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含沁冲桂含春递了个眼色,咧嘴一笑,居然伸手摸了摸善桐的脑袋,道,“干嘛这样半死不活的,大年下的,看了真难受。你在这等着,我们进去给姑婆请安,一会儿出来了,带你骑马!”

也不等善桐回话,就一拉哥哥,和桂含春一道并肩进了巷子。桂含春一路走,一路温言责备,“虽说是你的表妹,但也是大姑娘了,带她玩也没什么,可别老动手动脚的……”

桂含沁满不在乎地道,“嗐,她才多大,我看着和七八岁一样。二哥你别说,咱们桂家的姐妹虽然也不少,可我看着都没三妮可爱,要有这样一个妹妹,倒也不错!”

没等桂含春答话,他转了转眼珠子,又道,“嗯,不如你娶了她得了,当不了我亲妹,当个小嫂子也不错。”

不论是老九房还是十八房都没有女儿,含沁又是老小,现在见到这个不是老小胜似老小的小妞妞,当然会特别偏疼一些。就是自己,看着都觉得她可爱得很……

桂含春微微一笑,他轻轻捶了桂含沁肩膀一下,“仗着二哥宠你,你就胡言乱语起来了?祸从口出,你这性子,以后能改就改。”

桂含沁倒是多了几分认真,他左右一望,见巷子里冷落无人,便低声道,“哥,我是说真的,咱们家和杨家迟早是要结一门亲的,我看着,小五房倒是要比小四房好些——”

话没说完,桂含春面色一板,已经有了几分不悦,他沉声道,“含沁——”

这一番态度,比起平时那不疼不痒的发作又有所不同,桂含沁便不敢再往下说,硬生生地转了话题,“那天诸家的大公子来找你,是为了运粮的事吧?”

“嗯。”桂含春也就将怒色抛开,“他的意思和你猜得几乎一模一样,也是打着兑进兑出的主意……”

桂含沁得意地摸了摸下巴,“诸家这小子,也的确是个人才!”

“他比你大!”桂含春啼笑皆非,“你这个故作老成的语气,究竟是哪里学来的?”

两兄弟你一言我一语,一边已经进了屋子,向老太太问了好说了几句话,又退出来时,便见到许凤佳在巷子口和善桐说话,没说几句,善桐看到两兄弟出来,便气鼓鼓地奔到了他们身后,探出头道,“我懒得和你说!”

许凤佳竟冲她扮了个鬼脸,哼地一声也不搭理她,又招呼桂家兄弟,“等我一步,我进去给世伯祖母请个安,一道打球去。”

也不等两兄弟回话,一边说一边已经径自走开,桂含沁转了转眼珠子,忽道,“等等,我同你一块进去——还有几句话要问姑婆呢。”

他紧跟着追在许凤佳身后,又进了小五房祖屋。倒只剩下桂含春同藏在他身后的善桐,桂含春想到弟弟之前的话,知道他虽然嘴上闭了口,却是又自作主张起来,心底倒有了些恼意,可看了善桐一眼,这恼意也不知如何,竟又化了开去——看她眼神纯净,还是个孩子呢……哪里就能想到婚事上去了!

“怎么。”他就温言问善桐,“是谁给你不舒服了,还是你自己身子不好?今日里看着,是要比往常更没有精神!”

桂二哥叫含春,真是人如其名。这关心就好像……就好像京城里天气最好的那十几日,春日将近夏日未至时,那和暖到了几点的风儿,话飘进耳朵里,就好像这风吹在了脸上,心一下就跟着暖起来了。一听就知道,就知道这问话的人,是真真切切地关心着你……

善桐忽然间不敢看向桂含春,她扭过头去,情不自禁就低声嗫嚅,“是姐姐——”

话说到一半,她忽然想起,若是一切顺利,桂含春就即将是她的大姐夫了。

而如果说这个事实还没有让她清醒过来的话,第二件事,也足够令善桐难受了:如果一切不顺利,连姐姐都不行,桂家肯定看不上自己。不论如何,桂二哥……都只能是桂二哥而已。

小姑娘只觉得心房一紧,她几乎要为这陌生的感受而吃惊起来:如今她已经知道,在讶异到了极点的时候,在明白自己已经闯下弥天大祸,根本无力弥补的时候,说书人说的那‘谁谁谁好似一脚踩空,心落到了脚后跟’,实在形容得很生动。可到了这时她才明白,说书人口中的‘谁谁谁心头一痛,喷出一口甜血’、‘谁谁谁只觉得喉咙里噎了好大的石头,喘不上气来’,也都不是平白说出来的。这份感受实在难以形容,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禁一阵吃惊。

这才见过几面,说过几句话呀,自己怎么就——再说——这嫁人的事不还远着呢吗……

她一下又想到了姐姐。

虽然只见过两面,但大姐想到自己和诸公子的婚事已经落了空,心底一定也是这样难受吧。不然,她又怎么会那样大失常态,许久都没有搭理自己……

善桐猛地回过神来,见桂二哥正一脸关切地盯着自己,忽然间,她明白了姐姐的说话。

恐怕姐姐是真的都没有太注意到诸大哥的长相,就好比自己,也说不出桂二哥长相的好坏,就觉得他看着很可亲,很、很顺眼……

她咬了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低声道,“是姐姐和我拌嘴了——桂二哥,我、我还有点事,我先走啦!”

