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郑长君比喻成苍蝇,倒是合适不过。而且,这个郑长君比起苍蝇来,更是让人讨厌几分。

“好了,不提这个了,以后都小心些。”昙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只盼望着郑家那些人快些离去才好。只是她心里明白,郑家这群人,少说也要住上一两月的功夫。好像是郑瑜上任的地方宅子还没收拾好,要等收拾好了才会动身过去。而在那之前,怕是要一直留在这里的。

昙华想起方才夏竹的话,忙又道:“送的什么东西?我瞧瞧。”

夏竹笑道:“都是些果子吃食等,还有两匹时新的料子,说是给姑娘做衣裳。另外还有云墨表少爷送来的几本书。”魏家那头若是有什么好东西,从是不会落下这边的。而魏云墨更是隔三差五的送东西过来。在旁人看来,昙华和魏云墨这对表兄妹的感情倒是比嫡亲的兄妹更亲热几分。

“嗯,那就洗了拿出来吃了罢。料子你做主做衣裳罢。可别太复杂了,上回做的水波裙,我就穿了两回就穿不得了,白浪费了你的功夫。”昙华笑着吩咐。忽然想起今儿厨房做的芸豆卷:“我记得你喜欢吃芸豆卷,厨房今儿做了我让送过来一些,你可尝了?”

“吃了。这次倒是比上次好。”夏竹爽快的应了,又和昙华商量:“再过十来日就是魏家表姑娘的及笄礼,做出来的衣裳倒是正好那时候穿。这杏黄的颜色也是娇嫩,姑娘皮肤白,倒是相得益彰。”

昙华笑着看夏竹一眼:“如今你们一个个倒是越发的有文采了。出口成章的。衣裳的事情你做主就是了,我是相信你的手艺的。”因了她喜欢读书,所以身边几个丫头倒是也都跟着好学了起来。若是拉出去,怕是比那些小家碧玉还要强上几分。

夏竹这样的。平日虽然在跟前伺候得少,可是屋里的针线却是她统管的,一针一线均是要过了她的手。倒是也离不开她。而夏竹偏又是个手巧的,做出来的衣裳可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

夏竹替昙华做了这么几年的衣裳,倒是没有一回是出过错的。昙华自己也是很看重夏竹。

春梅又凑上来笑道:“姑娘快别夸了,也就是夏竹谦虚温柔才怎么样,换个性子傲的。还不知道怎么尾巴翘上天去呢。”

秋菊正要进来,在门口听见了这句话,不知道怎么脚下便是一顿,站在门口略等了等,直到昙华他们有将话题岔开了,这才捧着姜汤进去了:“虽然没淋雨,可是姑娘也喝一碗姜汤去去寒才是。”

昙华结过一口气喝了大半碗。便是不肯再喝了。又笑着吩咐:“春梅和醉秋两个也喝一碗。尤其是醉秋,她冒雨回来取伞,怕是淋了不少雨。可不能病了。”

秋菊应了一声,又退了出去。

春梅便是又说起魏湘蕴及笄的事情:“姑娘可想好送什么礼了?太重了怕是不好,太轻了也不好。”说起来到底是个庶女,太重视了,也不好。倒是显得昙华自甘堕落和庶女交好似的。不过魏家是昙华的外祖家,礼太轻了也不好。

所以。这中间便是有个度,必须给掌控好了。春梅这样提醒,也是怕昙华一时忘了。

昙华点点头:“就送一对赤金小凤簪就行了。”太贵重的东西,她虽然不是没有,可是却也如同春梅说的那样,是不好送的。一对赤金小凤簪,分量足了倒是也是不错的礼。就是不喜欢,拿出去换成银子花用也很方便。大宅院里虽然看着风光,衣食无缺的,可是真正手边上能用的银子却是不可能多的。所以这份礼物很实用。

春梅听了这话也不再说什么了,昙华想得十分周到。看着昙华又去瞧魏云墨送来的诗集,春梅心头微微叹了一口气。她有时候真闹不明白,为什么昙华小小年纪,偏有一股子谁也比不上的沉静和耐心,有时候更是周全得连大人也比不上。

