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靖国公忍不住冷笑起来:“你还嫌给我丢脸丢的不够么,就算丹姐儿不嫁过去,茉姐儿却还是要嫁人的!”

“夫君,你……你说什么!”韩二夫人脸色一白,瞬间揪紧了自己的手绢。

靖国公阴郁着脸,想着今日德王妃让人请他过府邸一叙时候说的话,他考虑了良久,也觉得德王妃的要求其实无可厚非,而且他认为茉儿嫁给司流风或者会比丹儿嫁过去更好些。

虽然看不透西凉茉这个女儿,但以丹儿的性子嫁给小王爷,恐怕没多久王府就要鸡飞狗跳。

让西凉茉有个好归宿,也算他弥补这些年对蓝翎的亏欠,对得起她了。

但到底要回绝的是韩家的婚事,又要亏欠丹儿,所以他声音却还是柔和下来安抚道:“夫人,今日德王府确实曾经表露了对与咱们府上联姻的异议。”

“夫君,你难道同意了!”韩二夫人一副早料到对方无耻的模样。

“为夫自然是不同意。”靖国公忆起今朝与德王府的冲突,还忍不住冷哼一声:“我家女儿,是想娶就娶,想退便退的么?”

他看着韩二夫人犹豫了一下,还是下了决定道:“最后,依德王妃和为父商议的意思,便是取一个折中的办法,将茉姐儿代替丹姐儿嫁过去与德小王爷为妃,等丹儿的事风头过后,我们再为她另外选择一门好的亲事。”

虽然心里已有准备,但韩二夫人还是忍不住身子一晃,扶住桌子,尖声冷问:“夫君,丹姐儿可是正经儿上了族谱的嫡女,你怎么能让蓝氏那贱人生的野种骑在丹姐儿头上,你明知道……啊!”

“呯!”

韩二夫人话音未落,一盏冷茶已经当头砸下,堪堪在墙壁上砸个粉碎,破碎的瓷器甚至将她的脸划出一道细小的血痕,她吓得一时怔在当场。

“我最后再说一次,你且记住了,她才是朝廷钦封的镇国夫人,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靖国公铁青着脸,睨着着韩二夫人斥道:“为夫原也不想如此,若不是你养的好女儿做出来那样的丑事,本公何至于被人威胁退婚,你若有本事能让德王府改了主意,便只管去!”

靖国公还有一件事没有说的,就是他与司流风一样不谋而合地怀疑西凉茉落选太子良娣是因为韩氏勾结了韩贵妃做的手脚!

就是为了让亲生女儿西凉仙取而代之和设计西凉茉嫁到韩家。

这让他非常的不悦,且不说韩氏背着自己做这些事是否亏待了西凉茉,就是万一西凉仙入选,被揭穿了身有残疾之事,便是欺君大罪,这女人最近做事越来越出格!

所以,他认为必须让韩二夫人受到一点教训,这个家的主母可以换人做,但家主却永远是他!

“……。”韩二夫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犹自不甘,却也明白,若然闹开,绝是讨不了好的去,只会让丹姐儿落个被退婚的难听名声,又还能有什么指望,易嫁一事,反倒还好听些。

可是她不甘心啊,怎么能让那个蓝氏生出来的小贱人又逃过一劫!

她与哥哥的计划全盘破碎了,还赔上了丹儿的婚事!

她怎么能够甘心!

靖国公见她浑身发抖,却不语,便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看着男人高大的身影离开,韩二夫人心中一阵气苦,又见着银嬷嬷端了茶进来,正心疼地看着自己,顿时眼圈一红,咬了下唇一把将银嬷嬷手里的茶拍在地上落个粉碎。

“夫人,别气坏了身子,老爷不过是有口无心……。”银嬷嬷赶紧安抚。

韩二夫人顿时落下一串泪来,恨恨道:“蓝翎那贱人是镇国夫人,那我是什么,伺候了他二十年,到头来,我连这镇国夫人的名号都担不得么……,倒要我的正经小姐去为那荡妇生的贱种受这样的气!”

十几年了,她以为自己早已取代那个女人,却想不到这些日子接二连三地被自己所爱的男人打回原形,她终究不是朝廷册封的镇国夫人,诰命宝书上还是有那个从字,自己多年苦心孤诣,却还是生生比蓝翎那个女人矮了一头!

如今听靖国公的意思,话里话外是要恢复茉姐儿的身份,叫她怎么甘心!

