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西凉茉嫁过来也不见得屈就了多少!

虽然她们也不是真心想要迎娶,甚至是为了折磨和除掉西凉茉才这么决定的,但此番来访,林氏只觉得西凉茉实在是太不给脸子了。

韩氏安抚可一下情绪也有点低落的韩蔚,又悄悄地对林氏道:“嫂嫂不必担心,这可由不得那小蹄子做主,到时候她嫁过去了,还不是任由你搓圆搓扁呢!”

林氏这才冷笑:“也是,自古以来儿女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等她嫁给来,若是乖顺还好,若是不乖顺,哼,休想活着出我韩家的门!”

韩氏送走了林氏,又回到宣阁,靖国公已经在她房里等着了,韩氏心中一喜,他已经很久没有夜里到她房里来了,韩氏赶紧上前亲自端了茶给靖国公奉上。

“夫君,您看今儿之事如何,嫂子可是为蔚儿看了许多家名门闺秀,蔚儿都不肯,嫂子问了许久,才知道他心中属于茉姐儿呢。”

靖国公接过茶,喝了一口,淡淡地睨了韩氏一眼:“你倒是真心为茉儿打算的么?”

韩氏一僵,随后,仿佛很是委屈地道:“夫君,你素来知道我拿蔚儿当自己的儿子疼爱,怎么会拿他的婚事玩笑,今日傻子也能看得出他对茉姐儿有意,蔚儿是我韩家长房嫡子,茉儿也不算太委屈。”

随后,她顿了顿,仿佛也有些疲倦似的坐下,叹了一声:“你若说我有私心,我确实也有私心,我们府邸里统共五个女孩子,按理也是长姊先嫁,只是霜姐儿出了那样的事,所以才将她嫁了出去,如今丹儿和仙儿的状况你也看到了,若是茉儿不嫁,我怎么好考虑丹儿和仙儿之事呢,她们到底是我亲生骨肉,如今这样凄凉。我总要为她们多打算……呜呜。”

她说着又开始拭泪,靖国公这一次却没有不耐烦了,韩氏一番半真半假的话确实听着很有道理,自己的两个掌上明珠接连出事,尤其是西凉仙,曾经他最骄傲的女儿,如今却……

他不是不恨的,若是寻常人也就罢了,可偏偏动手的人却是地位超群的太平大长公主!

靖国公拍拍韩氏的手,叹了一声:“行了,为夫知道你的忧心,只是,此事还是再问问茉儿的意见,若是没有什么问题,为夫便上个折子为他们请婚。”

韩氏虽然不满意靖国公的答案,却也知道此刻不能纠缠,便堆出个哀婉的笑容:“夫君,妾身为你酿了最喜欢的桂花酒,可愿在妾身这尝尝再走?”

靖国公顿了顿,还是点了点头。

韩氏大喜,即刻便去端酒去了。

反正,姐姐已经去向陛下请旨了,看这意思,陛下也没有反对的样子,说不定过两日指婚的圣旨就要下来了。

……

夜风萧瑟,卷起残破的落叶,冷月一轮高高挂在天边,清冷的明月光辉落了一地。

莲斋里,幽幽碧水泛起点点银光,有寂寥的蛙声轻鸣。

西凉茉拢着锦缎披风坐在窗边,看着明月如玉,静静出神,冷风瑟瑟吹起她如墨长发。

“大小姐,难道您真的要嫁给韩蔚公子么?”白蕊端来一壶热茶,有些愤愤地道:“她们明明就是不安好心,只怕小姐嫁过去,身家性命都有忧虑呢。”

西凉茉捧着起她倒的热茶,睨着白蕊道:“我可是记得,几个月前还有人说韩公子可是良配之侣呢。”

白蕊的瓜子脸上一红,有些窘迫地道:“那表少爷当然没什么坏心眼子,但可架不住他有这个姑姑,何况他还是韩家的人!”