随后想起今儿郑长君那些孟浪的言语,春梅的心又微微一沉,想了想到底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姑娘不将今儿的事情和老夫人说说?若是以后还遇到这样的事情,姑娘岂不是吃亏?若是再传出些什么来,更是……”一想起今儿那时的情景,春梅心头便是一阵阵的恶心。

春梅脾性温柔,倒是鲜少这样强烈的讨厌一个人,或是对谁动气。而郑长君今日的所作所为,实在是让人受不住。

昙华却是摇摇头:“有的时候,别人都会认为一个巴掌拍不响。而且,对付这样的人,用别的方法更好。”说了又如何?郑瑜如今压了李恪非一头,李家不会将郑家的人如何。若是再被郑氏知晓,干脆倒打一耙,她就是长了十张嘴也辩解不清。

不过,光凭着那句话昙华自然也不认为会有什么乱子。想一想,最好还添上其他的才好。

只是昙华心里头的这些盘算,却是不曾和其他人说罢了。

再说这头郑长君,那日淋了雨,竟是受了风寒。将荣氏心疼得跟什么似的,郑氏更是大为光火,将拨过去伺候的丫头们狠狠训斥了一回:“你们都是做什么吃的?眼瞧着下雨了也不知道送伞过去?”

丫头们自然是不敢辩解,只是垂着头委屈的承受一切。不过倒是也有一个机灵的,想起素日以来郑长君的行事风格,竟是又偷偷的抬起头来,朝着郑长君投过去一个楚楚可怜的目光来!

郑长君自然是看了个正着。

只觉得心神一荡,便是忍不住的开口替这些丫头们求情起来:“姑姑,还是算了吧。也是我不知道闪避,这才淋雨了。哪里能怪丫头们?再说了,我吃药什么的还要她们服侍,还是赶紧让她们熬药去罢。”

荣氏看着郑长君这幅样子,哪里不明白他的心思?当下是恨铁不成钢,只狠狠的一戳郑长海的额头:“好了好了,你还是好好养着吧。别的心思都给我收敛了!”说着也是看向郑氏,有些无奈道:“妹妹,这事儿就算了吧。你事情多着呢,他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养一养也就好了,可别为了他耽误了功夫!”

郑氏自然也就不好再追究下去,只得罢了。又交代了几句,想起还有事情,便是先去了。

待到郑氏走后,荣氏这才拉下脸来,将丫头们都支开,恨恨的朝着郑长君斥道:“你就不能争气些?你看看长海,再看看你!长日里只知道在女人堆里打转,怎么就的不知道上进?!你肯拿了这个耐心去读书,说不得早就高中了!”

“成日说这个,烦不烦?”郑长君不耐烦起来,索性躺下去,不再理会荣氏。

荣氏一怔,随后气得直咬牙,“你当我想说这些?眼瞧着你爹这些年越来越看重长海,你怎么还不知道轻重?你真想被他比下去?还是你想将来你的东西都被长海拿去?君儿,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努力?”

郑长君却只是轻哼一声:“怕什么?祖母死的时候都跟我爹说了,将来郑家只是我的。你还怕什么?”

荣氏压低声音:“我怕什么?如今你爹一步步高升了,我如今还能勉强说上话。可是若是再来几个狐狸精,你爹……君儿,你就是我唯一的希望啊。”

郑长君却是不以为意,“娘你不用担心,爹不会的。再说了,娘你也不是纸糊的,哪里真能让狐狸精进了门?”

荣氏目瞪口呆,半晌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许久,倒是又好气又好笑——说他糊涂吧,偏这些门道上拎得清得很,说不糊涂吧,偏又不肯上进。真不知道这是哪辈子结了的冤孽,这辈子他来讨债来了!

“罢了,我也不同你说那些。你总不能一辈子这么玩乐下去。将来你若是娶妻生子之后,可该怎么办?”荣氏索性打开天窗说亮化。法子都用尽了,好话也都说尽了,她也实在是没有法子了。不知道怎么才能打动这个孽障!

