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凉茉忍不住心中暗道,太诡异了啊,这种人不人,妖不妖的模样,这简直是人妖嘛,说怪不怪,说丑不丑!

还是之前那种会吃人的千年老妖的模样比较合适。

“人不人,妖不妖……。”

百里青诡冷的声音仿佛压抑着什么在西凉茉头顶上响起:“丑?”

西凉茉一惊,立刻捂住嘴,她怎么把自己心底的话说出来了。

她赶紧瞥了一眼百里青,果然见九千岁殿下的脸上肌肉在微微抽动,那仿佛没有一丝光芒能投射在里面的黑沉眸子里一片阴沉,令人望之背脊发麻。

完蛋了,天下间这厮若是自认第二小心眼,爱记仇,那么绝对是没有第二人敢认第二。

尤其是自己现在还在大妖孽的实时攻击范围之内,要怎么办?

“本座很丑,嗯?”百里青阴沉而抑郁的声音在她头顶上响起。

西凉茉脑子里飞速地转动起来,还没来得及想出来要怎么办,百里青唇角那抹恐怖的笑意又深了几许:“本座是人妖,还是会吃人的千年老妖?”

西凉茉抚摸着额头,做出一副虚弱迷糊的模样:“哦……爷,你回来了,今儿进宫真是累人啊。”

说罢,她两手紧紧地攀住百里青的脖子,就怕他突然松手,让自己掉地上屁股开花,脸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看夫君的样子,也是沐浴过了,咱们早点就寝吧。”

百里青瞅着挂在自己身上的小狐狸一副‘发生了什么事么,没事天黑了,早点睡觉“的模样,精致的唇角一抽,随后忽然双臂一紧,把西凉茉把她换了个方向,抱着她的腰肢,将她推高,钉在旁边的朱红柱子上,身子也挤进她的双腿间,似笑非笑地抬头看着她:”怎么,在本座这个食人妖魔的旁边,也能睡得着么,就不怕半夜里本座将你剥皮削肉,吃得骨头都不剩下来么?“

这种姿势,还真是奇怪又危险……

本座?

连自称都换了。

唔,看来他是真恼了,她难得祭出撒娇这种恶心但是很有用的杀手锏,都没有用。

西凉茉露出个温婉迷糊的笑来,打算蒙混过关:”夫君,你在说什么,为妻听不懂呢。“

”听不懂?“百里青冷笑,捏着她的下巴道:”同床共枕那么久,娘子竟然能认不出自己夫君啊,是为夫太失败,还是……。“

他凑近她的唇边,危险地道:”还是睡你这坏丫头睡得不够多——欠了件事呢?“

”欠……什么?“西凉茉被他逼得紧紧地柱子上,脸色绯红,听他说话,竟一会子没反应过来,顺口反问。

”欠日!“百里青说完之后,毫不客气一口咬上她娇嫩丰润的唇,舌尖灵巧地挑开她的唇,毫不客气地在她柔嫩的口腔里霸道地横扫肆虐。

”嗯……唔!?“西凉茉推拒不得,手腕软软地搁在他肩上,闭上眼,不去看他那张总是让她心跳慢一拍的容颜。

脑子里胡乱地骂,这厮总是这么口无遮拦,偏偏说出这种无耻的话来的大妖孽,却生就一副优雅无比的模样,真是老天不开眼。

将被顶在墙上的小狐狸弄得呼吸不稳,面红耳赤,见她乖顺承欢,百里青方才松了手让她滑下来,随后意犹未尽地舔了下唇角,长指扣着着她的小腰轻捏,低声狠道:”一会子再收拾你。“

这丫头平日里见着是个天不怕地不怕,事事老辣,面软心狠的,但私下里也不过是雏儿,他也最喜扯破她矜淡面具,看她羞窘不安的样子。

西凉茉虽然脸上发烫,但是还是乖顺地点头,她好容易才捋顺了自家这个大妖孽的毛,可不敢再惹他,要不一会子被磋磨半夜,第二日起不了床的人必定是她。

万一,他恶劣的性子发作起来,那是更本不管不顾,什么地方都敢当做自家房间的。

百里青方才过去看了眼百里洛,伸手捏了他的手腕,微微颦了下眉,但随后将他的手腕放回薄薄的丝被里,才转身走到花厅里的软塌上坐下。

西凉茉乖巧地跟过去,给他倒茶。

百里青瞅着她俏眸含黠光的模样,眯起眼冷嗤道:”行了,你这副样子做给谁看,脑子里别老打些不该打的主意,否则为夫不介意让你试遍咱们书房紫檀门窗上那些大家手笔雕刻的精巧姿态。“

