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相差甚远。且不说这礼应该是金嬷嬷临时准备的,就是是长孙熙染的母亲准备的,那也不可能好到哪里去——一来,朝华的身份注定了她越不过昙华去,二来,昙华如今可是长孙熙染的未婚妻,自然又是不同。

可是朝华却是想不到这么多,看了看手里成色一般的簪子,又看了看昙华匣子里水汪汪的镯子。气得直咬牙,死死的抿着唇,好半晌才缓过来来。仍是客客气气的朝着金嬷嬷道谢。

昙华一直留神着昙华的反应,见昙华如此,自然是有些讶然——她没想到朝华竟然能忍耐下来,更能做到若无其事。一时间看着昙华尚还稚嫩的脸庞,心中有些五味成杂。朝华才不过八岁而已,竟然就能做到这样……不得不说,其实朝华是比她强的。也怪不得,当初朝华明明比她小,却是能步步为营,算计到自己想要的,而她就只能傻乎乎的被算计。

一时之间,昙华只觉得渀佛记忆力那个朝华狞笑的脸庞和如今朝华稚嫩的脸庞重合在了一起。当场不由得握紧了手,直到被匣子的棱角扎得手疼了,这才恍然的回过神来。定了定是神之后,昙华重新扬起淡淡的笑容来朝着长孙熙染道谢:“实在是太贵重了,回头你写信回家的时候,记得蘀我多谢伯母才是。”

长孙熙染笑着应了。而后昙华便是带着他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又问过他有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听他说什么都满意,这才作罢了。

其实她觉得,还应该再给长孙熙染院子里添几个粗使的丫头才行。不然的话,人手怕是不够。不过想了想之后,昙华i便是没开口,只想着一会儿跟周老夫人说了就行了——她既然不想和长孙熙染如何,那么自然也不必太过殷勤,博一个贤惠的好名声。

结果昙华这头刚按下心思。后头朝华却是忽然提议道;“许嬷嬷待会儿记得去找几个妥帖的粗使丫头过来,不然怕是人手不够。另外,屋里也再添几盆时令鲜花。”说着说着又笑了,朝着长孙熙染道:“长孙大哥不要嫌我多事才好。”

长孙熙染就算是觉得朝华多事。也不可能说出来,自然是一个劲儿的对朝华道谢。

金嬷嬷倒是插话进来,笑着赞叹了一句:“朝华小姐心思细腻,这样为了咱们家少爷想着,我们感激来来不及。只盼着日后也能如此才好呢。”

朝华羞涩而腼腆的笑了笑,躲在了昙华的身后,“其实我并没有姐姐能干。姐姐那才是真的细心呢。老夫人那儿。姐姐凡事都是操心的。没有她想不到的事儿。我不过是学了姐姐的十分之一罢了。”

这话听着像是在称赞昙华,可是实际呢——

昙华听在耳朵里,淡淡的笑了起来。朝华这一招果真是高明。郑氏看来将朝华教导得十分好啊。可不是么,这样的话让人听了,怕是会琢磨出不少东西才是。在朝华的口中,她如此的细心周到,可是却没有想起这个,为何?只能是因为她不够上心罢了。而她和长孙熙染是什么关系?那可是未婚夫妻!可是她如此不上心……

昙华留神的看了一眼金嬷嬷的反应。金嬷嬷仍是满脸的笑容,似乎什么也没听到。不过收回目光的时候,昙华却是看到那个叫做碧芝的丫头面上闪过一丝异样来。

再看长孙熙染。同样是没什么反应,仍是如同方才那样。

倒是许嬷嬷忽然插嘴说了一句:“二小姐夸自己姐姐也太过了一些,大小姐再能干,才多大点儿?哪里能事事想得周到了?若真如同二小姐说的那样,凡事没有不周到的,那可就是比大人还强了。那还得了?”

许嬷嬷这话说得恰到好处,玩笑的意思分明,既活络了气氛,又不动声色的蘀昙华辩解了一句。

虽然昙华觉得不辩解也无所谓,不过却也是念着许嬷嬷的好处。笑着感激的看了一眼许嬷嬷。

长孙熙染笑着让黄蕊去翻了那本浣花夫人的字帖出来给朝华。黄蕊虽然又几分为难,不过却也是低声的应了。转身就要去屋里翻找。

昙华见时辰不早了,便是笑着道:“这东西都还没收拾好呢,找东西不知道多麻烦,不如等上几日,收拾出来了再寻了给朝华岂不是也一样的?再说马上就要用饭了。这会子给了朝华,朝华难道还要一直舀在手里么?”