郑长君“倏地”睁开了眼睛,朝着荣氏笑道:“我这不是还没娶亲么?不过娘,可要说好了。若是不好看,我可不娶。若是有那昙华妹妹那样的容貌,别说让我考举人,就是让我考状元,我也甘愿!绝不抱怨半句。”

荣氏越发的一句话说不出来,好半晌才狠狠的拍了郑长君一把:“你说什么胡话?若是让人听去了,可不是丢了咱们郑家的面子?我可告诉你,那昙华你不许去招惹。再说了,她定亲了,哪里还有你的事情。”

郑长君听了这话,倒是有些失落起来起来:“什么?订了亲了?怎么这么早就订了亲了?”那副样子,有几分像是尾巴烧着了的猫儿。

荣氏只得说了一番其中的缘由。最后郑长君长叹,“怎么美人儿都是别人的?”

不过荣氏这番话,却是让郑长君收敛了几分。不过,躺在床上养病几日,倒是让郑长君几乎无聊得发疯。自然,也不全然是那样无聊,那日曾抛媚眼的丫头便是被他哄骗上了床。

不过郑长君却是不肯这样轻易满足,毕竟,那丫头虽然不错,可也仅仅是不错。一来二去的,郑长君倒是想起了那日昙华说的话来。心里难免的痒痒起来。

第一百四二章 压一头

“过几日是魏家那个小姑娘的及笄之礼,你可要过去?”周老夫人一面眯着眼睛享受昙华揉捏肩膀的力道,一面笑着问道。

“自然是要去的。”昙华笑着答道,手里的力道却是不曾停顿:“说起来也是自小的情分。怎么能不去?”其实就算是不去谁也说不出什么来,只是昙华想借机出去喘口气罢了。如今的府里头,既要防备郑氏,还要担心郑长君,实在是让人有些心焦力悴。出去一回,放松放松也是好事。

“那你也带着朝华去玩耍玩耍罢?还有郑家那个小姑娘,似乎也是想去凑热闹。”周老夫人接下来一句话,直接让昙华怔住了。

昙华手上的动作停顿下来,眉头微微蹙起。她自然是不想带着朝华和郑茹兰的。所以,当下微微一沉吟,昙华便是拒绝道:“怕是不好罢?本来舅母的帖子说只请了几个相熟的。朝华也就罢了,茹兰姐姐的话——而且,到底是陌生地方,茹兰姐姐去了想必也是不自在的。”

“你带着去吧。自然有我的道理。”周老夫人叹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昙华的手背,可是商量的语气已经褪尽,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命令的口吻。

昙华当下便是明白过来,这件事情已经是没有了商量的余地。周老夫人既然这样说,她就是不带也得带。昙华不仅用力的抿了抿唇,她如今,并不能反抗周老夫人。甚至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也是不能反抗周老夫人的。除非。她离开了李家。因为周老夫人是李家的决策人,比李恪非更具有威严。

可是要离开李家,就只能是在她嫁人的时候。在那之前,她必须忍耐又忍耐。

昙华无奈的应了。不过却是小心翼翼的将情绪藏得极好。

到了那日。昙华早早便是起来。夏竹立刻捧上来新做的裙子。笑着请昙华换上。裙子并不是一层,而是底下一层轻薄的布料,上头再覆盖上几层轻纱。每层纱上绣着不同的花朵叶子。重叠在一处,便像是层叠的花丛,繁复精致,却又不失轻盈。上头是杏黄色的短绫小袄,隐约的露出底下裙子上束着的腰带,以及纤细盈盈一握般的曲线。这样一穿,顿时便是将昙华的身量显得越发的高挑纤细了几分。

而那杏黄的颜色。更是衬得肌肤如玉,菱唇粉嫩娇艳,而垂下的秀发,则是乌压压一片。

夏竹亲自将香囊荷包以及玉佩绦子一应的整治妥帖了,这才仔细的看了一眼。满意的笑了:“姑娘穿了果然好看。”末了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捧出一双新绣鞋来,鹅黄的鞋面,上头绣了精致的牡丹和蝴蝶,又亲自给昙华穿上了,这才作罢了。

