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律方城这么多年来,除非内部出现问题,从来没有被人从城外攻破城门而入过,就是当年的西夏王族也是因为被围困长达两年,弹尽粮绝,终于民众们杀了西夏王,打开了城门,引了汉人军队进来,才使得律方城沦陷。

但是城门一升,也意味着那些来不及进城的村民和商贩们要么被掳为赫赫人的奴隶,要么就会在这里血溅当场,喂了狼!

而成为赫赫人奴隶,是比血溅当场更令人恐怖的事情。

奴隶对于赫赫人而言就是牲口,怎么折磨都是应该的,并且还是一种很好的口粮。

但是这也不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事情了,城主的命令一下,低沉的号声瞬间响了起来。

那沉重的号鸣声宛如丧号,回荡在天空之中,也如死亡的宣鸣。

让那些脚程较慢,远远地,还来不及奔近的人们的心瞬间凉透,一边扶老携幼地朝着城内狂奔,一边凄厉的哭喊哀求:“不,不要关城门!”

“救命啊,我们还没有进城!”

“不要!”

“救救我们,不要关城门啊!”

无数悲惨的呼号声夹着孩子们的哭泣之声,响彻了天际,令人闻之流泪。

而那门口的尉迟校尉浑身僵硬,但还是声嘶力竭地喊着自己的士兵立刻回来,并且带上能够带的百姓。

城头上所有人的脸色都极为凝重,气氛沉重,那是为了即将再一次亲眼目睹面前屠杀却无能为力的哀伤,却没有一个人阻止周云生的命令。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那些赫赫人的马速度有多块,而城门沉重升起是需要时间的,这个时候已经是极限了,若是再不升起城门,一旦让赫赫的铁骑和饿狼们闯进城内就不是死伤几百人的事那么简单了。

那将是一场屠城的浩劫!

哪怕这些日子里一样有一些有头脑的赫赫人在做买卖,一样无法阻止凶蛮的赫赫骑兵。

而这个时候,西凉茉忽然出声了:“周城主,请等一下再升起城门。”

周云生眼底闪过一丝冷色,正要说什么,李密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过来,沉声道:“公子,如果这个时候再不升起城门就会来不及……。”

周云生看着不知什么时候一排身着黑色夜行衣的人如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站在他们身后,每个人都蒙着脸,阴沉的气息仿佛来自地狱的杀神,不由微微眯起眼,若说是李密等几个武功高强,速度极快地上了城墙,他倒是相信的。

但是这些人的速度似乎一点都不比李密他们差,如果他没有记错,几乎在他们前脚上了城墙,这些人就已经后脚跟着到了,轻功如此高强,怎么让他想起了那时候在京城见到的司礼监最神秘血腥的魅部?

但随后,他又暗自否定,不会,这督查也只是过来边境巡视,魅部都是执行屠杀和暗杀的部分,是从来不做人保镖的。

而这个时候,西凉茉也已经一摆手,阻止了李密的话,只是淡淡地道:“我不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的人,我这么做当然有我的理由。”

说着,西凉茉忽然拿出了脖子上的哨子,对着天空吹出一声仿若惊凤鸣叫,又似苍鹰呼啸的哨声。

而不知什么时候,一只小巧的暗红色的影子也摇晃着瞬间飞到了天空之中,呼应着发出数声如哨声一样的奇异鸣叫:“尜尜……尜尜……!”

那一声鸣叫如一滴水滴进了浓稠的夜色,荡开了层层涟漪波涛。短短的片刻之后,众人就忽然听见夜空里仿佛传来了奇异的震荡声——“呼喇、呼喇。”

由远及近,那震荡之声伴随着各种刺耳难听的鸣叫,渐渐地响彻了夜空,惊得所有人都一齐抬头,这才发现,头顶上不知何时布满了黑色的盘旋着的阴影。

“是秃鹫!”

“食尸鸟!”’

