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与全身秦军铠甲的司马玮一起,藏身于帐篷后。

“是‘吓死鬼了’,”鬼王纠正道,“你已是鬼魂。”

陈星:“…”

司马玮说:“既然是鬼,就不能被吓死了。”

陈星:“你们…怎么混进来的?”

鬼王端详陈星,先前归入驱魔司后,鬼王几乎不与任何人说话,陈星问过他几次来自何方、生前是何人,鬼王也不吭声,平时只与司马玮在一起。这回居然会主动与他交谈了?

也许因为陈星成为了灵魂,与两名魃王之间,一下就变得亲切了不少。

“唔,”鬼王说,“混进来了。”

陈星心想我问的是“怎么”进来的,你这答非所问不对啊。但这已经不重要了,又问:“他们人呢?情况如何?”

鬼王答道:“你的武神,往若尔盖去了。”

“他带着六道光芒去铸剑了吗?”陈星说。

司马玮说:“武神让我们前来保护你。”

鬼王个头实在太雄伟了,一下就会被认出来,陈星于是低声说了几句,让鬼王速度去通知谢安,忽又想到蚩尤的大部分神识既然散入地脉之中,岂非对神州之事无所不知?于是陈星改而编了几句暗示,说:“麻烦你了,鬼王,帮我跑腿带个话,你在这里实在太欲盖弥彰了。”

“我也觉得。”司马玮说。

鬼王倒是很爽快,一点头,朝司马玮说:“那么,等我回来一起钓鱼。”

司马玮也点头,两名魃王各自以拳按在自己胸前,互相鞠躬行礼。

陈星心道都什么时候了还钓鱼,你们当魃的还真是人族全死光了都不关自己的事,司马玮说:“帮我找个头盔。”

陈星说:“我怎么找?我连一张纸都拿不起来。”

司马玮始终对头盔很有怨念,找了顶头盔扣脑袋上,在一旁坐着。陈星见苻坚似乎也不想来找他,便在司马玮身边坐下。

“你总算找到同类了,”陈星说,“恭喜你啊。”

司马玮点了点头,陈星忽道:“这世上,有几个像你们这样的魃了?”

“我、鬼王、温彻、新垣平、由多。”司马玮答道,“五名。”

温彻与新垣平果然也算,陈星暗自惊讶,司马玮是如何辨认同类的呢?但他应当有自己的办法。

“还有一个,”陈星小声说,“是我师兄,改天介绍你与他认识…不,现在就可以,你去见见他吧,我得回兵主身边去了,免得他怀疑。”

陈星为司马玮指了路,让他不必担心自己安全,至少在开战前,蚩尤都不会把他怎么样。反而他更担心的是司马玮与鬼王。但项述既然做了万全的准备,让他们来,应当是蚩尤也不太能察觉魃的气息,不至于引起他的警惕。

就算明目张胆地站在蚩尤面前,想必对他来说也只是寥寥几只蝼蚁在挥舞触须,也不至于太关心。

陈星回到苻坚的王帐中,一整夜里,苻坚只是一动不动地坐着,直到天亮之时,苻坚才随之起身,说道:“出发了。”

陈星说:“这可是近千年来,不,有史以来,参战人数最多的一仗。兵主,当年你们在阪泉时,想必也没有这么大的阵仗罢。”

苻坚答道:“驱赶一群蝼蚁上战场,总是万分麻烦,幸好也是权宜之计。只要吞噬了你,便不必再麻烦了,炼化出至暗心灯后,当可让人族、甚至世上的飞禽走兽自相残杀,怨气要多少有多少。”

“咱们来做个交易怎么样?”陈星想了想,说,“如果我极力抵抗,你想把我吃了,也不那么容易罢?吞噬心灯,你的魔神之魂就不会被烫着吗?”

“所以需要用怨气来炼化你。”苻坚自若道,“你没有提交易条件的权利。”

天明时分,大军开拔,苻坚依旧驻马,等在了伊阙平原中央,四周空空荡荡,苻坚沉默片刻,却纵马前往另一个方向。

陈星说:“咦?你不去打仗么?这又想去哪儿?”

