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成瑾得意地冲她笑笑,“回去的时候还走树林,你敢不敢亲我一下?”

敢或者不敢都是陷阱。

楚晴闹了个大红脸,斥他一句,“无聊!”想一想又道,“我从悠然居走。”

周成瑾只笑不答。

***

中午吃过认亲宴,宾客们各自告辞,周珊却没走,在正房院与高氏说话,“阿瑾这个媳妇看着不错,既大方又懂礼数。”

高氏沮丧地说:“你祖母看中的人能差得了?她跟阿琳一向交好,本来我还打算说给瑜哥儿,不成想又被那个贱人养的抢了。这半年我没断着给瑜哥儿相看,可要么家世不好,要么人材不行,竟没个中意的。”

周珊道:“阿瑜的亲事可不能再拖了,祖母的心本来就偏得厉害,要是让阿瑾先生出长孙来,她更看重阿瑾了。”

“我岂不明白这个理儿?”高氏忧愁地说,“本来世子的爵位就该是瑜哥儿的,你想想放眼整个京都,哪有庶子承爵的例?可你祖母不说话,礼部的人也不敢自作主张…阿瑾这头,真不能让他先有子嗣…”

第119章

“可实在没有好法子,阿瑾那边守得严,外面的人几乎进不去,他平常要么在乐安居用饭,要么在自己那边用,我就是有心也没那个能力,再者也不能做得太过,你祖母一直把我看成眼中钉,要是再被她抓住把柄…都过去十几年了,当初我也是为了你父亲,他看中了府里的丫头,难道我还得拦着不成?”高氏絮絮叨叨地啰嗦起往年旧事,“没有嫡子先有庶子,放在哪家都不能容?怎么搁到我身上就不成了,弄个庶长子天天在跟前儿碍眼…那贱人也是,我有心拉扯她反而不领情,老老实实当个姨娘吃香的喝辣的多好,偏偏得寻死觅活的…”

“娘,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把阿瑜世子的位子确定下来,祖母已经六十好几,等她过世,府里就是您和父亲说了算,我在梁家的日子也能好过点儿。您是不知道,这次来,婆婆又说要请父亲给三弟谋个差事,说是看着旗手卫挺风光,又不累…”

“旗手卫哪是那么好进的?你父亲要是有这本事,何苦逼着瑜哥儿科考,这大热天的天天闷在屋子里读书,今年又格外热,冰价死贵,而且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我让人往瑜哥儿屋里添个冰盆,别热出毛病来才好。”

母女俩各有各的忧愁,楚晴倒是在观月轩睡得安稳。

正如她之前所说,观月轩四周都是树,本来就比别处凉快,而且身旁还有个打扇的,想热也不太容易。

认亲宴之后,周成瑾是到了摘星楼的,可没过多一会儿就惦记起楚晴来。以往他是千里相思,想见却不得,现在活生生的小姑娘就在身边,怎可能忍得住,所以借口找楚晴商量回门礼单子,又巴巴地赶回观月轩。

楚晴素来有睡午觉的习惯,这几天因为忙碌加上身子不适,早早就歇下了。躺在炕上却没能立时入睡,睁着眼睛想刚才的事儿。

一来一回,周成瑾又带她穿了两次树林,说起来在树林里走动的感觉真不错,安静清爽,有淡淡的松枝的清香,有轻轻柔柔的微风。

要是他不拉着她的手就更好了。

不但拉手,他还说些乱七八糟的浑话,问她脸上擦得什么胭脂,为什么看着格外红,问她吃饭时口脂会不会吃进嘴里,是什么味道,还说他也想尝尝。

看到她真正动了怒,他又低声下气地赔不是。

真不知他从哪里学到这些坏毛病,是不是在女人堆里泡久了,自然而然地说话就没有了遮拦?

