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嬷嬷心如刀绞,她一把抱住苏夫人哭道:“夫人,您别这样,保重身子要紧啊,您还有大爷和二姑娘三姑娘啊…”

江嬷嬷叫了许久,才将苏夫人叫的回过神来,她喃喃道:“对,我还有鹏儿鹂儿鸢儿,我有儿子…嬷嬷,孩子们呢,他们在哪里?”因为怕动了胎气,所以杜鹏被人挑断右手手筋之事被何老夫人下了禁口令,所以被软禁于棠棣院中的苏夫人和江嬷嬷还不知道杜鹏已经是半个废人了。

江嬷嬷抱着自家夫人好声好气的安抚道:“夫人您刚刚生完孩子,这会也不好让大爷二姑娘三姑娘进来的,免得撞克了。”

苏夫人点点头道:“对对,是不能进来。”

江嬷嬷见自家夫人有些痴痴呆呆的,完全不去想眼前的大麻烦,她只得开口提醒道:“夫人,您看四姑娘该怎么…”让江嬷嬷当着亲娘的面说出把孩子溺死的话,她也有些说不出口。

“四姑娘?”苏夫人呆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江嬷嬷说的是她刚生出的孩子。她扭头又看了一眼,却因为太丑看不下去再度转过头来。可是若只因为孩子丑就把她溺死,苏夫人可是亲娘,这孩子又是她挣命生下来的,如何就能舍得?

“嬷嬷,怎么办?”苏夫人呆呆的看着江嬷嬷,这次的打击实在大大,她又是刚刚生过孩子,此时已经完全没了自己的主张。

“要不送到庄子上养着?”江嬷嬷思量再三,刚才掐死孩子的心也熄了,不管怎么说这孩子也是夫人身上掉下来的肉,长的再丑也不能不让她活着。

“这…就送到庄子上吧。”苏夫人看着散开的大红襁褓,眼中的泪涌了出来,再丑也是她生的孩子啊。

“老夫人老爷那里怎么说?”江嬷嬷又想起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老夫人?老爷?嬷嬷,老夫人看过孩子没有?”苏夫人突然激动起来,她一把抓住江嬷嬷的手尖声问了起来。

江嬷嬷摇了摇头,低声说道:“老夫人听说是姑娘就走了,并没有看。”

苏夫人听了这话反而松了口气,低低说道:“那就好,若是让那老虔婆看了却不好办。嬷嬷,你这就趁夜出府,找人把孩子送到沧北的庄子上,找户没有孩子的人家好生养着,每年多给些钱米,就让她…这一辈子长在乡野之间吧。”思考了一会的苏夫人仿佛恢复了理智与头脑,再说起话来竟条理清楚了许多,这让江嬷嬷心中越发拿不准,她不知道夫人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况,怎么一时糊涂一时明白呢。

“快去啊!”苏夫人见江嬷嬷一动也不动,便着急的催促起来。

江嬷嬷定了定神,低声对苏夫人说道:“夫人,您是不是给四姑娘留个念想,日后若有机缘也能母女重聚。”

苏夫人摇了摇头,声音低沉的说道:“有那胎记,到哪里我也认得她。快把她送走吧,明日还要应付那老虔婆。”

江嬷嬷见夫人主意已定,立刻上前将襁褓包好,又拿了些银票和散碎银两,苏夫人见了涩声道:“把金锁子给她带上。”江嬷嬷知道夫人说的是早就打好的金锁,便又开匣取了出来。将缀着金锁的赤金项圈套在小婴儿的颈上。小家伙似乎知道自己要被送走了,立刻挥舞着小手放声大哭起来。江嬷嬷吓了一大跳,赶紧又摇又晃哄了好一阵子才让小家伙停了哭声。此时,苏夫人却已经哭成了泪人。孩子再丑也是她的亲生骨肉,此番别离只怕永生难以再见,由不得苏夫人不伤心。

因为夫人生孩子,所以今晚棠棣院的门禁松了许多,江嬷嬷抱着孩子顺利的溜出棠棣院,从西角门出了建威将军府,找到苏夫人陪嫁铺子的掌柜,将孩子交给他,让他天一亮就将孩子送出京城,送到远离京城数百里的沧北庄子去。

一切交待完之后,江嬷嬷便匆匆回到建威将军府,她自以为这一趟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道早有人将她的行踪看在眼中,并且悄悄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自己的姑表嫂子,惜雨轩大丫鬟红菱的娘亲。自然,这个消息很快也就传到了大姑娘杜衡的耳中。

“姑娘,不好了,继夫人昨天刚生下的孩子夭折了。”杜衡正在小书房读书,突然听到外头有丫鬟喊叫。她皱了皱眉头,对一旁服侍的沁芳说道:“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沁芳应了一声赶紧走出去查问,不多时便进来回禀道:“回姑娘,今天早上棠棣院传出消息,说是四姑娘夭折了,老夫人极为生气,命人将四姑娘送出去化了。”

“生下来还好好的怎么说没就没了?”杜衡疑惑的说了一句便也丢开手了,这事与她本也没有什么关系。正要继续读书之时,红菱从外头跑了进来,杜衡知道红菱素来消息灵通,便淡淡问道:“红菱你跑的这么急,可是又有什么消息要说?”