昙华笑着摇头:“都让你做简单些了,你偏不听,瞧瞧眼底下又是乌青一片。”

夏竹只抿着唇笑,却并不说话。一双眼睛却是清凌凌的透出光芒来。好似得了最好的赏赐。

接着就是梳头。梳了简单的双螺髻,又配上了相应的首饰,最后有往脖子带上一个白玉项圈,又往手腕上拢了两对白玉的镯子,便算是妥帖了。

昙华点了春梅蕙芯和醉秋一并跟去。临走前,却是又悄悄嘱咐奶娘王氏:“今儿就让夏竹好好歇歇。补觉。再熬些滋补的汤,做些她爱吃的点心吧。这丫头,这般的不要命,以后可不能纵着。”

奶娘王氏笑着应了。心中却是叹了一口气,就是因为这些,夏竹才会如此不要命呢。换成是旁人,夏竹未必肯用心!

等到昙华走后,奶娘王氏照着昙华的吩咐做了,夏竹少不得又有一番感动,自是越发的下定决心要好好服侍昙华,这些自是不提。

只说昙华朝华以及郑茹兰三人在门口会和,同乘了马车去魏家。

朝华是紧紧挨着郑茹兰坐的,而郑茹兰则是在昙华的谦让下坐了最好的位置。如此一来,少不得昙华只能坐在一旁了。不过看着朝华和郑茹兰隐隐含笑的唇角,昙华倒是觉得没多大的意思——这些小事,争了又能代表什么?图面子上的光鲜?可是如今也没外人,就三个人,自然不用计较这些。

真在外人跟前,昙华却又是不会客气的。

朝华却似乎不满足,又问昙华;“不知道姐姐准备的是什么礼?”

“一对簪子罢了。”昙华轻描淡写的回了。

“我准备的是一套赤金头面,不知道合适不合适?”早在昙华说出是一对簪子的时候,朝华已经笑了起来,那副优越的样子,只让人觉得倒胃口。

同样的,郑茹兰也是笑了。郑茹兰准备的是也是一副头面。很显然,昙华是的的确确的被比下去了。毫无悬念的。这个时候,能压过昙华,自然是极其有面子的事情。显得她们对魏家的重视和尊重。自然,那股胜过昙华的小得意才是最痛快的。

昙华一早就仔细思量过,自然不会觉得怎么样,倒是有些怪异的看了朝华一眼。难道郑氏就没考虑过,魏湘蕴的庶女身份?一个庶女,你送得这样贵重,未免也太过了。就是魏家这头,也并没有大办,只是请了一些相近之人。为何?还不是因为了那个庶女的身份?

不过这些自然都和昙华没关系,横竖也不是她吃亏。不过,魏湘蕴这下子赚了是真的。一套赤金的头面,那换成银子可是不少。

朝华最是不喜欢昙华这幅云淡风轻仿佛什么都不挂在心上的样子,狠狠的拧了一把帕子。倒是旁边的郑茹兰笑了一声,语气十分怪异:“之前没和昙华妹妹商量一声,如今却是压过了昙华妹妹这么多,实在是……昙华妹妹,要不然这会子咱们回去重新换了东西?”

昙华自然是不会当真,当下淡淡的便是回绝了:“不必了。多谢茹兰姐姐的关心。”

郑茹兰缓缓的笑了,然后便是又和昙华东拉西扯的说起话来。朝华自然也是来凑热闹。说是说话,不过是她们二人说,昙华在一旁听着罢了。而且,话里话外的意思,更是不那么让人愉快——处处都是和昙华比较,想要压昙华一头的意思。

昙华心不在焉的应付,毫不在意。

好容易到了魏家。马车刚停下来,便是听见了魏云墨的声音:“昙华?”

