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并不知道宫学为何物,她也不想知道,只神情淡淡的将茶递了过去,又从身后丫鬟的手中拿过一只小匣子递与萧灵,淡淡道:“也不知道妹妹喜欢什么样的首饰,这几块石头成色还算好,妹妹拿去不拘镶着带或留着把玩都随意。”

萧灵撇了撇嘴,心中暗道:“你个将军府出身的姑娘能有什么好东西,还能越过我们王府。”心里这么想着,萧灵便将手中的匣子打开了,她是挑剔一番也好给杜衡一个难看。

不想一打开匣子,萧灵自己却先看直了眼。萧灵爱红,喜欢穿大红衣裳,爱戴镶红宝石的首饰。而那只小匣子中全是红宝石,少说也有十来颗,最小的一颗也有豆粒大小,最大的一颗堪比鸽子蛋,颗颗都是顶级的鸽血红宝石。

“这…”饶是见多红宝石的萧灵,看到这么多顶级鸽血红宝石,也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大梁并不出产红宝石,所有的红宝石全都是外番进贡或者是由胡商飘洋过海运到大梁贩卖的,只一颗豆粒大小的红宝石,便要花费中等人家十年的收入,这一匣子红宝石可谓是天价了。

杜衡看到这些红宝石,也暗暗吃了一惊。这些红宝石并不是她准备的,而是早上出门之前萧泽递过来的,说是为她准备好送给萧灵的见面礼。杜衡也没多想便收下了。原本她给萧灵准备的只是一对镶七彩宝石的臂钏。

“三…三嫂…这…太贵重了…”萧灵到底还是个孩子,脸皮也没那么厚,她哪里好意思刚刚给杜衡没脸却立刻收下这么贵重的见面礼。要知道当日大嫂二嫂进门之前,给自己的不过是赤金八宝项圈和镶红宝石凤钗,和这一匣子顶级鸽血红宝石真的没法比。

世子妃程氏看到这一匣子顶级红宝石,脸色也阴沉下来,她心中暗道:“这杜衡什么意思,明摆着打脸么,随便给个见面礼都给的这么重,倒叫她这么世子妃如何自处?”

萧泽在一旁恰到好处的说道:“灵儿,我就你一个嫡亲妹子,你嫂子与我同心,好东西不给你给谁呢,娘亲肚子里那个指定是个小子,再用不着这些的。快拿着吧,多打几件好看的首饰,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多好!”

“三…三哥!”萧灵干巴巴的叫了一声,脸上火辣辣的发烫,十分抹不开面子。

杜衡因答应了萧泽,要配合他作戏的,便也浅浅笑道:“是啊,灵儿妹妹快拿着吧,女儿家就得好好打扮起来的。日后我若再有好的还给你。”

萧灵越发不好意思了,小脸儿涨的通红,嚅嚅说了一句:“我…我…谢谢三哥三嫂…”说罢,抱着小匣子一阵风似的跑开了。小姑娘真心没脸再留下来了。

宁亲王爷再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自然是很高兴的,开心的笑道:“好好,这样才对。泽儿媳妇,你做的很好。”

世子萧淆与世子妃程氏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两人再也待不下去了,赶紧站起来低头说道:“父王,二弟不知道怎么样了,儿子过去看看,先告退了。”

宁亲王爷看了大儿子一眼,眼中掠过一抹失望,他点点头沉声说道:“去吧。”

萧淆此时也没有心思去揣测父王的心思,只与世子妃匆匆离开了抱扑园。

宁亲王爷看着大儿子大儿媳妇走出门,缓缓叹了口气,今日他才发现他曾经以为的母慈子孝竟然是假象,妻子已经竭尽全力做好继母,可两个儿子却未必真心把继母当成母亲,更没有把继母所出的两个弟妹当成手足至亲。

要袭爵的大儿子气量如此狭窄,大儿媳妇也不是个能容人容事的,将宁亲王府交给他们夫妻真的好么?二儿子萧淅与大儿子一母同胞,他应该会多加照应,可是三儿子萧泽呢?自己百年之后,小妻子会不会被亏待?萧泽会不会被他的两个异母哥哥赶出王府,从此…宁亲王爷摇了摇头,他真的不敢再往下想了,再往下想的情形就太令他揪心了!

