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走廊里响起裴正钧的声音,脚步声眼看就到了门口,扶晓忙从桌上滑下来。

裴正钧走到门口,把手里的东西递向扶晓,问:“这是你的吧?”扶晓一看是她的手包,刚才上楼的时候忘了拿上来。

“里面是什么东西?刚才居然发了一堆摩斯密码。”

扶晓惊讶:“你也知道摩斯密码?”

裴正钧道:“我和季脩筠上学时,看过一个谍战片觉得挺有意思,就用摩斯密码来互相发短信,玩了好几年,挺熟的。”

扶晓忙问裴正钧:“那你记下来了吗?”

“刚开始我没注意,后半截留神听了一下,听到两个词changeanything。”

扶晓一头雾水,changeanything?

季脩筠也迷惑不解,“看来裴爷爷说得对,这不是钟表,不然怎么会接受到信号,真是奇怪。”

正说着,手包里的时钟再次响动起来,季脩筠手指竖在唇边,示意别说话。

三人站在回廊里,全神贯注的听着钟摆发出长短不一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声音消失。

季脩筠看着裴正钧,不确定的问?“z、h、o、u?”

裴正钧点头:“这是什么?人名?”

扶晓脑中灵光一现,zhou,周?

周以檀?!

难道这是周以檀给她发的信号!

她急忙问裴正钧:“changeanything的前面你没听见吗?”

裴正钧:“我一开始以为是手机铃声,听了会儿觉得不对,这才留神注意,只听到后半截,前面应该还有个单词吧。”

扶晓掩饰不住露出焦急的神情。

季脩筠笑笑,摸摸她的头发:“肯定下次还会响,不用急。而且说明时钟没坏,你爸妈不会吵你的。”

扶晓无法解释自己在急什么,只好点点头。

说着,裴正钧手机响了,他走到旁边接听,过了会儿告诉季脩筠公司有事,让他送他回去,开车去公司。

于是,也就提早接回了费如海。

见到外公,季脩筠贴在老头耳边问:“看你这么高兴,要到了怀表吗?”

费如海笑嗔:“你小子是我肚子里蛔虫啊。这事成了。老裴其实就是替我拍的,故意逗我。”

回到费家,扶晓看时间还早,便去隔壁帮陆萌补课。小姑娘给她开了门,只有她一个人在家。“我妈去买菜了,哥出去和同学打球去了。”

扶晓便在客厅里陪着陆萌一起做题,做完了再给她讲不会的。

讲着讲着,忽然听见外面陆鹏的叫唤,“妈,快开门。”

陆萌跑去开门,见到陆鹏吃了一惊:“妈去买菜了,你怎么了?”

陆鹏瘸着脚,眉眼都疼得挤到了一起,“我扭着脚了。快给妈打电话,送我去医院,可能是脚腕断了,疼死我了。”

陆萌急忙跑进去给妈妈打电话。

陆鹏虽然喊得惊天动地,但是扶晓看他走路的姿势,直觉问题不大,上前扶他,他还不让,呲牙咧嘴的走到桌子旁,扶着桌子坐下来。

扶晓蹲下去拿起他的脚,说:“我看看。”

陆鹏还想挣脱,可稍微一动都疼得抽气,只好任由扶晓。

扶晓摸了摸踝骨,按压附近问他疼点所在,陆鹏哼哼唧唧的指给她看。扶晓点头,忽然握着他的脚踝出其不意的一拉,陆鹏吓得大叫一声,刚要发飙,忽然发现,那种刺疼之感居然消失了。

扶晓站起来,拍拍手:“就是扭了筋,看你大惊小怪的。”说着,又皱皱鼻子,故意笑他:“你脚好臭啊。”

陆萌咯咯大笑:“我哥打了球之后的袜子简直是生化武器。”

陆鹏又羞又恼,一张脸红的快要成了红绒布。

扶晓继续和陆萌讲题,陆鹏颜面无存,为了扳回一局,跑到房间里拿了自己的物理习题册往扶晓面前一放:“很厉害是不是,有本事把我的题也做了。”

数学英语是扶晓的强项,大学里也一直没间断的在学,物理化学倒真的有点忘。她灵机一动说:“等我吃完饭过来给你讲。”

然后机智的拿了练习册回费家,去找季脩筠。季学霸手到擒来的给解出来,扶晓再拿去告诉陆鹏答案。

陆鹏故意刁难完全没难倒扶晓,气鼓鼓的上了楼。虽然很没面子不过心里却是有点小佩服。扶晓看上去比他大不了两岁,却在武力值和智商上都全面的碾压了他。不知不觉,少年嚣张的气焰灰飞烟灭。

