的,唯独这件事不能,否则若有,我是最先…最先想的是,改一改自己的命罢?”

濮阳意外道:“这话怎讲?”

陈星不小心说漏了嘴,但既然已出了口,也不想瞒他,答道:“我也时日无多,活不到几年了…反正,您懂的。”

项述与肖山站在场中,忽然同时动作顿了一顿,肖山的耳朵还动了动。

肖山似乎有点走神,项述却横过秋海棠,说:“继续,不要分心。”

肖山很快便恢复神态,抖开木爪,朝项述冲来,项述则使出柔力,沾着肖山,手中花枝将触未触,顺势一拖,肖山扑了个空,一个踉跄,紧接着又是满堂哄然大彩。

项述遥遥看了眼场边,陈星早已不知去了何处,被人群所遮挡。

“还打?”项述说。

肖山怒了,一指项述,说:“我迟早有一天要打败你!”

项述淡淡道:“我等着。”

陈星听见喝彩与鼓掌声,众人已散了,濮阳于是说:“有什么帮得上忙的,还请您随时吩咐。”说着又一躬身。

陈星说:“陛下那边,就麻烦您了。”

濮阳答道:“都是自家人,不麻烦,我会尽力说服他。对了,明天秋社,不知陈先生有安排没有?”

陈星说:“呃…有什么事?”

濮阳说:“陛下想与您单独聊聊,若无安排,便陪他与皇后,到钟山祭神。但也不强求,宫中会等您到未时,未时一过,皇家车队便会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