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嫡女归来之盛宠太子妃上一章:第 77 章
  • 嫡女归来之盛宠太子妃下一章:第 79 章

“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祁夫人接道。

金嬷嬷忙点头:“对,就是这句话,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何况大公主还是公主,比九姨夫人尊贵到哪里去了?”

祁夫人道:“可不是,我也要引以为戒,将来待韬哥媳妇儿好些才是,人心都是肉长的,既想儿媳当自己亲娘般尊敬孝顺,又想在儿媳面前摆足婆婆的架子,让儿媳什么都听自己的,怎么可能?”

主仆两个正说着,就听得外面传来丫头的声音:“侯爷回来了。”

祁夫人忙就着金嬷嬷的手坐起来,略整理了一下衣裳,迎了出去:“侯爷已经将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送走了?”

“嗯。”顾准点头应了,沉声道:“得亏娘娘不拿架子,换了别人,客人都上门了,却只能由着一个小孩子和一个仆妇接待,面上不说,心里还不定恼成什么样儿,以后也定然不会再等咱们家的门!我下次见了九妹夫,少不得要与他说说了,也省得同样的事,再发生第二次!”

到底是自己娘家的事,祁夫人不由红了脸,道:“侯爷公务繁忙,还不定什么时候能碰上九妹夫,这事儿还是交由我去办罢,侯爷只管放心,同样的事,绝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了!”

心里那个让沈老爷尽快送了沈夫人,去京郊庄子上“养病”的念头也越发强烈了。

彼时宇文承川与顾蕴的确已在驶向平府的路上了,顾蕴因低声问宇文承川:“方才与大伯父说什么了?”

宇文承川也压低了声音回答她:“也没说什么,就是说一下回头去热河的事,大伯父届时也要去的,只可惜大伯母不能一块儿去,大舅母只怕也不能去,不然你一路上也不愁没人说话了。”

顾蕴倒是很看得开:“大伯母与大舅母都是当家主母,上有老下有小的,如何走得开,何况她们都上了年纪,我才舍不得让她们舟车劳顿的奔波呢,不是还有五弟妹六弟妹么,我与她们作伴说话也是一样,淑妃娘娘不伴驾时也可以啊。”

宇文承川也就不再多说了。

很快马车便抵达了平府,平大老爷与平二老爷得了信儿早已领着人侯在门厅里了,彼此见过礼后,便簇拥着宇文承川与顾蕴去了平老太太的松鹤居。

平老太太已近半年没见顾蕴,如今好容易见了,自是又悲又喜,抱着顾蕴哭了一场,才在平大太太和平二太太的解劝下止住了。

平大太太少不得又就上次的事向顾蕴致了歉,连带平老太太也跟着赔起不是来,让顾蕴大是着急与内疚,好说歹说,才让她们相信她和宇文承川是真早将此事忘到了脑后去,将事情揭了过去。

平二太太这次待顾蕴的态度则无形中亲切了不少,平谦的亲事既已定了下来,她最大的一桩心事便算是了了,对顾蕴那不能宣诸于口的埋怨与不忿自然也烟消云散了。

总体来说,这场会面还是很愉快的。

隔日顾蕴去给宗皇后请安,就见几位高位份的妃嫔面色都有些不好看,一问之下方知道,此番随圣驾去热河的妃嫔已经初步定下来了,除了原本就要坐镇宫中,而定了不去的宗皇后以外,贤妃淑妃宁妃并罗昭媛崔淑仪等位份虽高,却有了年纪的妃嫔都不去,省得舟车劳顿的身体吃不消,主位以上的妃嫔里,就只韵妃妙贵嫔和贵嫔三人有份儿随驾,其他就是些低位份却有宠的妃嫔们了。

当然,林贵嫔自然也是没份儿跟去的。

一时宗皇后端茶命大家都散了,顾蕴随众妃嫔一道出了景仁宫,陈淑妃有意与顾蕴走在了一块儿,待四下没人了,立时小声抱怨起来:“好容易盼到一次出门的机会了,谁知道事到临头,又不让我们去了,皇上未免也太偏心了,横竖已经那么多人那么大的阵仗了,多我们几个人又能多费多少事儿?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我们都年老色衰,不得他的意儿了!”

这话让顾蕴如何好接,难道要她附和陈淑妃,说自己的公爹的确只爱年轻漂亮的妃嫔,早不待见一众年老色衰的妃嫔了吗?便只是笑着听陈淑妃说,并不答话。

好在陈淑妃也知道这话当着顾蕴这个做儿媳的面说实在不妥,讪笑着说了一句:“是我失言了,太子妃别笑话儿。”

便岔开了话题,“此番六皇子与六皇子妃倒是已定了要跟去的,太子妃也知道,六皇子自那年受惊以后,身子便一直不算好,胆子也小,可皇上却最看重皇子的弓马骑射,即便知道他有心理阴影,不至于与其他皇子一般要求他,可他也不能日日都坐在马车里,打围时也不能什么成果都没有才是,所以我想请太子妃与太子殿下说说,一路上多照顾一下他,将来打围时,也多照顾帮助一下他,就是不知道…会不会与太子殿下添麻烦?”

顾蕴忙笑道:“这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做兄长的照顾做弟弟的,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娘娘只管放心,太子殿下一定会好生照顾帮助六皇弟的。”

陈淑妃这才松了一口气,笑道:“有太子妃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再就是六皇子妃到底进门时日尚短,与宗室的女眷们都还不甚熟悉,少不得也只能求太子妃多照拂她一二了,等十月里太子妃回来后,我再好生答谢太子妃。”

顾蕴仍是一笑应了:“六弟妹处处妥帖,哪里需要我照拂,指不定我还需要她照拂呢,娘娘只管放心罢。”

当下二人又闲话了几句,才各自回了各自宫里。

回到崇庆殿,顾蕴便吩咐白兰紫兰开始收拾起行囊来,一出门便是几个月,中间还要跨季节,光是她和宇文承川,还有随行之人的衣裳鞋袜,只怕都得装满百十个箱笼了,还不连其他东西。

顾蕴自己则开始拟起随行之人的名单来,在大部队正式出发之前,要交到内务府去,让内务府统一安排随行之人所需的车马,还有一路上的供给。

白兰紫兰落英落霞四个各有所长,自然是要带去的,从出发到回来,连头到尾怎么也得三个多月,路上的饮食怎么能与家里比,明霞自然也要带去,唔,还得把暗香带上贴身服侍她,本来锦瑟卷碧的服侍是最得她心的,可卷碧此行已是注定去不了了,让别人照顾她,顾蕴也不能放心,还是将锦瑟留下罢。