朝华也是笑着说不用,改日再找出来就好了。

不过也并未到用饭的时候,所以昙华想了想,便是笑道:“朝华你带着长孙公子在园子里转一转,我去厨房看一眼。回头来寻你们。”

朝华自然是没有不乐意的。长孙熙染似乎想说什么,不过到底还是没说。只跟着朝华去了。

许嬷嬷有些古怪的看了一眼昙华,想了想又了然起来——虽然昙华才十岁,不过却也是知道害羞了。到底是未婚夫妻,怕是不好意思呢!

这样想着,许嬷嬷的唇角便是露出了几分笑容来。

昙华却是不曾觉察,只笑着看向金嬷嬷客气的问道:“不知嬷嬷可否告知昙华,长孙公子可有什么不喜的,或是什么偏好的口味?”毕竟两地不同,若是长孙熙染吃不惯这边的口味,也好早做打算。否则,他们李家的待客上就失了礼了。本来她是不想问的,可是奈何现在她管着厨房一块儿,若真做不好,周老夫人那里就应付不过去。她想要保留这份权力,就必须要好好的办事儿才行。

金嬷嬷听了这话,顿时露出笑容来,十分赞叹的看着昙华:“怪不得朝华小姐那样赞叹昙华小姐呢。果真是没有不周到的。其实口味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异,不过我们那边吃得更辣一些罢了。辛辣之物用得多些。”

昙华便是没有再细细的问下去,转身去了厨房吩咐,再加几道味道辛辣的菜色。办完了事儿,也不想再去寻朝华她们,便是干脆没有再出去。坐在厨房外头,看着厨娘们忙忙碌碌。忽然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了昨儿和朱弦说的话,便是笑着叫来一个厨房的管事嬷嬷甄嬷嬷,问她厨房的做鱼的菜色可有方子留下。

甄嬷嬷是做惯了的老嬷嬷了,听了这话自然是立刻想到了昙华的打算:“大小姐是想要抄了方子送人?有的,只是并没有抄写好的,只有一本原册。得找人抄才行。” 说着便是亲自去取了方子过来。这本册子里头,李家厨房舀手的菜色都是有房子在册的。可谓是齐备。

昙华信手翻了翻,笑道:“我这会子也没事儿,我来抄吧。”便是叫人将文房四宝捧了上来。当下提笔抄了朱轩然吃过的那几个菜色的。又翻了翻,捡了几个她觉得很不错的也是一并抄了。等到晾干了,便是笑着交给旁边的醉秋:“这个送去门房上,让送到朱家去吧。若是他们家厨娘还做不好,只管上咱们家来请教就是了。”

醉秋笑着应了:“门房最是喜欢这样的差事。”一般给人送东西或是送信,都会或多或少的有份赏钱,这样的差事,可是人人都抢着去做的。将方子妥帖的收起来之后,醉秋又试探着问:“姑娘不去找长孙公子他们?”平心而论,醉秋是不希望朝华太过接近长孙熙染的。总觉得,昙华去才是正儿八经的,朝华算什么东西?

不过这话醉秋也不可能直接说,只能这么迂回的提醒一句。

昙华算了算时辰,见时辰差不多了,便是起身拍了拍裙子,笑道:“走罢,咱们去叫他们准备吃饭了。”也不知道朝华有没有把握机会?这一次,她可是完全的拱手相让了,朝华还会不会成事儿呢?而长孙熙染,对朝华又会不会……

这样一想,随后昙华忽然撑不住笑了——如今朝华才多大?怕是没有那样的心思罢?纵然郑氏有,怕也是不会表露出来。而且长孙熙染也才多大点……

昙华一时之间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想太多了?不过这样一想之后,心情却是松了不少——是啊,现在她也还小呢,有些事情倒是不用这样着急。时间还有,可以慢慢筹划着。

昙华寻到二人的时候,远远的就看见朝华在说什么,而长孙熙染含笑听着,不过却是没有搭腔。

昙华看见长孙熙染的时候,长孙熙染也是看见了昙华,笑着起身迎了两步,“昙华妹妹。”

昙华笑着朝着二人笑笑,只道:“时辰不早了,咱们回去吧?也该用饭了。”末了看向长孙熙染:“也不知道长孙公子的口味,若是不合口味,只管提出来,叫厨子改进就是。”

