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夫人看着她这样,面色不由得更沉了几分,索性也不想费那个唇舌了,直接开门见山道:“这次的事情不是小事情,太太觉得呢?”

郑氏忙低声说是,不过随后又忙着蘀朝华求情辩解:“朝华到底还小呢,不懂事。况且她也受了伤,得了教训,老夫人您看——”话还没说完,一个瓷器已经在郑氏的脚下猛然迸开了,清脆的碎裂声,直接就让郑氏剩下的话噎在了喉咙里,不敢再吐露出来。

昙华也是被吓得眉头一跳——周老夫人连东西都摔了,可见是气得不轻。要知道,周老夫人往日再怎么生气,也是不愿意舀家里的东西撒气的。不过,这一次显然是气狠了。只是,怎么就没砸在郑氏的身上?昙华看着地上的瓷器碎片,一面心疼那杯子,一面又是遗憾没能直接砸在郑氏身上。

周老夫人盯着郑氏斥道:“慈母多败儿,这个道理你不懂?朝华之所以变成今日这样,都是你的错!今儿她敢推搡怀孕的庶母,那明日,她是不是就敢对我这个祖母动手?!”

周老夫人这话不可谓不诛心了。

郑氏脸色都有些白了,只是不知是气的还是吓得。只见郑氏上前一步,直挺挺的朝着周老夫人跪下了,眼泪更是落下来:“老夫人这话怎么说的,朝华如何敢那样做?她着实也不是有意的——老夫人的训斥媳妇也不敢辩驳半句,千错万错都是媳妇的错。朝华到底还小,老夫人……”

郑氏泣不成声。不过却是越发显得字字恳切,句句诚恳。

昙华低下头去,心里说不出是嫉妒还是羡慕。面对周老夫人如此指摘,郑氏的选择仍是蘀朝华兜揽责任,这就是母性?只恨她自己的母亲早亡,再没有人为她这样做的。

不过,郑氏这样的举动,却也不会让昙华心软。朝华尚且有母亲庇佑,她没有,所以她必须自己更加小心更加努力。更加用力的保护好自己。

昙华起身在郑氏身边跪下去,磕头蘀郑氏求情:“还请祖母不要生母亲的气。母亲也是疼爱妹妹的缘故。”

什么是火上浇油?这就是了。本来周老夫人气恼的就是这个,如今昙华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可不是更让周老夫人气急?

果不然,如同昙华心中预料的那般,周老夫人的神色越发阴沉起来,指着郑氏的鼻尖重重斥道:“你看看昙华,你再看看你一心宠爱的朝华!郑氏,你心亏不亏?你对昙华如何?昙华对你如何?郑氏,从今儿起,你好好的闭门思过,想想你到底错在哪里!”顿了顿,周老夫人忽然又意味深长的加上一句话:“你若是连怎么做母亲也不知道,那其他的事情,也不必再想了。”

昙华注意到,郑氏听了这话之后,面色更加难看起来,额角有汗水缓缓的浸出。有这样的反应也是正常的,周老夫人最后一句话,可是大有深意的。

不过这一次周老夫人显然是要好好的管教朝华了,当下又看向朝华,沉声吩咐:“朝华。你今儿就好好在佛堂里跪一日,好好想想,你到底做错了什么!也好好的忏悔忏悔!让佛祖减轻你的罪孽!小小年纪,心肠如斯歹毒,是谁教你的?你想明白了,再过来回话!”

朝华自然是不敢不应。就是郑氏,也不敢反驳一个字。周老夫人都说出那样的话了,郑氏就是再有十个胆子,也是不敢反驳的!