昙华掀开帘子,果然瞧见魏云墨含笑站在马车边上。见了她探头出来,顿时魏云墨便是笑着伸出手来。

昙华唤了一声“表哥”之后,便是自然而然的伸出手去,放进了魏云墨的手里。在他的扶持之下缓缓下了马车。

魏云墨自然便是转身要带着她进府。昙华却是低声道:“朝华和她的表姐也一同来了。表哥还是招待一下才好。”魏云墨是主人,若真是这么就走了,传出去那可是不好的。不过她的提醒却也是十分地低声,除了她和魏云墨之外,再无旁人听见。

魏云墨却是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头。昙华自然是瞧得分明,当下忍不住一笑——魏云墨显然也是不怎么欢迎朝华啊。

不过魏云墨自然也不会因为自己的喜好就将客人不理不睬。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过门都是客。就算魏云墨再不喜欢,也是要好好招待的。

朝华和郑茹兰已经从马车里探出头来。魏云墨上前一拱手:“朝华表妹,郑姑娘。”

郑茹兰一抬头,便是瞧见了魏云墨的样子。顿时也不知道怎么的,竟是双颊绯红起来,忙又低下头去,细声细气的还礼:“魏公子。”

一时间便是有了丫头上来扶着二人下了马车。朝华拉着郑茹兰上前几步,越发靠近了,仿佛没看见魏云墨眼底的疏离和冷淡,笑盈盈的招呼道:“魏家表哥,好久不见了,这段时间怎么的也不去我们家玩?这是我表姐茹兰,今儿可是靠你多多照拂了。”

朝华这话说得亲近,却也古怪——要魏云墨照拂什么?

昙华不由得多看了朝华和郑茹兰一眼,正好将郑茹兰的异样之色收入眼底。顿时又是一愣——这个郑茹兰,是怎么了?

魏云墨并不想照拂朝华和郑茹兰,当下反而有心快些摆脱二人,便是朝着昙华笑道:“我娘在二门处等着呢,咱们快进去吧。”又朝着郑茹兰和朝华道:“请。”

郑茹兰似乎突然便是多礼起来,又朝着魏云墨道谢行礼,更是带着一股子羞涩的味道。

昙华想了想,将郑茹兰的反常归结成了少女情怀——女儿家见了外男,自然是羞涩多礼的。

一路行至二门,少不得昙华又和云氏介绍了一番郑茹兰。对于郑茹兰,云氏的态度也是一般,看着热情,却是没有自家亲戚那股子亲热,客气得很。

不过,郑茹兰和朝华自然是感觉不出来,还只当是云氏真心欢迎呢。

云氏将二人带去了湘蕴的房间。却是又朝着昙华道:“你还不快去见老祖宗?盼星星盼月亮似的,你这个没良心也不常来。枉我疼你一回。”

第一百四三章 反响

听着云氏带着抱怨的语气,昙华“嘻嘻”小起来,撒娇道:“舅母别生我的气了,这些日子家里事情多,实在是脱不开身。而且,我也让人时常送东西过来,舅母没瞧见?”

云氏自然是瞧见了,刚才也不过是故意那样说罢了,当下只笑着催昙华快去。目光又落在昙华的裙子上,笑盈盈道:“我就说这个颜色衬你好看,果然是不错。不过你这裙子倒是做得极好看,你们这样的小姑娘穿了,最是合适不过。”

昙华抿唇笑:“也要舅母眼光好,挑了这个布料给我。若是舅母喜欢,我改明儿亲自给舅母做一身衣裳,保准比这个还好。”

一番话哄得云氏眉开眼笑:“好了好了,快去吧。今儿嘴巴像是抹了蜜糖似的。”

昙华也就不再多说,转而跟魏云墨一同往史老太君的院子去了。

见了史老太君,少不得又是一阵说笑。史老太君今儿穿着倒是随意,八成新的墨青衣裳,深青色的裙子,头上简单的几只翡翠簪子。透着一股子精神和富贵。

史老太君拉着昙华看了一阵,也是对昙华的裙子赞不绝口:“这个裙子倒是好看,是外头做的还是家里做的?”

“舅母送我的料子,我身边的夏竹给做的。”昙华笑着解释,“夏竹是我屋里一等一的丫头,针线活极好。我身上的衣裳裙子都是她给做的。”

“这样的好丫头可要多疼几分。”史老太君笑眯眯的言道,似乎是真心喜欢夏竹,爱才怜惜。不过昙华心里明白。这是史老太君教导她如何对待丫头,如何驾驭下人笼络人心。当下自然是没有不应的。接着又说起了魏云墨来:“表哥最近的功课如何?”