长孙熙染笑得露出雪白的牙齿来:“我并不挑剔的。”

因为派人去给李恪非送了信,所以李恪非中午的时候便是回来了。正好赶上了午饭,也算是为长孙熙染接风洗尘。

看得出李恪非对长孙熙染也是十分的客气和喜欢,很是热情。

第一百零六章各方的看法

一顿饭吃得有些不自在。毕竟,习惯了自己家里几个人一起用饭,今儿突然多了个人,不习惯也是正常的。

周老夫人一直频频的让杨氏给长孙熙染夹菜。其实昙华倒是觉得没那个必要——有时候口味不同,周老夫人喜欢的,人家长孙熙染未必就会喜欢。太过热情了,反而弄得对方不自在。

不过,显然是昙华多虑了。长孙熙染倒是十分受用,更没有半点不自在或是什么尴尬之色。

吃罢了饭之后,昙华便是笑着告退:“昨儿老夫人没睡好,这会子眯一会罢?而且长孙公子也是舟车劳顿的,该好好的歇一歇才是。”

周老夫人只当是昙华体贴,却没想到是昙华想落个清净避开长孙熙染,所以笑着道:“我老婆子倒是没什么觉,倒是熙染该好好的歇一歇是正经。去罢,都散了罢。”顿了顿又吩咐昙华:“熙染那儿你多操心些,若是缺什么少什么,只管让人增添就是。”

昙华自然是应了,接着众人一起告退出来。朝华笑着问长孙熙染道;“不如我送长孙大哥回去?才走过一次,怕是还不记得路呢。”

长孙熙染却是只看向昙华。昙华垂下眸子去,只当是什么都没看见,笑着告辞:“我还有点事儿,就不能多陪着长孙公子了。先走一步。”说罢也不等旁人再说什么,就带着醉秋大步离开了。

醉秋有些不解的看了昙华一眼,到底是没问出来。

长孙熙染垂下目光,微微一笑。随后却是婉拒了朝华的好意:“朝华妹妹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几步路,也不必麻烦朝华妹妹了。”说着朝着郑氏和朝华一作揖:“那我就先走一步了。”说着也是大步流星的离去了。

杨氏看着郑氏慈和的笑容,不由笑出声来,用手绢掩了口。轻笑道:“姐姐,这位长孙公子倒是很有礼貌呀。不过可惜的是,辜负了姐姐的一番美意。”

郑氏露出几分薄怒之色来。委实不客气的狠狠瞪了一眼杨氏,斥道:“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说着便是拉着朝华而去。心中却是着实懊恼。

杨氏站在原地笑了一阵子,便是让丫头候在老夫人院子外边,嘱咐道:“一会儿老爷出来了,你就告诉老爷说,我亲手熬了甜汤,请老爷过去喝一碗。”如此嘱咐之后。这才笑着慢慢的往自己的院子去了。不过看着郑氏的背影却是露出几分讥讽来。低哼一声:“看你能嚣张到几时?不下蛋的鸡,留着又有什么用?”

同样的,郑氏在走远之后,也是忍不住咒骂了一声;“不知天高地厚的贱人。”

“母亲何必生气?”朝华倒是开口劝道,笑盈盈的;“母亲不是说了。一个妾而已,有什么可生气的?等到母亲怀孕生了弟弟,别说是一个杨氏,就是再来几个杨氏,也是不怕什么的。而且,舅舅不是来信说,很快他就要升迁了?”

听了这些话,郑氏的面色好看了许多,笑着跟朝华道:“你说得对。只是那贱人总是惹我生气。跳梁小丑似的,没得恶心人。”顿了顿想起方才朝华对长孙熙染的热情以及杨氏的讥讽,郑氏又微微皱了皱眉头:“你做什么对那长孙熙染那样热情?那是昙华的未婚夫,这会子再怎么拉拢,也不可能成为我们的人。”

朝华不耐烦的蹙了蹙眉头,不过因为低着头郑氏看不见罢了。“不过是想让昙华不痛快罢了。那可是她的未婚夫。她嘴上不说。心里肯定在意。我若是和长孙熙染亲近,她心里指不定难受成什么样呢。反正我就是看不惯她那样。她凭什么受宠?凭什么得的什么东西都比我好?我哪里不如她了?”