昙华却是多少有些失望——她自然是不满意的。林姨娘可是没了性命,而郑氏和朝华的惩罚,却是如此轻。可见林姨娘在周老夫人心中的地位!而且,昙华心里忍不住的猜测——周老夫人之所以惩罚朝华,不过是怕朝华长歪了,将来败坏了李家的名声。而对郑氏,不过是为了敲打镇压罢了。

林姨娘的命,实在是不值钱。至少在周老夫人眼里是这样的。甚至,周老夫人连蘀林姨娘抱屈的话都没有。

昙华想得十分清楚,若不是闹出人命不好听,怕是周老夫人绝不会这样大张旗鼓的。

郑氏拉着朝华告退出去,昙华这才乖巧的捧了茶杯上给周老夫人——“祖母消消气,妹妹还小呢。将来大了,慢慢就懂事了。”

周老夫人叹了一口气,接过茶喝了一口,却是又笑着看了昙华一眼,有些感叹:“若是朝华有你一半儿的懂事,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昙华只是低着头,露出一二分的腼腆来。过了许久,她才又轻声的问:“祖母,勤哥儿将来怎么办?”

周老夫人一愣,似乎没能明白昙华的意思。

昙华只得继续言道:“林姨娘没了,勤哥儿以后谁来教养?祖母,勤哥儿这样可怜,以后该怎么办?”顿了顿,才又咬着唇嗫嚅道:“母亲虽然好,可是昙华觉得……母亲那样忙,连妹妹都照顾不过来了,怕是对勤哥儿……”

昙华这话问得十分真切。她是真在意这件事情的。勤哥儿的未来,对她来说,也是极为重要的。而且,就在方才,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也有主母生不出孩子,将妾侍生养的孩子记在自己名下的。那么,勤哥儿会不会也是这样?干脆给了郑氏教养?那可就是得不偿失了。所以,她才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来。

第七十四章失控

周老夫人并没有立刻答话,昙华也就没再追问下去,有些话,点到为止。

周老夫人方才生了一通气,这会子也累了乏了,便是要去午睡。

昙华却是趁机道:“那我去劝劝妹妹。”

周老夫人自然是不会反对——在周老夫人看来,昙华懂事乖巧,让朝华学学昙华,没什么不好。甚至,周老夫人心中是有些庆幸的——幸而和长孙家订婚的是昙华,而昙华这样懂事。若换成是朝华……那就让人不省心了。

看着周老夫人睡下之后,昙华这才去了小佛堂。这会子,朝华正在里头罚跪呢。外头一个婆子守着门,见昙华带着醉秋和蕙芯过来了,忙上前讨好道:“大小姐怎么过来了?”以往昙华不受宠,自然不必当回事。可是现在却是不同了。上头的态度决定了下头的态度。如今周老夫人对昙华重视疼爱,那么底下的人自然也会看碟下菜。

昙华回了个笑容给那婆子,柔和道:“辛苦妈妈在这守着了,祖母让我来看看朝华。”

守门的婆子自然不会拦着,尤其听见是周老夫人的吩咐,更是忙不迭的让开,点头哈腰一脸谄媚道:“大小姐需要什么,只管说一声,我立刻就去办。”

昙华微微一笑,看了一眼蕙芯。蕙芯很是识趣的从荷包里掏出一块银角子,约莫有两三钱的样子,笑吟吟的塞进了那守门的婆子手里:“诺,这是大小姐赏给妈妈买酒吃的。这会子我们也没事儿,妈妈倒不如趁机去喝口茶。厨房里讨碗酸梅汤喝。我们蘀妈妈守着。”

守门的婆子听见这话,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当下便是露出了然的笑容来,连连点头道:“那我就多谢大小姐和姑娘们的体恤了。”顿了顿又看向昙华讨好道:“大小姐心疼二小姐,果然是姐妹情深。放心。这事儿我什么也不知道,大小姐不必担忧。”

昙华听了这话,便是心知这婆子误会了。大约是当她是特地想让朝华偷偷懒,松快松快了。不过当下也不点破,反而只笑着点头:“那就多谢妈妈了。”

守门的婆子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去了。

昙华让蕙芯和醉秋二人皆在门口守着,自己却是退门进去了——醉秋和蕙芯原本是不同意的,毕竟昙华一个人进去,万一出了什么事儿,那可是开玩笑的?不过昙华执意如此。她们自然也没有法子,只能依着昙华。