也不等桂含春回话,她便发足小跑起来,向着外九房一路过去,没多久就已经到了小院门前。

西北民风淳朴,尤其杨家村多半都是族人聚居,白日里当然是不上门槛的,大部分人家甚至都敞开着大门,方便左邻右舍随时串门说话。外九房自然也不例外,善桐跑进门去,左右一张望,便根据格局推测出了客院所在,她冲到客院外头,推门而入才要说话时,就隔着窗子听见了一句。

“这样说,到了明年,胡子们是肯定会打咱们村子的主意喽?”

善桐的眉头还没皱起来,就听到了诸燕生低沉的回答。

“其实更可虑的不是胡子,晚辈怕的是官兵……”

46、心意

一听这话,善桐的心思顿时就从儿女情事上飞了开去,留下的只有一团谨慎。

在当时的西北,生活的确不易。即使杨家村处于陕西腹地,甚至在宝鸡都算得上是独一份的好地方,但就是这好地方在十多年前,也险些要为北戎蛮子掳掠一空,要不是当时族长当机立断,将族内众人先安置到了墙高粮足的凤翔县里,又把断后的青壮撤到岐山上避开了蛮子们的锋芒,今日的杨家村只怕就不是这般景象了。

这一遭热闹虽然善桐未能经历,但距离她出生却不算远,她是听着这一段往事长大的,此时听到了胡子两个字,顿时就想到了当年的事情,一惊之下才又自我安慰:不怕,胡子毕竟和蛮子不同,只是乌合之众。

话虽如此,但西北绿林这些年来活动频繁,不少好汉傲啸山林,犯下累累大案,这些事小姑娘也都听长辈们窜门时磕过牙。虽然也知道胡子们当然不会特别优待杨家村,但听到诸燕生和海和叔——她已然听出了另一个说话人的声音——这样煞有介事地将胡子攻村的事拿来讨论,她也依然吓得浑身一个机灵。

但想要再听下去,也已经没了机会。善桐进门时并没有特地瞒人,屋内人当然不可能听不到动静。诸燕生的话说到一半已经断了,海和叔紧接着就问,“什么人?”

话中颇有些警戒之意,倒让善桐一阵尴尬,好在她余勇尚在,索性大大方方地掀帘子进了门,笑道,“是三妞妞!”

见到是她,海和叔自然神色一缓,他摸了摸善桐的头,又瞟了诸燕生一眼,一瞬间表情竟有些狡猾,又笑眯眯地咬着烟锅问善桐,“怎么,来找你诸大哥唠嗑呀?”

既然知道了姐姐和诸燕生彼此有意,善桐也不是个十分粗疏的人,自然就想到了当时姐姐落后和海和叔道别的事。见到海和叔的表情,她心中一动,却是影影绰绰地猜到了几分:姐姐的心思,只怕没有能瞒得过海和叔吧。

这样一想,善桐忽然间就警戒了起来,想到了小二房的善婷。

小二房这些年来和外九房一直走得很近,就是上次过来,海和叔口里还挂着善婷的名字呢……

从前不知道,自然不会把善婷那天的话当回事,现在知道了姐姐的心思,善桐就觉得当时善婷的那几句话很不中听了。她也不知道海和叔到底会站在姐姐这边,还是善婷那边,转了转眼珠子,脑海中无数心思一闪而过,将全副心眼都调动起来,话要出口前又想了想,才笑道,“不是我要找诸大哥,刚才我在巷子口和我含沁表哥说话呢,含沁表哥说,要喊诸大哥一道打球,就差遣我来传话了呗。”

这个借口真真假假,又合情合理,海和叔自然无法辩白,他呵呵笑了笑,见诸燕生要开口,忙道,“回来再谈!也谈得乏了,世侄正好松散松散筋骨。”

又压低了声音,也不避讳善桐,低声道,“和桂家走得近了,好处可是在眼前的。”

一边说,一边又摸了摸善桐的脑袋瓜子,站起身来背着手就出了屋子。诸燕生想了想,便略带自嘲地一笑,冲善桐解释道,“大家都要借粮,能凑在一道走也安全一点——”

善桐是立定了主意要来套一套诸燕生的心思的,她平时总觉得身边的人都比自己厉害,在祖母、母亲和姐姐跟前,总是不自觉将自己当成了个孩子,能不用脑很少用脑,可此时这主意是全出于自己的盘算,她不用脑不行了,已是将脑力运足到了十二万分,见诸燕生这样说,灵机一动,便笑眯眯地道,“诸大哥干嘛向我解释呀,我不会笑你不够英雄的!你一个人要运那么多粮食,当然要人帮忙啦。”

