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跟进来看新娘子的人都已经散的差不多了,就连服侍的喜娘吓的避了出去,倘若不避出去,万一这萧三公子不好,这责任她们可负不起来。

“泽儿,还没吃合卺酒,娘叫人进来服侍?”宁亲王妃瞧着儿子眼睛挺亮的,不象前几日那般虚浮无神,便试探的问了起来。

“不要,儿子自己同媳妇吃就是了。”萧泽不依的叫了起来。

宁亲王妃笑了起来,好脾气的应道:“行行,都依你,真是小气鬼儿,别人纵是看了你媳妇,还能看跑了不成。”然后又对杜衡笑道:“好孩子,泽儿这些年身子不好,性子拗,你多担待些吧,不过他若是蛮不讲理,娘也不会由着他的。”

杜衡原本端坐在吉床之上,闻声只得站起来低声应道:“是,全听您的吩咐。”

宁亲王妃笑着将新儿媳妇送回床上坐着,又亲自斟满两杯合卺酒,这才离开了新房,出门之后她还将房门关上了,并且对围观之人说道:“小儿喜静,请大家担待些,到花厅用茶吧。”

众人见王妃发话,自然不敢再去闹新房,只能去交泰园的花厅吃茶,新房之中连丫鬟都没有,就只剩下刚刚拜过天地的小夫妻了。

萧泽也不去拿早就备下的金钩玉称,只亲自用手掀了大红盖头,他认为会看到一张清冷的绝艳面容,不想映入眼睛的却是一双愤怒的几乎要喷火的双眸!

“你装病骗婚!”杜衡的语气极度坚定,没有丝毫的犹豫。

萧泽原本也没有打算瞒着小妻子,只大大方方的点头道:“我装病是真,但骗婚是假,我是真心诚意娶你的。虽然日子紧,可该走的礼一样都没缺,若儿,你已经是我的妻子了!”

杜衡象被踩了尾巴的小猫一般跳了起来:“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我的小名!”

萧泽一把抱住杜衡,虽然隔着厚厚的喜服,可是那种温香软玉在怀的感觉却让萧泽脸上浮现出迷醉的神色。他想这一刻好久了,果然这滋味比他想象中还要好的太多。

杜衡从来没与男人这么亲近接触过,她本能的挣扎起来,不想萧泽却在她耳边轻嘘道:“嘘,宝贝别乱动,你是学医之人,知道正常男人的正常反应,你还小,我不想现在就要了你,那会伤着你的!”

杜衡的脑子轰的炸开了,她就象只被激动的小野狼一般疯狂挣扎抓挠撕咬,逼的萧泽不得不紧紧将杜衡箍在怀中,低头用双唇死死堵住杜衡的双唇…

“啊…你怎么咬人!”萧泽突然抬起头叫了起来,只见他的嘴唇上已经流出鲜血。

萧泽这十五年来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装病,所以尽管他已经十五岁了,宁亲王爷和王妃都不敢在他房放丫鬟,生怕折损了他本就病弱不堪的小身子骨。所以玩亲亲什么的,萧三公子绝对是个初哥生手,这活儿,他极度不熟练啊!

而杜衡更不用说了,自然也是不会的,而且她被萧泽这么一亲,心中有的只是愤怒,极度的愤怒,杜大姑娘觉得自己被羞辱了,她完全不想自己已经是这人的媳妇儿,他有权利想怎么亲就怎么亲!

“放开我!”杜衡气急低吼。

“你不许叫,不许咬人踢人不许乱跑我才松手。”论耍赖皮,十个杜衡也不是萧泽的对手,她才说了三个字,萧泽却提了一长串条件。

杜衡瞪着萧泽,恨恨的点了点头,萧泽这才满脸遗憾的松开双臂,他多希望小媳妇儿不答应啊,这样他就能名正言顺的继续抱下去了,小媳妇香香软软的,抱起来真舒服!

萧泽一松手,杜衡便抢过他的手腕切起脉来,片刻之后杜衡抬头瞪着萧泽低叫道:“你果然没病!”

萧泽挺无辜的耸了耸肩摊手说道:“我刚才已经告诉你了。”

“是我自己发现的!”杜衡气呼呼的叫道。

“好好,是你自己发现的。”萧泽好脾气的说道。他发现他的小媳妇生起气来特别动人,可比清清冷冷时候生动多了。萧泽不禁起了恶趣味的念头,往后是不是三五不时的惹小媳妇生个气呢?这小模样真是百看不厌!