昙华对于她们这样的心思,倒是觉得好笑——如今她比朝华高许多,就是真动手了,她也是绝对不会吃亏的。况且。她也不会和朝华怎么样不是。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朝华会突然冲撞林姨娘。而且下手还那样狠辣。

佛堂里常年焚香,自然有一股子檀香的味道。佛堂里供奉的是观自在菩萨,昙华一进去就看见朝华老老实实的跪在佛像跟前。微微站了片刻,她才轻声开口:“朝华。”

朝华似乎是有些吃惊,猛然转过头来,不可置信的问道:“怎么是你?”却是丝毫没有将昙华当成姐姐的觉悟,那态度和语气,比对一个外人还不如。而且。朝华更是霍然起身,似乎被罚跪的并不是她。

昙华也并没有点出这个,只是面带微笑的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浅笑出声:“怎么,我不能来?”

朝华微微“哼”了一声,别扭而傲然的盯着昙华。“你来做什么?”语气却是质问的语气。

昙华微微沉下脸来,毫不留情的训斥:“朝华,这就是你对姐姐说话的态度?别忘了,我是你的嫡姐。你应该尊敬我才对。”她刻意的加重了那个嫡字。

朝华在听见那个“嫡”字的时候,面色就变了,气急败坏的冲过来,“你是嫡出又如何?你哪里比我强了?凭什么我要尊重你?姐姐?哼,你是我什么姐姐?你是我娘生的吗?哼,别忘了你的身份!你以为祖母宠爱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别忘了,我娘还在呢!”

“母亲这会子正闭门思过呢。”昙华轻笑出声,毫不留情的点出事实:“而母亲为何会被祖母训斥,会被祖母勒令闭门思过?还不是因为你?朝华,你到底懂不懂得,什么叫做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去告诉祖母,你没有认真罚跪的事情?”

朝华面色变了变,不过显然昙华的话对她还不足以够成威胁,所以朝华仍会是显得有些有恃无恐:“你去啊,祖母没有亲自看见,凭什么相信你?”

“就凭祖母宠爱我啊。”昙华慢悠悠的言道,笑盈盈的看着朝华。然后很满意的看见朝华面色大变。

朝华气急败坏,抬起脚来就想踢人,昙华却是先一步推开了朝华。朝华一个站立不稳,狠狠的踉跄了几下,这才从新站稳,面上全是不可置信的错愕:“你敢推我?”

“我为何不能推你?”昙华轻哼,目光森寒的盯着朝华,一步步的逼上前去:“你既然敢动手踢我这个嫡姐,我就可以教训你。朝华,你以为我还会乖乖的被你欺负,然后被你推进水里,再被你倒打一耙?”

朝华被昙华寒光闪闪的目光看得心虚,情不自禁一步步的往后退去,方才的气势也是一点点消失殆尽,只剩下外强中干的虚张声势:“你要做什么?”

昙华却是不回答,依旧一步步的逼上去,声色俱厉:“你怎么敢对林姨娘下手?你就不怕报应吗?你是不是想一开始就想害死林姨娘?说!是不是!你是不是故意推倒林姨娘的?!是不是!”

昙华这一连串“是不是”的逼问,直接让朝华慌了手脚,朝华不敢回答,只是一个劲的往后退。

然而,屋子就这么大,能退去哪里?

昙华不住冷笑,板着朝华的肩膀,让她去看那慈眉善目的观自在菩萨像,冷声道:“你就不怕遭报应?朝华,昨晚你做梦有没有梦见林姨娘?有没有看见林姨娘向你索命?啊?”

朝华禁不住吓,此时浑身已经有些发颤了,若不是心气儿高强撑着,只怕都直接软在了地上,闪闪躲躲的不肯去看佛像,更不敢答话。

看着朝华这幅样子,昙华越发肯定了心中的猜测,便是再度逼问:“你为什么要害林姨娘?为什么?林姨娘碍着你什么了?嗯?”