萧泽看到父王很伤感,却一句话都没有问,他只是低声对杜衡说道:“阿衡,你再去看看娘亲吧。”

杜衡点点头,轻轻走入里间去探视宁亲王妃,此时宁亲王妃还没有醒来,可脉相已经平稳许多,杜衡从脉相上看出宁亲王妃的身体一直很好,此次有孕对她来说应该不会造成太大的困扰。

齐嬷嬷自从知道三少夫人懂医术,还治好了三公子的病,便将杜衡当神人一般看待。等杜衡诊过脉,齐嬷嬷赶紧送上一茶热茶低声笑道:“三少夫人喝杯茶暖暖身子吧,娘娘的身子骨怎么样?”

杜衡接过茶浅酌一口,轻声说道:“娘亲的身子骨挺好,嬷嬷只要仔细服侍就不会有问题的。”

齐嬷嬷明显松了一口气,小声说道:“真是谢天谢地,万想不到娘娘又怀上身孕了,这都是三少夫人带来的喜气啊!”

杜衡真是哭笑不得,王妃怀孕是王爷的功劳好不好,与她一文钱的关系都没有。

“嬷嬷别这么说,娘亲才只一个月的身孕,虽然她身子骨挺好的,可也不能大意了,嬷嬷得越发上心才是。”

齐嬷嬷忙应道:“是是,老奴一定尽心服侍娘娘的。”

说话间萧泽走了进来,他看向杜衡问道:“阿衡,娘亲怎么样了?”

杜衡点头道:“还好,就是得多休息。”

萧泽小声问道:“要不要吃药?”杜衡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齐嬷嬷于此倒是很有经验,立刻屈膝回道:“回三公子,夫人现在能不吃药最好不吃药的。”

萧泽点了点头,对杜衡说道:“娘亲没事那我们就先回去吧,免得让娘亲不能好好休息。”

齐嬷嬷忙说道:“对对,三公子身子才好,理当回去多歇着。”

杜衡站起来与萧泽走了出去,宁亲王爷问了几句妻子情形,然后对萧泽说道:“泽儿,你且站一站。”

杜衡知道这父子二人有话说,便主动走到外面在廊下等候。宁亲王爷看到三儿媳妇如此懂事,心中更加满意了。

“父王,您有什么吩咐?”萧泽的眼神不由自主的向杜衡飘去,看的宁亲王爷忍不住捻须笑了起来。看来泽儿真是对他媳妇儿上了心,看看这才刚分开片刻不到,这眼神便飘过去了。

“泽儿,你身子才好,你媳妇又还未及笄,你不要急于一时,往后日子还长着呢。等你媳妇及笄以后再圆房也不迟。”宁亲王爷语重心长语有所指的说了起来。

原本宁亲王爷并不很重视杜衡这个冲喜儿媳妇,可是今日发生的一切让他转变了看法,宁亲王爷现在很希望儿子能和杜衡白头到老,所以有些事情就不能发生的太早了,若是伤了杜衡的身体,可让宁亲王爷再到哪里去给儿子找这么好的儿媳妇。

萧泽的脸刷的红了,他尴尬的想道:自己有表现的那么急色么,昨夜他明明独个儿睡在榻上的,离他亲亲小媳妇儿隔了足有两丈远呢。

“是,儿子知道。”萧泽尴尬的恨不能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父子之间进行这样的对话实在是太丢脸了。

宁亲王爷其实也很尴尬,可是这种话当爹的不说又让谁来说呢,他可不想让怀着身孕的妻子去给儿子讲这个,要注意胎教的!