楚晴从来就不喜欢这种流里流气的人,她喜欢的是斯文优雅的读书人,比如楚景的温和、比如明怀远的清雅,比如沈在野…想到沈在野,也不知他人在何处,如今沈夫人与沈琴都已过世三年多,想必他已经另娶他人,或者又有了孩子也未可知。

希望他能过得幸福美满。

事过境迁,楚晴到现在也想不明白对沈在野存了种什么样的感情。

他就像暗夜里遥远的一处灯光,吸引着她不由自主地去靠近。不一定要拥有,只是近距离地看着守着就已满足。

又想到明怀远。

明怀远知她成亲,特地托人送来一对玉雕的交颈鸳鸯,是凌峰雕刻他打磨的。

楚晴终于明白当初徐嬷嬷的话是什么意思,男人不都是喜欢女人的,有时候他们更喜欢男人,愿意与男人共度一生。

楚晴也终于了解,当初凌峰说要远游,明怀远为何会断了琴弦说再不弹琴,又为何会失神落魄地流了满脸清泪。

思来想去许久,楚晴才慢慢阖上了眼睛。

周成瑾熟稔地赶走暮夏,接替了她打扇的差事。

楚晴生得好,便是安睡时也自有一种动人的风采,因在屋里,早换掉了上午的大红色袄子,只穿件松垮的月白色绉纱短衫,半截手臂露在袖外,白净细腻。

周成瑾立时想起她的小手握在掌心的感觉,顺滑温软,柔若无骨般,教他恨不得紧紧地拥住她,直揉进骨子里。

可她明显是排斥的,戒备的,甚至眼眸里还有丝丝的害怕与厌恶。

周成瑾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急了,如今也才是成亲第二天而已,来日方长。

楚晴睡得香,直睡了大半个时辰才醒,睁开眼就瞧见周成瑾凝视自己的目光,吓了一跳,忙不迭地拉上薄毯将自己蒙了个严实。

周成瑾早料到她会是这种反应,温和地笑笑,“府里把明天回门的礼单送过来了,我私下又添了些,正想跟你商量…我先到外间避一下,你收拾妥当了叫我便是。”说罢下炕到了西次间。

观月轩是四进五开间,正房在第三进院子,正中明间摆着太师桌太师椅算是起居室,东边两间打通成卧室,西边两间则打通布置成书房外加一个暖阁以备读书久了略作歇息之用。

周成瑾日常起居都在摘星楼,西次间便空着,地上零零散散地摆着楚晴的几个箱笼,是还没来得及整理出来的。

箱笼里有两箱瓷器摆件和一箱书画,楚晴打算挑出合适的摆到起居室和书房里,周成瑾进去时,半夏正带着谷雨和春分往外分拣。

楚晴喜欢素淡,瓷器便没选粉彩或者釉里红的,而是挑出两套青花瓷的各式罐子,两套青白釉的杯碟瓦罐。

字画也挑出十几幅来,两幅前朝名家之作,三幅楚澍的画作,三幅不知名的文人所作,其他具是沈在野的画。

周成瑾不懂字画,却知道沈在野此人。

当初妻女相继离世,他扶灵归乡之后,今年开春重回翰林院,如今为经筵侍读,深受顺德皇帝器重,甚至有时候顺德皇帝会将折子交与他审阅批示。

沈在野的字画本就有名,又因难得更受文人们追捧,先前还偶尔有画作流落在外,这几年听说沈在野已经封笔不画。

没想到楚晴手里会有这么多沈在野的画?

周成瑾隐约感觉自己忽略了什么,正思量着,外面暮夏轻声地问:“奶奶已经收拾妥当了,大爷这会便过去还是再等会儿?”

周成瑾放下手中画卷回了东次间。

楚晴已换过衣裳,穿了件水红色的绉纱小袄,墨绿色的罗裙,乌黑的青丝绾在脑后,看着清爽怡人,却不似方才那般闲适。

炕桌上放着茶水点心,还有碟切好的西瓜。

见周成瑾进来,楚晴俯身将茶盅倒满茶,站在炕边微笑着问道:“明儿几时走?”

“巳初或者辰正,你想几时?”

楚晴自然想早点回去,轻声回答:“天气热,早些走是不是会凉快点儿?要是嫌太早,那就巳初吧,时间能宽余些。”一副让周成瑾做主的模样。

周成瑾很着意地看着她的举动。

得体而且端庄,正如她一直给别人的印象一样。

只是得体里透着隐隐淡漠,端庄里藏着丝丝疏离。

或许这才是她心目中理想的婚姻生活吧,两人相敬如宾客客气气,既不过分靠近又不过分疏远。

周成瑾突然想知道楚晴出阁前在家里的样子,会不会撒娇,会不会哭闹?

第二天拜见过国公爷与老夫人之后,周成瑾就坐在楚晟屋里问出了这个问题。

楚晟思量片刻回答:“撒娇应该会有吧,在大伯母面前,哭闹倒是没印象。六妹妹从小就乖巧,从不吵人。”

但凡孩子,稍不如意就要发泄出来,怎可能有不吵闹的?