红菱瞪大眼睛说道:“姑娘您真是神了,你怎么知道奴婢有话要说?”

一旁的沁芳抿嘴偷笑,红菱脸上都已经明明白白的写着“奴婢有话要说”,姑娘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杜衡淡淡道:“那还不快说。”

“姑娘,昨儿晚上江嬷嬷偷偷抱着个大红襁褓溜出府去,出去了大约一个多时辰才回府,回来的时候手上就没有襁褓了。刚才奴婢又听到棠棣院那边说四姑娘夭折了,奴婢就在想,江嬷嬷昨晚上必是偷偷将四姑娘送出府了。”红菱眼中闪着灼灼光彩,显然传消息这种事情是红菱的狂热爱好。

“哦,是这样!红菱,你去打听打听继夫人到底生了个怎样的孩子。”杜衡心中好奇,便如此吩咐起来。红菱兴奋的应了一声,立刻跑出去打听。她打听消息素来有自己的途径,并不会因为打听消息而暴露自己。

红菱走后,杜衡低叹一声:“倘若红菱连北疆的消息也能打听到就好了。”父亲出征已经整整八个月了,却连只言片语都没有传回来,杜衡怎么可能不担心。在此时的杜衡看来,父亲才是唯一一个真正关心疼爱自己的亲人。自从杜鹏右手手筋不知道被什么人挑断之后,杜衡明显感觉到祖母对自己冷淡了许多,仿佛是在怀疑她与杜鹏手筋被挑断之事有什么关联一般。

沁芳知道姑娘在想老爷,忙小声劝道:“姑娘别着急,老爷英明神武百战百胜,一定会得胜还朝的。”

杜衡轻轻点头,愁眉却未舒展,只淡淡说了一句:“但愿如此。”

就在杜衡担忧之时,杨梅手中拿着一张贴子走了进来,“回姑娘,伍大姑娘给您下了贴子,请您到镇国公府一聚。”

伍大姑娘自认识杜衡之后便经常给她下贴子,是与杜衡来往最密切之人,除了伍大姑娘之外便是韩国公府的徐大姑娘和徐五姑娘了,她们四人还有熙国公府的冯大姑娘已经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不过熙国公府与韩国公府人口众多,各房主子之间的明争暗斗与相互倾轧让敏感的杜衡很不喜欢,徐家两位姑娘与冯大姑娘也都看出这一点,所以通常约在镇国公府相聚,今日镇国公府门下的铺子里收了好些鲜活的大螃蟹,伍大姑娘以此为由头设了蟹宴,头一张贴子就下给了杜衡。

杜衡接了贴子看罢,立刻吩咐道:“今儿留寥嬷嬷看家,你们都收拾起来跟着去镇国公府吃螃蟹。”寥嬷嬷头些年饿伤了胃,最受不住寒凉之物,偏偏螃蟹是寒凉之物中的头一等,所以杜衡才会将她留下来看家,将杨梅红菱清芬沁芳全都带上出门散一散。都是些芳华正少的姑娘家,整日闷在惜雨轩中的确也为难她们了。

丫鬟们收拾的空儿,杜衡去了颐寿园,向祖母回禀接了镇国公府的贴子,意欲前去做客之事。

何老夫人正在想着如何才能打探到儿子的消息,便听大孙女儿说要去镇国公府,她立刻点头说道:“好好,你快去吧,若是能打听到你爹的消息就再好不过了。”镇国公府属武将一系,虽然如今府中无人在军中,可是消息总比一般人灵通一些。这也是何老夫人毫不犹豫答应下来的原因所在。若是去韩国公府熙国公府,老夫人虽说不会拦着,可脸色却不太好看。毕竟她有三个孙女儿,可是回回接到贴子都是专请大孙女儿杜衡一人,连提都不带提二姑娘三姑娘的。

带着丫鬟们坐了车子,杜衡很快便来到了镇国公府,今日老镇国公被请出去吃酒,镇国公也出门访友了,偌大镇国公府只就有伍大姑娘这一个正经主子。杜衡一踏上镇国公府的土地,心情都没由来的轻松起来。这也正是她喜欢来镇国公府的原因。在镇国公府中,杜衡能感受到在别处从来没有感受过的自由。

“杜妹妹,我就知道你是最先来的,她们还且得一阵子呢。”伍大姑娘拉着杜衡的手,亲亲热热的笑着说道。杜衡与绝大部分贵族小姐不同,她不喜化妆,最多只是淡扫娥眉轻点朱唇,不消一刻钟的时间就全都收拾停当可以出门了。不象其他的姑娘那般没有一个时辰再走不出闺房。

杜衡摸摸伍大姑娘的手,浅笑说道:“伍姐姐的手好多了,那玉手膏可用完了?入秋了,天气比夏日干燥许多,我新给姐姐配了两手玉手膏,方子不一样的,姐姐回头试试新的,还有些面脂,都按姐姐的喜好配的,没有那么香腻。”