“还有,后日回门,最好也去镇国公府一趟,那日送嫁妆之时,镇国公曾认真的对为父说,镇国公府是你媳妇的正经娘家,往后你媳妇的事情镇国公府是要管到底的。为父瞧着他们倒比建威将军府更重视你媳妇。”说完了最尴尬的话题,宁亲王爷立时轻松许多,说话的语气都轻松起来。

“是,这个儿子已经想到了,昨日迎亲之时,就是伍国公送阿衡上轿的。”萧泽赶紧应了下来。

宁亲王爷点点头道:“伍国公倒是个至诚至性的孩子,若与他交好,对你将来有好处的。”

萧泽忙又应道:“是,儿子心里明白。”

“嗯,你明白就好,泽儿,从前你身子不好,为父也没给你弄个一官半职,如今你身子好起来了,你好好想想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为父与你皇伯父说去。”宁亲王爷的话题越来越轻松了。

只是萧泽这会儿没心思与父王聊天,他的心思全飘到站在廊下的杜衡身上了。“父王,儿子一时也没想这些,不如您让儿子回去好好想想再告诉您?”萧泽有些儿小赖皮的笑着说道。

“没出息的东西!去吧去吧!”宁亲王爷笑骂了一句,挥手让萧泽走了。

萧泽飞快走出房门,没有看到他的父王眼圈微微犯红,一来,宁亲王爷已经十年没有看到儿子对自己撒娇耍赖,二来,病了整整十年的儿子竟然全都好了,这让宁亲王爷怎么能不激动。

萧泽一路为杜衡指点王府中的风景建筑,可是杜衡却没有心思欣赏,刚才演了小半天的戏,她已经很累了,实在不想再花心思应付萧泽,此时杜衡心里想的是寥嬷嬷,她不知道寥嬷嬷现在怎么样了,在庄子上住的是否舒适,小丫鬟们有没有尽心尽力的服侍着。

交泰园离抱朴园的路程不算很近,若是走路大约得走上一刻钟。做为一个大病初愈之人,萧三公子自然是命人备轿的,这小子鬼的很,命人备一了乘很宽大的暖轿,他可以舒舒服服与杜衡坐在里面。

看着来时乘坐的轿子,杜衡秀眉蹙起,低声道:“你自己坐轿吧,我走回去。”

萧泽忙隔着衣袖抓住杜衡的手臂低声道:“阿衡,你昨晚答应我的,得做全套。”说罢,萧泽还有意四下看了一回。

杜衡随着他的视线一看,果然四下里影影绰绰的有人在窥视他们二人。杜衡没奈何的皱眉说道:“好吧。”

萧泽鬼计得逞,在心中狠狠的夸了自己一回,便乐呵呵与杜衡上了轿,夫妻二人回家去了。

直回到交泰园新房之中,萧泽才问出这一路他都想问的问题,“阿衡,二哥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回到房中,杜衡立刻冷了脸,她冷冰冰*的说道:“我怎么知道,你想知道不会去问你二哥!”果然不用再做戏的感觉真好,杜衡还是喜欢做原本的自己。

“阿衡…”萧泽正要说什么,却见杨梅红菱进来服侍主子更衣,杜衡头上戴的首饰极好看也极有份量,这小半天坚持下来,她只觉得自己的脖子都要挺断了。

萧泽本想坐下来看媳妇儿理妆,不想杜衡没好气的喝道:“你还不出去!”

萧泽一愣,立刻装傻道:“这里是我家,我都回家了还要去哪里?”

杜衡也不反驳,只站起来对杨梅红菱说道:“西厢房可收拾出来了?”

杨梅红菱对视一眼,两人都不太情愿的回道:“回夫人,收拾好了。”

“好,我们这便过去。”杜衡冷冷说了一句便往西厢房走。这可急坏了萧泽。

萧泽赶紧拦住杜衡叫道:“阿衡你去西厢房做什么?”