她气极,怒极,顿时呕出一口心头血。

“夫人……。”银嬷嬷吓了一大跳,赶紧极为忧心地扶着韩二夫人,却不知如何安慰。

“好……好……好得很!你不让我好过一时,害我女儿如此,且看你女儿又在我手里能有什么好下场!”韩二夫人气极反笑,艳丽眉目上,恨意如刀,满是怨毒,竟然将一切都归咎于了那从未出现过的蓝大夫人头上。

不管如何,西凉茉没有出嫁之时,就还牢牢捏在她手里!

——老子是韩夫人吐血的分界线——

纵然左右都瞒住了西凉丹,不敢告诉她这样的消息,但是西凉丹终归不是傻子,还是看出来了周围人的不对劲。

于是,在小丫头们有心或者无心的窃窃私语与身边伺候的贴身丫鬟阻止不及下,她终于在游玩花园的时候骤然得知了所有的事情。

西凉丹乍然听闻之后,楞了半晌,随后一声不响地转身就走。

这样出乎意料的反应让熟悉西凉丹的丫头们都楞在当场,还是绿翘首先反应过来追了过去,其他人才匆匆跟上。

但西凉丹并没有去找西凉茉的麻烦,也没有去找靖国公和韩氏哭诉,而是回到了香雪阁里把所有人都关在了门外,自己一个人呆在了阁楼里。

众人看见她这样怪异的反应,都只感叹大约是四小姐伤心太过,竟然变了性子,如今想来,她名声毁了,脸也毁了,绝好的婚事也没了,也实在可怜。

消息传到韩氏那里,韩氏那日一番极度伤心大怒,呕出一口心头血,原本就亏了些底子的身体更加不好,时常头晕眼花,又要照顾西凉仙,如今听说了西凉丹这番行径,若在往昔倒会警醒一些,但此刻也没有多想,只是让人好好看着她,不要让西凉丹做出什么自残的行动就是了。

而绿翘却不这么认为,她比谁都了解这个和自己一起长大的主子,总觉得她有些不对劲,左思右想,西凉丹对自己没有几分主仆情妇,如今自己一家性命又捏在了郡主手里。

于是她便趁着去厨房拿饭菜的机会,联系上了白珍,将此事和自己的忧虑不动声色地透露给了莲斋。

西凉茉听闻此事的时候,正在逗弄着小白玩耍,她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窗外,渐渐染上了一丝莫测:“果真是求什么,来什么。”

白蕊正取了碎谷粒子喂小白这只贪心的小胖鸟,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西凉茉,不明所以。

但一边正结着精美宫绦的白玉却仿佛有点明白了什么,郡主这是打算对某些人动手了。

“从今儿起,白珍,你与何嬷嬷约束着院子里的人,如非必要你们都不要随意出莲斋。”西凉茉顿了顿,唤过白玉:“为我梳妆,从今日起,我要亲自日日送补品与国公爷。”

白玉点点头,认真地应了:“是。”

果然,从午饭后,西凉茉就开始捧着自己调试的冬暖花茶与点心送到靖国公的书房去。

从她成为郡主之后,靖国公就开始慢慢对她有了提防,让她不必如从前那样日日亲自送调理的花茶过来。

西凉茉当时没有说什么,只是应下了。

所以今日宁安看见她的时候,眼里还是闪过惊讶,想起靖国公的吩咐,他还是准备客气地婉拒西凉茉进书房:“郡主,国公爷……。”

西凉茉却仿佛早有料到一般,也不恼怒,只是静静地打断他的话,柔声道:“有些日子没有亲自来侍奉父亲了,宁先生,茉儿不叨扰父亲,请您将这些茉儿制的东西送进去。”

她顿了顿,仿佛有些犹豫,但还是开口了:“替我谢过父亲,到底还记得我。”

说罢,她将东西交到宁安的手上,便匆匆地转身离去,。

宁安一怔,看了看手上的东西,还是转身进了书房。

靖国公正在看边境传来的折子,见宁安端着东西进来,便头也不抬地随口吩咐道:“你们拿去分了吧。”

宁安犹豫着道:“国公爷,这是郡主方才亲自送进来。”

靖国公这才从奏折间抬头,看了看那嫣红的花草茶:“嗯?”

“郡主要属下传一句话,说是谢过父亲,到底还记得她。”宁安如实地将话说完。

靖国公闻言,心中微震:“……父亲?”