西凉茉本想要不要再茶水里下点子催眠散,也好免了今夜‘劳心劳力’之苦,哪知道还没动手就被人警告了,想起书房门窗上那些集古今中外之大成的名家雕刻的——春情大法九十八式,她就头皮发麻,还是老老实实地在百里青身边坐下。

同时下了决心,她迟早要把那些门窗全部都换掉!

”听说今儿陆相爷可是在陛下那里吃了大排头,可是你的手笔?“百里青看着她,忽然问。

西凉茉为自己倒了杯茶,微微一笑:”陆相爷在朝堂上呆太久了,总是这么一帆风顺,也未免乏味了些。“

”你这丫头,到底是个锱铢必较的性子,只是陆相那人,若是不能一朝将之彻底掀翻,打落尘泥之中,他就会给你生出不少事来,下次对他动手之前,最好知会我一声。“百里青淡淡地道。

西凉茉一怔,随后有些疑惑地看着百里青:”你在朝堂之上这么多年,为何不索性将陆相彻底除掉?“

”除掉?“百里青挑眉,优雅地拿起茶杯品了一口杯里的君山银针,烟雾蒸腾间,让人有些看不清楚他的表情:”陆相原本出身南阳路家,当年是皇帝还是皇子的时候,就已经是皇帝的首席幕僚,这么多年,虽然他见皇帝陛下的时间不多,但是皇帝对他很是有一份信任,何况他还是太子殿下的舅舅,暗中培养和拉拢的势力并不少,何况……。“

百里青顿了顿,淡淡地道:”虽然皇帝陛下宠幸于我,但我若是朝野之上毫无对手,皇帝陛下又怎么会如此放心任由我一路到今日,还手握朝政大权?既然……“

”既然皇帝总是需要有一个人来做爷的对手,所以干脆留着些知根知底的对手,比如陆相爷,比如那位父亲是么?“西凉茉品了一口清茶,接下了他的话。

对于百里青这样的人而言,若是敌人无法掌控,他是不会留着对方到现在的。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你在玩火。“西凉茉忽然抬起眸子,静静地看着他,目光清冷得似一把雪亮的刀子。

百里青拿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顿,随后看向她,片刻后,他忽然轻笑:”不得不说,丫头,你还真是越来越了解为夫了,玩火有什么不好,若总是无人为敌,有甚意思,爷最喜欢看着那些人在爷手下翻腾跳跃地折腾,他们自以为自己做事天衣无缝,心机深沉,却不晓得隔墙有耳,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但是爷最喜看着他们布局宏大,事到临头,却忽然看见司礼监的长刀与血莲之时,那种惊惶失措,从茫然到恐惧到愤怒,再到绝望之时的模样,简直过瘾极了。“

西凉茉看着百里青说的时候轻描淡写,但眼睛里那一片黑暗里跳跃的兴奋而嗜血的火苗子,就觉得很是无语。

爷,您其实是喜欢那种操控人心,践踏别人自尊时候满满的成就感吧?

所以宁愿‘养着’这么些对手,没有对手,也要培养对手,以满足你那诡异又血腥的嗜好吧?

此等吐槽的话,西凉茉没有说出来,只是摇摇头,不甚赞同地道:”俗话说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玩火者必自焚,若是这种事做多了,司礼监爪牙再多,难保哪日里真有爷你顾及不到之处,就像天理教和司流风父子,当年你若是把德王府彻底打压下去,也不会有后来的那些事。“

人总有疏忽的时候,就像天理教,当初司礼监不也是根本就没有重视么?

很长时间也查不到对方的教主是谁,乃至后来的秋山之乱,夺魁之争,再到天理教徒在司流风的掩护下闯入宫内密谋围杀他们,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么?

