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大姑娘看了一会儿,皱眉说道:“杜妹妹,你这个三妹妹不一般。”

杜衡轻轻点了点头,的确,三妹妹杜鸢是不一般。她在心中细细回想一下,小孩儿没有不淘气的,可是这些年来就只见杜鹂和杜鹏犯错受罚,而杜鸢却一次都没有。这事想起来却也蹊跷的很。

“杜妹妹,你我不是外人,我今天就是来看你的,可没打算在你这儿吃饭,你现在身上有伤,有好多忌口的,我就不馋你啦,改日等你伤好了我请你到我们府上做客,到时你可要在我们家多住些日子。不是姐姐说你,你这家里啊,真是不省心!”伍大姑娘颇有感触的说了一回。她也不想想,京城中谁家府上也比不了镇国公府人口简单,偌大府第就三位主子,还是亲亲的爷孙相依为命,自然不会有那些龃龉是非了。

杜衡知道伍大姑娘来的匆忙,只不定还没有和家里说一声,所以杜衡便点头应道:“姐姐的话妹妹记下了,今日就不虚留姐姐,过几日我好一定去看姐姐,对了,姐姐你常年练功难免把手练粗了,嬷嬷,去把我前阵子配的玉手膏拿两瓶来。”

寥嬷嬷应声去了,杜衡对伍大姑娘说道:“姐姐,我在家没事的时候喜欢做些脂粉香胰,你拿回去用用看,若是用的好我再给姐姐做。”

姑娘家没有不爱美的,伍大姑娘也不例外。她虽然喜欢练武,可是看到自己粗糙的双手心里也不高兴。上回伍大姑娘拉着杜衡的手,杜衡发觉她的手有些粗,回府后就命清芬按自己的配方做了两瓶玉手膏,就是打算送给伍大姑娘的。

寥嬷嬷将玉手膏取来,伍大姑娘当既净手抹了一回,果然觉得双手明显柔润一些,再没了平日里摸上去毛刺刺的感觉。伍大姑娘喜道:“妹妹,你这玉手膏真不错,效果好极了,比宫里的那些香脂可好多了。谢谢你啦!”

杜衡见伍大姑娘真心喜欢,便微笑着说道:“姐姐言重了,我们是好姐妹,这点子东西是妹妹的心意,你快别这么说。对了,姐姐你每天晚上先用热水泡手,然后厚厚的抹上一层玉手膏,再用细绢做成袋子套在手上,就这么睡一夜,第二天早上才拿下袋子,最多十天,我保重还姐姐一双柔嫩细滑的玉手。”

“真的,白天练功也没影响?”伍大姑娘惊喜的叫道。

“当然没有影响,只要姐姐每天晚上做好护手的工夫,白天凭你怎么练功都行。”杜衡信心满满的说道。她自六岁开始被迫自制这些护肤品,如今已经整整七年了,不论什么样特殊功效的护肤品她做的出来,小小的修复护手膏实在是不算什么。

“好妹妹你真厉害,姐姐可没白认识你,等你伤好了一定去我家,我们好好亲香亲香。”伍大姑娘欢喜的抱住杜衡兴奋的说了起来。

杜衡真心喜欢这位心直口快古道热肠的姐姐,便也笑着说道:“好啊,我一定去,赶明儿还要跟姐姐学骑射功夫呢。”

寥嬷嬷一听这话差点儿没吓晕过去,她心中不由叫道:我的好姑娘啊,您不吓老奴成不?

伍大姑娘拿着两瓶玉手膏开开心心的离开了建威将军府,打马直奔镇国公府,刚走到半路上,她遇到了一顶翠盖珠缨八人大轿,前头引轿的家丁穿的号衣上绣着大大的“宁”字,伍大姑娘一看便知道这是宁亲王妃的坐轿。宁亲王妃是长辈,伍大姑娘在宫里走动时经常见到她,两人的关系处的不错,伍大姑娘不能装着视而不见,便带马上前准备向宁亲王妃问安。

跟轿的嬷嬷瞧见义节郡主骑马过来,忙隔着轿子向王妃禀报。宁亲王妃立刻轻跺轿板命轿夫落轿,两个丫鬟赶紧跑上前将伍大姑娘迎到了轿前。

“静贞请王妃娘娘安。”伍大姑娘来到轿前单膝跪下行礼,因着了一身劲装,所以这她这礼行的十足有男子范儿,惹得跟轿的嬷嬷丫鬟都在心中偷笑。

“你这孩子没的行什么大礼,快进来。”宁亲王妃亲手挑起轿帘,嗔笑着说了伍大姑娘一句,伍大姑娘便站起来笑嘻嘻的钻进了王妃的轿子。

王妃将伍大姑娘拉到身边坐下,这抬翠盖珠缨八抬大轿宽敞的紧,别说是坐王妃和伍大姑娘两个人,就算是再坐两个也不会显的拥挤。

“静贞,怎么穿成这样在街上骑马?你这是要去哪里啊?”宁亲王妃见伍大姑娘一身劲装,便拍着她的手轻声责备起来。这孩子真是越大越没个姑娘家的样子,再这么下去可怎么嫁人呢,真是替她愁死了!

“王妃娘娘,静贞刚从建威将军府探望好姐妹回来。本想回家的,这不就遇上您了。”伍大姑娘仍是笑嘻嘻的说道。

“建威将军府有你的好姐妹?”宁亲王妃皱眉想了片刻,想不出那个好姐妹是谁,便又问了起来。

一提到好姐妹杜衡,伍大姑娘可算是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足说了小一刻钟,看的宁亲王妃眼睛都直了,她有些质疑的问道:“静贞,你别不是被人下了降头吧,那杜大姑娘让你这么一说竟是个天仙下凡了。我怎么听说不是这么回事啊?”