生活在边境的人没有不认识这种鸟儿的,瞬间认出那些黑影的形状,忍不住高声叫了起来。

周云生诧异地张大了碧蓝的眸子,失声道:“这是……。”

他只见身边那武功高强的美貌少年足尖一点,也不怕坠楼的危险,一下子跳上了城墙之上,仰头再次吹出那中雏凤尖鸣的叫声。

随后仿佛喝应着她的呼叫之声一般,那些越聚越多的食尸鸟们展开了翅膀,几乎将月光都遮蔽掉,然后瞬间滑翔下来,一只接一只地朝着赫赫人马与狼群冲击而去。

赫赫人正是大笑着策马朝律方城狂冲而来,一路将那些倒霉跑得慢的村民斩杀,或者踏死,他们被自己制作的血腥场面刺激得异常亢奋,恨不得即刻就挥刀杀进律方,每人都好好地砍下几十个脑袋,再抢走所有的女人和孩子带回自己的领地,既能享受女人,又可以把那些嫩嫩的孩子烹煮了饱餐一顿。

连着狼群都边低落着口水,眼露凶光,边顺从着主人们的欲望向前冲去,打算饱餐一顿。

却没有想到忽然空中传来了扑棱棱的声音,随后不知道什么东西挟着腥臭向自己扑来。

不少狼都只觉得眼前寒风一闪,随后自己的眼珠子就是一痛,然后就什么都看不见了,顿时惨嚎起来:“呜呜——!”

一只狼跌倒,滚地,就不断地撞倒身边的其他狼群,渐渐地随着无数利爪在狼群们的脸上抓过,他们的眼睛在黑暗中闪耀的绿色光明虽然恐怖,但是如今都是一盏盏的靶子灯,让秃鹫们的利爪一抓一个准,狼群的阵形一下子全都慢了下来,混乱之中不少狼还被自己主子的马匹给狠狠踩过,发出凄厉的惨鸣。

而马上的赫赫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同样被秃鹫的利爪和翅膀袭击,不少人也是瞬间被抓拍了脸皮和眼睛,眼珠子都流到了眼眶外头,顿时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从马上跌落下来。

然后被自己的同伴的马腿踩烂成了一滩肉泥,连喊都来不及喊。

而那些没了主子的马匹也不断地跌倒,然后再绊倒身边的赫赫人的马匹。

“呜哇……!”

“那是什么东西!”

“哇哈,好痛!”

“鬼鸟,怎么会有鬼鸟!”

“是食尸鸟,竟然是死大王的食尸鸟!”

“救命哇!”

不过短短的片刻之间,惨烈呼救声就换了从赫赫劫掠骑兵们的嘴里发出来了!

而他们原本整齐的攻击阵形一下子全都乱了,宛如炸了锅一般,一片混乱。

秃鹫们闻见血腥味,更加兴奋了,甚至都不需要西凉茉哨声的催动,全都主动地朝赫赫人和狼群攻击而去。

专门选赫赫人的头脸叼抓,因为那里有它们爱吃的眼珠子。

而赫赫人就算是为了自保也不敢去攻击秃鹫,赫赫人有天葬的习惯,他们认为食尸鸟的身上承载了恶鬼的灵魂,是死大王使者,这般遮天蔽月而来的食尸鸟群,是他们根本没有见过的,只能抱着头脸没命地四处乱撞,就想赶紧逃出攻击圈,哪里还顾得上去劫掠?

而城头之上的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这一幕,不顾短短一刻钟的时间,赫赫人的攻击速度不但彻底慢了,让所有的村民都来得及进了城门。

而且赫赫人和狼群几乎是陷入了一种与秃鹫的惨烈斗争之中,他们疯狂死四散而逃,然后不断地撞到自己的同伴,再被甩下马或者被踩死,或者摔死!