百里青看着西凉茉,忽然似笑非笑地道:”那不是因为当初没有遇到你么,一个人的时候,怎么样都无所谓,若是败了也不过是我托大自负,无用,怪不得别人,若是有人能有这个本事杀了九千岁,倒也有趣得很……。“

剩下的话,却被西凉茉的指尖按在了唇里。

西凉茉食指与中指搁在他的薄唇上,静静地看着他:”但是,今日你我已经成亲,你许诺过的,你的命只能在我的手里,没忘吧?“

百里青看着面前的女子,柔柔的烛光在她眼下印下一片淡淡的阴影,让她的眸子越发显得明媚而静谧,他顺手握住了她搁在自己唇上的手,启唇轻柔地字啊她指尖上一吻:”没忘,不会忘了的。“

西凉茉看着他,定定地一字一顿地道:”记得你说的话。否则,我会在你死了以后,嫁给别的男人,再生几个孩子,一生荣华,福禄双全,永远都不会再记得你。“

百里青闻言,心底忍不住一阵火起,随后忍不住低声嗤笑,这丫头,总是知道怎么刺激他。

”你就不能说点子为我守节一生一世,或者生死相随这样的话么?“

西凉茉看着他,凉薄一笑,斩钉截铁地道:”休想!“

百里青忍不住挑眉,眼底闪过一丝火光:”你……。“

西凉茉忽然起身坐到他怀里,仰头看着他,软软的,暖暖的,水样的眸子里有奇异的光,几乎有一种称之为祈求的情绪在里面,与她冰冷的话形成鲜明的对比:”若是不想这般下场这样,那就永远都不要忘了,你永远只能死在我的手上。“

百里青何曾见过这般柔软的西凉茉,眸里仿佛漾起无数涟漪,随后低头在她头上触了触,若玩笑似地道:”我记得的,若是有那不识趣的要和我的丫头抢这权力,我一定会遇神轼神,逢魔杀魔,死生不弃可好?“

她这话倒是比什么威胁利诱都踩中他的痛处。

百里青把西凉茉抱在怀里,像抱着自己最心爱的宝物一般小心而温柔,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上,唇角勾起一丝自嘲的笑意来。

当初许是不该强行占了这看似温柔婉约,实际上性子最是刁钻的丫头,而今才尝到苦头了。

人总是贪心的,若是彼时没有品尝到这般甜美滋味,尚且能自我放逐,生死何惧,如今怀里抱着这一团暖玉温香,竟让他生出留恋人世的心来了。

她就像是他的劫,是万丈澜海,此生终是渡不过,也不想度了。

百里青垂下融金凤眸,修长如玉的指缓缓掠过怀中人儿一头青丝。

西凉茉靠在他的怀里,听着他心跳沉稳,感受着他的温柔轻触,似一壶深藏地底的好酒,寻常不得见,一开便令人长醉不醒。

她不由微微地翘起唇角,露出个满意的笑来,慢慢地琢磨着他的话。

死生不弃?

嗯,这话有意思呢。

生死不论,你的身与灵都只能托付在我的指尖之上。

她喜欢这带着一丝血腥与狰狞味道的甜言蜜语。

两人就这么在软塌上相拥着坐了许久,享受难得的静好时光。

直到窗外有夜风吹来,一片湿润的气息掠过她的脸颊,西凉茉伸手轻扯他仍旧带着微微潮意的发尾巴,在指间玩了一会子,忽然问:”刚洗了头么?“

百里青半闭着眼,淡淡地”嗯“了一声,顺便朝窗外优雅地打了个手势,随后一道黑影瞬间掠过,不久之后,软塌的桌子上就多了一只精致的酒壶和几碟点心

西凉茉闻见酒香,抬头起来看了看桌子上的酒和点心,发现不少都是自己很喜欢吃的,她伸手捏了一块绿玉糕,边尝着自己嘴里清甜香馥的糕点,边眯起眼,露出个满足的轻笑道:”你还真是会使唤人。“

瞧魅二那个动作的俐落程度,绝对不是第一次做这种端茶倒水的活儿了!