“为什么装病骗婚?”杜衡气恼的问道。她都打算好了,嫁进宁亲王府,若是挂名丈夫的病能治,就以治好他的病为条件,为自己换得自由之身,若是治不好萧泽死了,她就给萧泽守三年孝,然后诈死脱身。可是现在看到萧泽是这般情形,她原本的计划全都落了空,杜衡怎么能不恼。

杜衡暗自懊恼,可萧泽却开心的不行,这是他十五年来最开心的一天,萧泽端起合卺酒,送到杜衡面前笑着说道:“夫人,先饮了合卺酒为夫再慢慢解释行么?”

“谁要喝…等等别喝…”杜衡刚要驳回萧泽之言,突然发现那合卺酒有问题,便出声喝止了正要喝酒的萧泽。

萧泽停了下来,抬头看着杜衡问道:“怎么,酒有问题?”

杜衡点点头,接过两杯合卺酒往喜桌上一泼,只见那张金银绣大红桌布立刻被烧出一个大洞,只余些金银丝线,并且那些银丝不复光洁闪亮,全都变成了漆黑之色。

“有毒!”萧泽淡淡说了一句,脸上并没有丝毫惊讶之色。

杜衡见萧泽神色淡定,仿佛合卺酒有毒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不免惊讶问道:“你早就知道?”

“不知道,可是想到了,这些年来我被下毒已经成了家常便饭,只是若儿,我娶了你,却要连累你了。”萧泽低低说了一声,语气低沉索然。

杜衡见萧泽一副消沉的样子,心中突然有些难过,她不知道这种难过代表怎样的情绪,可是身体却已经做出了反应。

萧泽眼见着杜衡俯下身子,用纤纤玉手扇了扇被烧毁桌布处的气味,然后直起身子淡淡道:“原来只是砒霜,竟然用这么低级的毒药,真没水平。”

萧泽吃了一惊,他知道自己的小妻子通医术毒术,可是这般不把剧毒之物砒霜当回事儿,这也太违和了吧!那可是砒霜啊,吃了就会死人的。

“若儿…”萧泽唤道。

“不许叫我若儿!”杜衡凶巴巴的瞪着萧泽低喝。

萧泽无奈的说道:“好吧,那我叫你什么呢,总不能叫你杜衡吧,叫你小衡,衡衡,衡儿…”

“叫我阿衡!”杜衡被萧泽衡个不停衡的头晕,便没好气的喝了一句。

“好,就叫你阿衡!”萧泽唇角勾起一丝得意的笑容,他仿佛摸到小媳妇的脉了,萧泽很有信心,都不用过上三五个月,他就能让小媳妇对自己死心踏地。

“阿衡,我五岁那年被大哥二哥联手推往荷花池,万幸捡回一条命,可是他们不断的对我下毒,我只能以装病来保护自己,要不然早就被他们害死了。我在昙净寺见过你,当时我对你一见倾心,就打定了主意要娶你做我的媳妇儿,可我又是这样一种情况,你家里的情况我也知道一些,若不是用冲喜这个法子,我再没办法娶到你的。阿衡,我知道这么做不对,可你相信我,我真是太想娶你才会这样安排的。你看,我打算明儿就好起来,这冲喜就算彻底成功了,从些父王娘亲都会高看你一眼,大嫂二嫂也别想欺负于你,而我,我一定努力给你挣个一品夫人来当。”

萧泽如竹筒倒豆子一般把心里话全说了,倒让杜衡愣在一旁不知道如何应答,她心里开始发慌,突然,娘亲的遗言跳入脑海,杜衡身子一凛,立刻后退几步远远躲开萧泽,慌乱的叫道:“你别过来…”

萧泽惊呆了,忙叫道:“阿衡!”

杜衡口中只有一句话:“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萧泽见小妻子神情不对,赶紧摆手说道:“好好,我不过去,阿衡,你放轻松些,我不过去。就这么远远的说话行么?”

杜衡摇头道:“不,我不要和你说话,你不要再说了!”

萧泽彻底懵了,他不知道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向着他期望的方向发展,怎么突然就都变了呢?