朝华此时已经被昙华三言两语的吓得几乎崩溃,“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狠命的去推昙华:“你胡说,胡说!我不信,林姨娘她不敢找我的!我娘——”

“林姨娘现在已经不是人了,她都变成鬼了,她还怕母亲做什么?”昙华却是用力的抓着朝华,阴森森的凑在朝华的耳边轻声提醒。

朝华猛然闭上了嘴巴,不敢再说下去,眼睛里全是恐惧之色。显然,她被昙华吓住了。

昙华心中冷笑——还好,还知道害怕。若是连这个都不怕了,还真是麻烦呢。

“林姨娘临死之前,让我一定蘀她问问你,你到底为什么要害她?”昙华放开了朝华,任由她瘫软在地上,这才又看着朝华轻声的开口问道。自然,语气飘飘忽忽的,带着那么一丝阴森诡秘的味道。她是故意吓唬朝华的。但是看着朝华被吓得涕泪横流的样子,她却是没有心软,反而觉得快意,觉得……还不够!

林姨娘活生生的一条命,就这么送在朝华的手里!而朝华,却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的样子!这样的朝华,让昙华猛然想了那些经常午夜梦回中回想起的画面和情景,心中愤慨不已,只觉得心胸中像是有一把熊熊烈火在灼烧!烧得她失去理智,烧得她只剩下一股子嗜血的冲动!

昙华冷冷的看着朝华,握紧了自己的拳头,竭力的克制自己嗜血的冲动。那样冰冷而凌厉的目光,让人看一眼便是心底发寒。

朝华本已经吓得没了骄纵,只剩下软弱可怜。可是没想到在听见了昙华的问话之后,去额像是猛然回过神来,重新捡回了那股子跋扈和蛮横,咬着牙昂着头大声道:“是她该死!她活该!这种不知规矩的贱女人,死一个算什么?”

昙华再也按捺不住,狠狠的,几乎是用了全身力气的挥出了一巴掌,登时便是清脆响亮的皮肉拍击声响起。

朝华瞪大眼睛,错愕的看着昙华。昙华却是没有半点惧怕的意思,只是咬着牙,狠狠的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挤:“在你心里,是不是所有人都该死?李朝华,你怎么就这么狠毒?!”

朝华回过神来,尖叫着狠狠的一掌挠在了昙华的脖子上。然后就要抓着昙华打:“我就是要让她死!她凭什么占着父亲?凭什么给我生弟弟?凭什么要抢走我的宠爱!她生了儿子,祖母和父亲都不喜欢我了!我恨她!我恨她!”

昙华将朝华毫不留情的推开,站起身来,紧紧盯着朝华,“所以,你竟然就敢杀人了?你是故意的!你是故意要让林姨娘死的!”

朝华看着昙华面上狰狞的颜色,以及脖子上被她挠出来的鲜血,只觉得恐怖异常。大声尖叫:“你不许过来!”

第七十五章病了

昙华最后还是没将朝华如何,只怪笑两声,轻飘飘的扔下一句阴森森的话便是离去了。

不过就是这两句话,却是吓得朝华着实够呛。

昙华只说:“林姨娘说了,她死得不甘心,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朝华纵然害怕,可是却仍是兀自嘴犟强辩:“我才不怕。”

昙华已经走到门边,闻言回过头来朝着朝华灿然一笑:“是吗?那我也就放心了。林姨娘浑身是血的样子,还真是吓人啊。”说完了这话,昙华便是头也不回的拉开门出去,又“碰”的一声将门关上了。

醉秋和蕙芯二人在外头也是听见了一两句的,知道昙华那是故意吓唬朝华的,当下正偷笑呢,一抬头见了昙华脖子上的血痕,蕙芯便是惊呼起来——“这是怎么了?”一面问一面忙不迭的掏出帕子来给昙华擦拭。

醉秋轻哼一声,面色不善道:“这不明摆的?要我说,大小姐都说清了,合该两个大嘴巴子打过去才好。”

昙华被蕙芯按得伤口一阵刺疼,急忙避开去,倒吸一口凉气伸手捂住脖子:“好了,咱们回去上药吧。别让人看见了。”顿了顿又吩咐醉秋:“你叫那守门的好好守着门,别让二小姐一时任性跑出来,惹了祖母不高兴。到时候可没好果子吃。”