“王妃您没见过我杜妹妹,您是真不知道,我杜妹妹可好了,唉,她人好,命却苦,小小年纪没了亲娘,但凡她的继母有王妃您对世子和二公子一成的好,她也不至于受那么多苦,她能活下来真是不容易极了!”伍大姑娘见到亲近之人嘴上就容易没个把门的,常常是想到哪里就突噜到哪里。

这位宁亲王妃并不是宁亲王爷的原配夫人,在她之前,宁亲王爷有一位王妃,还给宁亲王爷生了两个儿子,在生二公子的时候难产大出血而亡。宁亲王爷也算是有情有义之人,他原本居丧一年就可以续娶新王妃,可是宁亲王爷却守了三年才娶了现在这位王妃。

现任宁亲王妃是个心地善良极其温柔的女人,她对前头王妃留下的大世子和二公子极好,就算是自己生了一儿一女,都没有想过夺走大世子的世子之位给自己的儿子。她还为两个继子各自张罗了一门很不错的亲事,两个儿媳妇无论家世还是容貌都是一等一的。做继母能做到宁亲王妃这份上已经相当不容易了。她屡次被太后点名表扬,当今还盛赞她为贵妇楷模。

“你这孩子说话就说话,乱比什么。”宁亲王妃轻轻嗔了一句,却没有一丝恼怒之意。

伍大姑娘素来知道宁亲王妃的性子,只嘿嘿一笑道:“王妃娘娘您是知道静贞的,有时候就这样。您别往心里去啊。”

宁亲王妃笑道:“我要真往心里去就把你撵下去了,还会继续送你回府么。对了,这杜大姑娘被她那隔母弟弟毒打,这事是真的么?”再温柔和顺的女人也有一颗热爱八卦的心,宁亲王妃也不例外,况且那传言不独传到镇国公府中,也已经传进了宁亲王府,宁亲王妃也好奇着呢。

伍大姑娘重重点头,将从杜衡那里听到的所有事实真相一五一十全都说了出来。听的宁亲王妃目瞪口呆,她连声叹道:“怎么还会有这般恶毒的女人!从前也见过那苏氏几回,瞧着不象啊!”

伍大姑娘故做深沉的说道:“娘娘,知人知面难知心呢,您若是见到那苏氏的两个女儿,就会知道静贞说的不错了,不都说有什么样的娘亲就有什么样的女儿么?”

宁亲王妃点点头道:“说的也是。”

轿子突然停了下来,一道声音传来,原来不觉已经到了镇国公府,宁亲王妃便对伍大姑娘笑着说道:“静贞你已经到家了,快回去吧,别让你祖父哥哥担心,赶明儿来我们府和你灵儿妹妹一起玩。”

伍大姑娘笑着应了,虽然她一直和宣宜郡主萧灵玩不到一处,不过她还是喜欢王妃,甚至在伍大姑娘心中已经悄悄将王妃当成了自己的亲娘,她特别愿意和宁亲王妃在一起。

将伍大姑娘送回镇国公府,宁亲王妃就直接回王府了,今儿宁亲王爷被人约去下棋喝酒并不在府中,所以宁亲王妃便直接去浩然居,她亲生儿子萧泽的院子。

“请王妃娘娘安…”宁亲王妃在下人们的请安声中走进了儿子的卧室,只见房中门窗紧闭,满屋子都是浓重的药味儿,重重纱幔掩映之中,隐约能看到床上有个侧卧的身影,

“泽儿,你今日可觉得好些了?”宁亲王妃小心翼翼的问了起来,生怕声音略大一些就会惊吓了这个自小病弱的儿子。

“咳咳…娘…来啦…儿子…好…好多了…”一道极其虚弱破碎的声音传了出来,宁亲王妃脸上竟然还露出了喜色,她欢喜的说道:“我儿真的好多了,这会子都说话了,那药果然很有效。”敢情这宁亲王妃要求真心不好,儿子断断续续说句不连贯的话她都已经满足了。

服侍三公子的小厮扣子赶紧上前撩起帐幔,极其小心谨慎的将三公子萧泽扶起来,那张与宁亲王妃有八成相似的精致的小脸上满是青白的病容,任谁瞧了都会心疼的不行,这么精致漂亮的孩子怎么可以病成这样?

“娘…”萧泽颤颤危危的唤了一声,已经让宁亲王妃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儿子说这么多话回头再累着可怎么办。“泽儿,你快别说话,好好歇着,娘从外头回来,过来看看你,顺便给你讲讲外头的事情解个闷儿。”宁亲王妃急急说了起来。

因为儿子一向病弱,除了去昙净寺求佛祖护佑之外,这孩子生到十四岁硬是没去过王府以外的其他地方,宁亲王妃怕儿子在家里闷坏了,便时常给儿子讲些外头发生的稀罕事,这已经成了娘俩的习惯。反正今儿王爷没在家,宁亲王妃索性在儿子这里多待一会儿,多陪陪这苦命的儿子。

“泽儿,今儿娘回府的路上遇到了镇国公府的伍大姑娘,就是义节郡主伍静贞,我们聊了一路,倒是听说了一件事情。”宁亲王妃边回想着伍大姑娘的话,边给儿子慢慢讲了起来。

“这建威将军府的大姑娘杜衡啊…”宁亲王妃这些年来给儿子解闷,倒练出了好口才,她滔滔不绝的讲着,却没有注意到儿子在听到“建威将军府大姑娘杜衡”之时眼神陡然一亮,然后便极为认真的听了起来。再不象平日那样爱听不听的打不起精神。

☆、第八十四回宁亲王府

宁亲王妃絮絮叨叨直说了小半个时辰,也没听到一声儿子的咳嗽,更没听到一句诸如“娘,儿子累了,想歇一阵子…”之类的言语,故而宁亲王妃心情大好,在以一句:“…看来这建威将军府的大姑娘真是个好的。”结尾之后,宁亲王妃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儿子的头,开心的笑道:“泽儿,你今天的精神真不错,要不要到外头去晒晒太阳?”