百里青优雅地拿起一只白玉杯子倒了酒轻品:”那是自然,人本来就是拿来用的,如属下自然有属下的功用,

如丫头你自然是用来在床上好好疼爱的。“

西凉茉本想听他发表一点子用人高见,却不想听到这么一句话,顿时被嘴巴里的绿玉糕噎得不轻,一边咳嗽,一边没好气地瞪他,这位爷,三句话不离床事,上辈子是床变的么?!

看着西凉茉小脸憋红的模样,百里青闷笑起来,他就喜欢逗弄这个丫头,省得整日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偏生他肤光如玉,凤眸融金,轮廓精致,便是这等恶劣模样在烛光下也显得异常迷人。

西凉茉看着他,忽然低语:”其实你不用上胭脂,也很好看,上了胭脂反倒是显不出你这般……这般……。“

西凉茉想了想,却发现自己词穷,竟然不知道要用什么词语来形容百里青如今的模样更好,太过美丽的事物是没有什么形容词可以用来打比方的。

百里青闻言,低头轻抿一杯中酒,似笑非笑地回道:”我现在的样子很好看么,和阿洛很像是不是,但是,我若说我一点也不喜欢自己如今这副样子呢?“

西凉茉一愣,看向百里青,他乌发曳地,眉目之间仿若有着淡淡的光华,但更多的却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海一般的阴霾,他慢条斯理地道:”若说我想在自己这张脸一点点的剥下来,更喜欢顶着一张血肉模糊的脸呢?“

西凉茉有点不解地挑眉,嗤笑:”爷,您在说笑么?“

百里青这种自负又骄傲的人,更对自己的容貌一万分的自傲自信,怎么可能会喜欢一张血肉模糊的脸,又怎么舍得对自己的脸下手。

百里青看着她的模样,也轻笑着又喝了一杯酒:”不信是么,是的,我也不信,这张脸几乎堪称完美,带给我无上的荣耀,掌握天下人生杀大权,无人敢掠我的锋头,我怎么舍得轻易毁损,有人说我极肖似我母亲,它大概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最后一点纪念,所以又怎能放弃。“

西凉茉望着他,随后垂下眸子,为他了一杯斟酒,轻声道:”我信。“

盛名之下,多为所累,原本对于男子而言,美貌原本就不见得是好事,何况是一对身无所依的双胞胎少年。

”若是我没猜错,阿洛如今变成这副样子与我那母亲有关,恐怕也与他的容貌有关吧。“西凉茉轻声道。

古有兰陵王以面具掩面,对阵千军万马,如今百里青脸上的那些重重胭脂,更似兰陵王的面具,遮去神祗光芒,徒留一身修罗杀气,对阵十丈软红,杀戮无边。

百里青半合着眸子,淡淡地道:”那是他咎由自取,那个笨蛋总是以为天下人皆有善心,以为自己的付出感动一些原本就无心他的人,平白费了那张脸。“

以为自己的付出感动一些原本就无心他的人,平白费了那张脸。”

西凉茉随手抓起他潮润的发丝绕在指尖玩,轻声道:“每人都有自己的坚持,你不也是一样么,所有人都说你独断转权,奢靡成性,镇压异己,贪佞残暴,不顾百姓生死但是我不明白一个这般自私自利,冷酷残暴的你,为何不愿意向百姓征人头税,为何要监视百官,但有贪佞数额大而无能者,便向对方搜刮钱财,投入司礼监大狱,而未过多久,原本最缺银钱修堤挖渠的工部便会手头宽松不少;而若有小贪却能者,你便大加提拔,但在户部里从行走到户部侍郎却都是些最好与你作对的硬骨头,谁的账都不买?”

她顿了顿,看着他淡淡道:“至于边疆之战,不管与赫赫还是西狄、犬戎,在好容易取得胜仗之后,你一力主和,连下十二道金牌将我父亲召回,人人都道你与外国签订合约,愿纳岁贡,不战而降,是为丧权辱国,只是他们是否知道,陛下登机夺位攻伐无数,登基不过区区几年,便四处征伐,此后又莫名地不理政事,那些战事早已经让百姓流离失所,国库空虚,四处盗贼成群,流民起义无数,动荡不安,内外交困?”