“三公子,你装病之事我不会说出去,人前,我也能配合你演戏,可是回来之后,你我各人是各人,行么?”杜衡咬了咬嘴唇为难的说道,萧泽听的出来她声音中的不安。

一阵心疼涌上心头,萧泽想也不想便应道:“好,你想怎么样我都答应你,阿衡,别为难自己,你已经不再建威将军府了,在这里,你想做什么都行,那怕是想把天捅个窟窿,我也帮着你。在这王府之中,我就是你的依靠!”

“不,我不要依靠!”杜衡象受惊一般的叫了起来。

萧泽心中纳闷,却还是顺着杜衡的话说道:“好好,我不是依靠,你只靠你自己!”

听到这句话,杜衡的神色明显舒缓了许多,仿佛是找到了令自己安心的力量。萧泽越发觉得奇怪了,他心中暗道:看来还得再往前调查调查,阿衡她显然是经历过什么让她极度绝望的事情。

“阿衡,你想怎么样都行,我不逼你,只是恳求你在人前帮我演戏。”萧泽心念飞转,立刻又有了新的主意。

杜衡松了一口气,低声道:“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会在人前与你做戏的,可是你不要太过份!”

萧泽笑道:“不会不会,阿衡,你还没及笄呢,我不会伤害你的。要不你先试着把我当哥哥,就象对伍靖明那样。”

“把你当哥哥?”杜衡疑惑的问了一句,萧泽笑道:“对啊,就把我当哥哥,我呢,就象哥哥护着妹妹一样对你,好不好?”

杜衡想了一会儿,不太确定的说道:“那…先试试吧!”

萧泽立刻启动好哥哥模式,他笑着问道:“阿衡,你今天没怎么吃东西吧,现在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杜衡皱眉道:“连合卺酒都有毒,你这里还有能吃的东西么?”

“有,当然有,有八宝桂花糕,香蜜缠丝藕,山药枣豆糕,梅花酿玉羹,椒盐烤锅巴,酥炸小黄鱼,香煎金瓜团,干锅香焖虾,哦,还有吊烧鸡煨肘子酱板鸭卤风鹅,你想吃哪样?要不每样都尝尝?”萧泽笑着说道。做为一个常年被下毒的人,他怎么可能不时时为自己准备一桌子丰盛的,没有毒的佳肴呢。

“啊…”杜衡彻底惊呆了,这得有多么丰富的反下毒经验,才能随时准备出这么多好吃的呢。

萧泽见杜衡发呆,便趁机走了过来,笑嘻嘻的说道:“对了,还有一壶玉冰梅花酿,是甜酒,不醉人的,虽然是做戏,可今日到底是我们成亲的日子,刚才的合卺酒也泼了,总要走个形势吧。”

杜衡一时不察便上了这条大尾巴狼的当,她傻乎乎的点了点头,便看到萧泽飞快往自己手里塞了一只合卺杯。说是合卺杯,其实就是一对用红绸系着的小瓢,这才是正宗的符合古礼的合卺杯。

合卺杯中盛着碧青的酒浆,透着甜丝丝的梅花香,再没有一丝辛辣的酒气,杜衡只消闻一闻,便知道这酒中有没有做手脚,自然,萧泽的私房酒菜是不会有问题的,杜衡说了这半天的话,口早就渴了,她狠狠喝了一大口,那玉冰梅花酿甜甜的就象蜜水儿一般,杜衡轻轻吁了一口气,小声道:“真好喝!”

萧泽赶紧也喝了一口酒,急忙将酒杯换了过来,杜衡还在想着这酒怎么这样好喝,她从来都没喝过呢,手中的杯子便被萧泽调了包。一时不察之下,杜衡便与萧泽吃了交杯酒。

吃罢交杯酒,萧泽这才偷偷松了口气,总算是把婚礼的仪程都走完了,这下子杜衡是他萧泽萧三公子板上钉钉的媳妇儿,再是没跑的了。

根据手下对杜衡的调查,萧泽知道杜衡喜欢吃甜的,脆的,辣的,不喜欢吃绵软稀烂的东西,因此他在摆桌之时,只将符合杜衡口味的菜肴往杜衡面前摆,那道煨的稀烂的炖肘子,却是远远的放在一边。

杜衡不必伸长手臂全可以将自己喜欢的食物夹起送入口中,她还以为这是巧合,却不知道萧泽事先已经做了多少的功课。

吃的差不多了,杜衡放下手中的银箸说道:“我吃好了。”她没有意识到从来不与外人共食的自己竟然与萧泽这个真正意义上头一次见面的外人吃完了整顿饭。

萧泽也放下银箸说道:“我也吃好了,你等下,我先收拾好你再叫丫鬟进来服侍你。”

杜衡哪里好意思让萧泽一个人收拾,忙说道:“我帮你吧。”

萧泽点头应了,变戏法似的从喜床下翻出六个小食盒,将两人吃剩下的东西装起来,掀开喜床后夹道的翻板,将六个食盒全都放了下去。

杜衡奇道:“这里还有这种东西?”