苻坚该不会又要做什么布置?陈星顿时紧张起来。

只见苻坚纵马,来到伊阙东边的一个巨坑前,陈星悬浮在空中,看见了巨坑内的近十万具尸体。

那些尸体,俱身穿鲜卑人之服,乃是先前慕容垂进攻洛阳后杀死的战俘。坑内已成为了尸山。

苻坚说道:“你们是不是总觉得,孤并无多少所谓的‘法力’?”

陈星沉默不语,在他的记忆中,蚩尤确实几乎没有直接出过手,唯一的一次,就是在淝水畔的祭坛上。

“孤是不可战胜的,”苻坚说,“哪怕在阪泉,今天就让你有幸一看。王亥,不过也只是借助了孤的力量。”

接着,苻坚双目幻化为血色,凝视着那万人坑,怨气呼啸着朝坑内疯狂汇聚。陈星看得暗自心惊,总算知道了曾经那么多魃的来处…

坑内的死者,全被复活了!没有释放魔神血,苻坚只是看了一眼!

从自己离开师门后,这些魃的谜团,终于彻底解开…那是魔神的力量,王子夜不过也只是经手者而已。

下一刻,魃群已争先恐后从坑内攀爬出去,朝着东北方加快了速度,十万活尸冲向平原尽头。

“他们…要去哪儿?”陈星颤声道。

“去迎接你们找来的朋友们。”苻坚答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陈星顿时感觉到不妙了。

洛阳至寿阳沿途,大军开拔,倾巢而出,犹如决堤的洪水涌出。又像溃崩的蚁穴,带着亘古以来的刀兵之气,在兵杀始祖的率领之下,卷向江南。

与此同时,谢石弃寿阳城,于淝水南岸整军,谢安与冯千钧两人,率领建康所有的驱魔师,加入了晋军队伍。在谢安的全面复盘之后,谢石等人已开始疑惑了,这一切仿佛曾经在梦里发生过,却又似真实发生的。

“不能让他们过河,”谢安朝众人说,“须得到北岸决战。这一战中,势必将催生出大量的魃军,郑纶会集结其余人,利用河水架起守御屏障。”

谢石喃喃道:“莫若现在便开过河去。”

“他们已经来了。”桓伊说道,“苻融正在对岸,前锋部队已就绪,只等他们的主力了。”

“提前开战?”谢玄说,“我们有驱魔师。”

“不,”谢安摇头道,“不成,满地尸体,徒增怨气。”

桓伊忽然想起一事,说道:“谢大人,您在前线督战,后方怎么办?万一陛下来传不见人,岂不是麻烦?”

谢安呵呵一笑,说道:“我用‘移花接木’之术,变出个人来,正与王献之下棋呢,一时半会儿发现不了。千钧,肖山那边还没有信?”

“快了。”冯千钧说。

若尔盖群山苍茫,蛟龙降于高原上,项述落地。

温彻与新垣平跟随项述身后,走进了万妖殿。项述抬头,注视殿内虚空,这一切比梦中所见,更显寂寥。

唯一该在此地的孔宣已失踪了。

新垣平环顾周围,说道:“也没个人打扫打扫。”

温彻显然是来过的,毕竟五百年前驱魔师与此处渊源极深,来到灯台前,引动天地灵气,点燃灯火,霎时万妖殿一片光明。

“谁来打扫?”温彻反问道,“妖怪么?”

新垣平说:“当年还是有不少人在此处修行,供奉孔雀大明王…现在也不知道藏哪儿去了,幸亏万法归寂这三百年间躲得隐蔽,否则被发现了可不得了。”

新垣平引导天地灵气,汇入地下法阵,说道:“来罢,只有你能开启铸剑台。”

项述低头看地面,问道:“为什么?”

“不动如山传人,”温彻说道,“与心灯执掌,乃是除魔应劫的人选,毕竟当年斩杀天魔者,便是不动明王与定光燃灯两位神明,在凡人之中做出的选择。”

项述捋起袖子,看手上的符文,再一抖,幻化为护法武神,手中现出盾牌。

新垣平说:“试试罢,如今也找不到比武神盾更好的冶炼材料了。”

温彻答道:“我总觉得不大可行,算了。”

项述沉声道:“起!”