原本一直没有咳嗽也没有气喘的萧泽突然就咳嗽起来,宁亲王妃赶紧为他抚背顺气,过了好一会儿萧泽才算是平复下来,自然宁亲王妃那个关于晒太阳的提议就此搁置了,这在屋子里风不吹日不晒的都咳成这样,回头真吹了风可就麻烦了。

“泽儿…泽儿…”宁亲王妃眼圈通红,豆大的泪珠在眼里转圈圈,儿子病弱成这样,她真是难过的死的心都有了。

“没…没事…娘…儿子…自小不省心…人说…祸害…活…千年…儿子…且死不了…”萧泽边咳嗽边说,苍白精致的小脸已经涨成了异样的红色。

宁亲王妃哭道:“傻孩子…都是娘没照顾好你,才让你的受了这么多的罪…”

萧泽连喘带咳的劝着,让一旁的小厮扣子都看不过眼了,他郁闷的瞅了自家公子一眼,万分憋屈的转过身去,眼不见为净,他不看了还不成么!装!装,就可劲的装吧,王妃可是您的亲娘,非得这么样么?扣子虽然知道自家主子不得不装的理由,可也用不着连王妃一起蒙在鼓里吧,这些年来,王妃为了自家主子的身子,不知费了多少的心思哭了多少回,公子真是狠心!

低头悲哭的宁亲王妃没有看到儿子眼中闪过一抹痛苦之色,若是有得选择,他其实也不想装病,欺骗一心疼爱自己的娘亲是件让人很有负罪感的事情,可是他却不得不如此行事。知母莫若子,萧泽知道自己的娘亲实在是太过善良纯真。有时候萧泽真的无法理解,在皇族这个世间第一等吃人不吐骨头的大家族中,他那纯良无邪的娘亲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貌似活的还挺好,太后皇上皇后还有自家父王都很看重她,做为一个继王妃,萧泽觉得自己的嬷娘亲已经成功的不能再成功了,难道就是靠着那近乎白痴的纯良天真?这个问题萧泽百思不得其解。

不得不连亲生母亲都蒙在鼓里,萧泽防的是他的两个异母哥哥,宁亲王世子萧淆和二公子萧淅,他们一个比萧泽大六岁一个大四岁,早在宁亲王妃进门之前,宁亲王爷就为长子请封世子,先行定下世子之位,以绝继王妃的念想。

其实宁亲王妃从来没有过让自己的亲生儿子做世子的念头,在她看来儿子一辈子平平安安的做个富家翁,逍遥自在的过的辈子比什么都强,做什么王爷世子的,见天天不亮就得爬起来上朝站班,累的跟死狗似的不说,还得天天担惊受怕,万一哪天皇上不高兴,做臣子还得倒霉,世子王爷什么的,真真是苦行当,宁亲王妃才不想让儿子受这个罪呢。当然这是宁亲王妃藏在心里的说法,她再傻再天真也不会将这话直接说出来。

奈何宁亲王世子和二公子打从继母一进门就自觉主动的患上了了被害妄想症,他们总觉得继母时时刻刻都卯足了劲儿想除掉他们好给三弟萧泽腾位子,所以不论宁亲王妃对两个继子有多好,这二人永远都觉得继母心怀鬼胎,一举一动都在给他们兄弟挖坑下套儿。以自保为名,打从萧泽一出生,他的两个哥哥就憋足了劲儿想除掉这个异母弟弟。倒是对于继母所出的妹妹萧灵,宁亲王世子和二公子却是百般纵容,将萧灵生生惯着个刁蛮娇横的大小姐。以至于萧灵不和娘亲不和亲哥哥亲,只和大哥二哥哥亲。说萧灵的脾气是被她大哥二哥惯出来的可一点儿都没冤枉这两个人。

萧泽生的极好,小时候真是粉团雪玉一般的小人儿,他脑子聪明学说话又早,所以极得父王的喜爱,从萧泽三岁开始,宁亲王爷真是走哪儿都带着他,见人就显摆自家白嫩可爱水灵灵的小儿子。那时萧泽小,完全不懂什么叫韬光养晦,不用人教就知道显摆自己的聪明伶俐,这便让他的大哥二哥越发忌惮,兄弟俩好不容易抓了个空子,使计让五岁的萧泽失足跌入莲花池中。那时可是数九严寒,若非萧泽的奶哥哥找不到小主子满王府的喊叫,只怕五岁的小萧泽就这么冻死在宁亲王府的莲花池中。

从那时起,原本是健康宝宝的萧泽就变成了小病鸡一只,一年十二个月,他至少有十一个月在请医吃药。自然是不能再带出去显摆了,宁亲王爷一开始还每日数次看望,可后来日子久了,宁亲王爷觉得这个儿子怕是活不到成年,对他的心也就淡了,正好大儿子二儿子又刻意显出自己的才干,渐渐的,三公子便成了宁亲王府中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除了亲娘宁亲王妃,再没有人如何重视三公子萧泽的生死。

“禀王妃娘娘,王爷回府了…”门外传来丫鬟的禀报,正在哭着的宁亲王妃忙拭了泪,拉着儿子的手说道:“泽儿,你好好歇着,娘先走了,明儿再来看你。”

萧泽眼神一暗,心中暗道:娘到底看父王比我重多了,父王一回来她就走。不过口上萧泽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只连喘带咳的说道:“娘…慢走…”

宁亲王妃刚出浩然居,就遇上二公子萧淅,二公子赶紧上快步迎上前躬身行礼道:“儿子请母妃安,您这是从三弟那里出来,三弟可好些了?”不得不说二公子萧淅是实力超强的演技派,他明明一心要治死三弟萧泽,可是从来不曾流露出来,反而处处显的极为担心弟弟,他那精湛的演技骗过了除了他大哥和三弟以外的所有人。

宁亲王妃还沉浸于对儿子病情的担忧与伤心之中,她拭了眼角的泪低声道:“淅儿有心了,你弟弟还是那样,总不见起色,真是愁死人了!”