这话倒是看透了诸燕生的心思:海和叔那话说得实在是捉狭了,就显得诸燕生要去讨好桂家似的,他自然不得不作出解释。

不过善桐态度大方,诸燕生倒是少了几分尴尬,他神色大缓,要说话时,善桐又抢着笑他,“噢,我知道了,诸大哥是怕我向善婷姐姐传话,让她笑话你不够英雄。”

说实话,这试探可以说是相当粗浅,甚至都够不上婉转的边,不过在西北这样的爽朗地儿,善桐这话已经很含蓄了:她至少没有大剌剌地直接问诸燕生,‘我姐姐喜欢你呢,你意下如何’。

说实话,小姑娘也实在很担心话说得细了,诸大少爷他品不出里头的意思……

好在诸燕生也并不傻,目光一闪,已经明白了善桐的意思,他几乎是毫不考虑地道,“我和那位世妹只是数面之缘,并无深交,三世妹要怎么说都由得你。”

顿了顿,又语带玄机地道,“不过回了家,也别提这事——你诸大哥还是爱面子,怕跌了脸面。”

善桐不禁解颐一笑,只觉得漫天乌云,总算是散开了一点,她略带欣喜地望了诸燕生一眼,又故意板起脸来,想了想才笑,“好,不说,不说,卖诸大哥一个人情。”

她忽然间跑来找诸燕生说这等话,自然不是无的放矢,诸大少爷眼下的心潮起伏,其实并不比善桐少,他此时看善桐自然又有所不同,要多了三分的客气,因此就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嗯,诸大哥谢谢你啦。”

两人一边说,一边往外走去,诸燕生牵了马来,到了巷子口,还问善桐,“要一道去吗?若要去,你骑诸大哥的马,我在地上走着也一样。”

善桐笑嘻嘻地摇了摇头,“我不去了,我要回家陪我姐姐说话解闷儿。”

诸燕生脸上不由得一红,这位儒雅的武将公子,至此终于露出赧色,他喃喃地应了一声,同善桐并肩走了几步,忽然又低声道,“这一次我打算将粮食先兑给粮道长官,再从我们诸家村附近支取出部分粮食来,如此大家两便。既然如此,少不得要到定西去周旋此事,三世妹可以问问家里,若是要给世伯捎信,燕生自然义不容辞。”

如若平时,善桐自然也就欣喜一番,点头谢过算了。但此时她精神高度集中,几乎一瞬间就解出了诸燕生话外的意思,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是要给我爹相女婿去吗’,但又忙咽住了,只笑道,“嗯,好,我一定把话带到!”

诸燕生便望着善桐微微一笑,轻声道,“那就有劳三世妹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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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桐也的确说到做到,她甚至连祖屋都没回,就直接进了二房的小院子里,作好作歹地将同大姐一道做针线的善樱请出了屋子,也不顾妹妹略带委屈的娇嗔,便心急着屏退了底下人们,附耳在善榴耳边,将自己和诸燕生的对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善榴。

或许是关心则乱,或许到底是京城长大,善榴倒是不曾在意海和叔的那半截话,一心一意只顾着琢磨诸燕生话里的意思,越想面上越红。善桐看在眼里,不禁桀桀怪笑,“这一回你心里有数了吧?你喜欢人家,人家心里也未必没你呢。”

善榴伏在桌上,半晌才勉强道,“这么大的事,娘都下定决心了,你再说这个又有什么用……”

话虽然没变,但语气已经是天差地别,同昨晚比,又何止松动得了一星半点。善桐看着姐姐只是笑,过了一会,她推了推姐姐的手肘,拿起姐姐的手往自己肩上一放,就钻到了姐姐怀里,在她耳边低声问,“姐,怎么只见了两面,你就喜欢上他了?”

善榴毕竟是长姐,面上又一阵红潮之后,俨然已经恢复了镇静,她慢条斯理地抚弄着妹妹的大辫子,声若蚊蚋,“姐姐不瞒你——一见他,我就觉得脊椎过了一股电……好似被雷打了一样,说不出的滋味。你问我他长得好不好,我是真都说不上来。就觉得他实在是……”

善桐只觉得面上一片潮热,不知为何也害羞起来,她想到了桂含春:难道,难道我也喜欢上桂二哥了?

可旋即心底又是一阵苦涩:就是喜欢又能怎么办?我今年才多大,人家肯定看不上我。再说了,含沁表哥也说过,要嫁进他们家可没那么容易。

在这时,她终于理解了姐姐的感受,‘就算我喜欢他又如何,人家也未必喜欢我呢’这句话,只是这一眨眼的工夫,就在自己心里流转了几千次、几万次……

她出了一回神,觉得姐姐要看出不对了,又连忙收敛了这恼人的思绪,问善榴道,“人家都要特地去定西给爹爹相女婿了,姐,你该不会还是那满口的认命吧?”