萧泽笑道:“阿衡,我这里有趣的东西多了,以后带你慢慢看。”

两人收拾停当,杜衡坐回到喜床上,萧泽则合衣躺在喜床上装病人,萧泽对杜衡轻声说道:“叫人进来收拾东西,我身边是没有丫鬟的,还是叫你用惯了的丫鬟服侍你去净房梳洗吧。”

杜衡点点头,脸朝外扬声唤道:“来人…”

少顷,李嬷嬷杨梅红菱清芬沁芳都跑了进来,她们可一直都悬着心呢,不知道姑娘怎么样了,更担心的是不知道新姑爷怎么样了,若是姑爷不好了可怎么办?

“姑…少夫人!”五个人都是硬生生的改了口,将素日里叫惯了的姑娘改为少夫人,虽然杜衡今年都不满十四周岁,根本就是个孩子。

给了众人一记安心的眼神,杜衡缓声道:“杨梅,你带着沁芳将桌子收拾了,红菱,你去问问这园子里都是那些人在听差。”

杜衡见进来的全是自己的陪嫁丫鬟嬷嬷,却不见一个宁亲王府的下人,便沉声吩咐起来。这个下马威也给的太没有水平了吧,她们难道以为没有了王府下人,自己主仆便不能行动了不成。

红菱出去没多久便将王妃身边的齐嬷嬷找来了新房,齐嬷嬷一进房便跪下说道:“都是老奴疏忽,请三少夫人降罪。”

杜衡知道齐嬷嬷是王妃身边第一等得力之人,她怎么也不可能做交泰园的管事嬷嬷,便缓声说道:“快扶齐嬷嬷起来,这有你什么错。倒是劳烦嬷嬷跑一趟,是我们过意不去才对,杨梅…”

杨梅会意,将早就准备好的赏封红包拿过来塞到齐嬷嬷手中,笑着说道:“天冷,嬷嬷不当差之时吃杯热酒暖暖身子。”

齐嬷嬷暗暗一试,这个红包挺压手的,比当初世子妃和二少夫人给的都厚实,这个叫杨梅的丫鬟话儿说的也漂亮,看来三少夫人比那两位都强,到底王妃娘娘的亲儿媳妇,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谢三少夫人赏赐,今儿是您的大喜之日,我们三公子平日又不爱叫丫鬟嬷嬷在跟前伺候,那些个东西怕是躲懒偷便吃酒去了,您别生气,老奴心里都记着呢。若是三少夫人不嫌弃,就让老奴服侍您梳洗吧!”

杜衡摇摇头道:“也不知道三爷的脾性,还是唤三爷用惯的人来服侍她,我这里并没有什么。”

齐嬷嬷知道小姑娘家脸皮儿薄,抹不开面儿照顾自家三公子也在情理之中,便笑着说道:“是是,三爷跟前最得用的是扣子,他是个小内监,进出却也方便,老奴这便唤他进来。”

杜衡嗯了一声,齐嬷嬷赶紧出去叫来扣子,扣子服侍萧泽更衣,又投了帕子给他简单擦洗一回,方才给新少夫人磕头退下,自然杜衡也不会少了赏给扣子的大荷包。

打发了扣子,杜衡正要去净房梳洗,为了方便小夫妻使用,净房就设在新房的西侧间,以小夹道通往新房,都不必出新房就能直接过去使用。

刚走到小夹道口上,杜衡便听到新房之外响起扑通扑通的下跪之声,然后便有丫鬟嬷嬷们一叠声的喊着:“老奴有罪,奴婢有罪…请三公子三少夫人责罚…”

杜衡眉头皱眉起,心中着实烦闷,这一晚上闹腾的,到底还能不能消停了。李嬷嬷与杨梅红菱等人也是气的不行。就连最好性儿的李嬷嬷都说道:“少夫人,可不能由着这些人,必得重重罚她们才是。”

杜衡沉声道:“走,看看去。”

主仆几人走到门前,清芬沁芳拉开房门,只见门外的地上跪着四个嬷嬷八个丫鬟,她们身后还有好些个婆子,看样子倒象是交泰园的全班人马了。

“你们口口声声有罪,不知罪在何处?”杜衡冷声问道。

一个领头的嬷嬷直了直身子,偷眼看了新少夫人一眼,心中不由惊呼:“天啊,这位新少夫人真美,竟比王妃娘娘还好看!”