而且越是受宠的孩子闹得越凶。

周成瑾了解那种努力讨好别人的感受,就如年幼的自己,也曾想得到父亲的表扬与关爱而努力习武以及读书,尽量凡事做到最好。

可父亲的目光始终落在周成瑜身上。

好在,他从来不是爱钻死脑筋的人,既然父亲不待见自己,自己又何必热脸去贴冷面孔。

只是想到楚晴在国公府也是同样的遭遇,心里就隐隐不是滋味儿。

楚晟多少明白他的心思,帮他续过茶,很认真地说:“所以你要对六妹妹好,否则的话,我这个大舅哥头一个不放过你。”

周成瑾笑着捣他胸口一下,“你根本不是我对手,怎么不放过我?对了,八月秋闱你要下场吧,准备得怎么样了?”

“尽人事听天命吧,我把该读的书差不多都读熟了,如果再考不中就停一科,我打算做两年生意。”楚晟想得豁达,他现在要支撑四房院,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而且眼界阅历开阔了,没准写出来的文章更能针对时事惠泽民生。

周成瑾很意外,“你打算做什么生意?”

楚晟倒不瞒着,坦率地说:“手头上两间铺子一间在贡院附近,另一间就在白水胡同,我寻思着开家笔墨店。父亲会染纸笺也制得一手好墨,正好物尽其用。”

周成瑾突然就想起沈在野来,问道:“你们府上跟沈在野很熟吗,可以请他画几幅画寄卖,或者请他题个匾额。”

楚晟答道:“以前大哥曾跟他有些来往,近几年没听说有什么联系,不过他眼下是皇上倚重之人,墨宝恐怕千金难求。我是小本生意,只图赚点养家银子,不一定非得请他,我父亲跟明家表兄都能写一手好字,等想好名字请父亲题一幅就行。”

正说着,外头传来男子的急促的脚步声,却是魏明俊赶了过来,进门顾不上其它,先给自己倒满一杯茶“咕咚咚”喝了,又从腰里抽出折扇,紧摇几下问道:“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说开间笔墨铺子的事儿,不管我这次能不能考中,都先停一科,做两年生意。”楚晟给他续满茶,笑问:“怎么现在才来?”

“唉,一言难尽,”魏明俊长叹一声,正要开口,忽地闭了嘴,“屋里事耽误了。”

楚晟料定跟楚暖脱不开干系,可楚暖当日对他堪比陌生人,他跟楚暖也没有太多感情,故而不再多问,只笑道:“今儿你们可得当心,大哥跟二哥商定中午要好好陪你们喝几盅。”

魏明俊当即苦了脸,“大哥倒也罢了酒量一般,二哥却是千杯不醉,阿瑾,今天全靠你了。你还欠我一条命,当初不是我把你拽住,你就跟着马车掉下山崖了。还有,能跟我做连襟,我功不可没,总之今天你要是不帮着我,我立马跟你翻脸。”

周成瑾只笑不说话。

楚晟却随着问道:“当初将六妹妹劫走那几人可查清楚了?”

周成瑾点点头,手指蘸着茶水在桌上写下一个字,“此仇不可不报,凡欺负阿晴的,我都会替她把旧账一一讨回来…”

第120章

楚晴正在大房院跟明氏说私房话,“周大爷挺好相处的,脾气也可以,伯娘放心便是。”说话时,声音平静笑意温柔,虽然掩饰得很好,可眉宇间一丝不耐又岂能瞒过对她很是了解的明氏?

明氏刚要开口,瞧见石榴正撩了帘子进来,便停了声。

石榴端来一碟井水里浸过的西瓜,去了皮和籽,只留红彤彤的瓤子,盛在甜白瓷的碟子上,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

明氏亲自用银叉挑了一块递给楚晴。

楚晴怕凉不敢吃,吱吱唔唔地说:“成亲那天来了小日子,现在还是经期。”

明氏手一抖,西瓜掉在炕桌上,“你们…”

“我们不曾圆房,周大爷说不会勉强我,”楚晴心虚地把这几日的情形简略地说了遍。

明氏呆了片刻,不知该气她不懂事还是该为她发愁,定定神,正色:“晴丫头,这可是你做得不对,姑爷愿意为你遮掩元帕的事儿,是因为对你上心。男女之间不能是烧火棍子一头热,总这样下去日子久了,烧红的炭也会冷成灰…”

楚晴咬着唇,眼圈微微发了红,“我明白,可我…总觉得他举止轻浮,时常动手动脚,实在亲近不起来。”

“姑爷只对你这样还是对丫鬟也如此?”