善榴又静默了半晌,抚触善桐辫子的手一下比一下重,到后来几乎是在狠狠地撩擦着妹妹的辫子,善桐一声也不敢出,过了半晌,善榴才将她一松,咬着牙轻轻地说了一句,“这件事,很难安排!”

善桐却立时已经放松了下来,她知道,姐姐会这样说,肯定是已经决心要放手一搏了。

果然,善榴又托腮沉吟了一会,便冲善桐招了招手,在妹妹耳边轻声道,“好三妞,你年纪还小出入方便,这几天你寻个机会问一问他,他能不能做得了家里的主!”

没等善桐答应,她又急急地叮嘱,“就像今天这样问,别问得太白了。”

能帮得到姐姐,善桐不知有多高兴,自然是一千一万个好,她又和姐姐腻了一会,盘问了不少姐姐对诸燕生的感觉,才托着腮纳闷地道,“我昨儿看后汉书,看到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总觉得光武帝真是怪得很,就看了阴丽华一眼也这样说。原来……”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了自己都不明白的情绪,“原来世上真有这样的事!”

善榴心中一动,看了妹妹一眼,见她面色朦胧,倒是比平时的一团天真要多了些心事,一时不禁想到桂含春——可心知此时绝不能逼问,便又把话吞了回去,随意道,“都看起后汉书来了,你是要考科举么?”

“是善喜给我看的,她说她的先生讲,读史可以明兴亡、知更替,可以医愚,可以清心。”善桐摇头晃脑地道,又嘻地笑了,“我就觉得挺好玩的,和看故事一样,倒是比什么女诫、女则的,合我的胃口!今早看,还看到一个婕妤要为皇帝挡熊——”

话说到一半,小姑娘忽然又跳起来,丢下一句‘我去主屋’,便披上棉袄,疾奔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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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逢年节,媳妇们里外操持年节琐事,忙得都不可开交,倒是老太太第一个是享福的,她午睡起来在院子里溜了几个弯,和几个上门说话的老妯娌唠了唠家常,小孙女就想着到眼前侍奉了,众人见了都笑着夸,“还是您这个三妞妞贴心,我们家的孩子们,一个个和没熬熟的鹰似的,飞出门了就不知道回来!”

老太太笑眯眯地摆了摆手,又把话题拉回了原来的轨迹,“三妞就是长不大,多大了还和小囡囡似的——老嫂子,上回您进西安,看着西安那一带怎么样?”

“毕竟是省会,是古都,我看着还行!就是街面上要冷清得多了。”说话的是老三房的老太太,这位老人家要比小五房老太太更年长一些,也算是杨家村硕果仅存的人瑞了。善桐知道她出身西安,对西安人事自然是熟悉的,忙也竖着耳朵静听起来。“我走了一圈亲戚,都说今年日子要比往年难过,不过,还不是过不下去。”

老三房老太太一边说,面上一边就有了得意之色,“恰好是老九房桂太太过小生日——”

西北世家彼此婚配,牵扯来牵扯去,都算得上是亲戚。善桐从来不知道老三房伯祖母娘家和桂家老九房辗转也算是亲戚,不由得格外看了祖母一眼。

就是这一眼,倒是看坏了事,老太太本来还听得好好的,得了孙女儿这一眼,忽然间哎哟一声,摸了摸肚子站起身谦让道,“老了老了,也不和老嫂子讲面子,我先回避一下。”

人有三急,西北人又不必江南人、京城人那样穷讲面子,老三房老太太并不介意,便住了话头,笑着问善桐,“你大了不少啦,要说人家了没有?我上回看到你姐姐,喝!好齐整的姑娘,言行举止,真不是咱们这穷地方养得出来的!十六房弟妹这句话倒是说得不错,就看她的做派,全西北也没谁能比得上了。她说上人家了吗?”

她不明白,善桐却明白了祖母的潜台词,一时间倒是有些啼笑皆非,才想说‘我姐姐还没说人家呢’,想到老三房伯祖母是个热心肠,又要卖弄和桂家的关系,只怕自己才这一说,她就要给姐姐做媒说去桂家。便又把话吞回了肚子里,避重就轻地撒起娇来,“伯祖母就夸大姐,都不夸三妞妞,三妞妞也大啦!”

老三房老太太哈哈大笑,她疼爱地摸了摸善桐的辫子,慢声道,“你还要人夸啊?一般十岁的孩子,有你这么精的吗?嗯?你这个小人精,偏偏又这么可人疼,你还缺人夸呀!”

其实善桐平时来往的小姐妹们,年纪相当的,也就是一个善喜能和她说的上话了,别的人确实不如她聪明。可想到方才和许世子的那一番对话,她便不由脱口而出,“我还记得小四房的七妹妹,叫杨棋的那个,就比我精得多了!”