杜衡冷冷道:“这里是萧三爷的房间,我自去西厢房住着。”

萧泽急了,赶紧举手说道:“好好,我出去还不行了,你留下,我出去,你千万别去西厢房住。”说罢,萧泽赶紧飞快的走了出去,生怕走的慢了小媳妇会改了主意。

杨梅和红菱都看傻了,刚才跑出去那个人是她们家姑爷,王府的三公子?别不是假冒的吧,怎么一点儿脾气都没有呢,刚才她们可是捏了好大一把汗,生怕姑爷恼怒发作姑娘,姑娘会受委屈的。可现在看来,受委屈的那个应该是姑爷,给人委屈受的倒是她们家姑娘。

“姑娘,您…是不是对姑爷太凶了?”红菱有话不说会憋的很难受,便小心翼翼的说了起来。

杜衡淡淡问道:“我很凶么?”

红菱看着自家姑娘,明明人还是原来那个人,怎么气势全不一样了呢,难不成这王府的地方邪性,只在这里睡一觉就能让人改了性子。从前姑娘只是性子冷,可是不霸道啊,怎么只在王府住了一夜,就变霸道了呢?

刚才红菱没有跟去服侍,是由杨梅带着清芬跟着的,所以红菱不知道抱朴园发生之事。若是知道了便会明白姑娘为何会发作姑爷。

杨梅向红菱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了。红菱识相的闭嘴上前服侍。

除下头上的首饰之后,杜衡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心情仿佛也松快一些,她这才淡淡说道:“以后都这么着,出了交泰园,我是三少夫人,在这交泰园中,我仍是你们的姑娘。那个人…与我没什么相干!”

杨梅红菱都傻眼了,两人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种情况。杨梅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找寥嬷嬷,若说这世上还有人能让她家姑娘心甘情愿的听话,除了寥嬷嬷再不做旁人之想。

而红菱想的却是去寻李嬷嬷说话,问李嬷嬷的意见,这些日子与李嬷嬷相处下来,红菱越发佩服李嬷嬷,李嬷嬷不仅做的一手极精巧的针线活儿,还识文断字懂得很多道理,说出的话来总是那么让人心服口服,说不定她能说服姑娘。

别管想着去找谁,杨梅和红菱都一致认为姑爷是个好姑爷,姑娘应该和姑爷好好过日子,再不应该象刚才那样直接给姑爷没脸,让姑爷下不来台。

杜衡在想心事,倒也没有注意自己的两个贴身大丫鬟也在想心事,一时房中沉静下来,静的连墙角放着的大座钟的走时声都显得那么的响亮。

“梆梆…”两声敲窗声响起,杨梅回过神来赶紧支起窗子,只见新姑爷手中拿着一枝含苞欲放的绿萼梅花,脸上挂着极大的笑容,对坐在窗边妆台前的姑娘讨好的笑道:“夫人,后园的梅花开的极好,我特地折一枝送来与你赏玩…”

☆、第一百零三回

却说萧泽被撵出新房之后溜溜达达就去了交泰园的后园,交泰园后园中有一座小巧的花园,园中种着一株虬劲的绿萼梅花,还有一个小小的暖房,栽种着花匠精心培育的十数种名贵兰花。

萧泽走入后园,看到那一树梅花开的正艳,便选了最好看的一枝折下来,准备去讨好他的小媳妇,根据确切资料,萧泽知道小媳妇儿喜欢梅花。

杜衡的确喜欢梅花,可是却不是最喜欢,她最喜欢的是毒药,各式各样的毒药,毒性越强,品种越罕见她越喜欢。因此看到挂名丈夫举着梅花摆出献宝的姿势,杜衡只冷冷道:“花在树上开的自在,何苦折下来损了它的性命。杨梅,把窗子放下来,别进了冷风。”

杨梅苦着脸不知如何是好,她只是个小丫鬟,哪敢对姑爷不敬呢。萧泽却好脾气的笑笑,为杨梅解了围,他伸手将梅花放到妆台之上,飞快的将窗户反手带着关起来,然后在窗外笑嘻嘻的说道:“夫人喜欢看活的,赶明儿我请夫人去看一树梅花。”

杜衡从来没有遇见过萧泽这般没皮没脸的人,她双眉蹙起有些苦恼,怎么这萧泽都不会看人脸色么,自己明明已经对他极为冷漠了,他怎么还上赶着粘乎呢?