西凉茉叹了一声:“是,奈何他是韩家人,否则这个性子,若嫁过去了,倒是可以拿捏得住的,倒也没什么不可以。”

她并不想非得嫁得荣华富贵,也不指望琴瑟和鸣,更别说什么但求一心人了,如今这样的时代与环境,女子虽然可以合离,但一样会被人纷纷议论,男子娶妾却是天经地义。

所以,她所需要的是一个可以被她控制在手里的,不会干涉也无力她作为的夫君,而这个人最好是性子比较和软和淳朴的。

韩蔚原本确实符合这个条件,但是奈何他却姓韩。

“说白了,大小姐你就是要找一个最好钱多人傻的呗。”白蕊噘噘嘴地总结。

房里的其他人都忍不住噗哧地笑了,也就白蕊这个粗粗直直的傻丫头敢这么和郡主说话,不过总结的还真是精辟。

西凉茉也忍不住笑着翘了一记白蕊的头:“你倒是聪明!”

“若是像金城公主那样的皇家女儿,驸马爷们可就是符合大小姐的要求了!”白珍一边绣帕子,一边也打趣道。

金城公主虽然没有太平大长公主如此受皇帝宠爱,下嫁的驸马都尉是睿义伯家的嫡出的小儿子。但她住在公主府邸里,性子也泼辣,这驸马都尉别说不敢找小妾,还时常被金城公主欺压。

甚至金城公主纳了面首,他也无可奈何。

白玉倒是摇摇头:“且不说郡主不是皇家女儿,也不是皇家女儿就都好的,若太平大长公主那样,岂非可怜?”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唏嘘。

西凉茉看着丫头嬷嬷们在那打趣,她心中却在计较。

如今她是家中长女,又到了出嫁的年纪,就算不是韩蔚,韩氏也必定要将她嫁出去,而自己没有任何可以反驳的理由。

西凉茉看着茶杯里一轮圆月倒影,目光幽幽。

镜中花,水中月,一切皆虚妄。

她绝不会让别人来插手自己的婚事,摆布自己的命运。

何嬷嬷倒是凑了过来,在西凉茉面前坐下,细细地看着西凉茉:“郡主不必忧心,不若去与千岁爷商量一番。”

何嬷嬷认为千岁爷权势无边,若是西凉茉愿意,说不定九千岁安排的婚事会比韩氏或者靖国公的婚事要好许多。

尤其是瞧着千岁爷确实颇为在意小郡主的模样,只可惜千岁爷是……。

西凉茉看着嬷嬷,随后笑了笑,为她倒了一杯茶:“嬷嬷,您觉得,茉儿嫁给什么人更合适呢?”

何嬷嬷看着西凉茉目光已有城府,脑海里忽然掠过一个白衣清俊,俊秀高雅的人影,她不由一惊,有些惴惴道:“郡主,难道你属意的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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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婚事初定

何嬷嬷话没说完,正在笼子里打鼾的肥鹦鹉小白忽然拍着翅膀,像被吓到一样跳着脚叫起来:“嫁给太监,九千岁,九千岁,嘎嘎……九千岁!”

一众丫鬟,不由都愣住了,随即同时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白蕊还捧着肚子滚到桌子底下去了。

西凉茉则顿时黑了脸,一记眼刀狠狠睨着小白,顺手一挑鸟笼的门子,将里面的红艳艳的小肥鹦鹉给抓出来,对着小白露出个阴森森的微笑:“小白,我想要鸟毛做红羽首饰很久了,不如你把自己的毛贡献出来怎么样,我们是不会介意你成为一只裸鸟儿的!”

居然诅咒她嫁给那个变态的大太监加死妖人!

小白黑溜溜豆子似的眼珠顿时闪过亮晶晶的光芒,头上柔软的白色羽毛‘刷’地一声张开成一把柔软的扇子,讨好地蹭着西凉茉的手背,一副人家刚才只是发梦了,说梦话而已,娇娇怯怯小样。

西凉茉无语,低低骂了声:“果然是什么人养什么鸟,无耻啊!”