老三房老太太一下就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她才郑重其事地点着善桐的脑门,压低了声音道,“什么不好比,你自低身份,和个庶女比?人家不精能行吗?”

老人家一撇嘴,竟说出了和善桐祖母几乎一模一样的话来,“小五房外头热闹,里头也是乱得厉害。姨太太纳到第九个,她不精点,怎么回江南去?”

虽说对杨棋的印象已经有些淡薄,但见伯祖母提到杨棋时,那自然而然流露出的不屑,善桐多少还是感到了一些不舒服,她静默下来,凭得老三房老太太又絮絮叨叨地说了几句,“当时海东刚出去时,也不是这个样子,立身还是很正的!毕竟是没有人管……这一点,小四房比不上你们小五房!儿子出息了也决不纳妾!”

想到善梧、善楠两个哥哥并善樱这个妹妹,善桐一下就觉得口中全是苦涩,她嗯了一声,便垂下头去,老三房伯祖母又说了几句,张姑姑上来奉茶,老太太也整了衣服出来说话。待得近晚时分,客人这才告辞而去。

将老妯娌送到了院门口,老太太就带着小孙女进了屋子,点着她的额头笑道,“干嘛这一脸的心事?是嫌祖母吊你姐姐的胃口?”

对于善榴的婚事,一切尚未底定之前,善桐是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她心不在焉地笑了笑,就拉着祖母的手,将自己在外九房听来的只言片语告诉了祖母,不解道,“我就是不明白,这怕官兵是什么意思——就来问祖母了。”

老太太却早已经收起了一脸的戏谑,怔然回味着孙女儿话里的意思,过了半晌,她才勉强一笑,随口道,“怕官兵缺粮,滋扰地方嘛……你放心吧,他们也就是随便说说!”

善桐就算再精,毕竟涉世不深,又对祖母和母亲都有一股近乎盲目的崇拜,得了祖母的这句话,顿时就放下心来。站起身笑道,“那我就没心事了!我——我找善檀哥玩去!”

一边说,一边回身就出了屋子,老太太歪在炕上目送她出了门,又沉吟了半晌,正好张姑姑过来敬茶,她便问,“王嬷嬷现在人还在不在村里了?”

张姑姑略微一惊,她毫不考虑地道,“嬷嬷去凤翔府过年了,怕是要出了元宵才回村子。”

老太太就略带烦躁地翻了翻身,低声道,“晚了……你来,我有事和你说!”

47、任重

辞旧迎新,随着除夕的到来,昭明二十年的纷纷扰扰,终于也要落下帷幕。这一天一大早,王氏就带着子女们进了祖屋,老太太也已经穿戴齐整,她脸上反常地挂出了和煦的笑意,就连对儿子、儿媳妇说话,语调都软和了不少:天大地大,过年最大,老人家这也是在帮着营造过年的气氛呢。

既然连老太太都这么识趣,众人也都不是摆不上台面的乡下人,就是最小气的萧氏,脸上也带上了一抹淡淡的微笑,轻声细语地指点着底下人清扫家里家外,又给家人发放新衣压岁钱,带着人置办年夜饭。三爷、四爷带着善榆等子侄一道,转悠着给家里贴挥春……里里外外,是又透着和睦,又透着分明的规矩。

这一次应邀到小五房来做客的三位少将军,自然也是将小五房的做派看在眼里的。他们虽然在小五房过年,但不是一姓人,自然不便掺和这些家事,由萧氏出了主意,老太太首肯,让善檀做主待客——不过,萧氏想让善桂傍边的心思,却落了空。老太太发了话,善榆、善桂都还小呢,这陪客,她只点了善柏一个人。

大家都是年轻人,善柏性子活泼,少年好弄,不一会儿,同许凤佳已经是大为投缘。善檀性子稳重谈吐文雅,又和桂含春对上了卯,一行人关在屋内吃茶看雪景,倒也逍遥得很。只是含沁少年无聊,听善柏和许凤佳说了一会打马球的事,便觉无聊,他站起身来在窗前踱了几步,见到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姑娘出了屋子,不禁眼前一亮,笑眯眯地隔着窗户招了招手,示意她近前来。

善桐今日又不比前几天,自从姐姐和诸燕生的婚事,似乎柳暗花明有了一线生机,小姑娘就精神了起来。又恰逢除夕,老太太放松禁令可以随意打扮,善榴不敢打扮自己,倒是将妹妹当作了个小布娃娃,非但悉心打点,让她披了一件大红羽纱小鹤氅,甚至还在小姑娘头发里编了几颗米粒大小的南珠。在京城这打扮本来也不出奇,可到了西北,就显得善桐眉清目秀,肤色润得比珍珠还亮,见到含沁叫她,她也笑嘻嘻地跑到窗户前头同含沁招手,桂含春隔着窗子望见,不禁莞尔,也冲她招了招手。就是许凤佳,也都冲她翻了个白眼,就算是招呼过了。