郑氏听了这个,忍不住笑着摇摇头:“你这孩子——不过,也别太过了,惹了老夫人不高兴。”

朝华不耐烦的应道:“知道了,每天都念叨也不嫌烦。”

郑氏皱了皱眉,低声斥责了一句:“你这孩子,脾气和态度怎么越发的坏了。”

秦嬷嬷见郑氏有发火的意思,忙上前来劝道:“太太何必生气?姑娘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这是好事。而且,姑娘一直做得很好不是。太太教导的那些东西,姑娘都记着呢。若不是大小姐太过精明,咱们姑娘哪里至于如此了?”

郑氏便是好歹将火气压下去,又问了朝华一些起居上的事情,接着吩咐朝华的奶嬷嬷好好照顾着朝华,母女两个这才分开来,各自回了各自的住处。

长孙熙染记性倒是颇为好,虽然只走了一次,不过却也记得是如何走的,回了听雨阁之后,金嬷嬷便是迎上来,笑着蘀长孙熙染宽衣:“少爷累不累?”

长孙熙染却是避开了金嬷嬷,只笑道:“我自己来。”

金嬷嬷见他态度坚持,便是只得罢手,也不恼怒,仍是吩咐丫头们准备净手的水和消食的茶水。“我瞧着昙华小姐倒是十分妥帖,虽然年岁还小,不过看得出来,是个沉稳的性子。接人待物也有大家的风范,心思也十分细。倒是很不错。夫人知道了,肯定会高兴的。”顿了顿又试探着问长孙熙染:“少爷觉得呢?”

“才半天的时间,也瞧不出什么来。不过目前倒是还不错。”长孙熙染眼底闪过一丝不耐,可是嘴上却是认真的答了:“李家将昙华教育得很好。母亲应该可以放心。”

金嬷嬷点点头,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又道:“那个二小姐也不错。性子虽然天真烂漫些,不过办事倒是很细心。”

“是吗?”长孙熙染却是有些不置可否。不知道怎么的,却是又想起昙华低头避开他目光的样子——小小的一张脸,肌肤细腻,透着一股粉嫩的光泽。五官也是精致细腻,虽然还年幼,可是也能看出不凡来。日后长大了,容貌肯定不会差。最重要的身上那股子气质。知道那灯笼是他送的,虽然是有些诧异,可是却仍是没有失态。神色依旧是镇定自若的。同龄的少女,几乎没有人能做到如此。单凭这个,就已经比其他人更吸引人的目光了。

这样想着,长孙熙染手底下的动作微微顿了顿。等到恢复过来,想了想便是言道:“回头找两方上等的兰花墨给昙华送去。”

金嬷嬷微微露出一丝笑意来。觉得长孙熙染肯为昙华花心思,是件好事——到底是未婚妻,多上心也是应该的。将来成亲了,小两口的感情才会好。

昙华昨儿没怎么睡好,今儿又折腾了半日,精神实在是有些乏了,回了屋之后,便是让铺了床眯了一会午觉。起来之后又坐在窗下绣那副观音像。这是今年要给周老夫人的贺笀之用,昙华绣了小半年了。这样一幅像,实在是费工夫。

奶娘王氏这才凑上来和昙华说话;“姑娘觉得长孙公子如何?”

“醉秋应该什么都跟奶娘说了才对。”昙华也不抬头,笑着打趣了一句。

王氏见昙华没个正经,顿时有些着急起来,支支吾吾的想问个清楚,可是又觉得昙华还小说得太明白不好,倒是含含糊糊半天没问出来。

昙华等了半晌没有下文,抬头看了王氏一眼,然后小心的将针从布底下刺上来,又捻着细如牛毛的绣花针将线扯上来,绷直了,这才又扎了一针下去。动作缓缓的,没有半点急躁的样子。“奶娘不必担心,半日功夫能看出什么?况且,若是妈妈真的想知道,倒不如自己去瞧瞧。横竖以后都住在一个园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何愁没有机会?”