随着西凉茉的轻声柔语,百里青的慢慢放下了手里的酒杯,看着她许久,随后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西凉茉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闷笑的微微震动,只是看着他,却并没有说话。

百里青看着她,眸光悠悠:“被你这么一说,我自己都要感动了,为何我之前都不曾发现原来自己竟然这般忧国忧民?”

西凉茉看着流离灯火下他惑人的容颜,静静地道:“你不是忧国忧民,而是你习惯去完成属于你的责任。”

百里青笑容更盛,若暗夜绽放的迷人优昙:“国若不国,民将不民,若是国都不存,我又拿什么在这斗兽场间游戏玩乐呢?”

西凉茉看着流离灯火下他惑人的容颜,静静地道:“你不是忧国忧民,而是你习惯去完成属于你的责任。”

百里青笑容更盛,若暗夜绽放的迷人优昙:“国若不国,民将不民,若是国都不存,我又拿什么在这斗兽场间游戏玩乐呢?”

西凉茉看着他垂下眸子,也没有再说下去。

她知道他却不想承认,也不愿意让人看见这些,甚至也连他自己都是如此矛盾,因为即使这个国家属于那些他所憎恶的人,但他依旧静静地以他自己的方式在庇护着这个国家的万民。

不管手段与过程如何的血腥,但是她所看见的是这个千疮百孔的国度,在他的手中至少保持了最基本的面上的平稳,所有的阶级矛盾都没有到了最尖锐和不可调和的地步。

司礼监的耳目遍布天下,除了为他探听所有消息,铲除异己,不也一样在监视着贪官恶吏,邪教异动,藩王反叛么?

这个庞大的帝国机器在一个冷漠憎恶它的人手中,却维持了最平稳的运转。

这就像是一个最大又最荒谬的悖论。

西凉茉看着狭眸半合的百里青,他面容上一片静谧,只优雅地品着酒。

她心中轻叹了一声,也拿起酒杯品了一口,靠在他的怀里,轻声道:“慈悲也好,残酷也罢,我只想你能知道,不管你做什么,我嫁的人是百里青,那么未来不管是一路荆棘,半世骂名,我都会陪着你一直走下去。”

百里青握着白玉杯子的手一顿,静静地看着伏在自己怀里的少女,眼底幽深仿若深不见的辽阔大海。

他没有想过此生能将他看到这般地步的人,拥有着这样的眼界的人,竟然是这样的一个少女。

“你不是说你不会等我医生,为我守节么?”他的手想要搁在她的脸上,最终却还是落在她的纤细腰肢上,扣着她,让她紧紧地贴着自己。

西凉茉依旧是方才那般淡定地点头,复又抬头看着他,眉眼间都是理所当然“所以我说了,你要死在别人手上,那我就陪你,若是你失约,便也别指望我有什么节操。”

她不姓王,也不叫宝钏,所以才不会为一个男人苦守寒窑十八年。

百里青瞅着她,忽然直接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低头恶狠狠地咬上她的唇:“欠收拾的丫头。”

西凉茉伸手抱住他的肩头,闭上眼,承受他霸道又温柔的吻,再将自己的温柔的唇印在他的眉眼之间。

没了胭脂妩色勾勒出的妖异凝滞,烛火下的他,眉目艳丽出尘间,更有让人一分心疼。

宦妻第十一章

细细的,低声的呢喃在室内轻转,飞扬的轻纱幔帐掩去满室春色。

轻怜蜜意,羞涩放肆交织成一片网将她和他紧紧地笼在其间,忘却前生来世,只求一夕之欢。

魅一捧着新酒赶紧悄悄地退出了出去,顺带将门锁好。

但是无意间从幔帐之间惊鸿一瞥见了西凉茉闭着眼儿承欢的妩媚容颜,令他忍不住微微红了脸,暗想,原来郡主之美一点也不比千岁爷的差。

魅二忽然仿佛凭空出现一般,鬼魅一样附在魅一的身后,一脸诡谲地瞅着他:“你发呆个什么劲?”