伍大姑娘笑道:“我就说你这妹妹没认错,自认识你以后,我的脸和手都润滑多了,前儿祖父还说我变漂亮了呢。我今儿见下头进了好大的螃蟹进来才临时起意下贴子请你们,祖父并不知道,若是他知道你今儿过来,必定会留在家里的。”

来往镇国公府几次,也不知怎么的,杜衡入了老镇国公的眼,老国公很喜欢她,每回都要与她聊上几句,再送她一堆好东西,弄得杜衡都不好意思了,仿佛她来镇国公府就是为了要东西似的。

听说老国公没在家,杜衡倒暗暗松了口气,如此她就不必再为如何推辞老国公的礼物而伤脑筋了。“伍姐姐,反正时间还早,不如你带我去练练骑术。”杜衡拉着伍大姑娘的手,用近乎撒娇的语气说了起来。

镇国公府东占地面积极大,东边有一个演武场,西边有座跑马场,因此不必出府就能练习骑术。

伍大姑娘自是没有二话,拉着杜衡便往丁边的跑马场走去,惊的杨梅红菱张大嘴半天回不过神来,刚才那个撒娇的真是她们家清清冷冷的姑娘,别不是被调包了吧?

来到跑马场,伍静贞与杜衡都换上骑装,伍静贞素喜大红,便穿了一袭浓烈如火的骑装,而杜衡虽然清静淡泊,故而穿了一袭浅天蓝色对襟骑装。命人带过马儿,伍静贞抓住马缰对杜衡笑道:“杜妹妹上马吧,先慢慢溜开了再跑。”

杜衡已经随伍静贞学了四五次骑术,就算她运动神经并不发达,可也已经学会了如何上马下马,只是骑到马上之后杜衡心里总是发虚,她总觉得座下马儿随时都会发脾气撂橛子,将她从马背上颠下来,虽然伍静贞早就向她保证过那是一匹最温驯的母马,是专马用来学习骑术的,那怕是在这匹马儿旁边敲锣打鼓马儿都不会受惊。

杜衡壮着胆子上了马,紧紧握住马缰稳了一会儿,杜衡方才轻叱一声,喝令马儿小声走起来。就那么小步溜着,杜衡骑了莫约一刻钟。伍静贞见她骑的已经挺不错了,便高声叫道:“杜妹妹,跑起来试试。”

杜衡点点头,按照伍静贞教导过的动作要领轻轻一夹马腹,不想因为动作太轻,那马儿完全没有接受到信号,故而还是慢慢腾腾的小步踱着。这可若急了伍大姑娘。她带马奔上前来,举起马鞭对着杜衡跨下之马便是一鞭子,马儿吃疼不过,“咴儿…”长嘶一声,撒开四蹄拼命飞奔。

坐在马背上的杜衡吓坏了,她连抱紧马颈稳住自己的身体都忘记了,只知道尖声大叫“救命…”

伍静贞见情形不对,正想纵马追上去拦下杜衡的马儿,不料斜刺里突然有一人冲出,只见此人疾如流星,三两步飞纵起来,不偏不倚正落在杜衡身后的马背之上。

“别慌,握好马缰放松身体,体会马儿的跃动节奏!跟着这个节奏起伏。”那落在杜衡身后之人一手揽住杜衡的纤腰,让她靠在自己的怀中,一手握住杜衡紧抓马缰的手,同时贴在杜衡耳畔沉稳的说了起来。

杜衡本能的按此人教导去做,果然很快就适应了马儿奔跑的节奏,心里的惊恐也渐渐散去。注意力也能回到自己被一个男子抱在怀中,他握着自己的手还搂着自己的腰,这情形真是暧昧的不能再暖昧了。

马儿在那人的协助控制之下渐渐停了下来,伍静贞也已经奔了过来,只听她大叫道:“哥哥,你怎么回来了?”原来冲出来救助杜衡的不是别人,正是少年镇国公伍靖明。

伍靖明飞身下马,将手伸向杜衡笑着说道:“杜妹妹先下来吧,刚才吓着了吧,我这妹妹就是这般不靠谱,下回可别找她学骑术了。”

“哥,你歪派我什么,刚才要不是你捣乱,杜妹妹就已经已经彻底学会骑马了。”伍静贞可不许哥哥抹黑自己的形象,急急跺着脚分辩起来。

杜衡此时早已经羞的满脸通红,她自出生出来何曾经与异性如此亲密接触过,就算是她的亲爹杜大海也不曾。

伍静贞神经再粗也是姑娘家,她见杜衡羞的不行,便抢上前拍开她哥哥的手嗔道:“哥你一边儿去,看再吓着我杜妹妹。杜妹妹别怕,我扶你下来。”