吃过晚饭,扶晓开始认真的研究起摩斯密码,她有强烈的直觉,时钟发出的异常响动,是周以檀用特别的方式来传递信息,而且他已经发了两次,肯定还会再次发来信号。

根据这两天时钟响的规律来分析,好像是隔天响一回,而且是下午和晚上。

扶晓趴在床上,盯着时钟,心里反复的想,changeanything是什么意思?想了许久也没有结果,明天还要上班。

扶晓关了灯,用手机现学现用的给季脩筠发了一条短信,“--.-------..-....--...--.....-”

停了会儿,收到他的回复:“goodnight。”

扶晓莞尔,是挺有趣的,怪不对裴正钧和他用这个发短信玩。别人看到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只可惜这两人之间发的短信也不会是什么柔情蜜语。

季脩筠周一就被派去出差,临时安排的任务,也没说几天回来。

扶晓心里暗暗叹气,本来就时间不多,他一出差,两人之间相处满打满算也不够半个月,短暂的恋情,根本无法支撑六年的等待,她有点后悔自己不敢一时冲动答应了他。

晚上,扶晓正在看书,手机进了一条短信,是一行密码。

她拿出书,对照电码表一看,竟是“missyou”,顿时心里一跳,不知道回复什么好了。隔了会儿收到他的第二条短信,“你不打算发一条吗?”

扶晓莞尔,可是写完又删除,总觉得很难为情,虽然……也很想他。

果然如扶晓推测的那样,时钟两天一响,很不巧的是,周二在她坐在公交车上回去的途中,手包里的时钟微微震动起来。扶晓打开一看,是钟摆在发信号,可惜的是,公交车上很吵,她根本就听不清嘀嗒声的长短间隔,硬生生的错过。

回到费家,吃过晚饭去给陆萌补课。沙漏时钟她也带在身边,随时准备记录,可是整晚上都没有再响。

周四这天,从傍晚开始,就准备好纸笔,打算记下信号。奇怪的是,吃完晚饭,误导完陆萌功课,直到她快要休息,时钟都没动静。就在扶晓认为今夜不会再响时,钟摆忽然速度加快,发出了第一个嘀嗒声,扶晓及时捕捉到了第一个信号,赶紧在本子上记下来,因为不熟练,中间有缺漏了几个,最后对照电码表一看,没能组成句子。

正焦急的时候,忽然门外响起叩门声。打开门一看,高高瘦瘦的季脩筠站在门外,风尘仆仆,略有疲色,下颌上露出青青的胡茬,有点像在小吃店门口见到的模样。时隔四天相见,两人的视线碰到一起便有些难分难解,季脩筠想要摸摸她的脸,手抬起又放下,笑了笑说:“没洗手。我等会儿来找你。”

扶晓轻轻关上房门,在房间里继续守着时钟,等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刚好季脩筠在,可以让他一起听。

扶晓拿着时钟走到对门房前,轻轻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动静。

停了会儿,门打开了,季脩筠湿漉漉的站在门后,腰里围着条浴巾。

扶晓没想到他居然在洗澡,忙扭过脸说,“我等会儿再来。”转身要回去。

季脩筠一把拉住她,“没事,进来吧。”直接就把她扯进了房间,然后关上门。

扶晓不好意思抬头,心口砰砰乱跳,胡乱看着旁边说:“刚才时钟响了,我没记全,想让你听听。”

“你先稍等,我穿上衣服。”转身之际,他后肩的刺青落入眼帘。

虽然已经看过一次,这一次却尤其的清晰,那只鹰仿佛从雨中穿梭而出,水滴沿着背部的沟壑往下流,滑入腰下,性感无比,扶晓看的脸红耳热,目光赶紧挪开,简直太诱人了。

季脩筠出来时,身上的t恤衫还没拉好,露出大片结实的古铜色腹肌,扶晓又是心口一阵砰砰乱跳,低头,深呼吸。

季脩筠拉好衣服站在她面前,忽然叹道:“现在不喜欢出差了。”

“为什么?”

季脩筠目光灼灼望着她:“因为见不到你。”

扶晓心塞的看着他,那要是六年不见,怎么办?

季脩筠轻轻抬起她的下颌,低下头,沐浴过的气息带着青草和松木的味道,扶晓闭上眼睛,想起许琳琅说这是胡椒味,忍不住笑场。

“怎么了?”