见善桐不肯进来,含沁索性开了窗子,笑问,“三妮,你要到哪里去?前几天带你去骑马,你又不去,我才听你说你想骑大马来着,真没良心。”

这人真是天生的自来熟,才在杨家村住了半个来月,已经和这半路捡来的姑婆一家混得烂熟,善柏听到他这样打趣善桐,也不禁笑道,“三妞可不就是个小没良心的,成天只顾着陪大姐做针线,喊她跟我玩去,十次能来一次就不错了。”

善桐本来看见桂含春有些害羞,并不想进来同他照面,但听着含沁和善柏接二连三的嘲笑,跺了跺脚,终于忍耐不住,翻身进了屋,转了转眼珠子,缩到善檀怀里去告状,“大哥,你看三哥同含沁表哥欺负我。”

天下的男孩子,就没有不爱这娇憨的女孩儿撒娇的,不论善桐是十岁还是二十岁,这一条都改不了。善檀顺了顺她的鬓发,冲桂含春略带歉意地道,“一家人都宠着她,宠得一点分寸都没有了,见到世兄也不知道见礼——”

他一边说,善桐一边已经抽身出来,乖乖地给桂含春行了礼,她也知道若是露出羞涩,难免被含沁、善柏并许凤佳等人瞧出端倪,因此尽量大方,叫过了桂二哥,含沁自然上前来和她斗嘴。善柏就又回去给许凤佳讲几个男孩子拉弓射箭的故事,“老四新做的那两支弓我也看着了。”

他竟似乎也对这弓箭有很大兴趣,又兼言语便给,和许凤佳也谈得相当投机。善桐和含沁说了几句话,瞥了那头一眼,想到哥哥今日里正和小伙伴们在外快乐玩耍,心头不禁一酸,想道:祖母不肯桂哥来和客人们说话,其实就是因为他要比榆哥还小,如果连他都出面了,榆哥自然也要过来。可榆哥反应木讷,祖母一定是担心丢了小五房的脸……四婶还是白费了一番心机。

这一个多月来,小姑娘的心思总是转得很快,无形间已经懂事许多。这一点心事只是在心头稍微一转,她就又回过神来,听含沁和她絮叨,“这一次过来,听善柏他们说了好多岐山上的事儿,要不是今年太冷,整座山都快变成大冰坨子了,我还真想去岐山看看。”

要说含沁不靠谱,很多事他又办得靠谱,可要说含沁靠谱,这样不靠谱的话他是绝不离口的。善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划着脸羞他道,“你好意思呀,大冬天上山,你不是西北长大的?”

其实说起来含沁也就是比善桐大了一岁,只是他平时有些别样的老成,善桐从不觉得这个表哥和自己年纪有多接近,此时含沁一翻白眼,终于有了些孩子气,他拍着胸脯道,“不是和你吹呀,你表哥那是一般人吗?”

紧接着就滔滔不绝地说起了他在天水时的丰功伟绩,善桐只好笑着静听他吹牛皮,一边听,一边心不在焉地瞅着桂二哥那边的动静:桂二哥和檀哥说话,就要文雅得多了,什么兵道呀、修路呀,兵营生活呀、武举呀……都是些极务实的话题。

她顾了这头就顾不了那头,偷听了桂含春的说话,自然没顾得上听含沁的念叨,含沁问了她两次,“你在这的时候,也常去山上玩吗?”善桐才回过神来,嗯嗯啊啊地道,“没有,那都是野小子们去的地方,我还小呢,去不得的。”

含沁左右看看,不禁嘿嘿一笑,他亲热地拉起善桐出了屋子,善桐还有些懵懵懂懂的,“干嘛呀,炕上多暖和,非得拉我到没生火的冰窟窿里站着。”

北方到了冬天,有些储物的屋子自然是不烧炕的,也难怪善桐要跟这抱怨。含沁转了转眼珠子,先给自己挑了个冻柿子,这才顶了善桐脑门一下,低声道,“怎么样,让你相女婿,相中了没有?”

善桐这才想到,他误会了自家是想以自己同桂家结亲的,这件事若是在她还没有……没有喜欢桂二哥之前说出来,她随口两句也就辩白清楚了。可此时想到桂含春的一言一笑,小姑娘的脸就不禁往上烧得红了,她忙别过头去,声若蚊蚋地道,“表哥别乱说话!人、人家才没……没……”

天下的男儿家,没有不吃这一套的,桂含沁看她动作太大,辫子都甩在脸上了,不禁一阵好笑,帮善桐把辫子拨到了身后,和颜悦色地道,“叫你贪图漂亮,往辫子里编米珠,打在脸上就不疼吗?”

他越是尽量和气,嘲笑的意味就更明显,善桐要回击两句,自己一想,也觉得好笑,噗嗤一声笑了开来,“死表哥,就会欺负人!”