项述全身光芒焕发,注入万妖殿内地面法阵,大门推开,峡谷内正如梦中景象,铸剑台升起,蓝色烈火铺天盖地,环绕深渊,一行悬空石路通往中央铸剑祭坛上。

新垣平与温彻在祭坛外停下了脚步。

项述走上祭坛,在那燎天的烈火之中,现出古神发光的身影。

“首山之铜,不过是轩辕氏所留,守护人间的信念。”

“金乌终有隐蚀之日;玉兔亦有归退之夜;繁星将有消隐之夜;烈火须有熄灭之时。”

“电光与雷霆,终有晦暗之夜;骨磷微光,终有弥散之时。”

项述抬头,喃喃道:“时光无涯,唯心灯光耀如昼永存。两位,今日此处,没有心灯。来到红炉前,为的是另一个请求,请将这炉火赐予我。”

两名远古的神祇在蓝色的烈火之中分开,各占阴阳之位,深渊炉火席卷项述而旋转。

“这炉火,即是你的诸般爱恨。”古神不动明王留下的最后一缕意识道:”诸般不甘与执念。”

蓝色的深渊炉火随着不动明王之声而隐约变得更深沉,昏暗,仿佛将吞噬一切。

定光燃灯之声缓缓道:“亦是你的希望与勇气,与执着。”

“这就是你的心。”两名古神同时道:“心火永不熄灭,熔铸万物。”

项述仿佛早已通过上一次的梦境想通了这一切,那看似造化的红炉,其中的炉火则是铸冶者的信念,与牺牲自己的决心。

他朗声道:“不错,这就是我内心熔铸自己的烈火,也是星儿的牺牲与挣扎,上一次,星儿用他内心的烈火熔铸了他自己,但这一次,我请求你们将这烈火交给我,我带来了装它的信物。”

说着,项述抬起一手,朝向深渊红炉。

寿阳东北方,另一支大军在此处会合,正要南下时,斥候慌张来报,喊道:“活死人!全是活死人!”

十万魃群已阻塞了去路,与先头部队开始交战。石沫坤、小兽林王高丘夫会合后,马上停下前进的步伐。

石沫坤喝道:“做好交战准备,全军突破防线!”

“太多了!”高丘夫冲上丘陵高处,朝下看了一眼,便道,“绕过去!”

前锋交接处,敕勒军与高句丽军已开始与活尸交战,奈何活尸四下啮咬,虽战力不强,却堆满了去路,就在石沫坤与高丘夫下令撤退时,天际雷鸣滚滚。

暴雷轰然灌入山谷,犹如海啸一般朝着西南面峡谷卷地而去,白狼载着肖山,肖山一爪牵引雷电,朝大地狠狠一挥。

方圆十里地面巨震,发出裂天的巨响,滚雷瞬间将所有的魃群清扫出去。

紧接着另一队人从峡谷外冲杀进来,为首竟是戎装的清河公主,带着最后的两万名鲜卑军,高喊道:“石沫坤大单于!高丘夫大王!随我通过峡谷!”

“还有魃!”高句丽王吓了一跳,忽见拓跋焱身后还跟着不少魃。

“自己魃!”肖山大声道,“穿匈奴服、围红巾的都是自己魃,来帮忙的!”

由多带领卡罗刹山中的魃群,亦赶到了此处。

三方军队离开峡谷,在孤山下集合。肖山骑着狼,一身驱魔师官服,在阵前冲过,大声喊道:“敕勒川大单于!小兽林王!清河公主!三军将士!”

拓跋焱纵马,与肖山一同赶来。

肖山爪中尚且雷电绽放,石沫坤马上就认出了他,喝道:“匈奴王!”