这样算来,自己这边就带这六个丫头就够了,就是不知道宇文承川打算带哪些人去?回头问问他。

再就是燕禧院那群女人,虽说秦良娣手段了得,这些日子压得她们一个个儿的丝毫动静都没有,可秦良娣既是宇文承川的“新宠”,得找个什么理由不带她去,才能让人信服呢?还得叮嘱秦良娣一番,让她在他们不在期间,越发看紧了门户才是,以免山中无老虎,猴子充大王,让那群摆明了不安分的女人们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

思忖一番,顾蕴索性打发胡向安:“去请秦良娣过来一趟,就说本宫有话与她说。”

胡向安忙应声而去,不一时便引了秦良娣过来。

秦良娣脸上的“伤”已经痊愈了,瞧着又恢复了以前的美貌,一路娉娉婷婷的走来,实在赏心悦目,看得顾蕴忍不住暗暗感慨兼得意,这样一个美人儿,连她同为女人都差点儿忍不住动心了,宇文承川却能丝毫不动心,果然如他所说,是真的只爱她一个啊!

还是秦良娣的声音响起:“嫔妾给太子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顾蕴方应声回过神来,笑道:“起来罢,赐座。”又摆手将其他服侍的人都打发了,“你们都退下罢,让本宫与良娣自在说话儿。”

方看向秦良娣,问道:“这些日子,那几个可都还安分罢?辛苦你了,你的努力与付出本宫与太子殿下都是看在眼里的,将来绝不会亏待了你。”

秦良娣已不见方才的半分柔媚:“太子妃娘娘言重了,都是属下该做的,不敢当娘娘‘辛苦’二字,这些日子,她们都还算安分,就算心里有所不满,也只敢背后说说而已,当着属下的面儿,却是一个字也不敢多说,娘娘只管放心,她们翻不出什么花儿来的。”

顾蕴就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快太子殿下与本宫就要出发出热河了,本来你身为太子殿下的‘宠妃’,也该带了你一块儿去才是,可你走了,燕禧院那群女人还不得翻了天,少不得只能委屈你留下了。”

秦良娣是个聪明人,闻言立刻道:“娘娘放心,属下过几日就称病,待殿下与娘娘出发后再痊愈,自然也就不会惹人非议了。”

顾蕴就越发满意了,又与秦良娣说了一会儿话,赏了她一堆东西,才端茶打发了她,去了后面看卷碧。

卷碧经过这些日子的调养,身体已好了不少,伤口也已全部结痂了,只是仍不能下地,也不能平躺,只得趴着与侧卧着,很是辛苦,她的双腿也确定以后将不良于行了,但只要治疗得当,站起来勉强走几步还是没问题的。

让顾蕴心痛不已,卷碧那么爱说爱笑好玩好动的一个人,以后却连走路都成问题,这都是五公主那个蠢货做的孽!

卷碧自己倒是很看得开,与顾蕴道:“奴婢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其他的如何还能强求,至少奴婢以后还能站起来不是吗?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乐观得顾蕴和锦瑟反倒汗颜,之后在她面前,便尽量再没表现出过难过与沮丧来。

晚间宇文承川回来,顾蕴与他说了自己要带的人都有哪些,又问他打算带哪些人去,“今儿皇后说了,让各宫尽快把名单都拟好交到内务府,内务府还统筹安排。”

宇文承川想了想,道:“除了我自己的人,东宫其他官员也有好些要随行的,一个人总也得带一两个人随身服侍,我明儿让冬至统计去,统计好了再交给你。”

顾蕴点头应了,夫妻两个用了晚膳,也就早早歇下了。

如此到了六月底,铁御史等钦差一行总算押解着永嘉侯,抵达了盛京。

☆、第一百九七回 负荆请罪

永嘉侯克扣军饷吃空饷一案,因事发之初便涉及到宇文承川这个当朝太子,后又牵出顾蕴这个太子妃乃一等一的大财主,局势也因此发生了大逆转,所以整个盛京城内早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自然永嘉侯什么时候会被押解回京,皇上会给他定个什么罪,永嘉侯府及林氏一族以后会是什么命运,也是盛京城内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都关注的焦点。

以致铁御史一行并永嘉侯还在城外,永嘉侯终于被押解抵京的消息便已一传十十传百的,传遍了盛京城的大街小巷,一时间所有人都在等着看永嘉侯会以怎样一种狼狈的样子踏进盛京城的城门,并进宫面圣。

然而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永嘉侯会以这样一种方式踏进盛京城的城门:赤裸着上身,背上背负着荆棘满布的荆条,满脸都是沉痛之色,显然他是打算稍后见了皇上,来一出负荆请罪了。

可这样一来,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也暴露无疑了,人群中不乏耍刀弄枪的行家里手,见了他的伤疤后,难免会指指点点,这个伤疤是刀伤,那个伤疤是箭伤,这个一看便知道当时伤可见骨,那个伤在如此致命的地方,可永嘉侯竟然活了过来,真是老天爷开恩还有人大略数了一下永嘉侯身上的伤,仅肉眼可见的,就有大大小小二十八处,还不连肉眼看不见和被荆棘遮挡住了的地方。

原本对永嘉侯人心不足,贪得无厌深恶痛绝的人们,不知不觉间便已将对他的厌恶淡去了好些,这么多大大小小的伤口,真正用九死一生来形容亦不为过,他就算克扣军饷吃空饷了又如何,没有他身上这些伤口,就没有他们这些普通百姓如今的安居乐业不是吗

原本一边倒的舆论,也因此变得两极分化起来,虽仍有绝大多数的人认为永嘉侯罪不可赦,但他们同时也希望皇上能对他从轻发落,毕竟林家上朔几代都于大邺有功,总不能太寒了有功之臣的心。

铁御史等人或骑马或坐轿跟在囚车四周,其他人且不说,铁御史一张脸还没进城门,已是黑透了,等进了城门后,就更是越发的黑如锅底,且大有越来越黑的趋势。

按说永嘉侯虽是待罪之身,皇上也夺了他的两枚总兵大印,但毕竟还没正式给他定罪,他侯爷的爵位也还在,于情于理,都是可以不必坐囚车进京的。

事实上,从辽东到盛京,一路上永嘉侯也的确没有坐过囚车,一应吃穿用度都与铁御史等人差不多,只行动自由要受一些限制而已,这也无可厚非,谁知道半途会不会遇上劫人的,也要防着永嘉侯畏罪自戕什么的不是吗