“回少夫人,老奴等人贪吃喜酒,耽误了服侍三公子和三少夫人。”那嬷嬷竟然很光棍的直接说了出来,她是打定了主意,杜衡刚刚进门不好发落王府之中,故而有恃无恐。

“哦,既然知道错在何处,那便去王府管家处领罚吧,本夫人刚刚嫁过来,还不很清楚王府的规矩,你们都是王府的老人,管家更是,那就由管家定夺吧,三爷已经歇了,你们这般吵囔,是要把三爷吵醒么?”杜衡淡淡说了一句,便命人将房门关上,再不与那些人多说半句话。

跪在门外的众人彻底傻了,事情怎么会这样发展呢,不应该是三少夫人捏着鼻子吃了这个暗亏,还得打赏她们这些人么,怎么赏银还没拿到,却先讨了一顿打?吃暗亏的竟不是少夫人而她们这些被分到交泰园的奴仆了。

有心不去管家处领罚,可是三少夫人已经发了话,她不拘那一日问起来,是怎么都混不过去,可若是去领罚,她们几辈子的老脸可都彻底丢光了。若早知道这位新少夫人油盐不进,她们再不会贪图那一点点好处给新少夫人这么大一个难看了。

“张姐姐,这事怎么办?”众人都看着领头的嬷嬷问了起来,今日之事就是她挑的头,连酒菜都是她要来的。

张嬷嬷想了又想,咬牙道:“还能怎么办,去找管家领罚吧!既然新少夫人不怕闹大了动静,我们还怕什么!”

张嬷嬷就不相信新少夫人一进门就罚了交泰园所有的奴仆,这话传出去能好听了。

众奴仆在张嬷嬷的带领之下浩浩荡荡去寻管家,将事情说了一回,还特意点明是新少夫人命她们过来受罚的。这却让管家做了难。宁亲王府的大管家是王妃的人,他自然处处都向着王妃和三公子,所以不会那么轻易就让人污了三少夫人的名声。

“慈事体大,你等先跪到院子里反醒,等我回了王爷娘娘再做决定。”管家沉沉撂下一句便匆匆走了出去。这下子张嬷嬷等人真傻眼麻爪了,她们怎么能想到管家不是息事宁人,而是将这事捅到王爷与王妃跟前了,这下子她们可彻底完蛋了,若只是被打一顿,她们还能回去当差。可若是惊动了王爷王妃,她们就别再想继续在王府当差了,王爷是最厌恶奴大欺主的恶奴,她们的行为却正戳在王爷的肺管子上。

宁亲王爷小时候在宫中曾有过被得势恶仆欺负的经历,所以开府之后治府特别严,若有那等奴大欺主的黑心东西,宁亲王爷都不必细问其行,直接打上一顿再将人卖到北山煤窑,被卖之人再别想活着回到京城。

原以为活不长的三儿子也成亲了,还有痊愈的希望,宁亲王爷今晚心情不要太好,正拥着王妃想重温当年洞房之乐,不想夫妻二人刚上了床便听到丫鬟在外头禀报,说是管家有要事求见。

宁亲王爷本就憋了一肚子的火,一听管家说交泰园的奴仆贪酒耽误了服侍儿子儿媳妇,儿媳妇命她们自己去管家处领罚,宁亲王爷立时火冒三丈,大怒喝道:“还问什么,全部打一顿卖到北山去,我堂堂王府还缺人服侍了不成,管家,明日叫人牙子进府,挑好的给交泰园采买一批,一律要家世清白没有牵扯的。”

上回已经说过,宁亲王爷是个人精子,他一听便知道今晚之事必有人操纵,他也不想细审,只将那些不忠心的奴仆发卖了再买好的就是。三儿子已经成亲,也该让他有一批忠心的奴仆了。

管家领命而去,宁亲王爷被这么一搅和,什么兴致都没了,况且就算他有,宁亲王妃也没有了。宝贝儿子大喜之日还要受奴仆之气,凭哪个做娘亲的都受不了。

宁亲王爷刚回到床上,宁亲王妃便赌气将他推了下去,气恼的说道:“今天不许你在床上睡!”