却未曾想,这鸟现在是她在养,于是小白也摇头晃脑地:“嘎嘎。”两声表示赞同。

西凉茉恶劣地蹂躏了一番小白的胖肚子,揉得它吱哇乱叫,再把它扔给了一边的白玉。

白玉最是喜欢小白了,生怕它惹怒了西凉茉,被揪掉毛,赶紧接过来,怜惜地抱在胸前,哄道:“就你嘴儿多,吓到了吧,白玉姐姐给你吃好吃的。”

说着就抱着它去拿碎玉米粒子。

小白很满足地靠在白玉柔软的胸口蹭啊蹭,还是姑娘们的怀里舒服啊,多么柔软,多么丰满,还有吃的,它的鸟生从此圆满了。

……

长门宫前青苔重,夜依熏笼到天明,乱花飞过流年长,白头宫女话当年。

宫禁深深,有十二名宫人扶着雕八尾凤凰的香车玉辇一路轻摆,慢悠悠地到了一座宫殿前,宫殿上方供奉着一块牌匾——三清殿。

此处正是当今天子宣文帝所居,他早年将自己的未央宫改成了道教太上老君之所三清殿,就是因为信奉黄老之术,一直在炼丹寻求长生修仙之道,虽然还说不上不理朝政多年,但泰半时间都居于此处,常年在此诵经打坐,偶尔只有宠臣九千岁可以深入殿内参见皇帝,请下圣旨。

有时候,皇帝遇到修炼关头,或者辟谷之时,一两个个月,甚至大半年不见人,只由九千岁代理朝政,代禀御笔。

而其他宫妃寻常不可入三清殿,甚至皇后娘娘与四妃也不过是在外殿处等候皇帝从内殿出来叙话,皇帝若要临幸哪个嫔妃,也不会让宫妃踏入自己的三清殿,而是坐着銮驾去她们的宫殿。

可见九千岁甚至比皇帝身边的嫔妃都还要更得皇帝信赖。

“娘娘,三清殿到了,请您小心。”穿着一袭雨过天青色宫装的大宫女恭恭敬敬地站在车辇前,伸出了手,恭候着自己的主子下辇。

最先出现的是一只雪白的手,手腕莹润如玉,宛若无骨,轻轻地搁在了宫女的手腕上,随后垂珠帘子一晃,一袭绣着飞云盘凤纹的紫裙一摆,宛如艳丽的紫芍药瞬间绽开花瓣,从中吐出一个国色天香的美人。

美人云鬓高耸,斜斜簪着一只八尾流苏凤凰挂珠钗,盘云髻上点缀着一颗颗龙眼大小的南珠,长长的赤金流苏从两颊上坠在肩上,长眉入鬓,媚眼含春水,朱唇衔芳露,一身华美紫色鲛珠纱裙,云丝披帛飘飘荡荡,不是最受宠的韩贵妃娘娘,又是谁。

这一身富贵华丽的装扮,在她身上不显俗艳,只显得她更加艳丽不可方物。

韩贵妃下了辇,一抬头,就看见了不远处停着另外一抬鎏金镀金的华美凤辇。

她妩媚的眼里闪过一丝异色,随即轻嗤一声:“想不到皇后娘娘也来了。”

贵妃的车辇虽然也被称为鸾驾,但其实规制上比皇后还是差了不少,上面雕刻的凤凰不但是八尾的,更不能以金漆装饰,所以韩贵妃虽然面上仿佛处处都要显出自己比皇后更得宠,但心中也明白,她再受宠却也还比不得皇帝的嫡妻。

处处比皇后矮了一头。

但若是她能登上皇后之位,那就不一样了。

韩贵妃微微眯起眼,镇定自若地向三清殿走去,一名小太监远远地看着贵妃娘娘的鸾驾到了,立刻迎面过来,讨好而恭敬地笑道:“娘娘来了,待奴才前去为您通传一番。”

韩贵妃抚了抚自己的红宝石嵌金耳环,仿佛不经意地轻笑道:“小卓子,今儿皇后娘娘来了么,来多久了?”