萧淅听了这话心中暗自得意,心道:那小崽子见天吃药,能好才怪。可他脸上却写满了担忧,眉头皱的紧紧的,一副担心弟弟担心到寝食难安的表情。

“淅儿你这是要去看泽儿?”这条路只通向浩然居,所以宁亲王妃才有此一问。萧淅当然不会说自己是专门等在这里打探那小崽子的病情,他连连点头道:“儿正有此意,三弟久病卧床,想来心是必会烦闷,儿正想去为三弟解闷。”

宁亲王妃听了这话又哭了起来,“淅儿啊,你真是个好孩子,泽儿若是好好的,你们兄弟同进同出也好有个帮扶照应那该多好,可泽儿的身子…”宁亲王妃说不下去了,没多会儿又哭成个泪人儿。

萧淅心道:谁要与那小崽子同出同入,二爷巴不得那小崽子立时死了。心里是那么想的,可萧淅嘴上却不会那么说,他低头做沉痛状,无比痛心的说道:“母妃说的极是,每每看到别家兄弟同出同入,儿子这心里就不是个滋味儿,倘若儿子能替三弟生病受苦就好了,可怜三弟病了十年,竟连一天正常的日子都没过过。”

宁亲王妃听继子这么一说,心中越发难过,哭的也就更加伤心了。萧淅见继母哭的伤心,心中却有种别样的快意,抢了他母妃位子的人,活该哭死你!从小被身边人带歪了的萧淅从来都不去想,他的生母过世三年父王才奉旨娶了继王妃,说破大天也不能把抢王妃之位的罪名按到他的继母的身上。

“母妃,听说父王回府了,您快过去吧,儿子去瞧瞧三弟。”觉着火候差不多了,萧淅才貌似诚恳的说了一句,与继母做别往浩然居而去。宁亲王妃则回去迎接丈夫宁亲王爷。

宁亲王爷二十七岁那年娶了十五岁的继王妃,他刚好比继王妃大一旬,自成亲之后是把王妃又当妻子又当女儿养的,见妻子双眼哭的通红,活脱脱象只受了大委屈的小兔子,宁亲王爷老心肝都疼的揪了起来,他上前搂住王妃怜惜的说道:“柔柔,又去看泽儿了?”宁亲王妃芳名颜清柔,宁亲王爷在无人之时总会爱怜的唤她柔柔,宁亲王妃性情素来柔顺,丈夫怎么叫便怎么应,故而在房中之时夫妻两个异常亲密。

宁亲王妃伏在丈夫的怀中轻轻嗯了一声,声音里透着浓浓的鼻音,宁亲王爷原本已经有十分的爱怜之心立刻爆棚,都不知道怎么怜惜疼爱自己的小王妃才好了。其实从前成亲之时,宁亲王爷还有些不乐意娶个比自己小一旬的小王妃,不想一夜洞房之后,宁亲王爷百练钢立时化绕指柔,彻底臣服于小美人的石榴裙下。也就是宁亲王妃天性纯真善良,要不然宁亲王府早就没有世子和二公子的立足之地了。宁亲王妃只想着丈夫对自己好,自己就要对他更好,还要对他的孩子好,十五岁的小继母做的极为出色,这也让宁亲王爷越发爱重这个纯真善良识大体顾大局的小王妃了。只是这夫妻二人都忘记了,世间之事并不是一张绣被便可遮住所有丑恶,王妃纯善不代表人人纯善,倒霉遭殃的可就是他们夫妻唯一的儿子萧泽了。他们只知道儿子长年病弱,却从来没有细想背后的原因。要是宁亲王爷与王妃多长点儿心,萧泽也不用装病装的那么辛苦了。

“唉,泽儿这孩子福薄,你也别太难过了…”宁亲王爷在椅上坐下,顺手将王妃抱上膝头,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宁亲王妃身形娇小,非常适合抱在膝头亲热。成亲十五年,宁亲王妃被丈夫抱惯了,是以只是粉面微红,却没有什么不自在,她还习惯性的靠向丈夫的胸膛小声说道:“王爷,天下就没有能治好我们泽儿的好大夫么?看到泽儿那样,妾身心疼死了!”

宁亲王爷虽然如今对三儿子萧泽淡了许多,可也不代表他真的不关心这个儿子,事实上在宁亲王爷心中三儿子萧泽的份量可不轻。毕竟那是他最爱的女人生的儿子。从前宁亲王爷以为自己最爱的是原配妻子,不想娶了继王妃之后才发觉找到了真爱。他是承受不起失去爱子的痛苦,这才事先封了自己的心,故意不怎么关心三儿子萧泽,免得将来受不住那份失去爱子的痛苦。

“柔柔,本王一天也没停下寻找名医之事,这些年来给泽儿看过病的名医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可是…唉,这孩子…”宁亲王爷长长叹了口气,对于三儿子萧泽的病,宁亲王爷感觉无能为为了。能想的办法他都想过了,王府请过的名医都能开上十家太医院了,可是就没有一位大夫能准确说出三公子得的是什么病,一时说三公子体寒,一时说他有心疾,一时又说他胎里失调先天不足,总之说什么的都有,宁亲王府的三公子萧泽已经被诊出了所有人类都罹患的疾病,宁亲王爷毫不怀疑自己头上的白发全是被三儿子愁出来的。?