西凉茉淡淡地道:“好了,现在可以升起城门了。”

周云生方才缓过神来,他先示意一个彻底傻住的哨兵吹响了升起城门的号子,再看向那站在城墙之上的少年。

冰冷的月光落在他皎好的面容之上,他白衣胜雪,衣与袂在夜晚沙漠的风中翻飞,宛如洁白的羽翼一般,让他看起来仿佛随时会乘风而去的月华幻化的神祗一般,美丽而冰冷,却让所有人都见证了奇迹。

所有的城门之上的人都几乎在瞬间眼底闪过一丝惊艳。

沉静良久,周云生微笑着向西凉茉伸出手:“下来吧,小心风大把你吹下去。

西凉茉在他的笑容里看见了可以称之为佩服的光芒,她眼底掠过一丝诡色,握住了他的手跳了下来:”城主大人不是说本公子武艺极好,不怕的么?“

就在她落地的时候,放在衣襟里的不知什么东西叮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周云生弯腰替她捡起来,笑着交给她:”末公子武艺当然……。“他的话音在他看到自己手上那块令牌一样的东西的时候戛然而止,目光一下子定在了那令牌上面,瞳孔微微缩紧。

那正是蓝家的虎符令牌。

西凉茉接过了他手上的令牌,仿佛一点都没有看见他的异样一般,只是笑了笑道:”谢谢。“

周云生随后也恢复了正常,仿佛方才从来也没有出现那种愕然的模样一般,风轻云淡地道:”不用,督查大人帮下官解了一难,救了律方周围的百姓们一命,这是大公德,咱们先回府吧,一会子咱们好好地饮上一杯。“

西凉茉笑道:”举手之劳而已。“

下城的时候,周云生亲自领着她先行,所有人都各自上马向城主府一路有说有笑地而去。

但是路途到了一半,李密忽然觉得有点子不对,似乎少了人,他定睛一看不由大愕,立刻仔细地数了数,然后赶紧策马上前一把拉住了正在与属下说话的周云生:”城主大人,我们公子呢,他方才不是与你在一起的么?“

周云生闻言,转脸看向李密,淡淡地道:”是么?本城主很早就没有与末公子在一起并行了。“

李密瞬间觉得冷汗就下来了。

公子,失踪了?

正文第十九章劫持城主

如此众目睽睽,又都是一等高手的拱卫下,竟然没有人发现末公子不见了!

……

“如何,云生兄可有消息?”李密看着周云生领着人过来,立刻上前问,眉目间都是焦灼之色。

周云生摇摇头,也是一脸沉重之色:“没有找到人,谁也不知道督查大人到底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会不会是大人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他先行离开去勘察了?”

李密身子晃了晃,一下子就噗通一声坐在了八仙椅上,喃喃自语:“不,不会的,公子爷对这一带根本就不熟悉,他能去哪里,一定是出事了!”

他忽然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周云生:“云生兄,某记得最后一次见到末公子人的就是你,这里也是你的地盘,还有谁能悄无声息地从你的地盘将人带走?”

李密能在锦衣卫呆了那么多年,自然也是有他的真本事的,他一向是看着粗旷,却心细如发,身上流着一半赫赫人的血液,有一种属于戈壁狼族的野性的敏感与直觉。

而这种敏感与直觉曾经在他办案之中帮助过他很多次/

周云生看向他,湛蓝如海的眸子里仿佛也瞬间阴沉了下去,他淡漠地道:“李密大人,你这是在怀疑本城主掳走了末公子么?你可有证据?”

李密顿了顿,眯起眼仔细地盯着周云生,仿佛在判断他说的是真还是假:“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很奇怪而已,在周城主的地盘上,怎么会这么一个大活人就不见了,末公子武艺不弱,若是您的地盘上有这等高手,您竟然不知,也未免太疏忽了些。”

周云生看着李密冷笑:“您真是太看得起在下了,这律方城有多大,身负互市重任,有多少各族人在这里来来往往,本城主也只能保证没有海捕文书上的犯人能随意在这里出入,尽量去抓捕心怀叵测的探子,但是并非所有江湖高手都是江洋大盗,在下也不是所有高手都认识,不是么?”