杜衡红着脸从马上下来,头低都要埋进襟口里了,只胡乱说道:“多谢伍大哥相救。”杜衡知道刚才若没有伍靖明相救,自己铁定会从马上摔下来,必定会摔的很惨。

“哈哈,杜妹妹,你要谢也不能冲着马桩子谢啊,我哥他在那边呢!”伍静贞硬将杜衡的身子转过来,指着在一旁长身而立的伍靖明笑着说了起来。

杜衡的脸越发红了,这回她连说话的声音都小的几乎让人听不见,“多谢伍大哥”这五个字说的硬是声如蚊蚋,耳力极好如伍靖明伍静贞兄妹都没听清她在说什么。

不过伍靖明猜着大概是道谢,便爽朗的笑道:“杜妹妹不用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伍靖明是个极明朗阳光的大男孩,他身材高挑容貌俊朗,完全不象常年练武的纠纠武夫,反而有些象文武双全的少年侠士,站在阳光中的伍靖明眼含温和笑意,让在伍静贞取笑中抬起头的杜衡一眼看过去,竟然有了片刻的失神。

眼前这少年以银冠束发,着一袭浅青箭袖,周身笼罩着暖暖阳光,他生的并非极为英俊,却有一种莫名的让人安心的感觉。似乎与这少年在一起什么危险都不会发生。

压下心是的羞意,杜衡看着那双温暖的眸子,很正式的行礼说道:“多谢伍大哥相救之恩。”

伍靖明摆手笑道:“杜妹妹言重了,若是你还想学骑马,可千万别找我妹妹,找她还不如找我教你,杜妹妹,你可知道她的骑术都是我教的。”

伍静贞眼睛一横叫道:“明明是祖父教我骑术的!”

伍靖明好整以暇的笑问道:“哦,是那个小丫头学不会骑马,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死活赖着要我偷偷教她?”

伍静贞语塞,那事儿的确是她做的,可是那年她才五岁好不好?要不要念她一辈子啊!说不过就动手,反正她们兄妹也是打惯了的。只见伍静贞一抖马鞭,马鞭直奔伍靖明的肩头,伍靖明哈哈一笑,揽起杜衡的纤腰将她往外一送,杜衡便稳稳的站在了四五步开外的地方,而伍靖明与伍静贞兄妹则已经打到了一处。

不过十来招,伍靖明便以一招空手夺白刃夺下了妹妹手中的马鞭。就在二人一错身之时,伍静贞突然在哥哥耳旁说了一句:“哥,你是不是想把杜妹妹娶回家给我做嫂子啊?”

伍靖明一怔,可手上却丝毫都没慢,只反手一甩将伍静贞甩了出去,伍静贞在半空里翻了个空心跟头稳稳的落在地上,她回头看向自家哥哥,只见哥哥脸上微泛红意。伍静贞知道就过这么几招完全不会让哥哥心跳加速面颊染红,想来刚才那句话是说到了哥哥的心坎上,她家哥哥还真看上了杜家妹妹。

如此一想便想明白了,怪不得哥哥会突然回家,还突然出现在马场之中,还那么巧的救下了杜妹妹。若换了别家贵女在此骑马,她家哥哥还不得有多远逃多远啊!

☆、第八十七回果然红鸾动

伍静贞和哥哥歪缠着胡乱打闹一通,倒让杜衡的心中的羞涩尴尬之感消减了许多,等她们兄妹打闹完回来之后,杜衡已经平复了心情,只是在看到伍靖明那双温暖的眼睛之时,小姑娘脸上到底还是飞起一抹红霞。

伍靖明真真是个极会体贴人的少年,他见杜衡面染红霞,只是温和一笑,看着自家妹子说道:“静贞,如今虽是秋天,可日头还是挺毒的,你别在马场晒的太久,仔细晒伤了。”

伍静贞心中腹诽,大夏天毒日头底下咱们也没少练功夫,那时怎么不见你这般说话?不过腹诽归腹诽,伍静贞却没有说破,只是促狭的冲着哥哥坏笑说道:“知道啦,我们这就回去。”她刻意将那个“们”字咬的很重,伍靖明立刻明白妹妹的意思,却只假装不知,还对杜衡笑着说道:“杜妹妹你也一样的。”

杜衡红着脸轻声应道“多谢伍大哥。”

伍靖明英雄救美一回,又如愿的看到杜衡别样的风情,他知道不可以得寸进尺,便潇洒的抱拳笑道:“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两位妹妹了,告辞。”

伍静贞瞪了他一眼,笑骂了一句:“讨嫌!”拉起杜衡的手便走,杜衡倒是规规矩矩的福身应了一声,“伍大哥慢走。”

两个姑娘各自更衣,伍静贞将服侍的丫鬟全都撵了出去,边帮杜衡整理衣裳边说道:“杜妹妹,你看我哥怎么样?”

杜衡完全没有领会到伍静贞的言外之意,边系带子边点头说道:“伍大哥人很好啊!”

伍静贞跺脚道:“我当然知道我哥人很好的,那其他的呢?”

“其他的?其他什么,伍姐姐你到底想问什么?”杜衡习惯了直来直去的伍静贞,现在伍静贞和她绕起圈子,她反倒不适应了。

这么绕着圈子说话,伍静贞也不习惯,她一拍手掌直接了当的说道:“我就直说了吧,杜妹妹,你愿不愿意嫁给我哥做我嫂子?”