说起这个史老太君笑容越发灿烂了几分,满意而欣慰的看着魏云墨道:“你还不知道他?他从小读书便是用功,去了书院。如今越发的好了。明年他便是要下场试一试。若是能中,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昙华不由看着魏云墨笑:“表哥读书那样认真,秀才肯定是如同探囊取物一般。将来再去考举人。说不得能连中三元呢。”她自然是希望魏云墨越来越好的。所以说这样的话,也是想有个好彩头在里头。

不必说,史老太君自然是高兴。而魏云墨却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连面颊都红了。

可只史老太君看着魏云墨,却是忽然有些感慨起来:“我还记得当年你表哥才出生的时候呢,抱着抱着,就会走了。会叫老祖宗了。还会说些甜蜜话哄人高兴了,再大了,又有了你,你们一处玩耍着,跟那画上的娃娃似的。看着便是喜人。如今,一转眼你们倒是都大了。昙华成了姑娘了,云墨成了少年郎。我也老啦。时间过得真是快啊。”

昙华听着这话,却是觉得有些伤感起来,忙不迭的劝道:“外祖母这话怎么说得?难道我们大了还不好?更好孝敬外祖母呢。如今表哥大了,外祖母也少操心不是?我还记得小时候表哥摔破了头,外祖母担心得跟什么似的。如今儿可好,表哥又沉稳又勤奋,外祖母可算是放心了。”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看着魏云墨打趣道:“再过两年,等表哥给我娶一个表嫂,再生个小侄儿,那外祖母可要当曾祖母了。”

一番话说得史老太君仿佛真的看见了曾孙子似的,顿时高兴起来。方才的一丝丝伤感也是消失无踪。喜盈盈道:“那我就等着那一日。”

魏云墨像是冷不丁的被打趣了一回,竟是傻了一般,看着昙华的样子竟是有些呆呆的,更是半晌连一句话也没有。

昙华和史老太君又说起旁的,倒是谁也没有注意到魏云墨的异样。许久,魏云墨回过神来,又深深的看了昙华一眼,然后便是垂下头去,竟是再没有搭腔。一副出神深思的样子。

昙华和史老太君说起了郑氏的嫂子带着一家子住过来的事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是有些不自在。”

“哪里就能自在了?”是老太君怜爱的叹了一口气,笃定道:“你和她们又不亲近,呆在一处肯定是觉得不自在的。不过却也没有法子,只盼着她们快些离开就是了。”

昙华抿唇笑起来:“外祖母如今倒是不疼我了。我这样说,是想外祖母跟我祖母说,留我在这里住些日子呢。好歹让我避一避不是?”

昙华故意说得可怜兮兮,果然将史老太君逗得大笑起来:“好好好,我回头就让人说去,今儿你就留下来。咱们娘两个睡一床,好好说说话。”

听了这话,昙华夸张的松了一口气,抚着胸口做放心状态:“听了外祖母这话,我可是放心了。”

史老太君越发的笑得合不拢嘴:“你这丫头,和你娘一个样儿,惯会撒娇装样的。你就是留在那儿,未必他们能吃了你?”

一旁的魏云墨听见昙华要留下来小住,倒是忽然又笑了。

等到时辰差不多了,昙华便是扶着史老太君往湘蕴的院子去了——及笄礼自然是在湘蕴的院子里举行的。而史老太君作为祖母,好歹也是该去瞧瞧。

史老太君也是准备了东西的,是一只白玉的篦子,可以插在头上做头饰,又可以当做梳子梳头发。那白玉篦子虽然算不得贵重,可是却是精致极了。看得昙华都忍不住赞道:“真好看。”