他是知道西凉茉心中有怨的,即使她嘴上从来不说,但他并不是傻子,她从来不曾唤过他一声父亲。

一个有怨气而又过分聪敏,总能屡屡在争斗中取得胜利的女儿,一个让人摸不着心思的女儿,是不得不让他提防的。

但今日,她不但亲自送来了花茶,竟然唤他父亲了?

靖国公沉默着,眸中却闪过一丝了然,这是她在向他表达感激之情,为了的多半是推掉了韩家的婚事,和新结下的德王府的婚事。

她并不知道当初更换成婚对象的要求,并非自己提出来的,而是德王府半逼迫的情况下不得已为之的事情,她大概以为是自己为了她提出来的。

他虽然对西凉茉这个女儿并不了解,却也知道她那样的少女有多么倔强的性子。

如今,却阴差阳错得了她的感激与那一声——‘父亲’。

让靖国公心中百味杂陈,最终,他还是叹了一声,对宁安道:“帮我斟茶罢。”

宁安仿佛有点明白,随后便为靖国公斟上了茶。

靖国公慢慢品味着涩中带浓香,浓香中带甘的茶,茶水里袅袅蒸腾的烟雾模糊了他的脸。

……

自从那一日后,每逢下午与早晨,西凉茉都会亲自送来各种解腻包覆的茶点与养生茶,却从来不要求进门,都是交给宁安后匆匆就走。

直到十日之后,她再送来茶点准备离开的时候,一向紧闭着的书房大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后,里面另外伺候着靖国公笔墨的书童忽然恭敬地道:“郡主,国公爷请您进去。”

西凉茉一怔,便安静下来,让白玉在外头候着,自己端着茶点进了书房。

书房的布置依旧没有变,简约而大气,遍布兵书与挂着名家字画显示出主人的品味不凡,出身世家却为领兵大将的身份。

靖国公正在提笔作画,听见她进来的脚步声,也没有抬头,更没有招呼。

西凉茉也是沉默了好一会,才将茶点放在桌上,为靖国公倒了一杯茶,轻声道:“父亲,秋冬日子干燥,这是滇南送来的顶级红茶,加入红枣,最是养气血的。”

说罢,她将茶递到了靖国公面前。

靖国没有抬头,也能看见那一双白嫩的手,因为太过紧张,而捏住茶托的指节有点泛白。

他抬头看了一下面前的少女,她垂着眼睫,看不清楚里面神色,却能看得见她睫羽颤动,仿佛带了一丝不安与一丝激动还有隐约不可见的倔强。

这样的表情像极了当初的蓝翎。

不管如何这是她的女儿,是她和他的女儿……

靖国公心中滋味复杂,最终还是接过了她的茶,喝了一口,浓郁的茶香带着一丝涩味,却极为甘甜,里面还有淡淡的花果清香,也不知她是用什么方法让红茶有了这样的清香基调,又不失原来的茶汤甘香之气。

必定是费了不少心思的。

他放下茶盏后,提笔边继续作画,边漫不经心地吩咐:“帮为父磨墨吧。”

宁安在门边看见不由一愣,当初西凉仙未曾出事的时候,是唯一一个能随便进入国公爷书房的女儿,常常与国公爷在书房谈天论地,为国公爷磨墨,可见国公爷相当重视西凉仙,没有只当成寻常女儿来养。

而如今……

西凉茉听了,面色不显,眼睛却弯了起来,带着隐约的兴奋的笑意,立刻伸手去拿磨墨石:“是。”

看在靖国公眼里,她就像一个企盼父母关爱,却还要倔强装作不在意的孩子。

心中不由又是一软。

只是他未曾看见的是,低头作画的瞬间,西凉茉唇角弯起的奇异弧度与冰冷的眸光。

如是好些日子里,国公府邸里一边有条不紊地准备着与德王府的婚事,而西凉茉则取代了曾经的西凉仙,日日都有半个时辰左右在靖国公的书房里陪伴他读书,作画。

西凉茉如要讨好一个人的时候,总能不着痕迹的,妙语如珠,就是对当今的时事都有她自己独到的见解,让靖国公倒是从一开始的观察,慢慢变成了欣赏与惊讶。

这样的眼界,实在不像一个深闺女儿能有。

倒也算得上父女和乐。

而这一日,西凉茉正在跟着靖国公练字,她的毛笔字写得不是一般的烂,却非但没有让靖国公生气,反而让他生出一种愧疚来,这个女儿被忽略得太过,所以连这样的字都写不好,也亏难她认识那许多字,不知其中费了她自己多少心血与努力。

所以倒是教西凉茉教得颇为认真,西凉茉最讨厌写毛笔字,靖国公很严厉,所以她不得不忍耐着练习。

看着西凉茉一脸郁闷的小女儿娇态,靖国公唇角微微泛起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争论声,有一道女子颇为尖利的声音响起:“为什么大姐姐可以进去,我却不可以,父亲何时如此偏心了!”