“啊…”杜衡完全被惊呆了,瞪大眼睛张着嘴巴看着伍静贞,彻底反应不过来。

从来没见过杜家妹妹这般呆样的伍静贞着实忍不住,捂着肚子放声大笑起来。就在她大笑的时候,杜衡终于反应过来了,她的反应也着实不一般,不象人家小姑娘被提到婚事之时那么羞怯暗喜,而是清冷,发自骨子里的清冷,冷的连最粗线条的伍静贞都笑不下去了,她眼睁睁看着在自己面前一向娇娇软软的杜妹妹成了人形冰块。

“伍姐姐不要随意开玩笑,杜衡此生再无嫁人之愿。”杜衡冷冰冰的说出这样一句话,伸手系好自己衣裳的带子便往外走。

伍静贞急了,两步追上去一把抓住杜衡的胳膊,火急火燎的说道:“杜妹妹你疯了,怎么能说出这样的糊涂话,那有姑娘不嫁人的!我们是不是外人,你很不用这么不好意思的。”伍静贞这姑娘神经不是一般的粗,真不知她怎么就看出冷冰冰的在害羞呢。

杜衡停下了来,事实上她不停也不行,伍大姑娘的武力值可不是一般的高,她这一抓杜衡想走也走不动了。“伍姐姐,我很认真的告诉你,我真不准备嫁人。伍大哥人很好,我看他和伍姐姐是一样的。这等玩笑话伍姐姐再莫提起,否则我们连姐妹也做不成的。”

这回论到伍静贞傻眼了,她虽然性子直可是却不笨,她看的出来杜衡极认真,刚才那番话真的是她的心里话。“好好,我再不提了,杜妹妹你别恼我。”伍静贞好一会儿才憋出这么一句话。不知怎么的,她看到板着脸的杜衡,心中竟有种莫名的怯意。

杜衡轻吁一口气,拉住伍静贞的手轻声说道:“伍姐姐你也别恼我,你知道我的性子冷,说话也直,我不想失去你这个好姐姐,也…不愿没了伍大哥这个好哥哥,姐姐是知道我的,我一直当伍大哥和你亲哥哥亲姐姐看待的。”

伍静贞长长叹了口气,话都说到这份上,她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先压下去吧,或许只是因为杜家妹妹年纪还小,再过两年她就不会这么想了,姑娘家怎么可能不嫁人呢?

因有了这个不算和谐的小插曲,在接下来的蟹宴之上,杜衡显的比平时更清冷几分,冯大姑娘徐五姑娘只当她因为家中之事心烦,便也没有说什么。倒是徐大姑娘看了杜衡几回,心中难免起疑。可徐大姑娘不是那种压不住的人,所以也什么都没说,只是在告辞时向杜衡提了一句,过几日请她到韩国公府赏菊,杜衡也点头应了。

当日傍晚,还没有和妹妹沟通最新情况的伍靖明一听说祖父回府,便如闪电一般冲了出去,他殷勤的服侍着祖父回到退思堂,宽了大衣裳净了面,又捧上一杯刚沏好的香茶,老靖国公见孙子如此殷勤,不免心中暗生警惕,有道是无事献殷勤非奸既盗,这小子别不是又揣了什么坏主意?又想军前效力?哼,门都没有!

老镇国公端地是拿的住,他一言不发,坦然受了孙子的服侍,还往那张极宽大的黄花梨浮雕三英战吕布的罗汉榻上随意的一躺,大有眯眼小憩一把的意思。

伍靖明一见祖父这般做派心里可急了,赶紧挨着祖父坐下,笑的跟条哈巴狗儿一般,只恨他没长条毛茸茸的尾巴,若是真长了,指不定这会儿摇的多欢实。“爷爷,孙儿的亲爷爷…”

伍靖明不开口倒也罢了,这一开口直把老国公雷的外焦里嫩,险些把中午在外头吃的老酒都吐出来。老国公实在败给自己这一脸谄笑的宝贝孙子,他忽的坐了起来,一把揪住孙子的耳朵吼道:“小兔崽子有话就说有屁快放,放完赶紧滚蛋!”

“疼…疼…爷爷您可高抬贵手手下留耳啊…”伍靖明这会儿还和祖父犯贫呢。

老国公嘴上虽然骂着,可心里却是真疼这一对孙儿孙女,他见孙子的耳朵被自己揪红了,便立刻放了手,粗声问道:“到底有什么事?”

伍靖明嘿嘿笑道:“那个…爷爷,孙子想娶媳妇了…”

“滚边去…”老国公一听这话立时翻了脸,抬脚将伍靖明踹到地上,当然,老国公用的是巧劲儿,并不会真踢伤他的宝贝孙子。

伍靖明一个鹞子翻身跳将起来,赶紧摇手解释道:“爷爷您别急,先听孙儿说完,孙儿没要立刻成亲,孙儿知道您规定孙儿需得满了十八才可成亲。”

老镇国公瞪眼吼了孙子一句:“知道还说!”