“只对我…”楚晴连忙否认,声如蚊蚋,“对问秋她们倒是很有分寸。”

明氏无语,暗暗地叹了口气。

楚晴一向有主见,可现在怎么觉得太有主见也不是好事。先前她只担心楚晴嫁到沐恩伯府会受委屈,时常提点她不要完全把心放在男人身上,总得给自己留点余地。

如今楚晴心里根本没有周成瑾,连亲热都不愿意,这日子该怎么过?

少年夫妻从互不相识到有情有义,还不都是平常耳鬓厮磨处出来的情分?就如她跟楚溥,纵然中间淡漠了十几年,可只要想起刚成亲时那些蜜里调油恨不得好成一个人的日子,她还是愿意给楚溥留一扇门,愿意维护这段情分。

只是感情的事儿没法勉强,明氏也不知怎么劝服她,只道:“新婚一月不空房,没有两口子分开住的道理,姑爷即便这么说,你也该拦着才是。等过完头一个月,你们也该习惯彼此了,再者想想姑爷曾经舍了命救你,你也不能如此冷着他。”

“是,”楚晴乖巧地应着。

道理楚晴都懂,无论如何两人已经成为夫妻,便该合为一体,可她心里总有道过不去的坎儿。

看到周成瑾脸上的伤疤,她会感动会内疚,所以也忍着让他牵她的手,但是再进一步却是不能。

她想象不出两人口对着口亲吻的样子,更无法接受两人赤身露体地相对。

没过多久,就到了午饭时候。

午饭摆在宁安院,隔着穿堂厅男人在外面,女人在里面。穿堂的四扇大门都开着,非常凉爽,中间架座四开扇的屏风,彼此可以听到声音却看不到人。

周成瑾果然没少被灌酒。

起初是他作为新姑爷敬各位长辈,再然后就是同辈的敬他。尤其楚景与楚昊一唱一和,楚景动嘴楚昊喝酒,连着灌了他十几盅。

楚澍看不过去,亲自夹了一筷子脆皮萝卜布在周成瑾碟子里,“酒喝多了伤身,多吃点菜。”

那边说话声儿大,女眷这边都听到了。

楚晚瞧一眼楚晴,凑趣道:“四叔是心疼六妹夫了。”

楚暖摸着刚还没显怀的肚子,话里有话地道:“一个女婿半个儿,四叔多了个半子哪能不心疼?四弟也是,听说四叔带着他的文章四处请大儒指点,要是四弟高中咱家又多个举人了。”

言语之间既嘲讽楚晚独自回来不见四皇子,又讥讽文氏待人苛刻容不下楚晟。

楚暖现在有了孩子做倚仗,无论是在魏明俊面前还是回娘家都硬气多了,以前受到的闲气少不得要找补回来。

而楚晚心愧的就是亲事,当初她回门,四皇子虽然陪着了,但只将她送到就借口离开并没有留饭。

事实上,四皇子平常对卫国公府也并不亲近,而这却为他加了不少威望,朝臣都夸他高风亮节,懂得避嫌。

楚晚却知道,四皇子是真的无心应酬楚家。

娶了楚家的嫡女为王妃,就意味着卫国公府与他已经是系一根绳上的蚂蚱了,犯不着再多花心思。

而且宁夏那边,经过先前那几战,品阶高的将领半数归附了二皇子,楚溥的话仍有分量却早不比以前那么重要。

有这个精力与时间,四皇子还不如把心思用在拉拢其他朝臣上面。

四皇子这番想法,卫国公不是完全没有察觉,本来他就不十分看好这桩亲事,既然四皇子主动疏远,他自然乐见其成。

反正若是二皇子或者四皇子继位,他作为姻亲仍能保持现今的富贵,退一万步,皇位旁落别家,卫国公府与定王府不亲近也是众所周知之事,加上卫国公府向来不掺和皇位之争,或许也能有一线生机。

女眷说话声小,男人那边倒没受什么影响,仍是推杯换盏非常热闹。

老夫人面沉如水,不满地瞪了楚晚与楚暖两眼,“都成亲好几年了,还是见面就吵吵。”又瞪向文氏,“看你教养的好孩子。”