小卓子立刻道:“早前陛下正在与九千岁在内殿里商议朝政呢,后来皇后娘娘就来了,如今已经来了大半个时辰,大约是在商议太子爷的婚事。”

韩贵妃听到九千岁的名头,有些不舒服地微微拧眉。

随后她不无讽刺地一笑:“九千岁是来和陛下商议朝政的吗,本宫看着那位千岁爷是过来与陛下讨论炼制仙丹之事或者又给陛下推荐什么仙山洞府的道士才是真的。”

百里青那奸佞,就是他引诱着陛下去修什么仙,也不知道去哪里弄了好一堆太极山、乾坤洞之类的道士来日日炼丹念经,弄得陛下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身子却日渐虚弱,偏偏陛下还极为信赖,甚至依靠百里青那个奸佞,去她宫里的次数是越来越少。

好在近年也没有什么特别出众的秀女被采选入宫,有些不安分的宫嫔,也被她想法子给处置了,至于皇后那个老女人,陛下只是初一十五去她坤宁宫坐坐,若不是因为她与陛下是从潜邸一路过来的,有从龙之功,生了个不错的儿子,而偏偏自己又没有子嗣,只得两个女儿,她又岂能在皇后的位子上呆那么久!

韩贵妃进了正殿,便收起了脸上冷冽不屑的神色,换了一张笑意妩媚的面容,对着正坐在书桌前谈话的帝后二人行礼。

“嫔妾拜见陛下,拜见皇后娘娘。”

宣文帝看着自己的爱妃过来,虽然还算俊朗,但因为长期服用丹药素食而过分青白,并且黑眼圈浓重的的面容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爱妃平身。”

陆皇后看着艳若桃李的韩贵妃进来,一副娇滴滴的模样还在请安就对皇帝抛媚眼,心中冷笑一声,暗自骂了声狐媚子,但一向温润平和的面容上却仍旧挂着温醇的笑容:“妹妹,请起,今儿是什么好日子,竟然让我们姐妹都在陛下这儿碰上了呢。”

“是啊,真是巧,说不定还有更巧的呢。”韩贵妃笑笑,在宣文帝身边站着,仿佛极为自然地伸出两个粉拳为宣文帝捶起肩膀来。

宣文帝似乎也颇为喜欢她的体贴温柔,笑着拍拍她的手:“你就喜欢打哑谜,怎么,有什么事来找朕,可是又看上了暹罗进贡的鲛珠纱,这一次统共也就得了那么几匹,如今都分可三匹下去,剩下的要存在库房里赏人,可再没有了。”

韩贵妃不依地作势要打:“陛下,你就喜欢取笑人家,难道人家在你眼里就这么贪心吗?”

陆皇后在一边,看着他们如此亲密自在,口中不由苦涩起来,妾氏可以随意与夫君取笑吃醋,那是妾氏的情趣,但正妻却必须端庄典雅,贤淑大度,尤其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更要如此。

她只能看着那些女人在自己夫君身边不断打转,却还要笑脸相迎,譬如现在。

陆皇后也笑着道:“妹妹最是可人,怎么会贪心呢,也不知妹妹说更巧的是什么?”