谁知道这样到了盛京城外,永嘉侯忽然提出自己是待罪之身,理当坐囚车进京了,还与其他几位钦差说,他实在有负圣恩,亦无颜见皇上,所以想请他们替他准备荆条,他要当面向皇上负荆请罪,而且还要让满盛京的人都知道他的悔意与愧意,也能警醒自己及世人,让自己与世人以后再不重蹈覆辙云云。

铁御史自是一口回绝了永嘉侯的要求,他虽是出了名的方正中直,到底在官场浸淫了这么多年,永嘉侯的企图他岂能瞧不出几分来

可铁御史不答应永嘉侯的要求,自有别人答应他,毕竟永嘉侯的要求,实在无伤大雅,二皇子还在呢,他们不看僧面还得看佛面,何况皇上不是还未给永嘉侯定罪吗万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他们可不是铁阎王那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所以只能一辈子当个末流御史,他们还想以后能升官发财呢,能不将人得罪死,自然就不能得罪死。

于是永嘉侯就这样坐着囚车,抵达了午门外,然后再光着上身背负着荆条,被奉旨等在宫门外的宇文策,连同铁御史一行,被带到了金銮殿上。

宇文策何等聪明通透之人,只看了永嘉侯一眼,再快速将铁御史几个的神色都溜了一遍,便已将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个七七八八,不由暗自冷笑,永嘉侯果然是一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既懂得利用舆论,也懂得揣摩皇上的心,看来就算他赔不齐所有的银子,更不用动用林家祖上以军功挣来的丹书铁劵,他的性命乃至身家爵位,已俱能保住无疑了。

不过,他若以为他能暂时小小的扳回一城,他们就能笑到最后,那就真是打错了主意,后面的路还长着了,大家且走着瞧罢

果然永嘉侯反着手进了金銮殿,才一往当中一跪,才满脸沉痛的说了一句:“罪臣林永继有负圣恩,请皇上降罪”

皇上原本面沉如水的脸已是不自觉缓和了好些,由永嘉侯浑身大大小小的伤疤,想到了永嘉侯乃至老永嘉侯在世时,曾为大邺立下过的无数汗马功劳,平心而论,若没有林氏父子,他的边疆不会安稳这么多年,他的皇位也不能稳坐这么多年,林永继全身大大小小那么多伤口,岂是区区几十万两银子就能衡量的,他为大邺立下的那些功劳,又岂是区区几十万两银子,就能轻易抹杀的

因公及私,再想到早年永嘉侯做自己伴读时与自己是那么的脾性相投,林家老夫人待自己是那么的和蔼可亲,亦连自己与林贵嫔的那段情,都是永嘉侯这个做兄长的从中穿的针引的线,更不必说自己御极之初,几位所谓的“顾命大臣”处处把持朝政,也是林家父子无条件的帮助辅佐自己,自己才最终得以亲政,成为了大邺名副其实的主宰皇上的心不觉又软了几分,也许永继他克扣军饷乃至吃空饷,是有苦衷的呢

皇上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已不知不觉在为永嘉侯开脱了。

但让他雷声大雨点小的将此事就此揭过去,也是万万不可能,大邺十一个总兵府,除了永嘉侯,还有九位总兵,哪一个不是皇上的心腹重臣,哪一个与皇上没有几分旧交情,哪一个的总兵大印又是白白从天上掉下来,而非水里来火里去,九死一生挣来的他若此番姑息了永嘉侯,以后其他人也有样学样,还有哪个男儿肯为国当兵,上阵杀敌,祖宗传下来的江山社稷,岂非也要葬送于他之手了

所以也就只过了片刻,皇上的面色已复又面沉如水起来,站起身来缓缓走下丹陛,又居高临下打量了永嘉侯好一会儿,才冷声开了口:“你是有罪,罪在知法犯法,罪在知道真正保卫大邺安宁的不是你们这些将军,而是你们手下的普通兵士,每一个普通兵士,若没有他们,就没有你,没有你林家的数代荣耀,你依然克扣他们的军饷,你甚至吃空饷你既已吃了空饷,为什么还要克扣兵士的军饷一年十余万两的军饷,还不足以满足你的胃口吗,你真是太让朕失望了,朕倒要看看,你将来有什么面目,去见老永嘉侯爷于九泉之下”

永嘉侯被骂得越发的羞愧难当,“皇上教训得是,臣实在罪不可赦,竟被一时的乱花迷了眼,忘了自己从军之初的信念,忘了亡父昔年的教诲,辜负了圣恩,请皇上降罪,要杀要剐,臣都绝无半句怨言”说完重重的磕下了头去,也将背上原本被荆条遮住的伤疤刚好袒露了出来。

文武百官这才看见,原来他背上这道伤疤才是最吓人的,竟是将他整个背部都横着贯穿了,如今伤口虽早已愈合了,因当初伤得太重,伤疤却依然很是狰狞,伤疤四周的肉也往里凹着,比皮肤要略淡一些,如今看着,尚且让人觉得不寒而栗,就不难想象,他当时伤得到底有多重,又是怎样艰难的才熬过了那一关,活到了今日的

文武百官面对这样满身都是伤疤的永嘉侯,实在没办法不动容,永嘉侯是克扣军饷吃空饷了,可也不能因此就抹杀了他为大邺流的血与泪不是吗

当下便有几位官员出列请求皇上对永嘉侯从轻发落:“永嘉侯为大邺镇守辽东边关多年,立下无数汗马功劳,就算如今犯错,也是功大于过,恳请皇上从轻发落,以免寒了其他有功之臣的心,让后人再不肯为家国社稷尽心竭力”

有为永嘉侯求情的,自然也就有反人就不肯再为家国社稷尽心竭力了驳他们的:“君为臣纲,君要臣死,臣尚且不能不死,为人臣者,生死荣辱,一概都系于皇上,效忠皇上原是本分,何来的皇上但有雷霆手段,后人便再不肯为家国社稷尽心竭力之说须知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照x大人x大人这么说来,皇上想要臣子的忠心,竟还需要用东西来交换了”