魅一轻咳一声:“没什么。”

魅二瞅着他,古怪地一笑:“怎么,是不是看了什么不该看见的,比如夫人什么的……。”

本来这也不奇怪,身为主子身边的贴身影子,一直都要跟着主子,以前洗澡什么的,都要在浴房屏风外头站岗。

只是主子对夫人格外上心,平日里和夫人相处都不喜他们跟着。

魅一赶紧摇手:“得,你可别害我,我可什么都没看见,只是看见了夫人在千岁爷的怀里,而且还只是脸!”

魅二笑嘻嘻地把手搭在他肩膀上:“行了,紧张个什么劲,开玩笑的嘛!”

魅一没好气地道:“行了,你开个玩笑,我可不想倒霉。”

千岁爷的那种性子,想想都怕。

两人索性都纵身蹲在房梁之上,一边警戒,一边悄声插科打诨。

而房外的魅一和魅而不曾发现,而房内沉浸再彼此的世界里的两人,也同样没有留意到一道修长的人影揪住了紫纱幔帐,正定定地看着房内的踉跄着在内房里怔怔地看着花厅里的春色温情。

他捂住自己的胸口,那里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痛,好像有什么裂开了,是伤口么,他的胸口为什么会有伤呢?

他捂住胸口慢慢地蹲在了地上,有大颗的泪珠滚出眼眶。

翎姐姐……

烛火幽幽,照不过冥河的两岸,只能照往久远的时光之中。

夜风不晓人心思,吹散了星光,天边渐渐地泛起了鱼肚白。

“啊——!”直到房外一声尖叫惊醒了卧在花厅软榻床上交颈的鸳鸯。

西凉茉陡然一惊,立刻坐了起来:“怎么了?”

清晨的凉风陡然一吹,令她忍不住一抖,打了个喷嚏。

随后身后有宽阔胸膛触在她光裸雪白的脊背上,一件带着百里青身上凉薄香气的衣衫随后披在了她的身上。

“小心着凉,先躺着,我去看看。”百里青随后扯了件宽松的紫袍披上下地。

声音是从房内发出来的,难道是百里洛的病情不好?

西凉茉想了想,还是也扯了自己的衣衫披在了自己的身上,随后也跟着下地跟着百里青一同朝内房而去。

“洛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都是奴婢不好,奴婢竟没发现……您起来了!”刚进内房,一道带着哭腔和恐惧的女音迎面而来。

西凉茉看过去,百里洛不知道什么时候爬起来了,现如今竟然昏倒在花厅和内房之间,胸口的伤已经裂开,有暗红早已浸润了胸口的衣衫,百里青脸色阴沉地快步过去将他抱起向病床上走去,都没有看瘫软在地上的那个宫女,只冷冷地对着外头呵道:“都死绝了么,还不去把那个老头子和血婆婆叫来!”

随后,西凉茉便听到窗外有慌张而仓促的脚步声匆匆离开。

西凉茉看着躺在床上,面若金纸的百里洛,不由微微挑眉,百里洛的伤竟然好得那么快,竟然能下床了?

老医正和血婆婆匆匆赶来,一人伸手在百里洛的头上一探,一人握住他的脉搏,仔细地诊察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血婆婆冷冷地瞪着百里青,随后目光掠过西凉茉的时候停了停,西凉茉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心中有点虚,自己披头散发的模样,一看就不是刚才赶来,而是宿在这里的。

但是血婆婆也只是没好气地对她摇摇头,随后又转过头去为百里洛诊治。

而那个跪在地上睡着了的小宫女也被拖走了。

西凉茉看着房内的样子,也不是自己能插手的,索性便悄悄地退出了房间,百里青看着她的背影,又看看躺在床上的百里洛,眸光幽幽,让人看不透他的心思。

——老子是阿洛很可怜,赏点月票宽慰他一下吧的分界线——

百里洛的病情有些反复,但是在血婆婆和老医正的联手医治下,他很快也稍微好了些,能睁开眼吃东西了,但是自打某日西凉茉过来探望他,顺带给他喂药之后,渐渐恢复了神志的百里洛就像一只雏鸟一样,只肯吃西凉茉喂给他的药和食物,否则便哭闹不止。

弄得西凉茉一个头两个大,只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多了个儿子,而百里青也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事,他也没法子。

西凉茉也只好主动承担起照顾百里洛的责任。

好在身边都有人可以搭把手,而且百里洛只要看到西凉茉就会乖巧许多,甚至看着西凉茉的时候,都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讨好。