奶娘王氏倒是没想起这个,此时听昙华提起,倒是喜悦的一拍手掌叹道:“对,我明儿就亲自去瞧瞧。”

如今昙华管了厨房这一块,手里有了权力,连带着奶娘和一干伺候昙华的丫头在府里的地位也不同了起来。不管到哪里都是被人恭恭敬敬的捧着,断然没有以前冷嘲热讽的样子。只是以前王氏便是养成了习惯,没事不出院子,如今纵然那些人态度改变了,也是不怎么愿意出去的。

昙华微微一笑,轻轻摇头:“不过奶娘你可得小心了,长孙公子身边那个奶嬷嬷和两个丫头,我瞧着都不简单。奶娘别被哄了。”金嬷嬷见了她,虽然没什么出格的举动,可是倒是打量了她一番,那样审视精明的目光,一看就不是什么柔和的人物。

王氏不禁皱眉:“那你瞧着可好相处?”奶嬷嬷不比旁的,在府里倒是比年轻的主子更又几分体面。而且,因为给主子喂了奶,所以主子一般也是要给几分薄面和敬重的。若是奶嬷嬷不好处,将来昙华说不得要在奶嬷嬷手里吃苦头。

“这就不知道了。”昙华笑着言道。倒是不想多说什么。便是改而说起一些琐碎的事情将话题转移了。

正说着话呢,醉秋从外头进来了,手里提着一个篮子,“姑娘,有人送给姑娘东西。姑娘快瞧瞧,可都是稀罕的物件。”

第一百一七章 描补

说是行酒令,可是也就只有那么几个人,而且,朱弦的身份在那儿,谁也不敢恣意的放肆,所以只是意思一下罢了。饭毕,周老夫人和云氏,加上郑氏和杨氏,凑了一桌叶子牌。而男人们便是自然去了书房。几个年岁小的,既不愿意在长辈跟前拘束了,又不想做学问,最后还是魏云徵提议:“不如去钓鱼罢。”

于是连带着朱弦也是一并去了,长孙熙染自然也是去了。

朝华便是起哄也说去瞧瞧。昙华却是不想去,笑道:“我给祖母看牌。”

周老夫人笑得眯起眼睛,云氏也是笑着道:“你一个小姑娘跟着我们坐在屋里,也不嫌闷得慌?我们这是上了年纪懒怠动弹了,也不好出去抛头露面的,你小小年纪不趁机多玩耍玩耍,日后后悔可是都没地儿了。去吧,跟你表哥他们钓鱼去。晚上我们说不得能沾光吃一顿鱼宴呢。”

周老夫人也是这个意思。

郑氏没搭腔,杨氏倒是堆起了满面笑容:“舅太太说得极是。昙华你就放心去玩耍罢。”

昙华见状,只得跟着魏云墨等人去了。不过临走前却是又笑道;“祖母可是要好好的打牌,回头赢了钱也好给我们买点心吃呢。”

云氏作势不痛快:“瞧瞧,到底是李家的姑娘呢,就知道偏心你祖母。我难得来一回,你倒是没盼着我赢钱。难道我赢钱了,就不给你买点心吃了?”

昙华忙笑嘻嘻的撒娇:“那舅母也赢钱给我们买点心吃。”说完便是不等众人再说话,忙不迭的就往外头走:“那我可去了,若是祖母想让我看牌了,只管打发丫头叫我就成。”

钓鱼是件极其放松悠然的事情,可是想到是跟着长孙熙染以及朱弦去,她便是放松不起来了。只是,她也不好真的再找借口说不去——一来是自家的饮宴,她也是主人。理应好好招待客人。二来,若是找借口,也很容易被人看出来。那样的话,反而不美。

吩咐丫头们将钓竿准备好。又在江边支了桌子,摆上茶水瓜果等物,几人便是随意的择了位置坐下来。

昙华想起今儿朱弦的相帮,心头便是又升起一股淡淡的感觉。想了想便是亲自给朱弦捧了茶过去,趁着其他人都在摆弄钓竿的时候,压低声音的道谢:“今日多谢小侯爷了。”

朱弦一笑,接过茶杯。又抬眼看了一眼昙华,声音同样是多清浅:“你怎么知道我在帮你?嗯?”顿了顿似乎声音也染上几分笑意:“既然你也知我帮了你,你可要回报与我?”