宁安似乎在解释什么,但西凉丹并不买他的帐,执意要进来。

靖国公眉头刚一拧,西凉茉却开口了:“父亲,丹儿这些日子心情总是不好,难道她愿意出来走走,何不让她进来呢,茉儿已经对不起四妹妹了,妹妹已经怨了我,总不该教她迁怒于父亲。”

一番看似劝阻的柔言婉语,却让靖国公眼里的不悦更加深重。

儿女婚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况还是西凉丹当初自己出了丑,毁了自己的婚事,如今怎么能怨恨他?

但他还是开口了:“让四小姐进来吧。”

宁安这才放了西凉丹进门,西凉丹端着点心临进门的时候,戴着面上的眼睛,还恶狠狠地横了宁安一眼。

宁安忽然有一种怪异的不安,四小姐那样的眼神太奇怪了,有一种几乎可以称之为狰狞杀气的东西,这不该是一个闺中少女应该有的。

但西凉丹已经进门了,顺手将书房的门关上。

看见西凉茉在靖国公的书房里,她仿佛没有多大惊讶,只是阴阳怪气地道:“哟,大姐姐今儿是煮了什么茶呢,听说姐姐最近很有孝心呢,也让妹妹看看,好学学这拍须溜马的本事?”

说着她端着手里的茶点上前,像是要看西凉茉搁在桌子上的点心与茶水似的。

靖国公听着西凉丹冷嘲热讽,每头微微拧起,但西凉茉却仿佛并不生气一般,只婉约地笑道:“妹妹说笑了,今日难得妹妹前来,也来尝尝姐姐做的点心。”

说着她也将自己搁在一边小几上的点心端来,递给西凉丹。

西凉丹要等的就是她这个动作,她一个甩手,像是不经心地撞在西凉茉端着的托盘上,那上面的碗筷碟子一下子‘哐当’一声全摔在了地上,砸了个粉碎

“哎呀,妹妹可不是有心的呢。”西凉丹目光阴沉地一笑,做出惊讶的模样,弯下身去捡。

西凉茉仿佛楞了楞,立刻温声安抚道:“没事,妹妹小心手,别割到了。”

说着她也低下头去阻止西凉丹,却似没看见西凉丹抬头的眼里瞬间闪过的狰狞和凶狠杀意,她忽然手腕一转,瞬间从袖子变出一把匕首,一声不响地就狠狠地就朝西凉茉的胸口捅去:“去死吧,贱人!”

靖国公发现不对劲之时,大惊,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西凉丹会这样发难,立刻抬手就弹向西凉丹的手,但动作到底还是慢了一拍。

眼看着那匕首就要插进西凉茉的左胸,但西凉茉仿佛受惊跌倒一般,忽然以一个诡异的姿势猛地身子下沉,竟然晃过了西凉茉袭来的匕首。

同时她‘啊’地尖叫一声,脚仿佛一阵乱踢,竟然踢中了西凉丹的膝盖,她一个猝不及防,手里的匕首就收势不住,一个猛地向刚好迎过来的靖国公腹部扎去。

“父亲,小心!”西凉茉惊叫一声。

靖国公没有想到西凉茉竟然无意躲过了这匕首,而锋利的匕首居然朝他的刺来,电光火石之间,他到底是身经百战的大将军,身体早已在战场上训练得对危险反应灵敏。

他一侧身,那匕首险险地一下子刺进了他的手臂上。

靖国公吃痛,大怒之下,手指上凝气成剑,一下子弹在西凉丹的手腕上,西凉丹呼一声,匕首‘呯’地落了地。

她犹自不死心,红了眼地再去抢那把匕首,嘴里歇斯底里地尖叫:“西凉茉,你这个无耻的贱人,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西凉茉怎么可能让她得逞,眼眸一眯,也扑了过去,拉住西凉丹的手,嘴里还哀哀地喊着:“四妹妹,你要杀我可以,可你怎么能也向父亲动手,你快放手啊,你疯了么,他从小到大有多疼爱你,多怜惜你,什么好的都给你,你如何忍心啊!”