他顿了顿,嘲弄地道:“李大人,你也别忘了,你的手下人,个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却不是一样没有任何人看到末公子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么。”

一句话讲李密噎住了。

他看着周云生,片刻之后,才冷声道:“既然如此,以后这段时日还是需要靠云生兄多加协力,查出咱们公子的行踪了!”

周云生淡淡地道:“这是自然。”

看着周云生离开的背影,李密忽然微微眯起眼,冷冷地道:“去,跟着他,若他有问题的话,不可能一点都没有破绽!”

虽然他只是怀疑,但是多年统领金陵的锦衣卫,他早已经养成了极为警惕的性格,这一次的事件,他总觉得周云生有些可疑,但是他也没有想到周云生有什么理由去对付末公子,分明前一刻,他们在城墙上还握手言和,有说有笑。

两道黑影瞬间消失在房间里。

而出乎李密意料的是,整整五日过去了,周云生的作息非常的正常,没有任何可疑之处,也在四处令人查访末公子的下落,而他们所有团中人都四处散出去查访,每个人都心急如焚,白珍和白荷几个更是日日以泪洗面。

“到底什么时候能找回公子爷,咱们怎么跟千岁爷交代!”白珍在房间里不停地转圈,满脸的憔悴。

怎么跟千岁爷交代?

在一干一等一的高手面前,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没了,这简直是他们司礼监魅部和锦衣卫的耻辱,这恐怕不是没了性命那么简单的事了!

而李密等一干众人都面色阴沉,身为司礼监和锦衣卫的人,他们比谁都明白,最好的寻人时机就是在失踪的三日之内,超过了三日,恐怕失踪者生还的可能性就越发的低下了。

尤其是掳走公子的人并没有向他们索取任何赎金。

——老子是肥鸟小白要月票票的分界线——

幽幽的火光在墙壁上跳跃出鬼魅的阴影,空气里有一种奇异的淡淡香气,源源不断地从火光燃烧处飘出。

一道修长的影子优雅地从楼梯上走下去,然后在一处牢房门口站定。

牢中的人正闭着眼,静静地盘膝而坐,白皙清美的脸上略显苍白,但是并不显得任何一点狼狈。

他看着牢里的人,眸光微闪,顺手将手上提着一只篮子放在地上,微笑道:“末公子,用晚膳了。”

西凉茉慢慢睁开眼,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今儿是城主大人亲自送晚膳过来,在下真是荣幸之极!”

周云生微微一笑,撩起长袍,转身坐在了牢门外的凳子上,一边的狱卒立刻上来为他斟茶。

他轻轻吹了一下茶沫:“没法子,李密那些人盯我盯得太紧,所以每次能来与末公子你见面交心的时间都很短呢。”

西凉茉起身,将他放置在牢门外的竹篮子提了进来,打开看了看,里面是一碟子孜然烤羊肉串,一碟子老玉豆腐,一碟子清炒时蔬,一碗羊肉汤并一碗米饭,闻着便香气扑鼻。

西凉茉将饭菜拿出来,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菜肴味道不错,就是咸了点儿,麻烦下次请大厨手轻点。”

周云生看着她,微微挑眉道:“看样子末公子倒是悠然自在得很,也不怕这菜肴里头下了诸如无毒断肠散的毒么?”

这位末公子倒是真算得上一位非常好的囚犯了,从待在这里的第一天开始就一直很老实,不吵、不闹,就这么安静地坐着,该吃的吃,该喝的喝,倒是一点都不着急。

当然,对于他要问的事情也是一问三不知,要不就沉默着不说话。

竟是完全不怕他用刑的样子。

当然,他一直认为用刑是下下策,若是面对一些心志软弱的人,尚且有用,但是面对面前这位机敏狡诈的司礼监督查,那更容易换来一些假的答案,若非不得已,他并不想用刑,攻心为上。

“周城主这个笑话可未免拙劣了点,您要下毒毒死我,又何必把冒这么大的风险把我掳来,虽然不知道您是怎么做到的,但是要营造出一种别人都看不到我的幻境,于你而言也并不是什么特别轻松的事吧。”西凉茉淡漠地道。