众人正要下马,肖山却抬起苍穹一裂,示意不必多礼。

“我是匈奴王,”肖山说,“各部请暂听我调度,转述护法武神述律空决策,稍后随拓跋焱行军,掩袭秦军后阵。”

众将士齐齐举起武器,高喊一声。肖山驾驭白狼,跃过山岭,带着生力军奔赴淝水战场。

淝水北岸。

苻坚的大军犹如卷地黑云,涌向淝水北岸,在岸边十步外停下,马匹嘶鸣,后阵推动前阵,一片混乱,险些将己方兵士在拥挤践踏之中挤下水去。

一百一十二万大军,实在太多了,中原大地乃至江南,甚至未曾有役能与今日相较,唯一一次动用了百万人的,乃是六百年前,秦灭楚所投入的足足一百万军力。

而苻坚,几乎是动用了北方所有的兵马,在被蚩尤夺取身躯的十年前,便已开始为此战做准备。

苻融几次回头,却没有看见苻坚,与慕容垂、姚苌三人相视。

南岸,谢石、谢玄与桓伊三人,则带着晋国的八万府兵,排队列阵。谢安同样藏身于后阵,不与敌军朝向。

“陛下有令——”传令兵道,“这便进军!不可延误战机,开战且便宜行事!”

阵前数名大将与听见传令的士兵们开始骚动,苻坚显然未有亲自指挥的打算。

“怎么办?”苻融难以置信道,“这就打?”

御林军拱卫之处,淝水北岸平原满布骑步兵,人山人海的后阵中,苻坚一手虚按身前,所有人面面相觑,不知皇帝在弄什么玄虚,只有陈星清楚知道,蚩尤按住他的那一手,若有千钧之力,令他无法挣脱。

“你就这么放心,将军队交给他们么?”陈星直到此刻,还努力地镇定着,笑道,“已经输过一次了,别怪我没提醒你。”

苻坚沉声道:“孤要的,只是死亡,秦军杀晋军,晋军杀秦军,在孤眼中,又有多少区别?”

侧旁御林军听到此言,纷纷转头,恐惧地看着苻坚。

淝水河畔,苻融眺望对面,人实在不算多,大军一发动冲锋,越过河去,踩也将对方踩死了,但就在此刻,谢玄排众而出,朝苻融喊道:“渡河一战,仓促相伐不尽兴!”谢玄遥遥道,“苻坚!清出空地,待我等渡过淝水,与尔等背水一战何如?!”

与此同时,谢安与冯千钧等人在阵后集队。

谢安沧浪珠已在手,朝众人吩咐道:“稍后谢玄一过去,便祭起水幕,万一有魃出现,千钧时刻注意唤起山野间树木,阻拦魃军渡河。”

冯千钧点了点头,众人又抬头看天——项述与新垣平等人尚未归来。

昏迷中的陈星躺在一旁马车上,冯千钧揭开车帘,朝里看了眼,一手在熟睡的陈星手背轻轻拍了拍。

“放心,”冯千钧低声说,“大伙儿一定会将你带回来。”

此时秦军三名主将低声商议,不敢擅作主张,再朝后阵苻坚请命,不多时,信报又一层层传过来,传令兵被挤得艰难无比,往前挣扎,在十步外喊道:“陛下有令,渡河未济,击其中游!”

苻融得到命令,于是下令道:“全军后撤三里!”

潮水般的秦军开始撤退,谢石一见对面举旗,便果断下令道:“快!全部动身,渡河!”

晋军马上动了起来,八万人涌入淝水之中。

陈星远眺前线,只见晋军如海浪般涌了上来,秦军则如退潮般逐步撤后,但渐渐地,秦军人挤着人,前阵退后阵,仓促之间竟是彼此拥挤,远方有人喊道:“不要退了!没地方了!”

然而百余万人,尽数堆在北岸平原,慌乱之中何曾听得见?只见对岸传来一声巨响,淝水升了起来,晋军在那气势之下加快速度,涌上北岸,争抢立足之地。

只是一眨眼间,秦军的前阵蓦然崩溃了!

“不要整队了!”恒伊当机立断,喝道,“好机会!步兵冲锋!给他们点厉害尝尝再说!”

晋军步兵一上北岸,衣铠湿透,尚未整队便已朝秦军发起了冲锋,苻融马上喝道:“骑兵预备!冲锋!”