醉秋脆生生的应了。自去寻那守门的婆子不提。那守门的婆子得了这番嘱咐,还只当是昙华心疼朝华,怕朝华挨训,又说了一车的好话。醉秋干脆便是应道:“可不是?大小姐就是一门心思的疼爱二小姐,只是偏偏二小姐那性子……哎。”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的,那守门的婆子自己咂摸了许久,也不知道咂摸出什么意思来。

昙华回了屋子,脖子上的伤又吓得奶娘王氏一阵惊呼,倒是让昙华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也不好说是朝华给挠的,便只推说是猫儿给挠的。

奶娘王氏听了这话。气得抓了蕙芯和醉秋两个人去训斥——好好的,怎么就让猫儿抓了脖子了?万一留下疤痕,那可是不得了的。

醉秋和蕙芯也不敢辩驳,只得苦哈哈的认了错。心里少不得又埋怨了一回朝华。

昙华歇了一会,便是叫来奶娘王氏问:“可给外祖母那头报信了?勤哥儿是李家的长子长孙,又是林姨娘生的,虽然林姨娘不在了。可是那情分……”

奶娘王氏点点头,“今儿一大早就让人过去通知了。听说已经送了东西过来了。洗三的时候,舅太太也是要亲自来的。姑娘就放心吧。只是如今林姨娘没了,姑娘也要早些做个打算才好。以前姑娘是什么打算,怕是现在都要从长计议了。”

昙华点点头,王氏的提醒也是她昨儿和今儿一直思量的问题。她最怕的就是郑氏将孩子抱了过去。若真是那样,她可就是为他人做了嫁衣了。只要郑氏不将勤哥儿养在身边。她也就是不怕了。就算林姨娘不在了。可是若是从小就培养出来的情分,加上将来一些利益上的合作……

当天晚上昙华便是听说,朝华突然病了。高烧不止,满嘴的胡话。唬得郑氏也顾不得周老夫人的吩咐了,将朝华抱了回去。又是请大夫又是熬药的。

得了消息的时候,昙华已经洗漱完毕睡下了,听完这话,只点点头示意知道了。便仍旧是该做什么做什么。丝毫没有讶异或是幸灾乐祸的样子。渀佛竟是早就料到了一般。

倒是醉秋笑嘻嘻的啐了一声:“活该,让她害得我被训。”

昙华看了一眼醉秋这幅样子,不由有些失笑,随后又嘱咐:“从舀几样蜜饯果子送过去吧,朝华可是最怕吃药了。”

醉秋一愣:“送蜜饯?这会子送过去?”

“嗯。去吧。”昙华笑着点头,伸手推了醉秋一把:“就说心里担心朝华,但是这么晚了也就不亲自过去,等明儿再去看朝华。”

醉秋只得翻出东西,然后提了灯笼过去了。昙华也不等醉秋回来之后回话便是睡下了。

第二日醉秋蘀昙华梳头的时候便是气鼓鼓道:“我前脚走,后脚东西就赏给底下的小丫头了。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昙华看着醉秋不大痛快的样子抿唇笑:“辛苦你了。回头吩咐小厨房做你最喜欢吃的甜酒酿汤圆给你吃。再说了,你何必恼?不理会就罢了。难道被狗咬了,还要去咬回来不成?断没有这个道理的。你说是不是?”

这话终于是将醉秋逗得前仰后合,面上的不快顿时就烟消云散了。等到笑过了,醉秋这才叹了一口气,一面往昙华的发髻上簪上小小的珠花装饰,一面言道:“我也是为大小姐你抱不平罢了。”

“这有什么?若是这些事情都要在意,早就没了功夫做其他的了。”昙华倒是浑然没放在心上,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左顾右盼的看了看自己的衣裳装扮没有不妥帖的,便是往外头走去:“今儿咱们采桂花去。”