文氏无辜被斥责,张了张嘴。

楚晴发嫁妆那天,她因为眼红给嫂子说出那番话后心里一直发虚,惟恐嫂子那张大嘴巴传扬出去,要是传到老夫人耳朵里,她是吃不了还得兜着走。

这次明知自己被连累,却也不敢过多地辩解,生怕惹了老夫人不快。

楚晴颇为诧异,倒是没放在心上,也完全没有和稀泥打圆场的打算,她全副精神仍在外面男人那桌上。

楚澍似是很高兴,连连替周成瑾夹了好几道菜,又对楚景与楚昊道:“阿瑾比你们年岁小,又已经喝了这么多,这盅我替他喝。”

周成瑾忙道:“多谢父亲,这盅我还能喝,再多却是不能了。”

楚景假作无奈地道:“四叔偏心新女婿,把嫡亲的侄子都忘在脑后边了。这次先饶过六妹夫,下回等四叔出门,咱们再接着来。”

魏明俊插嘴道:“四叔有所不知,阿瑾酒量极好,这点酒根本不在话下,上次足足喝了大半坛子烈酒。”

楚澍摇头道:“小酌怡情,大醉伤身,以后即便喝酒也不可过量。”

周成瑾连声称“是”。

楚晴听着不由莞尔。

前几日父亲对周成瑾还有所不满,觉得他不学无术,今天却这般维护他,可见周成瑾送的礼物很得父亲欢心。

昨天周成瑾把府里准备的回门礼给她瞧了,中规中矩的八样礼,算不上体面也挑不出差错来。周成瑾又另外添了好几样,其中给父亲的是两方端砚,一方是含露欲滴的蕉叶白,另一方是艳艳若明霞的胭脂晕。

当时她还有点犹豫,觉得蕉叶白倒罢了,虽贵重倒也不算少见,而隐隐有紫气环绕的胭脂晕却甚是难得,可以说是有钱也买不到。

周成瑾却道:“岳父把他最珍爱的给了我,我怎会连这点东西都舍不得,何况宝剑赠英雄,这两方砚台送给岳父才相得益彰。”

果然楚澍收到礼物极为欢喜,当即取出一锭去尘先生所制的乌玉玦墨锭试砚。

男人边说话边喝酒,女眷这边早早就散了,几位姑娘原先的住处还留着,各人仍往自己的住处去。

楚晚特意在路旁等楚晴,“六妹妹,我们一道走。”

楚晴不置可否,慢慢走着。

“六妹妹,”楚晚遣退丫鬟,走在楚晴身边,低声道,“我知道因为上次的事,六妹妹肯定恨我恼我…我不想解释什么,也没打算请求你原谅,做了就是做了,说得再多也没用。我只想告诉六妹妹,以前咱俩要好的那些时候我没忘,也永远记着。以后,我不会再回娘家了,也不会再见你…六妹夫看起来挺在乎你的,希望你能活得美满顺遂。”话音甫落转身就走。

“二姐姐,”楚晴唤住她,“为什么?到底怎么了?”

“不为什么,你别问。”楚晚蓦地流了满脸泪,急忙掏出帕子擦了擦,头也不回地道,“你不用管,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楚晴诧异地看着她匆匆离开的背影,心里满是疑惑。

春喜与春笑知道楚晴回来,已经沏好茶水,又把被褥铺好了。

楚晴歪在大炕上想着楚晚那些莫名其妙地话,突然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可这预感却没法对别人说,只能憋在心里。

正迷迷瞪瞪似睡非睡时,听到暮夏的声音,“大爷那边散了席,问奶奶是这会儿就回府还是再过阵子?”

楚晴侧眼瞧了瞧更漏,已经申初了,便道:“这便回去吧。”

暮夏伺候楚晴换上衣衫,重新梳过头发,等收拾妥当走到角门时,明氏与楚澍、楚景等人正站在门口送客。

楚澍扬声吩咐楚晴,“阿瑾喝了不少酒,车里备了茶水,你好生照顾着他。”

“是,”楚晴垂眸应着。

明氏扯一下她的胳膊,悄声道:“有人醉酒爱闹腾,你别嫌烦,等酒劲过去再跟他讲道理…有些人看着是喝多了,可心里明镜儿似的什么都清楚。”

“我记着了,”楚晴依恋地看着明氏,不舍地挽着她的手臂,“我不想走。”

“你这孩子,”明氏嗔一下也红了眼圈,“快去吧,别让姑爷等,等住满头一个月回来多住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