求情派与反对派随即吵了个不可开交,但总体来说,求情派的人还是要多些,也要略占上风。

柯阁老虽是百官之首,朝中半数以上的文官都惟他马首是瞻,却不会在这时候对永嘉侯和二皇子落井下石,柯阁老还等着二皇子一派继续与宇文承川一派斗下去,好叫自家渔翁得利呢,怎么可能会傻到帮宇文承川清除障碍,让他的太子之位越发稳固

而武将们则半数以上都与永嘉侯或多或少有交情,何况兔死狐悲,唇亡齿寒,眼见永嘉侯落了马,他们又怎么会不担心永嘉侯的今日,就是自己的明日于是也是求情的比反对的多。

眼见文武百官俱各吵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最该站出来为永嘉侯求情的二皇子终于站出来,跪到大殿当中,为永嘉侯求起情来:“永嘉侯犯错,站在一国皇子的立场上,儿臣本不该出列为其求情的,就像方才x大人x大人说的那样,君为臣纲,不管永嘉侯昔日曾为大邺立下过多少汗马功劳,也不能成为他犯错的倚仗与凭证但出于人情与亲情,儿臣实在没办法袖手旁观,不然儿臣与一个冷血动物有何差别儿臣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若永嘉侯府能将永嘉侯克扣的那些银子尽量补齐,一次不行就两次,一年不行就两年,总之一定得补齐了,也算是亡羊补牢,为时未晚,肯请父皇能看在永嘉侯昔日没有功劳,尚有苦劳的份儿上,从轻发落”

永嘉侯负荆面圣的消息,二皇子又岂能不知道,事实上,这件事并不是永嘉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的,所以二皇子才会一直到这时候才站出来,永嘉侯懂得揣摩皇上的心,二皇子又岂会不懂得只要皇上心软了,他们便算是扳回一城,将来永嘉侯起复的希望,也要大上几分了

皇上见为永嘉侯求情的人比反对的多,心里本就稍稍有些倾斜的秤杆,就倾斜得更厉害了,这会儿再听了二皇子的主意,他不由认真思索起来,只要林永继能将银子补上,他即便因着旧情从轻发落,也不怕百官和万民非议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就因为一次错误,便将其人武断的全盘否定了,也非明君所为不是吗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是不假,可若当皇上的让所有臣工都寒了心,他这个皇上也该当到头了,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绝不仅仅只是一句空谈

皇上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又一个人出列为永嘉侯求起情来,不是别个,正是太子宇文承川:“父皇息怒,儿臣以为二皇弟的提议大是可行,永嘉侯的确犯了错,但并非罪无可恕,总体来说,永嘉侯还是功大于过的,那么只要他能将银子尽数补齐了,从轻发落也未为不可。”

顿了顿,对上二皇子意外与防备兼而有之的脸,对上永嘉侯若有所思的脸,继续说道:“若这样还不能让父皇消气,不足以让百官万民口服心服,让边关的兵士们口服心服,儿臣还有个主意,永嘉侯府不是有丹书铁劵吗儿臣虽年轻,永嘉侯府祖上的彪炳战绩还是曾耳闻过的,当年第一代永嘉侯爷原是草莽卑微之身,得识于高祖,辗转立下赫赫功勋,此后,高祖东征高丽,西伐鞑靼,南平苗司,三靖北疆,林家子弟前前后后共送了二十一条人命在战场之上高祖感念至深,这才破例于开国之初的八家功臣之外,另赐丹书铁券于永嘉侯府,言明可保永嘉侯府的爵位及身家性命一次。若父皇还不能息怒,定要知永嘉侯的罪,儿臣恳请父皇能看在丹书铁劵的份儿上,饶过永嘉侯这一次”

大邺开国之初,太祖曾赐给八家有功之臣丹书铁劵过,其上以黄金锲成四个大字:开国辅运,这八家老牌勋贵传承至今,已有三家坏了事,另外五家也衰败的衰败,家道中落的家道中落,如今都不复昔日的荣光了。

反倒是之后蒙高祖世祖赐了丹书铁劵的几家勋贵,至今仍延续着荣光,虽然他们的丹书铁劵上写的不过是“守正文臣”、“宣力之臣”之类的字样,根本不能与“开国辅运”相提并论。

永嘉侯府的丹书铁劵,上面便是写的“宣力之臣”四个字,但用来保永嘉侯的爵位,乃至永嘉侯府和林氏一族的身家性命,却是绰绰有余了,只是一点,这样的机会仅有一次,不到家族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有丹书铁劵的人家是绝对舍不得轻易将其拿出来的

宇文承川一边说着话,一边却在暗暗冷笑,想扳回一城,行啊,拿丹书铁劵来换啊,想以最小的代价,便把事情平了,既不伤筋也不动骨,这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宇文承川这话一出,旁人心里做何想且不说,永嘉侯先就恨了个咬牙切齿,不过区区几十万两银子,就想换了林家列祖列宗以血肉换来的丹书铁劵,这个婢生子倒是打得好算盘

永嘉侯自进了金銮殿以来,终于第一次开始认认真真的打量宇文承川了。

一身太子特有的五爪银龙衮服,长身玉立,面容英俊,微微一笑便优雅与矜贵尽显,一双眼睛更是光华万千,然而那光华背后,却隐藏着杀机,令人遍体生寒。

接触到他的目光,也是不闪不避,反而直直迎上,平心而论,便是自己的亲外甥穿上这身太子服制,也未必能比他更有一国太子的气度与风范饶永嘉侯早已知道宇文承川这些年一直都在隐藏自己,他绝非一盏省油的灯,这会儿依然不自觉的倒吸了一口气,知道自家此番是真碰上硬茬了

宇文承川的话让永嘉侯二皇子等人恨得滴血,却为其他反对对永嘉侯从轻发落的文武百官推开了另一扇窗,当下都纷纷说起来:“只是补足银子,只怕难以让万民和边关的兵士们的心都回暖,不过永嘉侯府既有丹书铁劵,别说从轻发落了,便是无罪开释,也无可厚非恭请皇上发落”

☆、第一百九八回 以银抵罪

顾蕴虽身在东宫,对永嘉侯负荆请罪,在盛京城的百姓们和皇上并文武百官的面前上演了一出苦肉计之事,却在宇文承川还未回来之前,已经冬至之口知道了,不由蹙起了眉头,永嘉侯果然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啊,既有勇还有谋,难怪能屹立军中与朝中这么多年不倒,也不知道宇文承川会如何应对?怕是少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永嘉侯和二皇子扳回一城了。

不过就算他们暂时扳回了一城又如何,笑到最后的才是真正的赢家,他们且走着瞧罢!