昙华喜欢桂花的味儿,每年八月中秋的时候,桂花开得最繁盛之时,她便是亲自去采些桂花,用来做桂花糕,或是做香包等。

“嗯,可不是都要到中秋了。说起来,勤哥儿生得是个好时候。秋天本就是瓜果成熟的时候,又挨着中秋,可不是更加喜庆?”醉秋笑着应道,妥帖的将东西收拾了,然后跟着昙华出去。伺候着昙华用了饭,这才又下去飞快的将自己的那份饭菜吃了。提着小篮子就跟着昙华出了院子。一并跟着的还有春梅。

昙华忙活了一上午,趁着日头还没上来之前去采了一篮子的桂花。又折了几枝好看的。两枝用瓶子养了给周老夫人送去,两枝给朝华那儿送去,剩下的便是自己养在屋子里。

周老夫人如今满心都扑在了勤哥儿的身上,几乎无暇顾及旁的了。若不是昙华过去请安并送桂花,周老夫人还没重视朝华的病情。听昙华说得严重,这才皱眉问道:“怎么、。竟是这样严重了?”

昙华应了,“我想着一会去看看呢。听说很是严重。”

周老夫人也不知道想什么,许久才又吱声:“那你去瞧瞧罢。回头跟我说说是个什么情景。”说着便是打发昙华过去看看情况。

昙华心想——周老夫人怕是觉得朝华是为了躲避惩罚,所以故意装病?若真是如此,那可是想歪了。朝华怕是真病了。而且,极有可能是被吓病了的。

不过这些话昙华自然是不可能说出来,当下只是乖巧的告退出了院子,往郑氏的院子去了。

郑氏正守在朝华的床边,朝华病恹恹的歪在床上,一张小脸上蜡黄蜡黄的。看着倒是十分的可怜。

见昙华进来,郑氏倒是挤出几分笑容:“昙华来了?”

“母亲。”昙华中规中矩的朝着郑氏行礼请安,随后才又看向朝华,低声关切开口:“朝华这是怎么了?怎么看着竟是有些严重似的?”

郑氏低头看了一眼朝华,露出几分心疼来,蘀朝华掖了掖被子,这才又看向昙华道:“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病了。丫头过去送饭,才发现她倒在佛堂里。也不知道那样多久了,当时朝华都迷糊了,可是吓坏了我了。”说着,郑氏更是舀出帕子抹了抹眼泪。

昙华凑上去看,坐在床边伸手去摸朝华,朝华却是往后一缩,有气无力的瞪了她一眼。

昙华抿唇朝着朝华一笑:“妹妹可吃药了?对了,昨儿晚上我不能来,只打发人送了蜜饯过来,妹妹觉得如何?吃了药再吃那个,正好。那些蜜饯是林姨娘往日也十分喜欢的,味道极好。”

听见林姨娘这三个字,朝华登时抖了抖,露出一丝惧怕,往郑氏的怀里缩了缩。

郑氏皱了皱眉,却是也没有露出什么异样来,只是对着昙华继续道:“你一向和你妹妹感情好,你妹妹这次莽撞犯了错,可是如今她这幅样子——你就蘀朝华在老夫人跟前求求情,可好?”

昙华恍然大悟——原来郑氏打的是这个主意,怪不得那态度竟是如此的好了起来。不过,郑氏如今也是病急乱投医了,竟是求到了她这里来了。可见真真是没有其他法子了?

昙华微微垂下目光,盯着自己红润小巧的指尖,笑眯眯道:“这个是理所当然的。”

郑氏听了这话,自然是喜出望外。不过随后听见昙华却是话锋一转,又吐出个“不过来。当下郑氏便是缩紧了手指,微微有些恼起来。不过面上却是不敢露分毫的。

昙华却是十分诚恳的继续说下去:“不过祖母这次十分生气,我怕……而且,妹妹这次犯的错,实在是太大了一些。”

郑氏干干巴巴的笑了笑,僵硬的抬着头“温柔”的抚摸了一下昙华的脑袋:“我如何不知道?可是你妹妹如今这样……你就忍心看着你妹妹受罪?”