伍靖明凑到爷爷身边满脸带笑的说道:“爷爷,孙儿这不是想先把亲事订下来么,等三年后再成亲,若是现在不定下来,等孙儿满了十八,好姑娘都被人家抢走了。”

老镇国公听了这话微微点了点头,孙子这话却也有些道理,“小子,你看上谁家姑娘了?”老镇国公扫了孙子一眼,有点儿兴趣的问了起来。

伍靖明脸上有些泛红,不太好意思的说道:“爷爷,孙儿瞧上了杜妹妹。”他倒不扭捏,就算是不好意思也直接了当的说出来。

“嗯,原来是杜家丫头,算你小子有眼光,行了,爷爷知道了,你回去吧。”老爷子有心吊孙子的胃口,故意不给个确定答案,急的伍靖明直挠头,这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啥时候遣媒人去给自己说媒啊?现在知道他杜家妹妹的人还少,若不趁这个当口儿赶紧定下来,等大家都发现了杜妹妹的好,可就没他什么戏了。

“爷爷…”伍靖明素来做惯了彩衣娱亲之事,所以向老祖父撒起娇来再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自在,只见他摇着老镇国公的胳膊一脸惫懒相,真是让老镇国公哭笑不得。

“靖明,你杜家妹妹的情况你也知道,能为她做主的唯有建威将军,如今建威将军出征在外生死不知,怎能在这种情况下遣媒提亲?再者,你自小就袭了你父亲的爵位,是本朝最年少的国公,咱们家人口少,你祖母你母亲都早早过世了,不论是谁嫁给你,可是进门就当家,板上钉钉的一品国公夫人,不怕说句大话,你的行情怕是比那些皇子还要好些。若非祖父我早早放了话,到咱们家提亲的人怕不把门槛都踏破了。你觉得你杜妹妹的继母会愿意让继女有这么好的亲事么?她若是起心拒了亲事,就再没了转圜的余地,倒不如等杜将军归来与他谈亲事更有把握。”老镇国公坐起来很是严肃的说道。

伍靖明想了一会儿,只能点点头道:“爷爷说的是。”

老镇国公叮嘱道:“靖明,此事万不可漏出一丝一毫的风声,否则那妇人起了毒心,可就毁了衡丫头的一辈子。咱们家人口少,你是没有见识过的,妇人若是毒起来,那心可比男人狠多了。衡丫头吃了那些年的苦,可见她那继母是个里子面子都不要的毒妇。切记切记!”

伍靖明一一应了,老镇国公又说道:“靖明,你的婚姻之事爷爷一直记在心上,不用着急,是你的就是你的,跑不了。还有,你不要与七皇子走的太近了,就算和他投脾气也不行。你是镇国公,就算如今没有领军,这份量也是不轻的。当今太子气性大肚量小,莫要被他记恨上。”

伍靖明张嘴欲辩,可是什么话都让他的祖父说了,他还能辩白什么。只能闷声应是,心中暗自想着以后与七皇子往来隐蔽些也就是了。

老镇国公一看孙子的脸色便知道这小子没正的将自己的话听到心里去,他想了想,孩子不经摔打难成人,横竖自己还健朗,再活个十年二十年没有问题,有自己掌着舵,镇国公府这条船就不能翻了。于是老国公转了话题,开始与孙子讨论孙女儿的问题了。

伍大姑娘上个月才过了十三周岁的生日,按大梁的算法,伍大姑娘虚岁十五,也该说婆家嫁人了。可是这女孩儿的亲事与男孩儿不同,伍大姑娘幼年丧母,已属五不娶之一,况且她又是个好舞刀弄枪的急脾气,一应女工活计完全不会,拿起绣花针就象是拿着棒槌似的,那架势看着就让人肝儿颤,况且这姑娘还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一个不顺心就能抄起兵器大打出手,这样的姑娘谁家敢娶来当儿媳妇?那还不得把自家儿子压的死死的抬不起头来。

所以伍大姑娘尽管身份贵重,以国公之女被封为郡主,满大梁也就她这一个了,但是他在大梁婚配市场上的行情却是一路走低,低的老镇国公都快愁死了。这会儿若是有人来向伍大姑娘提亲,叫老镇国公拿半个镇国公府陪嫁他都乐意。可问题是就算陪送整个镇国公府,也没人敢娶这姑娘啊!

“靖明,你的事不急,你妹妹的事情才急,来,咱爷俩合计合计,给你找妹夫要紧。”老镇国公将孙子叫到跟前,一面愁容的说了起来。

伍靖明想了好一会儿,用想说又不敢说的小眼神瞅了瞅他的爷爷,老镇国公一巴掌呼到伍靖明的后脑勺上,没好气的喝道:“有话就说!”

伍靖明“嘶…”的低叫一声,暗道:“爷爷手劲真大!”用手护着后脑勺,伍靖明象只兔子似的跳到一旁,躲的远远的方才开口说道:“爷爷,孙儿倒是真看中了一个人,七皇子和妹妹就挺配的!”