这般一想,顾蕴的眉头又舒展开来,继续吩咐起已定了此番不跟去热河,而是留守宫中的胡向安来:“本宫不在期间,不止崇庆殿内外,整个东宫的内宫本宫都交给你了,你务必要保证,任谁也休想翻出花儿来,好在秦良娣如今虽抱病在身,不能随太子殿下与本宫去热河,但只要悉心将养,总能好起来那一日,届时便自有她主事,你只从旁协助她也就是了。只要她和你把门户看好了,等太子殿下和本宫回来,自不会亏待了你们。”

胡向安忙恭声一一应了:“殿下与娘娘信得过奴才,才把如此重任交于奴才,娘娘放心,奴才一定会协助秦良娣看好门户,连外面的一只苍蝇也休想飞进咱们东宫内宫的。”

“如此甚好。”顾蕴就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吩咐了他一番,直至听得外面传来小太监的禀报声:“殿下回来了。”才暂且打住,打发了胡向安,接了出去。

本以为宇文承川的脸色一定不会多好看,毕竟永嘉侯虽仍拿不回两枚总兵大印了,银子也十有八九要照赔,但经他这么一负荆请罪,将自己身上的伤疤这么一大白于人前,不止皇上心软了,文武百官和黎民百姓也免不得动容,他日他若谋得了起复的机会,还有谁会阻拦反对他?

不想宇文承川虽不至于喜形于色,却也半点不高兴的样子都没有,倒让顾蕴有些摸不清头脑了,待屈膝与他见过礼,进了殿内后,便立时问道:“怎么我瞧你,半点不高兴的样子都没有,在人前你不得不端着也就罢了,在我面前你难道还要端着?”

宇文承川就笑了起来,反问道:“我为什么要不高兴,又为什么要端着?哦,我明白了,你是指的永嘉侯负荆请罪之事,我刚瞧得他那个样子进金銮殿时,的确不高兴,我劳民伤财一场,难道就只是为了让他暂时失掉两枚总兵大印,除此以外,毫发无伤吗?但也就只不高兴了那么一小会儿而已,他能施苦肉计,我难道就不能见招拆招么。”

遂把自己在二皇子站出来为永嘉侯求情后,也站了出来为其求情的事大略说了一遍,末了冷哼道:“他想只补齐银子,还一次不行就两次,一年不行就两年,行啊,拿丹书铁劵来换啊,只要他们肯拿出丹书铁劵来,别说慢慢儿的补齐银子了,就算一两不补,也是可以的,不然他们还以为自己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了呢,这世上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顾蕴听得两眼放光,忙道:“那永嘉侯与二皇子是什么反应,皇上是什么反应,文武百官又怎么说?你可真行,眨眼间便想到了这么好的法子。”

宇文承川对她崇拜的目光与语气大是受用,亲昵的捏了她的鼻尖一下,才笑着继续说道:“永嘉侯与老二自是气得半死,文武百官里至少有四成的人都极赞成我这个意见,说‘永嘉侯府既有丹书铁劵,别说只是从轻发落了,就算无罪开释,也无可厚非’,请皇上圣裁。皇上沉默了好半晌,才问永嘉侯,可是真的愿意拿出丹书铁劵来,换自己无罪开释。永嘉侯当然不愿意,区区几十万两就换丹书铁劵,这样的亏本生意就算是傻子也不可能做,便说自己愿意尽快补足银子,恳请皇上从轻发落。”

然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又岂是永嘉侯与二皇子所能继续一力掌控的?

就有官员站出来说,只是尽数补足银子,只怕不足以让百官万民口服心服,让边关的兵士们口服心服,毕竟永嘉侯的确犯了大错,永嘉侯及林家祖上有功当赏,如今有错自然也当罚,念在永嘉侯已浑身是伤,不好再从肉体上惩罚他,那就让他以银子来替代,连同他贪墨的那些银子,直接给一百万两罢,如此便可以让所有人都口服心服了,请皇上定夺。

这个主意一出,立时引起了半数以上文武官员的共鸣,内阁几位阁老都说可行,掌着户部的白阁老更是极力赞成,说国库才因圣驾去往热河这件大事空了一半,正是急需银子填补的时候,皇上若能恩准永嘉侯以银替罪,当然就最好了。

说得皇上也渐渐觉得可行起来,永嘉侯府的家底他约莫还是知道的,就算这些年永嘉侯贪墨的银子已用出去了好些,但总不至于悉数用尽,再加上永嘉侯府几代的家底,要凑齐一百万两银子,应当还是不难的,只是难免要伤到永嘉侯府的筋骨。

可若不让他们伤筋动骨,又如何服众,如何让所有人都引以为戒,以后不敢再犯?如此也可以全了自己与永嘉侯府早年的情分了,只要爵位还在,后人再出几个有真才实学的,永嘉侯府还是有望再中兴起来的,便是出不了人才,他们总是皇子的母族,两三代以内,还是不至于中落的。

皇上遂当场拍了板,永嘉侯既舍不得拿出自家的丹书铁劵来抵罪,那就给个整数一百万两抵罪罢,只是这一百万两也不能尽数充入国库,而是要拿出一半送至辽东与甘肃总兵府,先补齐永嘉侯这些年克扣的军饷,若有结余,再平均发到每一个普通兵士手上,让他们知道,朝廷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受委屈,才好让他们继续心甘情愿的保家卫国,报效朝廷。

宇文承川冷哼道:“原本我只是想让他们将这些年吃进去的都吐出来,便罢了的,偏他们敬酒不吃要吃罚酒,我少不得只能成全他们了,整整一百万两,哼,我倒是看看,他们要怎么才能凑足这一百万两!便是把这个燃眉之急解了,那一万私兵的吃穿用度他们又该往哪里凑!”

一万张嘴日日要吃要喝,还都是壮汉,一日吃不饱都受不了,何况是长时间的,要活下去,他们势必只能另谋出路,可一万人放到哪里动静都小不了,唯一也是最好的法子,便是趁早让他们过了明路,有自己的供给和军饷,而到了这个地步,除非老二上位,不然他们哪有过明路的机会?届时他们便是不反,少不得也只能反了!