那日,其实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见周云生一双碧蓝如海的眸子盯着她许久之后,对着她一笑,她忽然间就觉得身子发僵,此后便说不出话,也动不了,再然后那人对着她一拂袖,有很多细微的粉末飞了出来。

接下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所有人仿佛便一下子就看不见她了。

其实从她不能动弹,发现不对到李密发现她失踪那一刻,间隔时间极短,她甚至在李密他们发现自己不见的时候,都还骑在马上,只是不能动弹说话。

但是若非众人都在瞬间慌神,他们还是会发现自己骑的这匹马是不对劲的,毕竟驮着人的马儿和没有驮着人的马儿根本就是两回事。

虽然说李密他们已经做得很好了,很快镇静下来,但就是这样瞬间的慌乱之中,已经足够周云生抓住了破绽,令人悄无声息地将她带走。

周云生看着西凉茉的模样,忽然冷笑了一声:“是啊,本城主自然是不会向你下那些穿肠毒药,只是下点别的什么让末公子体会到什么是生不如死,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西凉茉放下筷子,捧着碗喝了一口羊肉汤,满足地眯起眼:“唔,汤果然很好喝,就算是毒药,也没所谓了。”

“你……。”周云生看着西凉茉泰然自若的模样,嗤道:“怎么,你等着李密他们来救你,莫非还真以为司礼监和锦衣卫的人是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么?”

西凉茉瞥着他,淡淡地道:“我自然是知道周城主如此大费周章地用上这放了药的鲛人油灯,自然是要让我死了逃跑的心。”

她从踏入这里的一瞬间就明白了那鲛人油脂里放了类似化工散的东西,让她手软脚软无法运功冲破禁制离开。

反而那些饭菜倒是并没有什么问题。

“看来末公子倒是博闻强记,不知你还知道什么?”周云生似笑非笑地边品茶,边道。

西凉茉看向他,忽然挑了一下眉:“还知道周城主大人玩得一手好幻术,您若是不当城主,在街头卖艺也绝对不会饿死,而是成为幻术大家呢。”

周云生低头喝茶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后碧蓝的眸子看向西凉茉,眸光深浅不明,片刻后,他轻笑出声:“公子爷真是聪明,竟然能看得出我用的是幻术,大部分的人都以为我是什么鬼魅或者用了什么毒。”

西凉茉微笑:“是么,大概是谁也没有想到高高在上的高贵城主会喜欢上什么街头卖艺的幻术呢。”

所谓的幻术,不过是一种街头杂耍的障眼法的一种,或者说就是她上辈子里见过的魔术,而周云生无疑是其间的中翘楚,众目睽睽之下,演绎一席大变活人。

周云生伸出手,随手在自己台上轻轻一抹,他的手上一下子就燃烧起了一把幽绿的火焰,那火焰映照在周云生的脸上,看起来异常的诡魅。

“幻术有什么不好,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声、光、影、物,一切的一切都能为我所用,这是一种很奇特而有趣的东西呢,能让你看到许多寻常自以为是的人一脸惊慌失措和恐惧的模样,末公子想不想试试这些幻术产生的火焰是假的还是真会烧焦人的皮肉呢。”

西凉茉说完话,叹了一声:“城主大人,你不就是想知道那块蓝家的虎符,是怎么会到了我的手上,而我领着那么多人到这里来做什么对么?”

“还有另外一块虎符在哪里。”周云生悠然地补充,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对于末公子,我已经觉得自己非常的有耐性了,但是我的耐性是有限的,你我都出身司礼监,应该知道咱们司礼监里有的是逼供的手段,那都是千岁爷亲自发明的,您身为千岁爷的宠臣要不要一一亲自试过?”