“混帐东西!”老国公大怒,抄起手边的痒痒挠向伍靖明砸了过去,伍靖明一把接住痒痒挠,哧溜一下跑到门边上,扒着门框说道:“真的,爷爷,怎么看七皇子怎么配我妹妹。”

“滚…”老国公气的脸都青了,冲着孙子怒吼一声,吓的伍靖明拔腿就跑,他看的出来爷爷是真生气了。

孙子跑后,老国公脸上怒意渐消,他知道自己的孙子不是那种满嘴乱放炮的孩子,他既然再三说七皇子可以做妹夫,倒要认真的想一想了。

“哥…”伍靖明刚跑出退思堂,就与妹妹伍静贞撞到一处,若非伍静贞躲的快,非得被撞的摔个跟头不可。

跺脚叫了一声,伍静贞气道:“哥你毛毛躁躁的干什么,有老虎追你啊!”

“没,可比老虎凶!”伍靖明回头瞅了一眼,又转过身说了起来。

“哦,你又惹爷爷生气了!”伍静贞颇有些兴灾乐祸的笑了起来。

“不许笑,还不是为了你的事,你个小没良心的丫头!”伍靖明瞪了妹妹一眼,语气却没那么有气势。

“为我的事,不对吧,难道不是你磨着爷爷给你提亲才把爷爷惹恼了?”伍静贞坏笑着揭自家哥哥的短儿,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压力。

“就你知道!对了,静贞,走,陪哥哥散步去!”伍靖明的思绪转变的很快,只见他长臂一伸,拉着妹妹往演武场走去。

路上,伍靖明笑着问道:“静贞,今儿杜妹妹可曾说了什么?”

伍静贞长长叹了口气,歪头看着自家哥哥皱眉道:“哥你也不丑啊,脾气也好,怎么杜妹妹就看不上你呢?”

伍靖明大惊,一把抓住妹妹的手腕叫道:“你说什么,她竟看不上我?”

伍静贞摇摇头道:“也不是,杜妹妹说你是个好人,好哥哥。可是她不想嫁人,谁都不嫁。”

“为什么?她一个姑娘家怎么可能不嫁人?”伍靖明又惊叫起来。

“哥,你不一惊一乍的行么?我耳朵都快被你震聋了。我想大概是杜妹妹年纪小,她又有那样的身世,心中有些害怕也在情理之中。等再过两年杜妹妹年纪大了说不定就转了想法。”伍静贞嫌弃的看了哥哥一眼,将自己的想法全都说了出来。

伍靖明沉默良久,方才低低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爷爷方才说要等杜将军班师之后才提此事。”

伍静贞赶紧说道:“这就对了,不是我背后说人坏话,杜妹妹那个祖母就知道护着她的孙子,她那个继母更是把杜妹妹看做眼中钉肉中刺,断断不会让杜妹妹配一门好亲事的,只怕杜妹妹嫁的越差她才越高兴呢。这会子是不能去提亲,那个恶妇一定不会答应的。”

“你也这样想?”伍靖明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妹妹,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还是他那个一根筋想事儿不拐弯的妹妹么?

“哥,你干嘛这么看我?”伍静贞被哥哥异样的眼光看的很不自在,便皱眉问了起来。

“静贞,我的事不急,现在哥哥想听听你对你的亲事的看法。你不是一般的姑娘家,也别拿那一套来糊弄哥哥,哥哥要听你的真心话。”伍靖明头一次发觉自己的妹妹其实也是有脑子会思考的人,便很认真的对她说了起来。

伍静贞的确没有象寻常姑娘家那般不好意思,她眸色转深,默然低声说道:“哥哥,象我这样的情况,谁家肯聘又敢聘呢?我又不想委屈自己,过几年等我大了,就做个仗剑天下的侠女吧,说不定我也能开宗立派做一代宗师呢!”

“胡说胡说胡说!”伍靖明一听这话立时急了,跳着脚的大叫起来。他与祖父妹妹相依为命,感情自然无比深厚,他怎么可能眼看着妹妹落得孑然一身的孤独下场,绝对不可以!

“哥哥别生气,说不定以后我仗剑江湖,还能给自己抢一个小女婿呢!”伍静贞见自家哥哥炸了毛,赶紧将话圆回来,虽然她其实没有这样的打算。抢小女婿什么的她才不会去干,不过若真有两厢看的顺眼的,嫁了也未尝不可。她只是不想也不敢嫁入亲贵之家罢了。

“妹妹,不许胡闹!有哥哥在一日,你就别想溜出家门,你的亲事哥哥自有主张,哥哥一定为你选一个最好的女婿。”一想到妹夫二字,伍靖明脑子里便跳出七皇子的模样。七皇子生母早亡,是个并不很受重视的皇子,他素性阔达,是气量恢宏之人,自己的妹妹若是嫁给他,他一定能包容妹妹的缺点,何况还有他这一层至交好友的关系。嗯,没错,将妹妹托付给七皇子萧绎,真是个最好的选择。

就在伍家兄妹讨论他们的终身大事之时,建威将军府惜雨轩中,红菱正在和寥嬷嬷咬耳朵。她将马场上发生的那一幕原原本本的告诉给寥嬷嬷,惹的寥嬷嬷一时惊一时怒一时喜的,险些儿没精神错乱。她就一次没跟着姑娘出门,偏巧就在这一次发生了那么要紧的大事。寥嬷嬷深恨自己当时没有在场,若她当时在场,这亲事指不定就彻底定下来了。