扶晓正想要说,时钟忽然嘀嗒起来,她急忙示意季脩筠仔细听。

房间里很静,嘀嗒声听得格外清晰。

声音彻底停下之后,季脩筠道:“第一个词是don’t。最后那个还是zhou。”

扶晓确定无疑是周以檀给她传递的某种信号。原来是don’tchangeanything,他为什么要提醒她这句话?是不是,一旦改变就会有很严重的后果?

刹那间心里飞快的闪过许多念头,她忽然间想起看过的科幻小说。那些多维空间,时间在每一刻都会发生拐点,产生分叉。

她曾经给张文海写过信,如果陆灵犀从北京回来,他给了陆灵犀,会不会改变陆灵犀的命运?

她曾经救过谢麟,算不算是改变他的命运?

她给了裴正钧很多来自未来的建议,算不算是改变了他的命运?

还有,她接受了季脩筠的感情,是不是也是一种改变?

如果这些都算是改变,结果会怎么样?

想到这里,她忽然心里一沉。

她来到六年前,碰见季脩筠,碰见费如海,住在费家,遇见张淑华,遇见陆鹏,所有的一切一切都和当初的“剧本”对得上,唯独在最后一个环节,她没有成为陆鹏的家教,而是陆萌的家教,这是怎么回事?

莫非结局会因为她做过的改变而改变?

难道说,她此刻已经脱离了原先的时间轨迹,走进了另外一个时空里?

☆、第44章

季脩筠看着她的脸色有点不对劲,温柔的摸摸她的头顶,问:“是不是累了?”

扶晓心里乱成一团,已经有点快要虚脱,匆匆说:“嗯,好困,我先睡了,晚安。”

回到房间里,担心季脩筠看到她这边亮着灯,飞快的关了灯,躺在床上。

黑暗中,沙漏时钟无声无息,她毫无睡意,被惊吓到无比清醒,手脚发软,心脏狂跳。

如果她现在处在另外一个时空中,是不是意味着无法回去,将会一直留在这个时空中?从此以一个黑户的身份存在?

想到那个可怕的结局,真是毛骨悚然。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忆自己回到六年前做过的每一件事。

改变,似乎是从谢麟开始的。她找他借了钱,几百块钱绝对不会对他产生什么影响,而那次在小吃街,如果没有她拉他一把,那辆车一定会撞到他,从自行车被撞毁的程度看,他如果被撞上,必定是非死即残的结局。

这绝对算是改变了命运,扶晓吓得一个激灵,但是仔细一想,却又推翻了自己的判断。

如果她没有回到六年前,谢麟就不会去小吃一条街,自然也就不会碰见那个犯了癫痫病的司机。

所以,谢麟的人生中本来就不会有这件事,他本来就不该出现在小吃一条街,即便她救了他,却不能算是改变了他的命运。

而陆灵犀和裴正钧的命运是否改变,暂且看不出来。

还有陆鹏,陆萌,张淑华,费如海,她都挨个挨个的想了一遍,甚至那个小偷,如果没有她,是不是也会早晚被警察抓住?

未知的太多,她无法确定。

如果改变了会怎么样,究竟会是什么后果?周以檀会不会告诉她?

寂静空旷的夜晚,扶晓焦虑担忧到辗转反侧无法入睡。这个时钟只能收到信号,她满心疑惑,急得发疯,却没有办法向周以檀传递信息,除了等待,毫无办法。

她疲倦的闭上眼睛,奢望着一睁开眼,自己已经回到了师大附中的那所房子里。

然而并没有出现奇迹,噩梦中醒来她依旧还在费家的客房里。时间还早,窗外的晨光清淡如初秋,不似正午时分的热力滚滚。

放在枕头边的沙漏时钟一切如旧,时针、沙漏、钟表依然以一种慢悠悠的速度不疾不徐的速度运行。

她走到桌前,在那本台历上画上一道红线。

此刻,离张淑华所说的十五天之期还有八天的时间,她会不会在八天之后,顺利的回去?原本无比自信的她,在经过昨夜之后,完全没有任何的把握。

外面静悄悄的,她悄悄上了楼顶,自动喷雾机给花浇过水,水灵灵的玫瑰在晨光中娇艳欲滴。秋千架上飞过两只不知名的小鸟,天空呈现出明朗的颜色,周围一片寂静。

远处的公园里有晨练的人群,她心事重重的坐在秋千架上,睡眠不足,却毫无困意。

“小扶你起这么早啊。”

旁边的顶楼上传来张淑华的声音,扶晓扭过脸,冲她笑笑:“阿姨早啊。”

“昨天晚上洗的衣服忘了拿上来晾,瞧我这记性,岁数不饶人啊。”张淑华一边晾着衣服,一边说:“陆萌说你课讲的特别好。”

扶晓一时间没听清到底是陆鹏还是陆萌,便又问了一遍:“陆鹏吗?”