“柔柔…”宁亲王爷无奈的叫道,他是没了兴致,可他还想抱着香香软软的小妻子睡觉啊。

“就不许,谁叫你的下人欺负我儿子!”宁亲王妃气鼓鼓的叫道。她在丈夫面前从来都是任性使气的小女孩儿性子,不象在外头那样端庄大气。宁亲王爷因此觉得十分受用,从而也特别宠这小妻子,所以在宁亲王爷面前,宁亲王妃是什么话都敢说的。

“柔柔,泽儿也是本王的儿子!”宁亲王爷又无奈又好笑的说道,这几日小妻子越发爱撒娇了,他真是越看心里越喜欢,这等夫妻之间的小情趣真真让宁亲王爷欲罢不能。

“哼,你儿子!你儿子被下人欺负了你脸上很有光彩么?”宁亲王妃气哼哼的瞪了丈夫一眼,背过身去不理他。

宁亲王爷好脾气的哄妻子道:“这不已经发落了么,明儿给泽儿买更好的,嗯,你要是觉得心里还生气,那明儿泽儿和他媳妇行礼之时本王多赏他们些东西可好?”

“谁叫你多给泽儿东西了!我只要你给泽儿公道,怎么世子与淅儿成亲之时就没有这种事情,难道我是继王妃,我的儿子就要受这个羞辱么?”宁亲王妃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宁亲王爷长叹一声,伸手将小妻子抱入怀中,低声哄道:“柔柔,本王知道你和泽儿都受委屈了,你放心,本王必会有些安排的,你是本王此生最爱的女人,泽儿,是本王最心爱的儿子!从泽儿出生之时便是,一直都是!那些年本王不问泽儿之事,是怕承受不住失子之痛,不敢问!如今泽儿站住了,本王一定会让你看到本王是怎么疼儿子的!不论本王在与不在,谁都别想欺负本王最心爱的儿子!”

☆、第一百零一回敬茶起风波

却说杜衡梳洗完回到新房,见原本睡在喜床上的萧泽已经自觉主动的睡到了紫檀木多宝格月洞门以外的美人榻上。他面朝墙壁侧身睡着,身上严严实实盖了大红贡缎百子千孙锦被,显然这条被子是从喜床上抱过来的,杜衡记得喜床上有红黄紫绿四条百子千孙被。

跟过来服侍的李嬷嬷见新姑爷主动睡到了美人榻上,心中不由暗吃一惊,同时也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姑娘还未及笄,虽然已经有了葵水,可身子骨到底还没长开,此时若便同房,对姑娘的身子伤害实在太大,看来新姑爷已经想到这一层了,还主动让出了喜床。这让李嬷嬷越发觉得新姑爷真不错了。

见萧泽已经睡下了,杜衡不想弄出大动静吵着他,而且她也不是非要人服侍不可的,杜衡摆了摆手低声说道:“嬷嬷下去吧,我自己可以的。”李嬷嬷想了想,屈膝行了礼便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

李嬷嬷在外面将房门关好,杜衡这才走到美人榻旁,低低说了一句:“谢谢。”

也不知道萧泽是睡着了还是杜衡的声音太小他没有听到,总之萧泽连动都没动一下,也没有说话。

杜衡说完便走入月洞门,将厚实的红地绣金满地锦帐幔仔细掩好,又将喜床上的几重纱幔放下,这才躲进喜床里换上一袭大红夹棉寝衣,展开百子千孙被盖好,静静的躺在床上看着帐顶。

杜衡以为自己这一夜不可能睡着,不想她看了帐顶不到两刻钟就已经沉沉睡去了。这一觉,竟是杜衡自五岁那年娘亲过世之后睡的最香甜的一觉。

反而是一向没有睡眠问题的萧泽一夜难眠,心爱的姑娘就睡在自己的喜床之上,可他却不能碰她,原以为将杜衡娶进门就不用着急了,现在看的到却不能吃,反而更着急。萧泽在美人榻上翻来覆去折腾个不停,心中一黑一白两个小人儿吵的他脑子都要炸了。

反正睡不着,萧泽索性坐了起来,他侧耳细听,耳中尽是杜衡缓慢的呼吸之声,萧泽断定自家媳妇儿睡的香甜,便大着胆子下了美人榻,赤着脚踩在厚厚的长绒地毯之上,悄没声息的溜进了月洞门。