“红菱,这事可是真真的?”生怕红菱添油加醋,寥嬷嬷又郑重的问了一遍。

红菱指着自己的喉咙说道:“嬷嬷,事关姑娘的终身,婢子怎敢胡说八道,不信您去问杨梅她们,若有半句假话,就小红菱喉咙里长个疔这辈子再不得说话。”

“好了好了,嬷嬷相信你,快别乱说。”寥嬷嬷一把拉下红菱的手,满脸是笑的说了起来。只听红菱这么一说,寥嬷嬷就认定了镇国公伍靖明对她家姑娘有意思,这可真是太好了。

“姑娘可有什么异样不曾?”寥嬷嬷又问了起来。

红菱想了想方才说道:“姑娘看着不太高兴,今儿都没怎么说话。”

寥嬷嬷听到这话又皱起了眉头,她叹口气道:“不省心哦!”

红菱知道寥嬷嬷与姑娘的情份非同一般,因此也不敢说什么,只能看着寥嬷嬷感慨。寥嬷嬷感叹一句之后立刻又鼓起了斗志,她如此没有别的心愿,只盼着一手带大的姑娘嫁个好婆家,得个好夫婿,这一辈子就算是圆满了。

“行了,我知道了,红菱,往后再有这种事赶紧告诉嬷嬷,咱都是为了姑娘好。”寥嬷嬷拍着红菱的手笑着说了起来。

红菱赶紧点头道:“是是,那是一定的,只要嬷嬷不嫌红菱嘴碎,红菱什么都和您说。”

打发了红菱,寥嬷嬷想了一会儿,去煮了一碗姜糖水端着送去小书房。今儿姑娘吃了螃蟹,很应该多喝些姜茶去去寒气。要不然赶明儿有了小日子她是要吃苦头的。自家姑娘都十三了还没有来小日子,这让寥嬷嬷很是着急,这大半年以来于饮食上也越发注意了。

“姑娘,嬷嬷来了。”在一旁服侍杜衡读书的沁芳看到寥嬷嬷,低声禀报一句赶紧快步迎了出去。

见沁芳来接托盘,寥嬷嬷笑着说道:“沁芳,厨下还有些姜茶,你去拿了和你杨梅姐姐红菱姐姐清芬姐姐分着喝了。今儿你们必也都吃了不少螃蟹的,赶紧祛祛寒气。”

沁芳笑嘻嘻的道了谢,等姑娘发了话方才开开心心的跑走了。

杜衡是寥嬷嬷一手带大的,寥嬷嬷了解她,她也很了解寥嬷嬷,一看寥嬷嬷明显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杜衡不免低低叹了口气,老老实实的将那一碗她素来最不爱喝的姜茶喝了个干净,将碗放到托盘上,杜衡带着几分侥幸心理说道:“嬷嬷,我喝完了,你快忙去吧。”

寥嬷嬷哪里肯走,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将自家姑娘瞧上一回,无比骄傲的笑道:“姑娘如今出落的越发水灵了,真真让人看不够!”

“嬷嬷,你说的什么疯话!”杜衡无奈的叫了起来。从前日子艰难的时候寥嬷嬷整天想的只是怎么样才能让姑娘吃饱穿暖,再没有心思去想别的。如今日子好了,寥嬷嬷的心思也重了,已经从温饱问题上升到姑娘的归宿问题,杜衡真的是被她念叨怕了。

“姑娘,今儿镇国公府马场的事情老奴可都听说了。”寥嬷嬷不开口便罢,一开口这份量可就不轻,杜衡的脸色刷的变了。她咬牙气道:“这个红菱嘴上再没个把门的,下回再不带她出门。”

寥嬷嬷笑嘻嘻的说道:“姑娘别生气,是老奴逼问出来的,托姑娘的福,那几个丫头对老奴都很敬重,老奴问什么她们也不敢瞒着。”

“…”杜衡无语,好吧,寥嬷嬷的特殊地位是她给的,她还能说什么呢。

寥嬷嬷赶紧又说道:“姑娘,她们也是为了姑娘好,您想想,镇国公可是全京城贵夫人们心中最好的女婿人选,咱们且不说他是国公爷,谁嫁给他谁就是一品夫人。单说镇国公府人口简单,老太夫人和老夫人都过世了,一过门就是真正管事的当家夫人,还不用在两层婆婆跟前立规矩,就一个小姑子也不会在家里待很久,凭这般的好夫婿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要不是老国公爷压着不吐口,只怕倒提亲的人早就踏破镇国公府的铁门槛了。”提亲通常是男方去女方提,若是由女方先提,那就是倒提亲,除非是极得意的女婿人选,否则女方再不会自降身份,免得过门之后被婆家瞧不起。

杜衡看着寥嬷嬷巴啦巴啦说的热闹,只觉得头大如斗,她该怎么说才能让寥嬷嬷明白呢?想了一会儿,等寥嬷嬷换口气的工夫,杜衡沉沉说道:“嬷嬷停一下,听我说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