韩贵妃睨着陆皇后,似笑非笑地道:“娘娘,妾身是来为自己侄儿请一道婚旨的。”

她知道陆皇后原本看上的人里面有西凉茉那个丫头,却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在太子良娣的甄选宴会上,突然失去了对西凉茉的兴趣,这实在是让人好奇,说不定,她可以探探陆皇后的口风。

到了现在,韩贵妃仍旧为西凉仙失去了成为太子妃的机会,而异常惋惜,她是看着西凉仙长大的,自然对这个看似端庄温雅实则心机深沉的侄女儿有三分了解,若是她能成了太子良娣,不但能监控太子与皇后的举动,未来若生下继承人,她也不必担心宣文帝驾崩后,皇后会对付自己。

只是可惜,一切都被太平大长公主那个贱女人给毁了!

“哦,是么,确实很巧呢,本宫正与陛下商议太子良娣人选之事,不想贵妃妹妹也要为你侄儿请婚旨,不知贵妃妹妹看上哪家姑娘了?”陆皇后温和宽厚的道,一副仿佛颇为感兴趣地样子。

宣文帝似乎隐约地记得韩贵妃的哥哥,户部尚书韩庭确实有一子,在今年还中了进士,补入了翰林院,似乎也是个风流俊秀的少年,他点点头笑道:“是啊,不知爱妃要为侄儿请婚哪家姑娘?”

能让韩贵妃请婚的,想必门第也不会低下到何处、

韩贵妃妩媚地抚了一下发鬓,优雅地一笑:“回陛下、皇后娘娘,嫔妾是要为侄儿请婚靖国公府上的大小姐,贞敏郡主西凉茉,我家蔚儿与贞敏郡主自幼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情谊非同寻常,我们两家人都有心成全他们一对小儿女呢。”

“嗯,果然是巧啊。”宣文帝闻言,抚着茶盏笑了起来:“之前皇后原本打算为太子甄选的良娣人选里面,她最中意的姑娘就是这位曾经对朕有救驾之功的贞敏郡主了,不过今日怎么听着似乎这位郡主心中另有所属呢?”

“所以臣妾说,还有更巧的,就是这个了。”韩贵妃掩唇一笑,媚色天成,目光却挑衅地看向皇后。

皇后又如何,她想要的,早晚能抢到手。

皇后冷冷地看着韩贵妃,随后优雅从容地轻抿了一口茶水,淡淡道:“臣妾原本是属意这位郡主,只是太子良娣,身份不同,如今太子妃身子不好,她须得是贤良淑德,能够襄助太子打理东宫,若是寻了那容止不淑,才德不足的反倒是不美,恐非社稷之福,所以臣妾总想着再多多考察一番。

如今听着贵妃娘娘的话,这位郡主早早就心有所属,情丝早动,未免太过轻浮了一些,如何能匹配太子之尊,担当太子良娣之责,既然如此,配了妹妹娘家侄儿,反倒适当些。”

一番指桑骂槐的话说得韩贵妃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水媚明眸里闪过怒色,蔻丹纤指紧紧捏着自己金纱缀珠的衣袖。

皇后这老女人,分明是在说她是个狐媚子,家里的侄儿品德不佳,所以配上西凉茉这样轻浮不淑的丫头反倒是合适。

虽然自己对皇帝这番说蔚儿与西凉茉有私情,确实有贬低西凉茉的意思,除了本是对这丫头不屑于厌恶之情,还有就是担心皇后其实还没有放弃选择西凉茉担任太子良娣,自己必定争不过皇后。

只是看样子皇后不但早就放弃了西凉茉担任太子良娣的念头,也不知为何,皇后甚至对西凉茉有些不喜,如今倒好,让这老女人反而将蔚儿也贬低了,若是陛下对蔚儿印象不好……

韩贵妃刚想要对皇帝开口:“陛下……。”

“陛下索性成全了靖国公家与韩尚书家的婚事吧,也算得一段折子戏里的佳话了。”皇后笑得雍容大度地打断了她的话,仿佛在谈论一件有趣的喜事,语气里却掩不住一丝轻鄙。

竟然将她的侄儿与戏子相提并论么!