“王爷,请医问药总不见效,要不要试试别的法子?”宁亲王妃想到今日出门做客之时听人说的法子,便小心翼翼的问了起来。

“柔柔,还有什么好法子,你且说来!”若是能治好三儿子,宁亲王爷自然是什么都愿意做的。

“王爷,妾身听说选个与泽儿八字相合的姑娘冲喜,说不定泽儿就能好起来。”宁亲王妃并不很有底气的小声说了起来。冲喜这种事情非常不靠谱,这事儿不独宁亲王爷知道,宁亲王妃心里也清楚,从前也听说过几回冲喜之事,结果都是喜没冲成病重的新郎倌儿很快就没了,留下冲喜新娘尴尴尬尬的煎熬,那些冲喜新娘熬不过,多半都抹脖子上吊,下场都很悲惨的。

“这…不行!”宁亲王爷皱着眉头摇头说了起来。冲喜,必得是娶正妻才行,可王府公子的正妻身份怎么也不能低了,少说也得是三品以上官员家的嫡出女儿。如此一来选择的余地就小了很多,而且谁家养女儿不盼着女儿能有个好归宿,哪个肯把女儿嫁给随时都会伸腿瞪眼的病秧子。就算这个病秧子是亲王府三公子也没用,又不是世子,过门就是世子夫人,将来还是亲王妃。三公子,顶天了也就被封个空头爵位。等老王爷过世了,他最多只能分到一成半的家业,七成家业可都归世子所有。这里子面子都没有,谁家肯拿嫡出女儿来冲喜呢。

宁亲王妃也没指望丈夫同意给儿子娶媳妇冲喜,她不过白说一说纾解心中的苦闷罢了。她纵然再纯真善良也不是那种不晓世事之人,宁亲王妃心里很清楚自己的儿子身份其实挺尴尬的,就算他健健康康的,这亲事上都有些难办。就象她给二继子张罗婚事时遇到的情况一样。

不比给世子张罗婚事,宁亲王妃只透了个口风便有无数人家上赶着把女儿打扮好了送上门请她相看。到了二继子萧淅,宁亲王妃放下身段选了很久才为萧淅选了户部尚书孙大人的嫡出三女儿为妻。就这门宁亲王妃费了许多心力的亲事,继子萧淅心中还是很不满意的,他也想象大哥那样娶世家公侯之女为妻。宁亲王府世子妃是定国公博远大将军程正涛的嫡长孙女儿程之铃,这门亲事是世子萧淆自己千挑万选,又使了计策让继母办成的。

看到妻子难过的低着头不说话,宁亲王爷心里也很不是个滋味,他搂住妻子的纤腰迟疑的说道:“要不然为夫去求求皇上,说不定有用,泽儿就此好了呢。”

宁亲王妃摇了摇头,伤感的说道:“还是不要了,皇上最忌讳这种事情,王爷这几年日子才好起来,可不能再让皇上找您的麻烦。”

宁亲王爷与当今皇上是嫡亲弟兄,当年亦有从龙之功,可是当今登基之后最防备的却是自己的亲弟弟宁亲王爷萧裕。也就是这些年来宁亲王爷走鸡斗狗不问政事,心甘情愿往纨绔王爷方向发展,这才让当今消除了戒心,而且太子和诸皇子慢慢长起来,当今后继有人,当今才和宁亲王爷重叙了兄弟之情,开始信任使用于他。这段曲折往事宁亲王妃都是亲身经历过的,所以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宁亲王爷默然不语,想到宫中那位好皇兄好皇上,宁亲王爷的心也凉了。

就在宁亲王夫妻为萧泽忧心之时,已经在浩然居里“关心”过三弟的萧淅去了大哥萧淆的钟毓园。做为失去亲娘的亲弟兄,萧淅一向和大哥走的极近,他几乎是与大哥同吃同睡直到大哥娶亲为止。所以他进钟毓园比回自己的博行园走的顺腿多了。

“二弟来啦!”世子妃程氏听到下人回禀说是二公子来了,一命使人去请自家丈夫,一命快步迎了出来。她知道丈夫对这个弟弟不一般,是以对他也格外亲近,远不象是对三弟萧泽只是面子情罢了。

“请大嫂安。”萧淅见到嫂子迎出来,立刻深深躬身做了个长揖。

世子妃笑着虚扶道:“自家兄弟还这般客气,二弟快快请起,你大哥在后面练剑,已经打发人去请了,少时便来,二弟快坐,昨儿你大哥才得了些紫笋茶,正说要与你一起品茗。你先坐着,我这便去为你们兄弟烹茶。”

萧淅笑着应了,看大嫂转身走入旁边的小耳房,萧淅眼中闪过一抹晦涩不明的神色。

“阿淅,你来啦…”世子萧淆身着一袭淡青劲装,手中倒提着一口宝剑,脖上搭着一条雪白的帕子,可见他是听到下人回禀就立刻收了剑匆匆赶过来,都不曾经回房换衣裳。

“大哥,这大热天的你还练剑,回头热着可不是玩的。”萧淅迎上前接过大哥手中的剑交给一六的侍剑小僮,又伸手要过丫鬟刚刚送上的湿帕子,亲自给大哥擦起汗来。象这样的事情他们兄弟两个小时候没少做,所以此时做来显得那么随意自然。

世子妃程氏透过耳房的花窗看到那兄弟二人很是亲近,眉间浮起一层淡淡的轻愁,旋即又浅浅笑了一下,按下心中的苦涩心事,专心烹煮紫笋茶。

“阿淅,你从哪里过来?”世子萧淆坐定之后笑着问了起来。

萧淅微笑说道:“好叫大哥知道,我今日去了一趟浩然居。”

“哦,三弟怎么样了?”萧淆双眉微挑,并不很热心的问道。

“还是那副老样子,看来没什么戏了,在路上遇到母妃,看样子在浩然居哭的不轻。”萧淅得意的笑着说道。

萧淆皱了皱眉,看一眼厅中服侍之人,虽然能在这里服侍的全是他的心腹之人,可素来做事小心不留痕迹的萧淆还是瞪了弟弟一眼,低声道:“口里又没个把门的。”下人们见世子爷不高兴,忙都识相的退了下去。虽然世子爷和二公子那点子心思他们都心知肚明。

少顷,世子妃亲自将烹好的紫笋茶端出来,萧淆方笑着说道:“阿淅,这是太子殿下赏的紫笋茶,宫里笼共也没有多少,我得了二两,就等着你来才喝的,尝尝看味道如何?”自家大哥一早就站了队,死心踏地的支持当今太子萧绰,这事萧淅早就知道的。

浅酌一口,萧淅于舌头上品味再三,方点头笑道:“轻而不浮醇而不厚,果然是难得的好茶!”