杨梅红菱两个丫鬟见姑娘对姑爷这么无礼,姑爷却一点儿都不生气,反而由着姑娘的性子纵容她,两个小丫鬟立刻很没义气的将心偏到新姑爷那边去了。要不说生的好容貌就是占便宜呢,萧泽自己都不知道已经收伏了小媳妇身边的两个大丫鬟。

被媳妇儿撵出来了,萧泽也不是无事可做,他带着扣子回到浩然居,萧泽自开始装病就住在这里,他对浩然居的感情还是很深的。况且这里有些东西他准备慢慢都移到交泰园去,萧泽深信终有一天他的小媳妇儿会为他展开笑颜,与他并肩奋斗,创出属于他们夫妻的一片天地。

萧泽“病愈”,最高兴的不是宁亲王爷和宁亲王妃,而是小太监扣子,他终于不用再假扮公子躲在床上提心吊胆的装病了,他终于能够只做小太监扣子,这种感觉好的让扣子一进浩然居便呜呜哭起来,真不容易啊,他终于解放了!

“行了行了,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不就让你假扮爷几年么,至于么?”扣子五岁上便来到萧泽身边,服侍他整整十二年,可以说他是萧泽最亲近之人,萧泽不论什么事都不瞒着扣子,扣子也够忠心,凭世子和二公子怎么收卖都收卖不了。萧泽与扣子之间的关系亦主仆亦朋友,总之扣子在萧泽心中是相当有份量的。

“嗯嗯,奴才不哭了,奴才是高兴,真的高兴!”扣子脸上还挂满了泪水,却扬起笑容说了直来。萧泽勾着扣子的脖颈笑道:“好啦好啦,我说扣子,你以后可是要给爷做大管家的人,不许动不动哭天抹泪的,往后你少夫人生了小主子,爷还要你照顾他们呢。”

扣子赶紧举袖抹干脸上的泪水,重重点头道:“是,公子您放心,奴才一定会好好照顾小主子。”

这两位说的倒是热乎,却不想小主子的妈如今连碰都不让小主子的爹碰呢,这小主子哪年才能生出来唷!

“扣子,把爷那些个小东西都悄悄的带到交泰园去。”萧泽说笑完了便正色说道。

扣子亦点头道:“是,扣子明白,爷放心,保证神不知鬼不觉。”

萧泽笑道:“对别人都要瞒着,可是对你少夫人,不用刻意瞒着,她若是问,便如实说就是了。”扣子赶紧又应了。

就在萧泽在浩然居中收拾要紧东西之时,二公子萧淅的博行园中,世子萧淆看着举着双手哀叫不停的弟弟,眉间拧出深深的“川”字,那双手看上去分明什么异样都没有,怎么弟弟的表情会那么痛苦呢?

“阿淅,你到底怎么了?”萧淆再次问道。

“大哥,我的手被烧的好疼,你快想办法帮帮我!”萧淅嘶声叫道,因为哀嚎的时间太久,他的嗓子已经喊哑了。

“二爷,用冰敷一敷吧!”孙氏急的哭红了眼睛,捧着一盆刚从外头取来冰块急急叫道。

“啊…”萧淅将十指往冰盆中一插,立刻惨叫一声打翻冰盆,还将孙氏一脚踹翻在地,他自己则直直倒仰着往后摔去,痛苦的在地毯上不停的翻滚。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世子程氏一边去扶弟妹孙氏,一边哭着问道。

萧淆没好气的喝道:“我怎么知道,你们除了哭还是哭,就不知道去请大夫么!”

程氏见丈夫盛怒,不敢触其锋芒,立刻扶着孙氏走了出去,一来打发人去请大夫,二来去检视孙氏身上的伤,刚才孙氏被踹倒之时亦惨叫了一声,想来是摔到了什么地方。

“二弟,你且忍一下,告诉大哥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如何你的手指会突然有烧灼之感。”萧淆将拼命翻滚的弟弟钳制住,在他耳旁沉声问道。

“大哥,我真的什么都没做,我就是去接茶杯,不小心触到弟妹的衣袖,然后就…就这样了…”

萧淆眉头紧皱,沉声道:“只是接茶连手都不会碰到,如何会碰到衣袖?二弟,你要说实话!你不说实话大哥也帮不了你!”