“你及笄的东西,我已经准备好了。”史老太君笑着言道,爱怜的摸了摸昙华的脸颊:“你肯定也是喜欢的。”想起昙华再过两年也是该及笄了,再想起魏修然却是看不见这个,不由心里又有些酸楚起来。史老太君替昙华备下的及笄礼,自然是比这个好的。倒也不是史老太君偏心,只是到底湘蕴是庶女,而且……到底比不上昙华。魏修然当年便是最得宠爱,昙华和魏修然十分相似,自然也更得宠爱一些。

在史老太君心头,昙华的地位,怕是和魏云墨等几个嫡孙的地位差不多的。几个嫡孙里头,又是魏云墨最得史老太君喜欢。因为魏云墨几乎是在史老太君跟前长大的。

三人一同到了湘蕴的院子,时间正好差不多。湘蕴自然是已经准备好了。换了深衣,恭恭敬敬的跪在篾席之上,篾席前头一个小几子,上头有香案,并一应梳头的物件。

替湘蕴梳头的夫人请的是刘夫人。刘夫人有儿有女,公婆俱在,夫妻也是十分和睦。倒是个全福人。

昙华扶着史老太君坐下,随后也被史老太君拉着坐在了旁边。

眼看着时辰到了,刘夫人便是肃穆而郑重的上前去,先净手,这才拿起了梳子,散开了湘蕴的头发,先是将头发梳顺了,这才沾着头油开始绾发。等到绾好了发髻,又将事先准备好的簪子一一插戴上,这才算是完成了。

及至此时,湘蕴便是真正的成了一个大人了,再不是小姑娘。可以寻亲做嫁了。

昙华一直看着,心头竟是不知道怎么有些感慨起来——然后不禁想起自己来。算起来,她再过两年也要及笄了。到时候,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景?

直至此时,众人才纷纷拿出礼物来送给湘蕴做贺礼。几乎都是簪子等物。

其他的客人准备的东西也都并不是多贵重的东西,最贵重的也就是一副头面。不过这些都是有头脸的夫人们送的,小姑娘们都是一对簪子,或是一只珠钗。

云氏给准备的是一对碧玉钗,水润晶莹,虽然样式简单却是好东西。自然,史老太君的东西也不差,而且史老太君还亲自给湘蕴插在了发髻上,又道:“这是我当年陪嫁之物,如今给了你,你好好珍惜它。”

湘蕴自然是感激不已,自然是珍重无比。

等到昙华送上那一对分量十足的小金凤簪,湘蕴也是笑着谢过。

而等到朝华和郑茹兰一人一对赤金头面拿出来之后,顿时晃花了众人的眼睛。

昙华的小金凤簪虽然分量十足,可是做工也精细,样子是时兴的样子。带出去也并不嫌蠢笨庸俗。

可是朝华和郑茹兰的……却是显得有些过分贵气了。那样的样式,根本不是一个少女能戴得出门的。昙华估摸着,这个也只能留着压箱底了,或是干脆换成银子。

湘蕴自然是高兴的,不过云氏却是瞥了一下嘴。这样俗气的样式,也太过了一些。而且,将好几位夫人都压下去了。真真是……要知道,旁人并不是拿不出好东西,而是碍着身份。这两个倒是好,无声无息的给了好多人一个响亮的耳光,太没眼色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偏还是这样庸俗的样子,打量魏家是那些暴发户么?

其实许多人的一对簪子看着不显眼,可是真拿去换钱,未必换不出一套赤金头面的钱。可是人家都不送赤金头面,为什么?一来是低调,二来是赤金的东西虽然富贵,年轻小姑娘却是压不住的。而且,庶女有的时候,和嫡女的差距是很大的!给庶女都送了这样的东西,那给嫡女呢?传出去了,以后再给别人送礼,可就头疼了。

一时间,众人看着这两副赤金头面,都是心中各自有了想法。

第一百四四章 窈窕淑女

云氏看了一眼昙华,想着到底也是自家得了好处,便是笑道:“你们两和湘蕴的交情好,可是也不该送这样金贵的东西。也就是今儿是湘蕴的大日子,否则我可是必不肯收的。”

郑茹兰到底大些,见了众人面色不似所想的那般,也不敢再说什么,只顺着云氏的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