韩贵妃忍不住道:“皇后姐姐,你……。”

“哟,今儿是什么好日子,两位娘娘都在陛下这里,远远地微臣就听见欢声笑语了。”一道似笑非笑,极为动听的声音在三人身后响起,只是这动听间,却带了一丝诡谲的幽冷。

韩贵妃和皇后同时向来人望去,

那一团花紫绣银丝八龙纹蟒袍一晃,款步从内殿而出的人一头乌发垂在蟠龙官帽后,精致五官有着超越性别的瑰丽,肌肤雪白,唇若涂朱。

一双丹凤眸子宛如工笔勾勒而出,紫色的胭脂沿着他的眼睛后边三分之一处层层向发鬓晕染,仿佛在雪白剔透的鬓角上绽开一朵重瓣曼陀罗,他眼大而眼尾斜飞本,诡美如狐,一双极深的纯黑色眼眸正微微眯起,里面没有一丝光芒,看久了仿佛连魂魄都会被彻底吸入幽狱鬼涧,是永世不得超生的阴森诡谲。

韩贵妃和皇后呼吸都是一窒,仿佛不敢逼视,带着一丝惊惧地别开了脸。

这个男人,不论什么时候看见,都会攫取掉所有人的目光与呼吸,美则美矣,却让人觉得充满了压迫与扭曲感,尤其是他处置反对者的手段,血腥残酷得让人闻之悚然。

也不知道陛下到底为什么会去宠幸这样的妖人!

甚至任由他屠戮自己的宫妃。

韩贵妃还记得,六年前,她尚且只是一个二品的昭仪,虽然得宠,但上头还有一位淑妃娘娘才是陛下心头好,淑妃出身将门,性烈如火,甚至还会一点功夫,极得陛下的垂爱,不过是看不惯百里青这奸佞把持朝政,欺上瞒下的手段,在陛下面前骂了他数句,劝诫陛下要清君侧,远离妖人。

就被闻讯而来的百里青,命人当着皇帝的面鞭打,再丢进了兽园蛇窟,任由兽园里的蟒蛇将她活生生吃掉,还命所有宫妃前去观刑。

其哭泣惨叫之声与那残忍场面甚至活生生吓死三个胆小的嫔妃。

可陛下不但不怪罪,还细心安抚大怒的百里青,生怕他气坏了身子。

所有人都怀疑百里青其实陛下的入幕之宾,却没人敢证实。

从此以后,后宫嫔妃虽然嫉恨百里青,却谁也不敢再在陛下面前说百里青一句坏话。

皇帝一见百里青,原本有些疲乏的神色瞬间亮了起来,笑道:“爱卿如何出来了,可是周真人的金珠龙虎丹炼成了?”

百里青拿着一个珠玉宝盒走过来,在宣文帝面前打开,微笑着恭喜:“是,周真人说他正在着火作法,忽闻一阵异香阵阵,仙乐无边,托陛下鸿福,这经过九十九日炼烧的金珠龙虎丹炼成了!”

果然,盒子打开口,异香扑鼻,丹丸赤金夺目。

“好好,果然朕斋戒沐浴九日,得了上清宫老君垂怜,赐来丹药,快拿无根天水来。”宣文帝大喜,立刻命太监送上天水香露。

所谓天水、无根之水,即为雨露,道家认为雨水从天而降,毫无污垢,纯洁无暇,乃养气度元之水。

韩贵妃虽然口称恭喜陛下,但她看着那丹药皱皱眉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皇后看着那丹药,心中担心,到底忍不住要开口:“陛下,是否……。”

“皇后娘娘,这丹药乃纯阳火丹,只得一粒,只能供给陛下服用,娘娘纯阴凤体,恐怕不宜服用。”百里青看着皇后慵懒地道。

皇后看着百里青那双诡美的眸子,深不可测,阴霾非常,顿时吓了一跳,要说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皇帝则捂住丹药,也有些不悦和提防地看着皇后道:“皇后不必担心,若他日朕飞升成仙,必定前来接走皇后就是了。”