桂含沁抛了抛冻柿子,又将话题拉了回来,轻声道,“把你带出来,是为了告诉你,这件事可没你想得那么容易。别看他是次子,可在我叔叔婶婶心里,分量比长子不轻,这门亲事,我婶婶是寄予厚望的。要坐上桂二奶奶的位置,你还得花不少心思呢。”

就算明知道自己许配给桂含春的可能性,几乎就比……就比河水倒流要大上那么几分,但善桐依然不禁被桂含沁话里的钩子勾住了,她没有做声,只是默默地抬起眼来,望着桂含沁,听他往下说。

或许是少有人这样慎重地将自己的话听在耳朵里,桂含沁显得格外容光焕发,他虽然还是那睡不醒的惫懒样子,但半睁半闭的丹凤眼里,已经放出锐利的光芒。竟先拉着善桐在窗边坐下,让两人都沐浴在冬日暖阳之中,摆出了长谈的架势,才徐徐地道,“从前你不肯认,我也不便多说。现在倒不妨告诉你,老九房虽然人口简单,但内里也不是没有故事。我大哥含欣的婚事,就说得并不太好。”

他顿了顿,见善桐眼底放出了好奇的光,便低声叮嘱了一句,“这件事,只告诉你娘同你祖母,别人是一句都别多说……大哥的婚事已经说定了,其实就是慕容家一个远亲的女儿,家里就是二十来顷地,听说我大嫂在农忙的时候,还要到田间送饭。”

以桂家老九房的声势,承嗣的宗子要娶这么一个媳妇,实在是有些骇人听闻了。要是在从前,善桐可能也就当个稀奇事儿,听过就算了。此时却是一听就瞪圆了眼,脑中流过了无数的利害关系:宗妇如此,将来族人如何心服?长媳出身这么低,往后的媳妇们该怎么说……

过了一会,她才透出了一口凉气,慢慢地道,“要是这样,以后你们老九房那么多事,都得落到……落到桂二哥的媳妇身上了吧?”

这句话虽然是问句,但却问得极为肯定。

官宦人家的夫人,本就不是寻常出身的农户女儿可以胜任的,要知道大秦豪门世族不少,宫中女眷也不稍停,虽然不多干政,但社交活动却极为频繁。一个拿的出手的主母,可以貌似无盐,但却决不能举止粗鲁,一个农户人家的女儿,不经过多年训练熏陶,是不可能站到前台,代表桂家来交际应酬的。即使经过多年训练,她能不能胜任这个交际的职责,都相当惹人疑窦。

这还只是一个方面而已,远的不说,近的比如王氏,比起两个弟媳妇,她就要多出不少工作,今年回乡之前,还要和管家一道打点年礼,将管家留在京里专事送礼,免得在路上耽搁了没能及时到家坏了礼数。这么多林林总总的工作,个中轻重很难拿捏,几乎每一个主母身边,都要有深谙此道经过专门培训的大丫环提点主母,望江之所以特别受宠,就因为她也是受过这种训练的。

除此以外,还有主持中馈,平衡族中势力的种种工夫,说起来没个尽头,但对善桐这样的官家嫡女来说,即使她受到的教育并不是那么正统,但多年来耳濡目染,早已经视作寻常。她一直以来所隐隐畏惧的也并不是这些工作,而是在这份工作之外必须存在的钩心斗角。小丫头觉得自己的脑子实在是太笨了,很容易被人算计了去……

可不管怎么说,会为长子说这一门亲事,老九房的行事也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桂含沁见善桐目光闪动,还以为她想到了歪处,忙弥了一句缝,“倒不是因为有了什么不才之事,非得这么做不可。”

他低低地叹了口气,脸上掠过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绪,“是我大哥太喜欢未来的大嫂了,喜欢得不成,婶婶也没有办法……反正一来二去,这门亲事她是已经发了话,定下来了。”

没等善桐回话,他又振作起精神来,从眼角瞟了善桐一眼,见善桐一脸若有所思,倒是甚感满意,“这下你明白,为什么我说你想嫁进桂家,还没那么容易吧。”

长媳不能承担主母的责任,就只有由次媳来承担家务了,这道理善桐是明白的。不过她尚且并不明白桂含沁话里最核心的那层意思,见桂含沁拿丹凤眼瞥着自己,似乎自己若不明白,很有要鄙视自己一番的意思,忙又开动脑筋,细思之下,这才明白过来——就好像祖母也不是对桂家这门亲事不心动,但想到的却不是大姐善榴,而是二姐善桃一样,世家大族之间的联姻,除了看人品,最重要当然还是看门第了。

祖母和母亲说起来的时候,都是把二奶奶的位置当作了次子媳妇来看待,当然就觉得这门第是够了的。可现在长媳不大行了,门第又这么低,次媳的门槛肯定相应就得高点了……按这个标准算,恐、恐怕大姐还不够数呢……