昙华一愣,不过没等她回过神来,朱弦便是已经放下茶盏,起身让丫头将钓竿送了上来。利索的上了饵料,又抛竿下去。只看了一眼,昙华便是肯定——这人肯定是各种高手。

不过看着朱弦唇边淡淡的笑意。昙华心想肯定朱弦那话是玩笑的话,并不是真要她回报什么,所以便也是微微一笑。便是静坐在一旁并不言语。

五月的太阳已经微微有些晒了,昙华坐了一回,便是觉得有些受不住,忙让丫头取了斗笠和帷帽来,各自戴上了。这才觉得好受了不少。

朝华也并不钓鱼,坐在长孙熙染和朱轩然的背后笑着不知道说些什么,不过可惜的是,说得热闹的只她一人罢了,朱轩然虽然听着,可是并不插话。而且多少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而长孙熙染呢,则好像是根本就没有在听,只是专心致志的看着水面。

魏云墨是第一个钓了鱼上来的,昙华笑着过去看,虽然只是一条小鲫鱼,不过却也是肥美。昙华笑道:“做鲫鱼豆腐汤倒是不错。”

魏云墨也是笑着说了几句。片刻后长孙熙染便是插话起来:“上次昙华你做的那个鱼卷真的挺好吃。改明儿再给我们做一回尝尝罢?你表哥还没尝过,吃了肯定也说好——”

昙华有些不情愿,不过想着魏云墨的确是没有吃过,便是笑道:“那明儿你们再来,我做给你们尝尝。今儿人多了,我也不好献丑。”

听到献丑两个字,朝华面上便是有些涨红,只以为是昙华故意在和她做对,想要给她难看,便是狠狠的瞪了一眼昙华。昙华虽然瞧见了,却也是只当没瞧见。仍是该说什么说什么,该笑便是笑。丝毫不被影响。不过说笑的时候,却也是刻意的远着长孙熙染。也不知道长孙熙染有没有觉察。

昙华她们这边热热闹闹的钓鱼,周老夫人他们那边同样的是热热闹闹的。云氏也不是拙舌笨口之辈,又有杨氏陪着一起,加上几个体面丫头婆子的凑合,是不是欢声笑语几乎要冲破了屋顶去。

云氏又放了一张牌给周老夫人吃了,等周老夫人赢了钱去,这才喜打趣道:“瞧瞧,被昙华一说,我竟是果真成了输家了。”

虽然也不图那两个钱儿,可是能赢牌,也是让周老夫人开心得很。听了云氏这话,周老夫人便笑道:“有的时候,小孩子家家的说话最是灵验了。以前昙华在勤哥儿还没落地的时候,成天念叨的是个弟弟,果然生下来便是个男孩儿。”顿了顿,又笑道:“说不得是沾了昙华的福气,勤哥儿才有这样好的运道。从出生到现在,没病没灾的。长势也是十分喜人。”

云氏抿着唇看着周老夫人笑,挑眉问道:“老夫人这话可是王婆卖瓜了。这昙华福气再好,也是李家的姑娘,是您的孙女呢!”

杨氏便是插话道:“我瞧着老夫人可是最疼昙华了。昙华也是孝顺。懂事得可人疼呢!我只盼着将来也能生个昙华这样的女儿,那可是烧了高香了。”

周老夫人却是不喜欢这个话,便是淡淡道:“你若是真心疼昙华呢,赶紧给昙华再生几个弟弟才是,将来她也好有人帮衬着,嫁出去不至于就被人欺负了去,在婆家说话也能硬气。”

杨氏便是忙笑着称是。面上多少有些讪讪。

郑氏便是“哧”的一声笑出来,开口道:“妹妹可要努力了。”语气虽然带着笑,却是显得阴阳怪气的。让人呢听了不喜。

云氏只当是没听见,一面看着手里的牌,一面笑道:“昙华和朝华都是懂事的,也都可人疼,只是到底都还小呢,不能做得全面。比如今儿那话,两姐妹谁又知道那话说出来是什么意思了?也幸得今日没有旁人,不然岂不是真让人笑话了?小孩子没轻没重,有时候让人又好气又好笑的。”

这话却是在替昙华描补了——而且在提醒周老夫人:昙华虽然说话不妥,可是朝华也是好不到哪里去。

这样一来,就算周老夫人生了昙华的气,也就不好只埋怨昙华一人——昙华毕竟还小,这是事实。小孩子家家的犯错也是常有的。而再进一步说,犯错的也不是一个人。

周老夫人自然是明白其中的意思,当下也是叹了一口气道:“可不是这个道理?到底还是小孩子,说话的时候哪里就知道那话的严重性了?”