顾蕴很快也想到了这一茬,却半点也不为终于有机会可以一举将二皇子踩死,让他再无翻身之日而高兴,反而急道:“那这次圣驾去往热河,一路上岂不是很危险?你岂不是也一样危险?”

辽东离热河可比离盛京近得多,永嘉侯那一万人若千里迢迢的进京图谋不轨,十有八九还未出辽东,已被人发现行藏,出师未捷身先死了,反之去热河则一路上都人烟稀少,距离也要近得多,风险自然也要小得多。

若永嘉侯与二皇子被逼上绝路了,在热河动手的可能性无疑最大,而皇上一旦驾崩,宇文承川是册封了的太子,那他即位自是众望所归,二皇子与永嘉侯不可能辛苦一场,到头来反为他做嫁衣,少不得要连他一并除去,才能让二皇子上位,所以顾蕴才会有此一说。

宇文承川见她脸都白了,忙安抚她道:“这只是我们私下的猜测罢了,热河行宫虽不比盛京和皇宫守卫重重,也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金吾卫腾骥卫也要随时护驾,热河当地也有卫所,即便变故突生,要赶来勤王,也是眨眼间的事,所以老二他们未必就真敢冒这个险,养那一万人只需要为银子发愁,一旦反了,就真是万劫不复了,到底他们只有一万人,而不是十万人!”

他倒真希望二皇子能就此反了,最好连同四皇子一并拉下水,可账他会算,他们两个自然也会算,虽说收益巨大,可风险也一样巨大,别说有必胜的把握了,连三成把握都没有,他们怕是还没有那个破釜沉舟的勇气!

顾蕴闻言,仍是脸色发白,道:“万一二皇子他们就真冒了这个险呢,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二皇子可从来不是什么兔子,我不管,你得随时带足了人手在身边,一旦真生了变故,无论如何也要保住自己的性命,其他任何东西丢了都还能再找补回来,性命一旦丢了,可就再没有重来的机会了,你答应我好不好?”

“好,我答应你便是。”宇文承川忙郑重的应了,又说道:“我的身手你难道还信不过不成,何况我身边高手如云,就算果真生了变故,扭转不了大局,要自保还是没问题的,你放轻松些,我们都提前做了防备,依然被他们得手了,那我还谈什么大业!”

好说歹说,总算说得顾蕴面色松快了不少,对即将到来的热河之行的热情和期待,却是锐减了,但想着该来的总会来,倒也不至于就此乱了方寸,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就是二皇子上位,宇文承川和她死无葬身之地而已,可只要两个人能死在一起,死也没那么可怕不是吗?

东宫总体来说还是喜大于忧的,二皇子此刻与林贵嫔对坐着,母子两个别说笑了,却是都哭都快哭不出来了,满殿的气氛也压抑得人快要喘不上气来。

“那个不得好死的贱种,烂了心肝儿的混帐东西,本宫不将他碎尸万段,不将他五马分尸,让他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难消本宫心头之恨!”不知道过了多久,林贵嫔咬牙切齿的诅咒声再次响起,总算打破了满殿的沉寂。

一百万两啊,整整一百万两啊,本来六十万两已经凑得她和老母亲并其他兄嫂捉襟见肘,怨声载道了,谁知道就因为东宫那个贱种一句话,他们就又要多凑四十万两银子,那个贱种真当他们坐拥金山银山不成,这是摆明了把他们往绝路上逼啊,她当初怎么就没有狠心弄死了他,当初直接弄死了他,岂非就没有今日的祸事了!

二皇子何尝不恨宇文承川恨得滴血,眼见永嘉侯的名声就可以挽回,他们的损失也能减轻到最小了,却因宇文承川寥寥几句话,便前功尽弃了,他何尝不恨不能吃他的肉喝他的肉?

却也知道眼下自己母子就算骂哑了嗓子,也于事无补,更奈何不了宇文承川分毫,便只是不耐烦的道:“母妃且先别急着骂那个贱种了,还是想想怎么凑齐了下剩的那四十万两银子,先将舅舅救出来是正经,舅舅虽没了两枚总兵大印,在军中的影响力犹在,在京中的人脉也还在,他出来后才能更好的总领大局辅佐我,少关一日,于我们都是在减少损失!”

银子既还没凑齐,永嘉侯便仍是戴罪之身,虽然皇上念旧情,没将永嘉侯下大狱,而是将其软禁到了西苑里,着金吾卫把守着,但二皇子总不能任永嘉侯一直被关押下去,总得先将人捞出来了,才好商议后面的事。

林贵嫔见儿子不耐烦了,到底忍住了没有再骂,愁眉苦脸的道:“本宫能拿出来的,都已拿出来了,你外祖母和侯府的公中也是,再要凑银子,就得卖田地卖商铺了,可急忙之间,哪里卖得出好价钱来,而且卖田地卖商铺不是你外祖母一个人说了就能算的,总得你其他舅舅们都答应,就这样,短时间内要再凑四十万两,也不容易,除非动用你其他舅母和表嫂表弟妹们的嫁妆,就是说出去,实在不好听。”

☆、第一百九九回 发愁

二皇子发狠道:“他们不答应就成了?舅舅才是一家之主,祖产和祭田本就没有他们的份儿不说,便是侯府公中这些年的收益,若没有舅舅在外拼杀,也不可能有那么多,他们的日子也不可能那么好过,说什么除了公中的份例和月钱,他们素日的花销都来自于各自老婆的嫁妆,当我不知道呢,那都是他们的私产,只碍于没分家不能有私产,所以只能挂到各自老婆的名下罢了,他们若果真这般不识趣,就休怪我不客气,以后再不拿他们当长辈,他们也休想再沾我一丝一毫的光!”

永嘉侯太夫人这辈子只生了永嘉侯与林贵嫔两个,但永嘉侯府的情况比之盛京的其他高门大户却有些不同,老永嘉侯早年镇守辽东时,因大邺自开国以来,便有三品以上在外任职武将的家眷必须留守盛京的规矩,一年里与永嘉侯太夫人也团聚不了几日,可总兵府的内宅总得有人主持中馈,一应交际应酬总得有人出面,老永嘉侯身边也总得有人照顾饮食起居。

后者也还罢了,随便永嘉侯太夫人送去的哪个通房姨娘都能胜任,前者就不行了,让一个丫头出身的人主持总兵府内宅的中馈,出面与总兵府其他随军的夫人太太们交际应酬,这不是摆明了为难得罪那些夫人太太们吗?她们回去后又岂有不对自家男人吹枕头风的,久而久之,谁还能心无芥蒂的继续效忠老永嘉侯?