萧泽走的极慢,一双耳朵更是直直的竖了起来,他可没忘记上回潜往杜衡的房间,被她泼药的糗事。

不过这一回应该不会了,萧泽听的出来小媳妇儿的鼻息始终是一个节奏,这说明她睡的很好,并没有被自己惊醒。

用极轻的手法轻轻撩起纱幔,萧泽终于如愿看到了小媳妇儿娇好的睡容。睡着了的杜衡不象白日那么清冷,因为房中温暖,而且新房之中铺天盖地全是大红,所以杜衡的小脸红扑扑的格外招人,因闭着双眼,所以那两排小扇般的长睫毛显的越发浓密纤长,在脸上投下两弯浅浅的阴影。

萧泽觉得自己都快控制不住自己的双手,他极想去轻轻拨弄那两小排扇。可是萧泽不敢,他知道若今夜若是惊醒了小媳妇儿,后果会相当的严重,以后他再别想与媳妇儿同住一室了。所以萧泽用左手按住右手,绝对不许自己轻举妄动。

视线从两排小扇往下移,滑过高挺的俏鼻,落在那粉润的娇唇之上,萧泽只觉得自己胸腹之间突然升起一股烈焰,晚上一亲香泽的情形立刻出现在萧泽的脑海之中。

不行了,不能再看了,萧泽知道再看下去自己铁定把持不住,只能落慌而逃,飞快的蹿回美人榻上,将大红百子千孙被将自己严严实实的盖了起来,仿佛这样能隔断他的绮念一般。

前半夜,萧泽脑子里全是杜衡,想的他睡不着觉,后半夜,萧泽迷迷糊糊的睡了,梦中还是杜衡,甚至他还与杜衡做了那极香艳之事,若非一股子粘乎乎湿哒哒的东西让萧泽双腿之间极不舒服,萧泽还会将那绮梦继续做下去,梦的中情形实在太过美好,萧泽根本不想醒来。

黎明时分,萧泽被腿间的粘腻之感弄醒了,他坐起身来,掀开被子低头看着裤子上那一大片湿痕,脸上腾的烧起一团火。他赶紧将被子扯回来盖好,心虚的朝月洞门的方向看去,见里面没有动静,萧泽才轻轻吁了口气,偷偷下床披上昨日除下的喜服,掂着脚往净房走去。

净房之中,萧泽除下长裤,左看右看找不到炉火,他想把裤子烧毁彻底消灭证据来着。可王府主子净房之中有全天供应的热水,却是见不到明火的,哪能让主子被炭火气薰着呢。

萧泽无奈,只能先洗干净自己,再把脏了的裤子丢到水中。想他堂堂王府三公子,怎么可能会洗衣服呢。萧泽笨拙的扑腾了半天,污渍没有洗掉,却将大半桶水泼的满地都是。

萧泽气恼的将裤子丢到一旁,扯过帕子擦干身上的水,此时他才发现一个极为要命的问题,自己没裤子穿了。他只能将喜服胡乱穿上,偏这袭喜服是今年最流行的四开叉式袍服,那四条叉开的可高,萧泽穿好衣服走动两步,发现凉嗖嗖的有风,低头一看,好家伙,这叉都开到大腿上了。

萧泽暗暗骂了一声脏话,黑着一张脸赶紧回喜房去,房中应该还有衣裳的,他得赶在杜衡醒来之前穿好,要不然丢人可丢大发了,以后他别想在小媳妇儿面前抬起头来。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杜衡早上一惯起的早,萧泽刚刚去了净房,她就已经起床了。女人天生有找衣服的本能,所以杜衡很轻易的就找到了自己的嫁妆箱子,开箱取出一套衣衫穿好,只是长发未梳,乌油亮的黑发随意的披拂在背上,倒比梳妆打扮整齐多了些随意自然。

月洞门只是一张紫檀百花拔步床,并没有妆台等物,所以杜衡便走出月洞门,打算先拢上头发再去净房梳洗。不想她刚出月洞门,便与从净房中鬼鬼祟祟走出来的萧泽撞了个正着。

“啊啊…”杜衡与萧泽齐声叫了起来。

杜衡叫是因为她居然看到两条白生生的大腿,这一大清早的,真是太…太刺激了!杜衡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啊,她怎么知道嫁人第一天,开眼看的竟是这个东西!