西凉茉顿了顿,淡淡地道:“我来这里是因为千岁爷的吩咐,过来巡视边境,顺便查一查当年鬼军之事。”

周云生倒是没有想到一直不肯开口的西凉茉忽然这么直接地说话了。

“哦,是么,不过千岁爷对鬼军和鬼军带走的财富感兴趣,已经不是什么新的消息了,我想知道的是为什么千岁爷忽然派了你们这么多人来,而且还带着蓝家的虎符!”周云生搁下手中茶,目光锐利地看着西凉茉。

西凉茉轻叹了一声:“如今国库空虚,西狄陈兵边境,但是若对内征收重税,千岁爷自然是对这些东西特别感兴趣了,至于这蓝家的令牌也不过是当年的一种仿制,看看有什么用途罢了。”

周云生看了西凉茉一会,忽然‘哐当’一声将手上的茶盏甩在了桌子上,冷笑出声:“末公子,是你太小看我,还是我太宽容了,用这等半真半假的话来糊弄人,这令牌是真是假,别人未必知道,我还看不出来么?”

西凉茉轻嘲:“周城主,您凭什么说这令牌是真的,蓝大夫人已经过世,她走了以后,那么多人都去她身后搜索过,都一样没有发现任何令牌的踪迹!”

“什么,蓝大夫人已经过世了?”周云生眉尖微微一颤。

西凉茉淡淡地道:“是的,就在不久之前,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她的死讯,陛下、陆相、国公爷都认为这并不是一个合适的对外发布蓝大夫人死讯的消息。”

周云生神色微凝,随后仿佛不经意地问:“听说蓝大夫人还有一个女儿,已经是受封郡主,如今被陛下嫁给了九千岁?”

西凉茉点点头:“没错。”

周云生沉默了一会子,忽然转身向外走去。

西凉茉却忽然唤住了他:“周城主,您就不奇怪为什么一开始的时候,我什么也不肯说,如今却愿意向你透露这么多事情么?”

周云生转过身,站在阶梯之上,望着她颦眉道:“你想说什么?”

西凉茉却慢悠悠地道:“周城主,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我告诉你这么多有趣的消息,你不觉得应该告知我一声,你到底是谁的人,对蓝家令牌如此感兴趣。”

周云生冷冷地道:“身为司礼监的人,末公子难道不知道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这个道理么,你是在逼我杀你么?”

西凉茉望着他轻嗤:“杀我,怎么周城主,你不想要第二块令牌么,没有第二块令牌,别说宝藏和鬼军了,你连面都见不上,若是你放我出去,说不定我找到宝藏之日,也是你我同荣华富贵之时,我保证不会向千岁爷告发你,并且还会保举你!”

周云生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嘲谑和鄙夷:“末公子果然好生大度,只是,您且慢慢做这春秋大梦。”

说罢,他转身就要离开,一边吩咐身边的狱卒:“看好这个人!”

谁知却无人回答他,他正是面露异色,下意识地转脸看向那两个狱卒的时候,却见那两个狱卒忽然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咕嘟嘟地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周云生脸色一变,脚步也没有停,忽然抽出剑来,就向牢门外冲去。

而就是这一瞬间,忽然两道锐利的尖峰一下子就向他的脖颈逼迫而来,周云生一急,足尖一点,不得不向后疾退,但是他刚落地就听见脑后有风声。

他立刻低头俯身,长剑转身就向后劈去,但下一刻,他就觉得肩后大穴忽然传来一阵锐利的剧痛,那剧痛瞬间向全身蔓延而去,令他不得不一下子就单膝跪在了地上。

他蓦然抬头,却见两道穿着黑底袖口绣金红重瓣血莲花的身影已经站在自己身后,冰冷得仿佛在看死人的目光透过他们的蒙面巾落在了他的身上,手上的冰冷武器也毫不客气地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果然是魅部的人,你们到底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他咬牙扶住了自己的肩头,仿佛方在的剧痛,让他几乎不堪忍受。

而此时,他身后忽然传来了西凉茉的脚步声。

周云生幽幽眸光一闪,身子微微一动,但下一刻,数道劲风袭来,一瞬间就用一种奇特的手法封住了他全身所有大穴!