所以老永嘉侯便在去信与永嘉侯太夫人打过招呼后,纳了自己一个副将的下属的女儿为妾,好歹也算是官家小姐,勉强也够资格与总兵府随军的其他夫人太太们交际应酬了。

这种情况几乎在每家手握一方军权的总兵将军府上都上演过,所以永嘉侯太夫人一开始并没有太将此事放在心上,想要夫君出息了,夫荣妻贵,封妻荫子,又岂能不付出一点代价?

倒霉就倒霉在,那个妾的父亲后来在一次战事当中,为救老永嘉侯的命,自己牺牲了,老永嘉侯感念后者的恩义,原本待那个妾只有三分情意的,立时变作了十分,回去后便抬了那位贵妾做二房,还正经为其上表请封了诰命,让其变成了名副其实的‘林二夫人’。

偏林二夫人的肚子也争气,进门不到三个月,便有了身孕,并一举得男,待出了孝期后,不到两月,又怀上了,生下来照样是儿子,令其在总兵府的地位和在老永嘉侯心目中的地位都越发稳固了。

永嘉侯太夫人这才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她的儿子生于盛京长于盛京,本就与父亲没有多少感情,反之,林二夫人的儿子却一直承欢老永嘉侯膝下,此消彼长,而且林二夫人既是有诰命在身的正经二夫人,她的儿子自然也远非一般的庶子可比,假以时日,万一老永嘉侯起了废嫡立庶的念头,他们母子哪还有什么前程未来可言,她这些年在盛京的一应艰辛,岂非也都白费了?

越想永嘉侯太夫人心里便越如被火烧,越想便越再坐不住,只恨不能长出一双翅膀来,立时飞到辽东去,将林二夫人与她的两个儿子都打个烂羊头,再狠狠与老永嘉侯闹上一场,让他知道她的委屈与愤怒。

但她终究还是忍住了,真把那个贱人母子打成了烂羊头,别说老永嘉侯容不下她,舆论也不会同情她向着她,若不是当初林二夫人的父亲舍命相救,死的便是老永嘉侯,她早成寡妇了,他们母子孤儿寡母的,也早不知道被族人欺凌到什么地步,所以林二夫人的父亲不止是老永嘉侯一个人的恩人,更是他们母子和整个永嘉侯府的恩人,她怎么能恩将仇报,对恩人的女儿和外孙下毒手?

永嘉侯太夫人一连好几夜都不曾合过眼,总算想到了一个万全的法子。

翌日她便将自己身边其时最漂亮的丫鬟,打发去了辽东给老永嘉侯送自己的亲笔书信,信上说林二夫人生的两个孩子都快到启蒙的年纪了,可辽东那里偏僻荒凉,能有什么名师大儒,总不能耽误了孩子们的前程,让老永嘉侯把两个孩子都送回盛京,与永嘉侯一并读书习武,将来也能更好的子承父业,还说自己一定会待两个孩子与永嘉侯一样的,请老永嘉侯与林二夫人只管放心。

至于那个丫鬟,则在信上言明说是她送去为林二夫人分忧的,毕竟林二夫人既要主持总兵府内宅的中馈,又要服侍老永嘉侯的饮食起居,实在太忙太累,‘侯爷不心疼,我做姐姐的都忍不住心疼了’。

老永嘉侯不拘小节惯了,哪里能想到女人间的那些弯弯绕绕?何况永嘉侯太夫人在他面前,向来都是贤良淑德的典范,他常年不在盛京,她一样将老母服侍得妥妥帖帖,将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老永嘉侯心里待她其实一直都是有几分愧疚的。

所以接到信后,他与林二夫人打过招呼,便即日打发心腹护送了两个儿子回盛京,而那个漂亮的丫鬟,也顺理成章留下了。

之后林二夫人因不慎染上了风寒,小病酿成大病,更兼思念儿子,不到两年便撒手人寰了,老永嘉侯一是怀念她,觉得其他人都不能代替她,二是也的确没再遇到过合适的人选,在辽东时便再没纳过妾,只让永嘉侯太夫人后来送去的那个丫鬟打理着内宅的琐事,一应交际应酬都推了便是。

却没想到,等到几年后他终于得了机会回京述职时,才发现妻子信上‘文武双全,人人交口称赞’的次子和小儿子,已经长成了盛京城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纨绔,一无是处,臭名昭著。

反倒是长子,亦即永嘉侯,才真正是文武双全,人人交口称赞,他的同僚旧友们见了他,也是满口的夸奖长子,说虎父无犬子。

老永嘉侯至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连林二夫人的死也一并明白过来了,可他再悲愤恼怒再痛心疾首,也于事无补了,他总不能真废了文武双全的长子,反而抬举庶子罢,别说庶子已被永嘉侯太夫人养废了根本不堪抬举,他也的确从来没想过要废嫡立庶,何况其时长子羽翼已丰,长女也已与皇上定了情,只等帝后大婚后,便进宫做贵妃了,他就算再恨再怒,还是得以大局为重。

他只能满腔悲愤的回了辽东,临行前喝命亲兵,把次子和小儿子绑了,一并带回辽东亲自教养去,就不信不能将二人身上的那些个坏毛病臭毛病给改了,如今是他还在,妻子与长子就敢这般捧杀他们了,等哪日他不在了,他们岂非立刻就要被吃得骨头渣子也不剩了?他总得为他们留一条后路才是。

奈何两个儿子却宁死也不肯跟他回辽东,说什么也要留在盛京继续享乐,哭声嚎叫声传得八条街外都能听见,永嘉侯太夫人偏又带着族中几位长辈及时赶到了,说自己舍不得让两个儿子去吃苦,母子三人当场上演了一出“抱头痛哭”的大戏,倒像他这个父亲才是真正的恶人一般。

把老永嘉侯气得几欲吐血,只得一个人怒气冲冲的回了辽东,再没往家里去过只言片语,更是一直到临死前,也不肯与永嘉侯太夫人再说一句话,只逼着永嘉侯发了毒誓,将来分家时,一定要给两个弟弟一人分三成家产,一定要一辈子庇护他们,否则,他将永世不得超生,永嘉侯府也将满门死绝!