萧淅嘶声道:“大哥我说的全是真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碰到弟妹衣袖了。”

“难道是弟妹害你这般出丑?”萧淆沉声说道。他想起刚才在抱朴园中敬茶之时,自家弟弟看到三弟妹的眼神可不怎么正经。不过她是怎么做到的呢,萧淅手上连一针尖大小的伤口都没有啊?萧淆非常困惑。

萧淅双手剧烈的颤抖着,他哭喊着叫道:“大哥大哥救我,烧的好疼…”

萧淆看着弟弟叹了口气,将他扶着站了起来,沉声说道:“阿淅,你让我怎么办,你先忍一下,已经去请大夫了。咱们王府离太医院不远,太医很快就会来的。”

“大哥,我疼死了啊…”萧淅仍旧惨叫着,声音已经完全不是平日说话的音调。

就在萧淆萧淅兄弟焦急等待太医之时,程氏送孙氏回房,孙氏一直捂着小腹哎哟哎哟的叫个不停。程氏心中一惊,暗自忖道:“她莫不是怀上身孕了?”

回到卧房之中,孙氏觉得下腹坠涨,小衣好象也湿了,她忙去了净房更衣,过了好一阵子才走出来,脸色与刚才一样的苍白。

“弟妹,你怎么样?”程氏急切的问道,她心中有着隐隐的担忧,若孙氏也有了身孕,她在王府之中可就成了最最尴尬的人了。

孙氏摇了摇头,涩声说道:“没事,只是小日子罢了。”

程氏闻言松了口气,忙说道:“原来是小日子,我真怕是被二弟踢坏了,怎么样,很难受么?”

孙氏点点头道:“嫂子知道我的小子素来不准,原该过几日才来的,不想今儿就…唉,嫂子,我们两的命怎么这么苦呢?”

程氏一听这话眼圈儿也红了,是啊,她们两人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女人嫁入夫家,最最要紧的就是生下儿子,这才算有安身立命之本,可是她们却都迟迟没有动静,苦汤药子不知道喝了多少,却总不见有效,难道她们真是命中无子,注定孤老终生?

“弟妹,快别这么说,我们都还年轻呢,你今年才十七,我也才二十二,咱们有的是时间,咱们不能着急,我娘说过,这事不能急,越急越怀不上的。”程氏握住孙氏的手,既是安慰她也是在安慰自己。

此时孙氏并不知道,她身上出血并非是小日子来了,而是被他的丈夫一脚踹伤了胞宫,这才会突然出血。从此以后她再想孕育孩子,只怕是难上加难了,受过伤的胞宫纵然好了,也很能怀的住孩子。

“回禀世子妃娘娘,二夫人,太医来了,正在为二爷诊脉。”门外程氏的丫鬟禀报起来。

孙氏挣扎着坐了起来,低低说道:“嫂子略等一等我,我收拾一下一起过去。”

程氏见孙氏脸儿腊黄腊黄的,比她从前来小日子之时面色差了许多,便低声劝道:“弟妹,你身上不舒服,便躺着休息吧,前头我去照应着也是一样的。”

孙氏摇摇头道:“不,我得去。”

程氏出孙氏坚持,便也不再说什么了,毕竟这是老二夫妻之间的事情,她不好多说什么。

妯娌二人来到前厅,只见萧淆满面怒色,萧淅仍是一脸痛苦难当的表情,而被请来的太医竟然也面有怒色。只听这位太医愤愤说道:“世子爷,下官今日当值,以备宫中贵人传唤,二公子明明没事您却派人传下官过府,若是耽误了宫中贵人之事,下官可吃罪不起。”

原来太医给萧淅把脉之后,发现萧淅的身体好的不能再好了,哪里有半分病弱之象,再细细观察了萧淅的十指,十根指头个个色泽白皙红润,摸上去温度也很正常,哪里有什么烧灼之事。若是被烧灼了,手指温度至少应该比较烫吧?所以太医以为萧淆萧淅在戏弄自己,便也犯了脾气。

“胡太医,真疼,我手真疼,烧的疼…”萧淅惨叫哀求着,可是胡太医相信自己的医术,根本就不相信萧淅之言。

萧淆也困惑了,他细想一想,弟弟没必要假装手疼啊,他刚才一切行为都不象是硬装出来的。可是怎么就是查不出原因呢?难道?