有时候他的那种模样,甚至都让西凉茉莫名地感到一丝心酸,百里洛有着一张与百里青素颜时候一模一样的脸。

西凉茉无意间从老医正那里知道了,百里洛和百里青身上都有两种毒,一种是当年宣文帝给他们下的,一种是蓝翎给他们下的,两种蛊毒长久地在他们体内存在,而百里青因为有了她,再加上蓝翎的血做成的药丸,所以身上的毒已经解了。

但是百里洛却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服用了同样的药物,但是身上的毒却没有解。

这让老医正和血婆婆都很头疼,查了许久才发现,当初宣文帝下的那种蛊毒,在失去了蓝翎夫人下蛊毒的制衡之后,莫名其妙地产生了一种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变异,让血婆婆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明明就是一模一样的体质、一模一样的毒,而百里青的毒解,而百里洛身上的毒却产生了异变。

血婆婆和老医正研究了许久。只能解释而百里青体内的毒,因为有了西凉茉的血,所以药力加倍了,直接在那日就已经彻底被清除了。

而如今的办法,就只有拿到宣文帝手上的母蛊,才能彻底地毁灭那变异的子蛊。

但是听到此事之后,百里青眼底闪过一丝阴郁,却没有说什么。

直到后来,她才知道,原来宣文帝将那母蛊中在了自己的体内,早已与他的身体合二为一,所以除非杀了宣文帝,否则百里洛根本无药可救。

但是若宣文帝死了,百里青如今身处局势之微妙,必定是太子登基,或者数不管哪位皇子登基,司礼监都会成为新帝要对付的对象。

而百里青身为宦官之首,就算真的要揭竿而起,也没有一个像样的理由。

所谓名不正而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

但百里青若是真要打压其他皇子,扶持最小的皇子登基,挟天子以令诸侯,也完全可以的。

只是要面对更多的杀戮与绵延不绝的内乱。

原本的西凉茉曾经以为百里青根本不会在乎这些事,但是与他在一起这么久,她却笃定至少此刻,百里青是不会做这种事的,他对这个国家有一种奇怪的又爱又恨的矛盾情绪,这让西凉茉并不能理解。

但此刻的局面就演变成了百里洛暂时只能靠着血婆婆和老医正暂时联手用各种方法压制他体内的毒性。

“姐姐,你看,小白又在我的衣衫上拉屎了!”百里洛看着西凉茉端着一小碗粥进来,立刻哭丧着一张精致无暇的面容对着西凉茉告状。

小白正站在书橱之上,听着百里洛告状,顿时跳着爪子,把自己光秃秃的屁股撅起来给西凉茉看。并且鄙夷地“嘎嘎”叫唤了两声,你这臭小子,恶人先告状,不是你扒拉我的尾巴,我会拉屎嘛?

老子的尾巴好不容易才长出两根毛,被你这么薅没了,算是怎么回事!

西凉茉看着百里洛涨红了的脸,偷偷地看自己,不由好笑,只能安抚地拍拍小白背,再坐到百里洛的身边,一边喂给他喝粥,一边道:“你们两个差不多一点,特别是洛儿,你的身子都没有好完,怎么能这么不听话呢?”

如今对着百里洛,西凉茉已经练就了一身哄孩子的好本领。

百里洛偷偷拿眼儿去窥西凉茉,乖乖地张开嘴让她喂粥,同时鼓着腮帮子道:“洛儿只是一个人老这么躺着太无趣了,所以才想和小白一起玩玩,不是真想要揪它尾巴的。”

西凉茉看着面前的美貌无双的少年巴巴儿地看着自己的模样,像足一只讨好主子的小狗,心下好笑,便也柔声道:“好,你且自己注意点,不要让我和爷担心。”

百里洛听见百里青的名字,露出一丝怯意,乖巧地点头:“好的。”

每次百里洛发疯的时候,只有百里青才能在瞬间就制服他,因此即使他醒来后不知道自己狂性大发到底做了什么事情,但是对百里青却生出来一种与生俱来的畏惧感。

喂完了百里洛吃粥,外头忽然传来白珍的声音:“郡主,你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