彻底断了周云生打算再施展幻术的计划。

“你……你到底是怎么……!”周云生眼底瞬间闪过脑恨羞怒之色,咬住了唇没有再说话。

西凉茉轻笑:“你是想问我我是怎么能走出这个大牢,又是怎么通知魅部的人来到这里的是么?”

西凉茉伸手挑起他的下巴,居高临下地道:“套一句你的话,你是太小看我了,还是太自以为是了。”

周云生冷笑一声,闭上碧蓝的眼,冷声道:“本来落在你们手上也是本城主大意失荆州,你们要杀要刮自便!”

他虽然精于幻术,但是于武艺一道,却并不算得非常出色,仅算是江湖二流水准,面对司礼监的一流杀手,自然是几招就被拿下了。

西凉茉淡淡地道:“其实你也不用妄自菲薄,你那鲛人灯油里的东西确实是上好的能制服有武艺之人的妙物,只是我有更妙之物罢了,这也只是你运气不好罢了。”

当初她一被掳到这里,便发现了空气中味道不对劲,立刻悄悄从身上取出了之前血婆婆给她的癖毒丸子含在了嘴里。

这种癖毒丸子很特别其实就是一种蛊虫,只是这种蛊虫最喜好吸食各种毒雾障气,所以那些释放出来的毒气,全都被那种蛊虫吸纳走了,乃是血婆婆精心培养十余年的圣物,当初因为老医正给了火合欢的果实,在血婆婆面前嘲笑她没什么好东西给孙儿媳妇,结果血婆婆一激之下就拿出了自己的宝贝,虽然后来多少肉疼,但死撑着没向西凉茉要回来。

西凉茉有好东西,自然也不会客气地收下了。

因此除了一开始稍微中毒的时候有些反应,她后来根本就没有再中毒。

周云生看着她手心里的两粒血红的丸子,眼底闪过一丝异色,随后又道:“你如何在这个地方还能通知到司礼监的人!”

西凉茉慢条斯理地拿了一盏鲛人灯看了看:“很简单,一开始魅六和魅七确实也被你的幻术给迷惑了,当时没有发现我什么时候失踪的,但是,我有通风报信的信使啊!”

小白从西凉茉的袖子里一下子飞了出来,跳上西凉茉的肩头,骄傲地仰起了它的鸟头,柔软的白羽冠一下子张开成一把美丽的羽毛扇。

你这些小伎俩在鸟爷眼里就是个屁!

还想瞒着你家鸟爷!?

人的视线可以被蒙蔽,但是属于灵鸟儿的嗅觉却是不会被瞒盖的。

小白当时就跟上她了,一路悄悄地跟到了这隐蔽的地牢。

周云生看着正在梳理一身华丽暗红色羽毛的小白,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光:“之前在城下唤来秃鹫的,就是这只鹦鹉吧!”

小白顿时怒了,不停地扑棱翅膀,想要去踩周云生的头,却被西凉茉揪住了小爪子。

西凉茉安抚:“要善待俘虏,嗯?”

小白这才气哼哼地:“尜尜——!”尖叫几声。

表示,老子是凤凰与苍鹰所生的神鸟,不是鹦鹉!不是鹦鹉!

周云生看着西凉茉冷嗤:“不必假惺惺的,你到底想如何,这里可是本城主的城主府,若是本城主出事,你以为你们逃得了么?”

西凉茉慢悠悠地道:“这一点就不劳云生兄担忧了,我只想知道云生兄,你到底是谁的人罢了。”

周云生冷笑:“你觉得我是谁的人,就是谁的人,总之你们想要的东西,也是我们的人势在必得的!”

西凉茉盯着他半晌,忽然轻笑起来:“是么,其实我要的东西,就是你啊。”

说罢,她没理会周云生错愕的表情,一挥手,毫不犹豫地将周云生都打晕了。

“带上他,走!”西凉茉冷冷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