“胡太医,你看舍弟会不会是中了毒?”萧淆问道。

胡太医双眉紧皱,沉声道:“中毒,二公子可曾碰过什么不该碰的东西么?”

萧淅赶紧说道:“没有,我什么都没碰过。”

胡太医沉着脸说道:“既然没碰不该碰的东西,又怎么会中毒,世子爷想太多了。”

萧淆越想越觉得弟弟是中了毒,便又恳求道:“胡太医,还请您为舍弟仔细验一验吧,他的手疼的这么厉害,不可能没有原因的。”

胡太医冷哼一声,从袖中拿出一只小布包,布包上插着许多大小不样式各异的银针。大梁通行的验毒之法便是以银针刺之,若是银针变黑,就说明有毒,若银针不发黑就是没有毒。其实这个法子并非百试百灵,杜衡就知道有数十种毒物用银针试不出来,只不过大梁的大夫不知道罢了。

胡太医不满萧氏兄弟戏弄自己,便选了一根最粗的三棱针,用火烧过之后捏住萧淅的无名指狠狠扎了下去。之所以选择无名指,不是因为必须是无名指,而是因为这个指头扎起来疼感最强。所以说得罪什么人都别得罪大夫,他们若是想整人,办法实在是太多了。

一大颗殷红的鲜血立时冒了出来,胡太医这一针扎的可不浅。用针尖蘸了鲜血,胡太医转身举起银针对着阳光仔细察看,他没有发话,别人也不敢动萧淅那被扎破的手指,只能看着鲜血滴滴嗒嗒的往下滴落。

胡太医虽然心里不高兴,可是他是很有医德之人,所以足足观察了一盏茶的时间才给出结论。

“世子爷,二公子并没有中毒。”胡太医沉声说道,因为证实了萧淅没有中毒,所以胡太医的脸色很不好看,他这个太医怎么说也是正五品的官员,而萧淅不过是从五品的龙禁尉,原本是请不动他这个太医出诊的,不过看了宁亲王爷的面子,胡太医才走了这一趟,结果还是被戏弄了。

听说弟弟没有中毒,萧淆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他勉强对胡太医笑着说道:“有劳胡大人了,去将本世子前些日子得的紫云芝拿来请胡大人看看。”后面半句话是对世子妃说的。程氏知道那株紫云芝是品相上佳的好药材,心中略有不舍,可也没表现出来,只应了一声便回钟毓院取药了。

象胡太医这种身份之人,给诊金自然是不合适的,所以萧淆只能以珍贵药材相赠,好歹封了胡太医的口,别让他离开王府之后乱传闲话。

胡太医听了这话脸色也没有好转多少,他看了一眼萧淅还在流血的手指头,淡淡说道:“二公子的手指可以包扎起来了。”

孙氏闻言赶紧上前给丈夫包扎,这胡太医都是六十开外的人了,所以便也不用避讳太多,否则刚才她与程氏也不能直接进来了。

孙氏刚要上前包扎,却被萧淅避了过去,他急急对胡太医说道:“胡大人,您这么一扎,我倒觉得好多了,仿佛出些血手指就没那么烧的慌了。”

胡太医皱眉问道:“二公子的意思是?”

萧淅忙说道:“请您将我十个指头全扎破吧!”