萧淆一听弟弟说这茶不错,扭头便对妻子说道:“把剩下的紫笋茶全都包起来回头给阿淅拿上,他的嘴刁。”世子妃微笑应道:“是,妾身这就去拿。”说完程氏便往耳房走去。

萧淆看着妻子的背影,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也下来,这个妻子是他千挑万选的,不论家世人品样貌都是一等一的,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妻子色色都好,就是有一样不行,她嫁进宁亲王府已经五年了都没有坐胎,萧淆从盼儿子到盼孩子,不论男女都成,那怕是颗蛋呢,妻子也算是开了怀。整整盼了五年,萧淆都没有盼到妻子怀上身孕。

大哥的心事萧淅当然知道,他压低声音劝道:“大哥,你和大嫂都年轻呢,别着急,总会有的。”

萧淆长长叹了口气,不急,他怎么能不急?和他同时成亲的那些人就不说了,比他晚两年成亲的太子都三年抱俩,已经是一双儿女的父亲了。而他这个成亲五年的人却连儿女的影子都看不见。

走入耳房的世子妃程氏听到丈夫的叹息之声,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她不必问也不必回头都知道丈夫为何叹息。丈夫急,她如何能不急呢,比自己晚三年出嫁的妹妹都已经做了娘亲,而她这个大姐却没开过怀,那怕是怀上孩子没保住也成啊,那到底也是怀上过。低头拭去眼中泪水,程氏知道自己必须得下那个决心了。

飞快收拾好心情,回到丈夫和小叔子的身边的程氏已然恢复了她的端庄大方,只听程氏笑道:“大爷,今儿下头才送来极好的鲜藕和暹罗香猪,还有几品时鲜蔬果,涮来吃再好不过,不如请弟妹过来一起吃个便饭?”

萧淆立刻点头道:“你说的很是,阿淅,你也有日子没在大哥这里吃饭了,打发人回去请弟妹过来吧。”

萧淅无可无不可的应了,他成亲一年有余,妻子孙氏也没有怀上身孕,因为这个妻子不是自己想娶的公侯世家之女,所以萧淅平日对妻子只淡淡的,也就是晚上于床第之间热情一些。萧淅倒也不是贪恋女色之人,他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抢在头里为父王宁亲王爷生下嫡长孙,从而加重自己的份量。只不过萧淅几乎夜夜不独宿,却也没能蓝田种玉,因此他白日对孙氏也就更加冷淡了。

世子妃立刻命钟毓园的管事嬷嬷和自己身边的大丫鬟去请弟妹孙氏,没过多久,身形清瘦,眼下略显青黑的孙氏便带着丫鬟嬷嬷们来了。因萧淆萧淅兄弟两感情好,所以程氏与孙氏这对妯娌处的也不错,两人亲亲热热的厮见过了,便将正厅留给那兄弟二人,她们妯娌两个则去了后面说自己的私房话儿。

除了对自己没有怀上身孕而沮丧之外,妯娌二人还会说些京城的八卦。自然近期京城八卦的主角便是建威将军府的杜大姑娘。继杜大姑娘是十克之命的传言之后,京城中近日又流传着杜大姑娘无辜被隔母弟弟毒打之事。

孙氏碰了碰大嫂程氏小声说道:“大嫂,听说建威将军是您祖父一手提拔起来的,他们家的事情你可清楚?”

程氏摇头道:“我也不清楚,从前我小的时候还听祖父提过建威将军,可自打建威将军的原配夫人过世之后,祖父便再不许建威将军登我们家的门,从此两家就断了往来。他们家现在的事情我哪里会知道呢。”

“为什么呀?难道是建威将军得罪了老公爷?”孙氏心中的好奇因子立时被程氏挑了起来,她兴致盎然的追问。

程氏皱眉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只听我娘说是为了建威将军的原配石夫人,当初这门亲事是我祖父一力促成的,其他的我真就不知道了。”

“哦,原来是这样!”孙氏立刻自行脑补一番,虽然没有猜中所有的事实却也相差不远了。

“对了,弟妹你在郡主面前可千万别提杜大姑娘。”程氏想起一事赶紧提点弟妹。前阵子孙氏回娘家避五,没有赶上宣宜郡主气呼呼的从熙国公府回来的那一幕,程氏当时就想着提醒孙氏的,可是因为事情多一时忙忘记了,现在刚想起来便直接说了。

“为什么?”孙氏不解的问了起来。她是户部尚书家的姑娘,算是清贵这一拔的,而公侯之家则属世家,清贵与世家从来都不面和心不和,家里的姑娘自然不会玩到一处去,所以那一日熙国公府下贴子请杜大姑娘之事孙氏并不知道。

程氏将小姑子的哭诉简单说了一回,孙氏这才算是明白了。她点点头道:“多谢大嫂提点,我记下了。”小姑子萧灵很得各自丈夫疼爱,程氏和孙氏平日里都顺着她捧着她,自然不会给她找不自在。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妯娌两个正说着小姑子,便听到丫鬟禀报:“回世子妃二夫人,郡主来了…”

丫鬟声音刚消,程氏和孙氏便听到娇滴滴的叫声:“大嫂,二嫂,你们躲起来说私房话,都不理我啦!”