善桐心中一动,一时间倒是根本不记得为自己沮丧,她似乎是已经看到了一条最恰当的路来解决姐姐的婚事,并且可能还不费吹灰之力,不用激起一点争吵……

她脸上非但没有蒙上失望之色,反而隐隐亮了起来。这多少让桂含沁有些意外,才要再说点什么提点这个小表妹,告诉她嫁进桂家之事虽然难成,但毕竟不是没有希望,鼓舞鼓舞她的士气,窗外忽然传来了一声悦耳的刺啦声,随后便是一阵肉香飘进了窗门。

——毕竟是除夕,晚饭吃得早,才过午饭没多久,年夜饭就开锅了。善桐闻着这诱人的味道,不禁深深叹了口气,喃喃道,“是我最爱吃的焖羊肉,你闻闻这香,一定是张姑姑炼羊油呢!”

才一转头,却看见含沁一脸的苦色,喉头一动一动的,似乎有些想吐,小姑娘着慌了,“干嘛呀,怎么忽然就这样了!”

含沁摆了摆手,又咽了口口水,才苦笑道,“我一闻羊肉味就不舒服——没事没事,就是忽然这一下有些受不了,咱们说回正题……”

“说什么那?”门口忽然又响起了低沉的招呼声,善桐回头一看,见是许凤佳站在门口,便冲他扮了个鬼脸,道,“说小四房七妹妹的事呢!”

48、端倪

桂含沁虽然年纪要比许凤佳小些,但论到缓和气氛的工夫,倒是要比世子爷炉火纯青得多了,见大少爷面上有些下不来,似乎又并不想对表妹发火,便挠了挠头,傻乎乎地道,“什么七妹妹不七妹妹的,听着脆生生的,比这冻柿子好吃啊?上回在巷子口谈她,这回来拿个冻柿子,也要追出来说她。”

这个玩笑开得好,善桐先噗嗤一声笑了开来,从墙边挂着的一嘟噜鲜红深黄的冻柿子里取了一个扔给许凤佳,“是没冻柿子好吃!”

一边说,一边不由分说地穿过世子爷出了屋子,竟是一点都不把世子爷乍然变黑的脸色当回事,含沁冲许凤佳摊了摊手,安慰道,“还是个孩子,比你小好几岁呢,你和她计较?”

他要是不拿话挤兑,也没准世子爷还会放下身段来认真和善桐置气,但这样一说,许凤佳自然不可能不顾身份,去同主人家的孩子生气,他哼了一声,很有几分讪讪然,“一样是表妹,善礼敢这样对人说话,我早拿大巴掌扇她,含沁,你这个表哥可当得不怎么地呀。”

桂含沁也学着善桐,对许凤佳扮了个鬼脸,无赖道,“我自己都还是孩子呢,还管得了别人呀?”

这话说出口,他自己似乎都觉得好笑,捧腹了片刻,才亲热地邀请许凤佳,“来来来,咱们西北的柿子可要比京城的好吃多了。这一整个秋天都忙着打仗,还是今儿闻着了味道,我才记起来是一整年都没吃了。想来许六哥也不例外,咱们进屋吃去,隔窗赏雪品冻柿,很风雅嘛!”

被这个无赖缠上,许凤佳还有什么好说?世子爷盘着手,似笑非笑地瞟了桂含沁一眼,“你还是孩子?有你这么会算计的孩子吗?”

一句话说了一半,后一半挂在嘴边,桂含沁要细听时,又被世子爷咽到了肚子里。他心知这位胸有丘壑的大少爷,恐怕是听到了自己和善桐的一点对话,却并不在乎,只是哈哈一笑,一摊手无辜地道,“我这十八房,没爹没娘的,要连我都傻得无可救药,那能行吗?”

许凤佳只是笑,不说话,一身傲慢气度之下,似乎有什么闪了过去,却只是一闪又不见了。两人不再说这样敏感的话题,而是进了屋子,正好听到桂含春问善桐,“刚才你表哥拉你出去,和你说什么私话了?”

没想到桂老二一脸的道学,说起笑话来也这样拿手,你表哥三个字,果然逗得小姑娘哈哈一笑。许凤佳看在眼里,倒是没有吭声,只听得善桐道,“没什么!就是想吃冻柿子了,又不好开口要,索性就带我出去偷了一个。”

这话答得倒是俏皮,善檀善柏都笑了,善檀忙命人布了一碟冻柿子出来待客,歉然道,“是我没想到,这家常东西,原本以为不登大雅之堂……”

一边说,一边自己摘了一个,随手撕开了柿蒂,本要递给许凤佳的,善柏忽然咳嗽了一声,略带尴尬地道,“大哥,看仔细了。”

众人都定睛一看,却只见那冻柿子不知被谁已经吃了精光,可却又仔细地没有损坏外皮,又灌了水,重新冻成了一个冰坨坨。因为是从柿蒂下面挖开,又复原得好,善檀竟丝毫没有察觉,便打了开来,要不是善柏说了一句,就要递给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