皇后无奈,百口莫辩,只能看着百里青一句话四两拨千斤地就挑拨了皇帝对自己的猜疑。

她只能艰涩地笑道:“陛下多虑了,臣妾只是觉得这丹药实在美丽,想知道什么成分罢了。”

陛下是她的夫君,她不能如韩贵妃那样胆小旁观,任由陛下服用不知什么东西的丹药,平日看不见就算了,今日她还是希望能劝诫一下陛下。

陛下实在太信任百里青了,若哪日这妖人给陛下下毒……后果不堪设想。

皇帝冷淡地瞥了她一眼:“皇后不必知道成分是什么,仙家之物,岂能是凡人所了解的。”

说罢他就着无根天水将丹丸服下。

皇后无奈又失望,只得要紧了银牙不再说话。

韩贵妃虽然担心,但还是很幸灾乐祸皇后在百里青手上吃瘪,又被皇帝猜疑用心。

看着皇帝服用了丹药,百里青才似乎颇为感兴趣地挑了下修长的眉:“不知方才陛下与娘娘们正在说什么喜事,微臣可有幸一听?”

皇帝服用了丹药,似乎精神一震,随后也很有兴致地将方才的事说了一遍。

“哦,竟然有这样的巧合啊。”百里青敲了敲手里的折扇,睨了眼神色不佳的皇后,似笑非笑地道:“说来也巧,这位靖国公家的小姐,贞敏郡主,可是咱们故人之女,却不想到如今这么大了,都能嫁人了。”

此话一出,韩贵妃暗自嘀咕,故人之女?

谁不知那西凉茉是靖国公的女儿。

但皇后脸色梭然变得苍白,一下子抬起头死死盯住了百里青,目光里仿佛带着一丝祈求又带着一丝畏惧,一丝威胁。

可惜她不知道的是,百里青这人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别人威胁他,从他攫取了绝对的权力开始的那一刻,只有他威胁别人的份。

“故人之女?”皇帝楞了楞,久远的时间让他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百里青幽冷阴郁的魅眸闪过一丝恶意,笑着道:“是啊,陛下恐怕一时间不记得,这位贞敏郡主并非靖国公府上如今的当家主母韩二夫人所出,而是当年的凰翼将军蓝氏所出,前些日子进宫的时候,微臣看着那位小郡主,真是出落得越发肖似乃母了呢。”

一番话,宛如晴天霹雳,霹在了帝后身上,宣文帝仿佛心神大震,一下子想起了什么,脸色模糊地喃喃自语:“哦……是翎姐姐的女儿吗,她好像是有一个女儿呢,她的女儿都这么大了,要嫁人了么……。”

不知宣文帝想起了什么,一向疲乏而显得有些衰败的容颜上显露出一种奇异的笑容。

韩贵妃愣愣地看着皇帝的那一抹笑容,皇帝从来是疏离淡漠的,但那种堪称诡谲的笑容是怎么回事?

这一辈子,她都没有想过会在皇帝那种永远都是倦怠疏冷的脸上看到那样的仿佛发自内心的笑容。

而皇后也在怔怔地看着皇帝,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心口,仿佛有什么极为苦涩的东西正在涌出心底那些陈腐而多年不见天日的伤口。

惟独挑起一切的百里青冷眼看着帝后妃三人神色各异,各怀心思,他顿了顿,给足了他们酝酿情绪的时间,方才又慢条斯理地摇着折扇道:“是啊,陛下,那位小郡主,倒是个有趣的妙人儿,容貌肖似蓝大夫人,但是性子却差颇远,陛下不若招她进宫来叙叙旧呢。”

韩贵妃莫名其妙地看着百里青,叙旧?

不是与故人才能称之为叙旧么,就算叙旧也该是招蓝氏进来,招个十几岁的小丫头进来叙什么旧?