看似两姐妹,弱女子在争抢匕首,险象环生,但西凉茉暗中习武已经快半年,得了百里青指点,白嬷嬷辅佐,进步神速,手上只运气用了五成力道,就几乎足以捏碎西凉丹的手腕。

痛得西凉丹惨呼连连,她杀红了眼,嘴里只恶狠狠地喊:“痛死我了,你这惺惺作态的贱人,父亲疼我,他哪里疼我了,他只疼我那不中用了的二姐姐,他只疼你这个贱人,那种偏心之人不配做我的父亲,只要我杀了你,就没有人能取代我嫁给小王爷!”

西凉茉听着她嘶嚎,眼底掠过一丝冷笑,手上的动作却没有放松,脸上仍旧是惊惧的表情:“二妹妹,你放手啊……!”

“贱人,都是你,都是你害了我,害了二姐姐,如今还要抢走小王爷,你怎么不去死呢!”西凉丹声嘶力竭,杀气腾腾地死死瞪着她,手上痛得几乎拿不住那匕首。

可她不想放弃,只想用匕首割开眼前这张她无比憎恨的脸。

靖国公捂住手臂,看着两姐妹在地上滚做一团,西凉丹几乎骑到西凉茉身上去了,仿佛居于上风的形式,正死命将匕首往西凉茉胸口捅,眼看着那匕首叫要插进西凉茉的身上,靖国公终于反应过来,怒气冲冲地大喝:“西凉丹,你真是疯魔了么,大逆不道!”。

他飞身过去,一出手,一下子封住了西凉丹身上十处大穴,让西凉丹软绵绵地从西凉茉身上滑了下去,跌倒在地上。

西凉茉仿佛被吓到了一般,好一会才泪眼隐隐,惊魂未定地爬起来,顾不得发簪凌乱,赶紧过来看看靖国的伤势。

“父亲,你怎么样……。”

真是说话间,西凉茉忽然睁大了眼,捂住唇,盯着靖国公手臂上的伤口,颤声道:“父亲,那匕首之上有毒!”

靖国公一惊,低头一看,果然手臂上流下了的血液竟然是黑色的。

而宁安听到了房间里不同寻常的动静,此时已经率了人冲进来,一进来就看到房子里一片凌乱狼藉,四小姐软倒在地,而靖国公手臂上受了伤,郡主正一脸忧心地在查看他的伤势。

“国公爷这是……。”宁安脸色也瞬间僵硬,他看到了靖国公手臂上流出的血颜色不对,立刻转头焦急吩咐:“去,快去叫陈军医过来!”

靖国公支着额头,脸色铁青地吩咐:“去把四小姐关进柴房,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准放她出来!”

“是!”立刻有侍卫上前,扛走了西凉丹。

西凉茉看着靖国公,眼泪一下字就掉了下来,她掩住唇:“父亲……都是茉儿不好,连累了父亲,竟然让父亲受伤了,丹儿不是故意要刺杀父亲的。”

她的用词微妙,“不是故意”,如何界定这不是故意呢?

毕竟西凉丹在方才还喊出了心中对靖国公最深的怨恨,让她一时半刻都脱不了这样的嫌疑了。

靖国公阴沉铁青着脸,摇摇头,安抚地吩咐她:“你先回去吧,不要对任何人说起这里的事情,家丑不可外扬!”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自己疼爱了十几年的女儿竟然为了一个男人要杀害自己的姐姐,甚弑父!

这让靖国公又是心痛,又是愤怒得不能自已!

何况她还如此歹毒,一心要置自己的亲人于死地,小小年纪就会在匕首上下毒!

西凉茉顺从地点点头,以袖掩住泪水涟涟的脸,从靖国公的书房里退了出去,领着白蕊匆匆地回自己的莲斋去了。

看起来仿佛伤心至极。

但,当她回到了莲斋,拿下衣袖的时候,白净清美如茉莉玉簪花的容颜上却早已没有了一丝泪滴。

过了白玉桥,何嬷嬷正在房前边晒草药,边等候着她回来。

进了房,关上门,西凉茉对着她露出一丝浅浅的笑,用只有彼此才能看明白的表情道:“请嬷嬷回去禀报师傅,茉儿已经初步完成了他的要求呢。”

何嬷嬷一笑,很是赞服:“郡主,不仅是完成了千岁爷初步的安排,恐怕还顺带除掉了一个障碍呢。”

西凉茉坐在软塌上,眸光悠悠地看着窗外残阳如血,淡漠地道:“这不是有人太闲了,总要找不自在么,我自然不好不如人家的愿望了。”

正是说话间,忽有一道白衣人影掠过窗前,有男子清朗含笑的声音飘进来:“谁找不自在了?”