“这…”若是将十个指头都以三棱针扎破,这流的血可就有些多了,回头…

萧淅见胡太医不肯动手,竟强忍着手指头的烧灼感,抢了胡太医放在桌上的银针包中的三棱针,自己扎了起来。

他又不会扎针,生怕扎不破手指,故而下手比胡太医刚才还狠,片刻功夫,萧淅将自己的十根手指扎的鲜血淋淋,看上去好不吓人。旁边之人被萧淅的行为吓呆了,可萧淅却甩着手指头长长舒了一口气,轻松的说道:“可算是舒服多了…”

其实萧淅不知道,他只需要将手放入比较烫的热水中泡上两刻钟,那烧灼感便会自动消失,或者什么都不做,只忍过三个时辰,烧灼感也会消失,根本不需要放血的。放血,只不过是暂时缓解痛苦,血总有被止住的时候,到时他又得活受罪了。

程氏将紫云芝取来,见丈夫与弟妹还有胡太医都惊愕的看着小叔子萧淅,她便也看了过去,一看之下程氏不由惊呼起来:“阿淅,你的手…”

萧淅抬头笑笑道:“放了血舒服多了。”

程氏惊道:“那也不能把全身的血都放了,胡太医,快请为二弟止血,再这么流下去怎么受的住?”

胡太医点点头,的确,萧淅原本红润的脸色已经开始发白了,而他手指上的小血洞还在汩汩的冒着血。“二公子,本官必须为你止血。否则你会失血过多而死。”胡太医沉声说道。

萧淆也反应过来,冲上前按住萧淅,对胡太医喊道:“胡大人快请动手。”

胡太医立刻从药箱中取出止血药,还拿出几卷素纱绷带,飞快给萧淅十指上药,又用绷带紧紧的缠了起来。直到将萧淅的手绑的象两只猪蹄,萧淆才放开钳制弟弟的手。

被绷带紧紧的勒住,也让萧淅感觉好很多,他这才没有将绷带撕下重新放血。

萧淆将那只大约有五十年的紫云芝送与胡太医,胡太医也没客气,径自收下便告辞而去。得了这紫云芝,胡太医出了宁亲王府自然不会再多说什么了。

博行园中的动静,萧泽不到下午便知道了,他虽然不知道萧淅为何会出现那样异样的情形,可他知道这必与自己的小媳妇脱不了干系,萧泽心中那叫一个美啊,他赶紧对扣子说道:“扣子,把门锁好,走,跟爷回交泰园去。”

扣子就了一声,麻溜的收拾好要带回交泰园的东西,然后锁好浩然居的大门,还在门环上系了一根细细的头发,倘若有人动过门锁,门环上的头发一定会被拽断。萧泽看着扣子办事越来越仔细周全,满意的点头笑了。

萧泽回到交泰园之时,见大管家高荣带着一个人牙子并几十个丫鬟婆子打扮的下人在园门外候着。

大管家高荣一见三公子来了,赶紧上前见礼,笑着说道:“老奴请三公子,恭喜三公子双喜临门。”所谓双喜,一贺三公子新婚大喜,二么,自然贺的是三公了病体痊愈之喜了。

萧泽知道大管家高荣是忠于自己娘亲之人,便是对自己,高荣也比对世子和二公子忠心的多。他微笑应道:“大管家有心了,这么早就把人备下了。”

高荣忙躬身回道:“回三公子的话,早上老奴去了人市,先选了三十个婆子三十个丫鬟请三少夫人过目,若是不合三公子三少夫人的意,老奴回头再去选,总要让三公子三少夫人使着称手才是。”

萧泽笑着说道:“行啊,只要爷的夫人满意,爷就没有不满意了,高管家回头带人给少夫人过目就行了。”

一旁的人牙子并那几十个丫鬟婆子早就跪了下来,因已经受过调教,所以她们没有人敢抬头去看萧泽,只有那人牙子眼睛活,偷偷瞟了萧泽一眼,立刻被迷的七荤八素,整个人都花痴了,这人牙子专做人口生意,见过的俊美的男男女女绝不是个少数,可她从来没有看过任何一个象萧泽这么俊美到没有天理的小爷!

萧泽说罢便抬腿走进了交泰园,刚一进门就遇到了清芬,昨儿萧泽见过清芬和沁芳,可这两个丫鬟是双生子,萧泽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只知道这是他媳妇儿的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