程氏和孙氏哪敢得罪阖府最得宠的小姑子,两人赶紧起身相迎,分别拉着小姑子的左右手,亲亲热热的将她迎了进来。

“大嫂二嫂,你们正说什么呢?”萧灵好奇的问了起来。

孙氏看看程氏,只听程氏笑着说道:“我们说的话儿还真不好说给你听呢。”

萧灵立刻不乐意了,摇着大嫂的胳膊叫道:“说嘛说嘛,我要听我要听!”

程氏笑道:“可是你自己要听的,回头不计恼我们哦!”

“不恼,保证不恼,好大嫂你快说嘛!”萧灵继续撒娇。

“好吧,刚才我和你二嫂正在聊什么人才配做我们宣宜郡马…”话没说完程氏自己先笑了起来。孙氏一听这话也跟着掩口而笑,直把个萧灵臊的满脸通红,扯着两人的衣袖不依不饶的叫道:“你们欺负我!”

“没有没有,灵儿,你如今还小,的确也不急于一时,可是啊,这可好郡马人选可不易找,如今你两个哥哥可都已经在外头为你留意着呢,总要为你选一位才貌双全家世人品俱为上上之选的好郡马才是。”程氏按住小姑子的手说了起来。

皇族女子,若不铁心不想和番便只能低嫁,还得早做打算,趁着没有外番求亲之时赶紧将亲事定下来。所以但凡受宠的皇族女子通常十二三岁上就定好亲事,没能定亲的,只怕离和番就不远了。宣宜郡主今年十一岁,确实也到了定下亲事的年纪,不然到时真被派去和番,就宣宜郡主这性子,早晚得把自己折腾死。

做为皇族的姑娘,宣宜郡主也是知道厉害的,她低头红着脸不说话,好半晌才搓揉着衣角小声说道:“多谢两位哥哥和大嫂二嫂为我费心了。”

孙氏见平素小霸王似的小姑子这会乖的象小猫咪一般,不由暗暗向大嫂挑起大拇指,无声的赞了一句:“真高!”

程氏话峰一转,忽然又忧虑的说道:“可是啊,眼前有个问题,三弟还没定亲,真还不好张罗灵儿你的事情呢。”

“三哥?哼…”萧灵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显然对于病秧子三哥极不待见。虽然那是她的亲哥哥,比起隔母的大哥二哥要亲的多,可是萧灵自记事起就知道三哥是个病胎子,一年也见不上几面,她能和萧泽有感情可就怪了。再者,做为一个姑娘家,萧灵还没有三哥萧泽相貌生的好,这让萧灵越发受不了。还有一点便是因为三哥总病着,所以娘亲宁亲王妃将绝大多数的精力都放在儿子身上,剩余的精力还要放在丈夫身上,所以对于女儿萧灵宁亲王妃的确关心不够,母女之间也不怎么亲近。

孙氏看了程氏一眼,两个人交换了眼色,她们两人是嫡亲妯娌,自然是同契连枝,对于中伤打压小叔子萧泽之事两人可是从来不会手软的。这也是受了她们丈夫的影响,这妯娌二人也视小叔子萧泽为最大的绊脚石。

一时下人上来禀报,说是饭已经做得了,程氏与孙氏便携了小姑子萧灵去前头请各自的丈夫用饭,这一餐饭吃的很是热闹,大家都显的很开心,萧淆萧淅萧灵兄妹三个还都吃了酒,直闹到大半夜才算消停。

宁亲王爷自是与王妃一起用饭的,整个王府之中最冷清的莫过去浩然居,小厮扣子拉长了脸撅着嘴,边服侍自家三公子吃饭边闷闷的说道:“公子,您这是何苦呢!您的身子明明已经好了,何苦非要接着装病,装病好玩啊!”

“扣子,爷不装病能行么,那两天见天的盯着爷这里,变着法子的使坏,爷不装病早晚死在他们手里。”萧泽踞坐在床上,一手抓着一只鸡腿,完全没有吃相的大嚼着,边嚼边含糊不清的说话,也就是自小服侍他的扣子能听懂罢了。

自家公子私下里从来没有吃相,扣子在最初的震惊之后,如今已经麻木不仁了,这会儿别说是一手一只鸡腿,那怕是他家公子将头拱到碗里去吃扣子都不会吃惊了,他只是不明白,为啥公子明明受过极好的教养,偶尔出席场合之时公子的吃相好看的令人移不开眼睛,为啥私下里就变成这样了呢。

“公子,您可少吃点吧!”扣子闷声闷气的说道。谁都知道三公子病重不怎么能吃东西,每次送到浩然居的例饭都是扣子吃的,扣子已经被扣上好吃鬼大胃王的名声了。想他扣子也是个相貌不错的小厮,将来还想娶个好媳妇,若是传出那样的名声,谁肯把自家的姑娘许给他啊。

“好了好了,就这两个鸡腿。”萧泽没形象的挥了挥手中的鸡腿,好歹没再为难扣子。

用罢了饭漱了口,萧泽倚在椅背上摸摸肚子,嗯,今天的鸡味道不错,难得的是没加什么特别作料,所以他才敢放心的吃了两只鸡腿。

“公子,您这么下去总不是个办法啊,哪能这么装一辈子的病?如今王爷王妃还健旺,您何不与王爷王妃直说了当年之事,您一般也是王爷的儿子,王爷哪能不疼您呢?”扣子再一次苦口婆妈心的劝了起来。整天鬼鬼崇崇的办事,扣子觉得自己都要疯了。偏他家主子只信他一个,事事他都得操心,扣子真心觉得自己才十来岁,都已经动了几十年的脑子,可折磨死他了。

“放心,你家主子不会装一辈子的病,也就再装个一两年吧。”萧泽在心里暗暗算了一回,给了扣子一个期限。

扣子不解的问道:“公子,为啥还得装上一两年呢?现在就好起来不行么?”