然而秦军光是后退便一层挤着一层,号令已传达不到后阵,不少人更掉头加快速度,霎时前阵挤后阵,彼此互相践踏,混乱越来越大,前阵已在交战,竟被晋军士兵冲垮了防线,朝着转身退后的骑兵马股冲来。

这阵混乱不断扩散,一眨眼间已传到后阵,紧接着秦军阵营内开始有人大喊道:“秦军败了!秦军败了!”

陈星:“…”

刹那秦军一百一十二万的防线,就这么在陈星注视之下全面崩溃,无数惨叫声冲天而起,怨气在天地间四处席卷。

御林军已开始骚动,宇文辛马上道:“挡住!做什么!想逃跑吗?!”

苻坚却全然不在意,一手制住陈星,另一手凌空一挥,双目现出血红。霎时间飓风卷起,两万御林军匆忙回头,已连同武器一起被卷了进去,狂风卷起己方士兵,刀戟疯狂飞舞,鲜血狂喷,顷刻已出现了一道血龙卷。

陈星马上转头,喝道:“快住手!兵主!怨气已经足够你用了!”

随着苻坚一握拳,重重白骨、血肉朝中央一收,轰然垒砌起一座高达十丈、冲天而起的白骨祭坛!

“这一切,现在才开始。”苻坚双目充满血光,缓缓道,“挣扎罢,哀嚎罢,释出你们从我身上传承的魔神血,杀戮罢…”

“来了!”谢安喝道,“南岸交给你们了!照顾好陈星!”

驱魔师们飞奔到岸边,卷起惊涛骇浪,河水升起,形成巨墙。

第137章 结局·驱魔

谢安驾驭风符, 带着冯千钧飞过了水幕,冯千钧全身湿透,身在半空, 挥出森罗刀。

白骨祭坛中央风起云涌,天地间倏然狂风大作, 阴云滚滚, 世间陷入一片黑暗。地脉朝着祭坛飞速汇聚, 蔓延上组成祭坛的骨骸,那一刻,无数托着祭坛的尸骨,开始在地脉中熊熊燃烧, 现出紫色的火焰。

“用尽全力抵抗罢, ”苻坚沉声道, “孤要开始炼化你了。”

紧接着,苻坚双目红光一闪, 死在战场上的秦军、晋军尸体竟是再次站了起来,无分敌我,四处肆虐、撕咬。这一下战场上顿时爆发了滔天的恐惧声浪。

“有魃!有怪物!”秦军顿时丢盔弃甲,再顾不得打仗, 四下逃亡。

“很好。”苻坚沉声道, 一手引来充斥战场的怨气,轰然归于己身,再聚集到右手中,滔天的怨气喷发出去, 击穿了陈星的三魂七魄。

陈星顿时感觉到全身在黑火中燃烧,狂喊起来。

“挣扎终究是徒劳。”苻坚身上,蚩尤的魂魄缓慢分离,现出黑气缭绕的虚影,两臂化作利爪,从身后抓住了陈星的肩膀,张开狰狞巨口,嘲笑道,“待你的同伴,一个接一个地死在你的面前,你便知道,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将是你这宿命的唯一归宿…”

与此同时,北方后阵外围,肖山带领大军,加入了战场,漫山遍野的秦军与活尸朝他们涌来,肖山喝道:“听令架火箭!”

敕勒川下胡军、高句丽军纷纷架起火箭,犹如流星万点,呼啸着坠入那人山人海之中。

秦军业已大溃,战场上一片混乱。白骨祭坛上,蚩尤第一次吸走了所有的怨气,继而又是蓦然一睁眼。

魔神之威沿着白骨祭坛朝四面八方扫开,如浓墨入水,伤者响起了震天哀嚎,被强行转化为魃,第二拨魃军再次站起。

冯千钧与谢安追过北岸,天地间已再分不出何处是魃、何处是人。冯千钧深呼吸,旋转森罗万象,朝地面一插,顿时淝水战场上,四面八方的树木开始震动,从大地上拔出根须,朝战场中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