西凉茉与何嬷嬷俱是一惊,齐齐警惕地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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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宗谱诡计

“小王爷,你怎么会在这里?”西凉茉站了起来,眸光微微眯起,闪过一丝警惕幽光,唇角却带着仿佛惊讶而羞涩的笑容。

他到底有没有听到自己和何嬷嬷的谈话,如果听到了的话,又听到了多了?

她真是太大意了,竟然没有察觉到有人过来。

而此时,气喘吁吁的白蕊这才赶到,抹了把汗,对着司流风没好气的埋怨:“小王爷,奴婢的话还没说完,您怎么就这么突然闯进来了呢,惊吓了郡主,不是您的过错,却是奴婢的不是了!”

她才在院子门口见到司流风的时候还挺开心的,毕竟他是郡主选中的夫婿,谁知这位小王爷刚问温文尔雅地了她郡主在否,便施展轻功一下子掠过了桥面。

她猝不及防,没来得及通报,也不知道有没有撞上什么不方便的事。

司流风看着西凉茉,有点仲怔,方才她眼中那锐利如刀锋的眸光……大概是他的错觉吧。

看着少女有些羞涩地以袖掩面,他才如梦初醒般,优雅而歉然的一笑:“抱歉,惊吓到你了,今日与母亲一同前来商议婚期,听说国公书房里有人行刺,你也在里面,我很担心,所以只是想看看你安好否。”

西凉茉这才记起了几日前黎氏是说过司流风吆喝德王妃要来商议婚期,时间就是今日,只是当时此事当时交由黎氏来办,而且未婚男女婚前见面是于理不合的,所以她也没有放在心上。

想不到司流风竟然这样……将他的担心都放在了脸上,西凉茉不由有些不自在地轻声道:“没事,不过是一个小贼罢了。”

看来书房里的事闹得不小,放人之口如防川,竟然这么快连司流风都知道了。

司流风也觉得自己有些唐突了,俊秀无双的容颜上也掠过一丝窘迫,但是当时,他有一种奇怪的预感,这件事必定与西凉茉有关。

想起那日朱雀长街上,她差点在马蹄下香消玉碎,他心中一紧,便未曾顾虑太多就冲过来。

何嬷嬷瞥着两人之间的怪异气氛,不知为什么就是不太欢喜,便硬邦邦地道:“小王爷,你如此唐突,实在于礼不合。”

司流风在宫中见过何嬷嬷,知道宫中这些女官最是讲究礼数的,顿时觉得有些下不太台的窘迫,但很快他就对着西凉茉拱手,温声道:“郡主,在下唐突佳人,还请见谅,母妃正在前院等候,在下先行告辞了。”

说罢,他便准备离开。

西凉茉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声道:“小王爷,茉儿送你出院子吧。”

毕竟人家是担心她才来,看样子似也未曾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东西,所以她觉得还是该给对方一个台阶下。

何况他是她选定的夫婿,虽然她并不讨厌他,但是总归是并不熟悉,更谈不上情分。

而他们成亲后总是要……总是要……同床共枕的。

西凉茉莫名其妙地也感到了一丝不自在。

司流风俊逸的面容上掠过一丝喜悦,立刻亦很有礼地道:“那就有劳郡主了。”

西凉茉轻抚了一下发鬓,落落大方地向屋外而去,她能感觉到司流风炽热的目光偶尔从自己身上一掠而过。

两人维持了一定的距离,并肩而行,向白玉桥的那一端而去。

司流风悄悄地睨着西凉茉,她清美精致的五官在淡淡斜阳下,拢上一层柔和的色泽,让她看起来仿佛极为美丽的暖玉,行止优雅而从容。

陌上佳人缓缓归。

明明知道自己在看着她,维持着适当的羞涩,却并不窘迫。

他暗自地告诉自己,只有这样的少女,才配得上德王府小王妃的头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