“陆萌,萌萌。”张淑华笑吟吟说:“我普通话不标准有点口音,陆鹏和陆萌发音又接近。老陆也经常听错。”

扶晓听到这儿,忽然间心里一动,或许她想多了,可能当初在医院里,张淑华说的就是陆萌,但是因为口音问题,她听成了陆鹏。

如果真的是陆萌,那应该表示,结局应该没有改变,自我安慰了很久,她轻步下了楼。

季脩筠刚好从外面跑步回来,笑微微望着她,眉梢眼角都是喜欢,毫不掩饰的喜欢。

扶晓想起了那句don'tchangeanything,几乎不敢看他的眼睛,她接受了他的告白,是否也算是改变了他的命运?

如果没有遇见她,他或许很快遇见另一个喜欢的女孩儿,或许在还没等六年的时间过完,没等再和她重逢,已经迈入了婚姻的殿堂。

她忽然间想起来,自己和他重逢的时候,甚至也没问过他是否已婚。

他会不会已经结了婚?三十一岁的男人,似乎已婚的可能性比未婚更大。想到这儿,心里真是无法言喻的难过。

她曾经想要千难万险都要试一试,此刻却发现,自己想的太简单。

抵不过时光的洪流,也挡不住岁月的变迁。

早饭准备好了,她心神不定的坐在餐桌旁,呆呆的想着心事,筷子放在手边,半晌都没拿起来。

忽然手背上盖上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掌,她抬起头,对上季脩筠关切的目光,“怎么了?”

“没什么,在想今天要写的一个策划稿。”

季脩筠笑:“需要帮忙给我打电话。”

扶晓心不在焉的点头。

去了公司她第一时间给张文海的办公室打了电话,问陆灵犀是否从北京回来。张文海的回答是没有。她又问陆灵犀何时回来,张文海说大约两个月。

扶晓挂断电话,看着裴正钧的办公室,心里琢磨,就算自己给了裴正钧很多来自未来的建议,但是如果他的项目没有得到强有力的资金支持,就不会迅速的发展壮大,公司依旧会按照原先的速度发展,这样的话,是不是就等于没改变他的生活?

陆灵犀和裴正钧的改变,还在未知中,可是她对季脩筠生活的改变,却正在发生。

也或许,他本来是该和另外一个女孩儿相爱结婚的。如果他真的因为她而错过了本来的因缘,那就等于改变了他的人生。

她现在还不确定一旦改变会有什么后果,但是既然周以檀想尽办法来告诉她,警示她“don'tchangeanything”无疑,是有很严重的后果。她觉得最大的可能改变时间轨道,她进入另外一个平行空间,无法回归到原本属于她的那个时空。

所以……她不该接受他的告白,也不能告诉他真相,让他等她。

她只能选择……放弃。

但是一想到放弃他,便是无法言喻的不甘,不舍和难过。

为什么,这场情缘如此的坎坷。

今天是周末,大家都心情很好,唯独她心事重重,频频出错,一整天都处在魂不守舍的状态。下班时她留下来继续修改策划稿。

裴正钧也在公司加班,一墙之隔,她几次都想要进去问问他和青山资本或者蒋氏父子公司之间的合作进展如何。

她正在修稿,忽然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说有她的快递。

扶晓走出公司,果然有个快递员在电梯口等她。

奇怪,她来到通海,认识的人寥寥可数,知道她上班地方的人更是没几个,会是谁给她寄了快递。

她一开始以为是季脩筠,但是季脩筠的笔迹她认识,这个快递上是陌生的笔迹。拆开一看,快递里只有一张卡片,上面写着一个地址和一句话。

“有人在久和花店给你留了东西,请你来取。”

她也曾经想过会不会是季脩筠,但是转念一想,他的表白那么直接,是个典型的行动派,就算要送礼物,也不会如此的“曲折。”

而且卡片和快递上,都不是季脩筠的笔迹。

扶晓心里忽然一动,莫非,是周以檀通过什么方式,给她留了东西?

久和花店就在智毓公司楼下的街角。扶晓下班后立刻赶去,店员问了她的名字之后说:“有人给你订了一束花,还有一封信。”

扶晓忙问:“是谁?”

“是个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