萧泽大叫纯粹是被杜衡吓的,他从净房走出来的时候还一直暗暗念叨,阿衡还没起阿衡还没起…那想到一进喜房就与杜衡撞了个正着,丢死人了,萧泽这辈子都没这么糗过!

萧泽的身体反应比他的脑子快的多,虽然尴尬的不行,可萧泽已经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到杜衡身边,低声哀求道:“阿衡别叫,别把人招来…”

可惜这话已经说晚了,萧泽和杜衡都听到门外有人急急的问道:“三爷三少夫人,奴婢们进来服侍了…”

萧泽尖声叫道:“不要…”因为太过紧张致使萧泽的声音听上去很尖细,倒象是杜衡发出来的,门外的丫鬟们这才应声退了下去。

“阿衡你…我…”萧泽还紧紧捂着杜衡的口,他想解释来着,可是他发现自己就算是满身是嘴都解释不清。

杜衡被捂的都快透不过气来了,她急忙伸手拽下萧泽的手,气恼的低声骂道:“不要脸…”

萧泽真是有苦难言,他放开杜衡飞快冲到美人榻上,七手八脚扯过大红百子千孙被将自己严严实实的遮起来,然后才红着脸小声恳求道:“那个…阿衡…你能帮我拿身中衣么?”

杜衡的脸也腾的红了,她扭头飞快冲入月洞门内,萧泽傻眼了,这到底是肯拿还是不肯拿呢,总要给他个准话吧?

莫约过了两盏茶的时间,杜衡才红着脸走了出来,手中捧着一叠衣裳,有月白中衣还有一套绛红妆花缎玄狐袍子。她将衣裳丢到美人榻上便又跑回了月洞门内。

萧泽赶紧伸手将干净中衣拖进被窝,在被窝中折腾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穿好了。换上干净中衣的感觉真好!萧泽忍不住暗暗感叹。伸头一瞧,还有一身新袍子并腰带荷包等佩饰,萧泽便跳下美人榻穿戴起来。

全都穿好之后,萧泽向月洞门内笑着唤道:“阿衡,我都穿好了,你出来吧。”

杜衡这才缓步走了出来,脸上红意稍退,可是看到萧泽之后又腾的红了起来。杜衡瞪了萧泽一眼,没好气的问道:“现在能让丫鬟们进来么?”

“能…啊不…再等一下…”萧泽想起尚未销毁的证据,便急急冲入净房,将木桶中的中衣捞出来,塞到一个极不起眼的角落里藏好,然后才走出来说道:“现在可以了。”

杜衡不知道萧泽做什么去了,又瞪了他一眼,才扬声唤道:“来人…”

首先进来的是李嬷嬷,虽然知道昨晚姑爷与姑娘是分开睡的,可万一有个什么…所以李嬷嬷在前面打头,也免得让杨梅红菱看到什么不该看的。杜衡从来没有打算过让杨梅红菱做姨娘,杨梅红菱也没有这个想法,所以该避讳的就得避讳。

李嬷嬷进门一看,见姑爷姑娘都穿戴好了,只是两人都散着发,再看看美人榻上被褥还是凌乱的,李嬷嬷便放了心,闪身让杨梅红菱进来,三人一起给两位主子道了喜。

因昨日发落了交泰园中所有的奴仆,所以一大早上交泰园中竟全是杜衡带过来的丫鬟婆子,王妃已经安排齐嬷嬷暂时过来服侍,可齐嬷嬷怕三公子三少夫人起的迟,便没一大早就赶过来,等她带着丫鬟来到交泰园之时,李嬷嬷已经带着杨梅她们四人服侍主子穿戴整齐,还将喜房都收拾好了。

齐嬷嬷一见这等情形,赶紧上前请罪,杜衡淡淡道:“我素来早起,嬷嬷不知者不怪,地下冷,快起来吧。不知道三爷早上都用些什么,还请嬷嬷指点。”

齐嬷嬷偷眼看了一回坐在安乐椅上闭目养神的三公子,她惊喜的发现一向面色惨白的三公子今儿脸上居然微微有了些红意,看上去气色挺不错的。

萧泽是何等敏锐之人,他立刻睁开眼睛看向齐嬷嬷,淡淡道:“既然少夫人都发了话,嬷嬷就起来吧,爷饿了,叫厨下备稀烂的稚鸡灵芝粥,一品宫燕羹,再配几道脆爽的小菜和点心一并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