云氏抿唇笑,又给周老夫人喂了一张牌,笑道:“是啊,说起来,这点昙华便是不如朝华有福气了。朝华还有郑太太帮腔,昙华到底是没有母亲教导的——”

郑氏皱起眉头,压了压火气却是到底没压住,看着云氏气恼道:“这话怎么说的?我竟不算昙华的母亲了?试问我这些年来,何时亏待了昙华了?”这话郑氏说得冠冕堂皇,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更别提说还有什么心虚的样子。

云氏看着郑氏这样子,倒是乐了,当下放下牌喝了口茶,又按了按唇角,这才看着周老夫人笑道:“瞧瞧,是我失言了,老夫人快替我求情求情,郑太太看着可是生了我的气了。”

云氏真是失言了?说出去怕是谁也不会相信。可是云氏既然开口说是失言了,那么这事儿也就应该算了。毕竟,云氏是什么身份?既然低了一头了,那还想怎么着?

周老夫人扫了郑氏一眼,斥道:“一句玩笑话也值当这样?你平日的气度呢?”

郑氏只得悻悻的坐下了,只是却是不甘心,委屈道:“是,是我太激动了。只是昙华从小到大也是我看着的,我是真真的拿她当亲生女儿一样对待的。所以听见舅太太这话,心里自然是不好受——”

云氏却是不说话,只含笑看郑氏。那似笑非笑的眼神,让人看了便是知道云氏心中肯定是不以为然的。

最后,等到郑氏说完了,云氏这才缓缓的看着周老夫人笑道:“这些年来,老夫人对昙华的好,我们都记在心里呢。昙华孝顺老夫人,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人都说,一饮一啄,都有因果。的确是如此。种善因,得善果。从来都没有偏差。那些个做了恶事的只以为没有报应,殊不知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罢了。”

这话里的意思,气得云氏几乎不曾倒过去。只是看着周老夫人笑着应和的样子,她也只得忍耐住。

第一百一八章 闹腾

吃过了晚饭,云氏等人要离去的时候,云氏寻了个机会,悄悄的将昙华拉到了一边儿嘱咐:“你那继母不是善茬,你千万小心着,还是那句话,讨好了周老夫人才是正经的。将来不管什么事儿,只要有周老夫人护着你,那就什么事儿也没有。你若是受了什么委屈,也被藏着掖着,只管打发人来告诉我们。”

云氏是真的担心昙华受委屈。以往郑氏当着人,还算是老实。可是如今……尤其是今儿看见了朝华和郑氏一唱一和的样子,云氏着实是无法放心了。当着人都如此了,那么背着人呢?

昙华抿唇笑,自信而从容:“舅母别担心我,我哪里就轻易能让人欺负了去?”

云氏还是又嘱咐了几句,不过看着昙华一直都是从容镇定的样子,便是渐渐的放下心来了。

昙华亲自将人送到了二门口,又和魏云墨说了几句话,这才折身回去了。

朱弦两兄弟却是在此时走了出来,半道上两拨人便是碰在了一处。昙华忙又跟朱弦行礼,又将他也送至二门口。

朱弦一直没说话,倒是朱轩然笑着道:“下回我们请你过去做客去。”

昙华笑着客气的应了,却是没放在心里。

回了周老夫人的院子的时候,周老夫人已经是歪在了软榻上,似乎累得不轻,琴鹤和一个小丫头近前侍奉着,捏肩膀锤腰。郑氏坐着,朝华也在郑氏旁边。杨氏也是没离去。只是人这样多,却愣是没有人说话,屋子里的气氛显得有些诡秘。

长孙熙染晚上喝了一杯雄黄酒,似乎有些不胜酒力,刚才便是回去歇着了。

昙华唤了周老夫人一声。周老夫人睁开眼睛,目光却不似平日那样慈祥温和,带着一丝凌厉和责备。

昙华垂下头去。一动不动的垂手立着,微微攥紧了帕子。她自然明白为何周老夫人这样。中午的时候她说了那样的话,在周老夫人看来,必然是很过分。且伤害了李家颜面的。只这个原因,就足以让周老夫人恼怒异常。

在周老夫人的眼里,李家的脸面,高过一切。至于朝华是不是受了委屈,是不是丢了丑,那却是并不重要的。

周老夫人却是并没有立刻发火,而是压下了情绪道:“昙华你来。我有话跟你说。”

昙华便是缓缓的过去了,周老夫人便是将其中的利害说了。又问:“昙华,你可知道今儿犯了什么大错了?”到底平日里一直以来昙华树立的懂事的形象还是起了作用了,周老夫人的态度,便是最好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