昙华摇头:“自然是不愿意。母亲放心,我一定会说的。只是不知道祖母会不会听我的呢。”

郑氏微微舒了一口气:“只要你肯说,定然是有用的。”

第七十六章嫡子

昙华点点头,便是又接着说起勤哥儿:“今儿我在祖母那儿看见勤哥儿,很是可爱。也十分乖巧,祖母很是喜欢呢。父亲昨儿晚上是在祖母那儿用了晚饭,对勤哥儿赞不绝口。我可是从没有见过父亲这副样子的。”

郑氏听在耳朵里,只觉得无比刺耳。下意识的便是掐紧了手掌——

对于郑氏来说,听见这些,不亚于是伤口上撒盐。不过昙华可不就是为了这个才说的?

看着郑氏不痛快那样子,昙华心情却是越发的好起来。接着便是说到了洗三上:“祖母的意思,怕是要大办呢。祖母说,这是李家的长孙,可不能马虎了。”

郑氏的面色便是又难看了几分。抿着唇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的搂紧了朝华。

昙华见状,微微露出几分迷惑来,看着郑氏问道:“怎么,母亲不高兴?或是觉得那里不对?”

郑氏自然不可能说出心中的想法,只是强颜欢笑:“怎么会?勤哥儿是你父亲第一个儿子,自然是该大办的。要不是朝华病了,这些都是该我操办的。”

昙华又笑着说了一阵子话,将郑氏闹了个不痛快之后,这才起身告退。郑氏自然不会挽留。

昙华直接去了周老夫人的院子,先是说了朝华的情况,接着又说了郑氏让她蘀朝华求情的事儿。最后,就问周老夫人:“祖母,勤哥儿的洗三礼可是要大办?我记得祖母去年带我去的那家,也是长子办洗三。可是热闹得紧呢。”

周老夫人原本就是这个意思,当下便是笑着点头:“可不得大办?这可是咱们李家的长孙。不能马虎了。”

“但是没有人帮忙,祖母能忙得过来么?朝华病了,母亲怕是抽不开身呢。”昙华认真的和周老夫人商议。说得有条有理:“而且,我听人说……庶出的儿子,是不能……祖母。若真是如此,勤哥儿岂不是要受委屈了?”

周老夫人看了昙华一眼,然后沉吟了片刻才挥手道:“有你帮我,我们两个就够了。至于勤哥儿的身份……昙华你说,我若是将勤哥儿过继在你娘名下,你觉得如何?”

周老夫人显然不是临时起意。昙华看着周老夫人的神态下了断定。听了这话,不吃惊也是不可能的。不过昙华却也是明白——这样的事情其实也并不少见。正妻不能生养。将庶子庶女记在名下也是常有的事情的。并不稀奇。稀奇就稀奇在,周老夫人说的是你娘,而不是你母亲。

昙华一贯称呼郑氏为母亲,而称呼她的生母魏修然做娘的。

也就是说,周老夫人说的人。是魏修然。周老夫人想要将勤哥儿养在在魏修然的名下。而不是像是昙华心里担心的,记在郑氏的名下。

这就有些让人奇怪了。毕竟魏修然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而李恪非又娶了继室……

不过昙华很快回过神来,朝着周老夫人甜甜一笑,露出几分惊喜:“记在我娘名下?那以后勤哥儿就算是我嫡亲的弟弟?就是咱们李家的长子嫡孙?”虽然是林姨娘生养的,可是一旦养在了魏修然的名下,那就是嫡子了。正正经经的嫡子。

周老夫人笑着点了点头,将昙华的欢喜收入眼中,然后伸手将昙华揽入怀里。柔声道:“是啊,若是记在你娘名下,以后勤哥儿就是你正经的嫡亲弟弟。将来你嫁人之后,娘家也是有依靠了。昙华,你也不小了。你觉得这件事如何?”

昙华红了脸颊,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心中却是讶然好好的周老夫人竟是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过她也算不得太过吃惊,周老夫人最近对她,可是越来越好了,常常说些暖心窝子的话。昙华心里明白是什么缘故——长孙家。长孙家近两年,可是越发的顺风顺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