不过蓝氏那个女人吃斋闭门也都十几年了,什么人都不见,连唯一的女儿都不闻不问,记得当初有传闻陛下曾经在蓝府里住过几年,一直都唤蓝氏做大姐,只是后来蓝氏嫁人,陛下似乎也忘了当初这个姐姐,如今岁月蹉磨下,也不知老成什么样子了。

但既然百里青开口了,韩贵妃也有意给他做个人情,讨好百里青,便也娇滴滴笑道:“是啊,陛下,臣妾也想好好地与这位未来的侄儿媳妇叙叙呢。”

百里青睨了眼韩贵妃,唇角勾起一丝讥讽的笑意,没有说话。

但皇后却是忽然狠狠地瞪着韩贵妃,就几乎差点脱口而出“蠢货”两个字了。

韩贵妃自然是不甘示弱,挑衅地与皇后对视。

皇帝不晓得自己的妻妾间乌眼鸡似的在互相瞪着对方,只是慢慢回神后,缥缈地笑了笑:“好,改日宣这位贞敏郡主进宫来,见一见。”

说罢,宣文帝起了身,揉揉眉心道:“朕乏了,爱卿,你陪朕进内殿,皇后与贵妃都退下吧。”

韩贵妃赶紧瞥着宣文帝,他刚刚服用了丹药,那丹药似乎还真有些效果,宣文帝脸色与精神好了很多,还有一些红润之色,为何却就要走了?

若是以往,她必定撒娇拿痴,哄宣文帝去她的宫殿。

但如今百里青在,她也不得不收敛,只得恭敬地道:“是。”

百里青眸光诡魅,仿佛有轻云薄雾飘荡而过,他轻笑着睨了各怀鬼胎的皇后和韩贵妃一眼,便扶着佛心事重重地宣文帝消失在了内殿。

皇后苍白着脸看着空无一人的前殿,目光落在了韩贵妃身上,也不知是厌恶还是怨恨,又或者讥讽,她冷冷地道:“贵妃妹妹,本宫原本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却不想原来蠢笨如猪,你便自求多福,但愿这一桩婚事顺顺利利吧。

说罢,也不待韩贵妃反应过来,一甩红纱簚金的袖子,转身离开了三清殿。

韩贵妃与皇后虽然不和,斗了多年,却从来没有直接撕破过脸,维持着表面的和平,却想不到如今皇后竟然当年斥骂她,韩贵妃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楞在当场。

等的她反应过来,气得跳脚的时候,皇后早已乘坐着凤辇消失在三清殿门口。

……

而这一场勾动天朝金字塔顶尖的最高权力者们不平稳心情的议论对象,此刻正坐在帝都最有名亦最昂贵的天香楼间喝着香茗,静静地等候着自己的猎物上门。

白玉一直站在她旁边的窗边上看着楼下最繁华的京城大街——朱雀大街,留意着从这里进出天香楼的人。

在看到目标后,她立刻转头向西凉茉轻声道:”郡主,人来了。“

西凉茉点点头,眸里闪过一丝锐利的幽光,随后又淹没在她柔柔婉婉的眸色里。

”小王爷,这边请,您的厢房已经准备好了。“楼下传来掌柜讨好而恭敬的声音,伴随着优雅的脚步声而渐渐出现在楼梯上的男子,一席纯白流云锦滚金色饕餮纹的袍子勾勒出他修长挺拔的身材,腰间束着镶暖玉金丝腰带,皂靴上一尘不染,可见其步履之稳重优雅。

他垂首与身边友人说笑,微侧的容颜上,修眉入鬓,眸若天上星,面如西岭雪,悬胆直鼻挺如直线,淡淡的阳光落在他的脸上,果真堪称面如冠玉,丰神俊朗。

不愧是京城第一佳公子。

也难怪他出街之时,有那大胆的女子对他抛掷花果绢帕以示爱,若是乘车,倒也真说得上是掷果盈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