萧泽高深莫测的笑道:“那是因为你三夫人还没长大。”

“啊…啥…三夫人!”扣子立刻觉得自己脑子完全不够用了,他见天跟自家公子在一起,咋就不知道出了个三夫人呢?

萧泽却只嘿嘿一笑就再不肯透露任何消息了。扣子知道自家主子若是不开口,就算是天皇老子来了也撬不开,只能憋屈的跑到一旁除下外衣藏好。等天黑透了他家主子就要出门了,苦命的他还得躲在床上装主子,一直装到他家主子回来。至于这回来时间么,还真不好说,扣子记得有一回天都快亮了主子才匆匆赶回来,可把他吓的魂儿都没了。若是再晚上半个时辰,王妃就要到浩然居探望自家主子,到哪里可什么馅儿都露了。

“扣子,再忍个一年半载的,你家爷将来绝对亏待不了你。”萧泽拍拍扣子的脑袋,笑嘻嘻的说了一句,哪里还有半点病弱少年的模样儿,只看他双眼精气十足的样子,就已经让扣子五迷三道了。自家公子真好看,世上就没有比公子更好看的人!扣子在心里偷偷说了起来。只要他家公子一笑,叫扣子立时去死扣子都没二话。

看看外头天色已经彻底黑了,萧泽还真的向扣子笑了笑,拍拍扣子的肩膀说道:“扣子,好生装扮着,今天爷会早些回来。”

说罢,萧泽转到床后夹壁墙里,掀开一方地板,顺着幽深的暗道直直走了下去…

☆、第八十五回夜中又惊变

月黑风高夜深人静之时,一道黑影如灵猿一般翻越建威将军府的重重院墙,不多时便潜到了惜雨轩杜大姑娘的卧房之外。此时已是天交丑时,正是人们酣睡之际,那道黑影动作极轻,他从挑起的窗子中一跃而入,象羽毛似的轻飘飘落于床前的地上,竟连一丁点儿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因这几日杜衡的伤势已经好多了,她便没有再命丫鬟在脚踏上值夜,而是让她们到外间的榻上休息,反正距离隔的不远,但凡她要人服侍只消喊上一声便可。所以那道黑影落于杜衡床前之时,看到的是空空的脚踏和轻垂的帐幔。

黑影眼中含着笑,快步走上前伸手撩起帐幔,只见一幅杏红薄绫纱被严严实实的盖在熟睡之人的身上,他探身上前打算掀开薄被,可就在了这一瞬间,原本熟睡的杜衡竟如脱兔一般陡然暴起,朝那黑影扬手洒出些灰白色的粉末。

那黑影反应也算是万中无一的快,只见他一手捂住口鼻一手点向杜衡,杜衡只觉得身上一麻再也动弹不得,口中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杜衡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黑衣人捂住口鼻退到桌旁,用桌上半盏残茶泼湿黑绸面巾,从而让他自己能保持清醒。

杜衡心中大骇,可喊又喊不出声动又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黑衣人复又走到自己的床前,还伸手拉向自己的左臂,杜衡羞愤难当,却又因为穴道被制而无法咬舌自尽。此时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便今日若得不死,他日那怕行遍海角天涯,也要将这小淫贼千刀万剐杀个千万遍!

只是让杜衡极度意外的是,那黑衣人只是轻轻卷起了她的左袖,认真的察看了她左臂的鞭伤。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那黑衣人看过伤口便飞身跃出杜衡的卧室,消失在沉沉夜色之中。

杜衡惊呆了,她甚至想不起来刚才看到的那双灿如明星的双眸是自己曾经见过的。莫约过了小半个时辰,杜衡被点的穴道才自然解开,可此时黑衣人早已经不知道远遁到何处去了。除了床边一点点灰白色的粉未和桌上已经空了的茶盏之外,竟再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杜衡怔怔的下了床,看着打开的窗子,心中困惑极了。那人到底是谁,他不是来加害自己的,那目的又是什么,难道就是来看看自己的伤口?到底是什么人会这样无聊?

存了一肚子的疑惑,杜衡再也睡不着了,她坐在桌旁想了好一会儿,突然站起来穿好衣裳鞋子,竟自走出房间往小书房走去。姑娘一动,原本就不敢睡实在的红菱便也醒了,她赶紧起身问道:“姑娘您有什么吩咐?”

杜衡摆摆手道:“不要什么,你睡吧,我出去走走。”

红菱吓了一大跳,赶紧跟上前说道:“这大晚上的姑娘您要去哪里走动?还是快回房歇着吧,若是您睡不着,奴婢就陪你说话解闷儿,指不定说着说着您就困了呢。”

杜衡摇摇头道:“不必了,我去书房看会儿书再睡。”

红菱一听这话扑通一声就跪到地上,连声恳求道:“姑娘万万使不得,您还病着,得多多休息才行,这大晚上的去看书,熬坏了眼睛伤了神可不是玩的,求姑娘听奴婢一句劝吧!”惜雨轩中的丫鬟婆子们如今可都知道,自家姑娘哪哪儿都好,就是有一点让人头疼,那就是一看起书来就不要命了。那劲头真是比应考的举子们还大,若是举子们有她们姑娘这股劲儿,什么功名还能考不取呢。

“红菱你又跪着做什么!赶紧起来,我只是忽然想到一件要紧事,必得立刻查书。”杜衡皱着眉头不悦的说了起来。如今她身边的丫鬟嬷嬷个个都盯着不许她熬眼看书,真是被管的烦死了。

红菱知道自己的份量不够,必得搬出寥嬷嬷才行,她便站了起来闷声说道:“那奴婢去请嬷嬷陪姑娘读书!”

“你…哼…”杜衡见红菱把寥嬷嬷搬出来,只得冷哼一声转声回房,这大晚上的,她可不想让寥嬷嬷又跪在自己面前且哭且劝。看来过几日还是要从书房中夹带几本书到卧房藏在床上,也免得想看书的时候只能去书房,还要受时间的限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