永嘉侯终究心里有愧,遂毫不犹豫就答应了老父亲的要求,反正两个弟弟俱已被养废了,对自己母子乃至自己的子孙后代都形不成什么威胁了,白养他们一辈子,就一辈子罢,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从来都不能真正称之为问题。

等到老永嘉侯发了丧,孝期也过了大半,永嘉侯太夫人想为两个庶子随便划拉一门亲事时,方知道老永嘉侯原来早为二人定好亲事了,婚书信物俱全,根本不容她赖账,只得在出了孝期后,忍气将两个儿媳一前一后迎了进门。

可那两个儿媳既是老永嘉侯为儿子苦心定下的,自然不可能与永嘉侯太夫人一条心,久而久之,连带两个儿子也开始渐渐明白了永嘉侯太夫人的险恶用心,开始防着永嘉侯太夫人母子了。

这也是二皇子提起他们,语气里并无多少敬意,心里根本不真正拿他们当舅舅的原因,不过两个低贱的庶子罢了,他可是堂堂皇子,天之骄子,他们哪来的资格给他当舅舅?

林贵嫔自然也不可能真拿林二老爷林三老爷当弟弟,闻言也发狠道:“那你只怕得亲自去一趟侯府才成,你外祖母卧病经年,你大舅母一介女流,大表哥又是晚辈,先前已让他们出过一回血了,如今想再让他们出血,只怕轻易弹压不住他们,但你去就不一样了,他们若是胆敢不识趣,你当场便可以发落他们,真以为你舅舅如今失了势,他们便可以作威作福了,也不想想,没有你舅舅,他们哪来的好日子过,没道理他们就只跟着享福,却丝毫也不付出!”

二皇子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待会儿出宫后就直接去侯府,反正如今人人都知道这事儿了,我去侯府商议对策也是题中应有之意,不怕人非议。老三老四老五老六那里,我也得去坐坐,老四不是说诚心追随我么,我倒要看看,他的心到底能有多诚!”

庄敏县主递了话给二皇子妃后,二皇子与幕僚们商议一番,到底还是与四皇子碰了面,初步达成了共识。

可宗皇后与三皇子信不过四皇子了,二皇子又岂能真信得过,任他说得舌灿莲花,照样还是信不过,也就是表面上一团和气而已,不过如今总算有机会再考验四皇子了,他倒要看看,他的“诚意”究竟值多少银子!

林贵嫔蹙眉道:“老四两口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向嫔更是阴险至极,指不定早年我也吃过她的亏亦未可知,只如今我仍然不知道而已,她的儿子,能是什么好货色,谁知道他是不是真如皇后母子所说,打着躲在我们背后,撺掇了我们冲锋陷阵,他却躲在背后等着捡现成的主意?”

顿了顿,又道:“他把这话直剌剌的告诉你,说自己是被东宫那个贱种陷害了,还把韩卓是东宫那个贱种的人告诉你,表面看来他是真一片诚心,可兵不厌诈,他的诚心能有几分真,他是不是想借你的手对付韩卓,或是利用韩卓来陷害你,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毕竟韩卓只听命于皇上是人尽皆知的,素日与东宫那个贱种也从无交情,而且怎么别人都没发现韩卓是东宫的人,就他发现了?所以即便此番他拿出银子来助你解燃眉之急了,你也不能真就信了他,还是得百般防着他才是。”

二皇子点头应了:“母妃放心,我理会得的。可四十万两真不是小数目,也不知道最后我们能想的法子都想尽了,能不能凑齐?若实在凑不齐,少不得也只能动用萧氏一部分嫁妆了,所幸她如今胎像稳固不少,倒也不怕再出什么差池。”

问题是,凑齐了这四十万两,舅舅那一万精兵下一季度的粮饷,他又该往哪里凑去?下一季度的凑齐了,下下季度乃至更远的,他又该怎么凑,那一万精兵虽锋利,是他最大的倚仗和底牌,却也是一柄双刃剑,能刺伤敌人,同样也能刺伤他!

什么时候,能将他们过了明路,让他们有自己份例的粮饷就好了,可这事儿得先商量舅舅,所以当务之急,还是得先将舅舅给解救出来…二皇子思忖着发愁着,辞了林贵嫔,心事重重的出了关雎宫,直奔永嘉侯府。

☆、第二百回 内忧

二皇子抵达永嘉侯府时,整好赶上林二老爷林三老爷两对夫妇在永嘉侯太夫人屋里,跪求永嘉侯太夫人答应他们分府出去单过的请求,永嘉侯夫人与世子夫妇站在一旁,都是满脸铁青,眼里几欲喷出火来。

永嘉侯太夫人则躺在床上,狰狞着一张瘦削的皱纹满布的脸,瞧着好不吓人。

自老永嘉侯去世以后,永嘉侯太夫人想是因为终究心虚,更兼年纪大了,身体便一日比一日差起来,只能常年卧床静养,一年下来,光药材补品都得花上几千两银子,偏近来有关她一双儿女的噩耗就没断过,她也没断过被打击,气急攻心之下有了轻微中风的迹象,已不大说得出话来了,不然依她以往的脾气,早已在破口大骂林二老爷林三老爷了。

林二老爷与林三老爷这些年早已习惯了嫡母在人后对他们的冷漠与憎恶,却是根本不怕永嘉侯太夫人的黑脸,反正她如今就已连话都抖不利索的老太婆,儿子又遭了殃,也奈何不了他们了。

遂又重复起自己的请求来:“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树大分枝,人大分家,这些本就是亘古不变的规律,如今我们兄弟也是有孙子的人了,总不能依附母亲与大哥,躲在母亲与大哥的羽翼下一辈子。我们年纪大了,这辈子就这么混着过了也挺好,可我们的子孙却都还年轻,若让他们这般一直生于安乐,不知道上进,等母亲大哥与我们都不在了,他们与大侄儿大侄孙也快出五服了,还有谁会管他们的死活?所以恳请母亲同意我们分府出去单过,您放心,就算我们搬出去了,也一样会孝敬于您,初一十五必会回来给您请安,四时八节的孝敬供奉都不会少,您什么时候想去我们那里小住一阵,换换心情了,我们也是夹道欢迎,说到底,也就是大家住得比如今远些而已,其他并没有任何差别,万望母亲成全!”

不待永嘉侯太夫人与永嘉侯母子婆媳说话,又继续道:“至于家产,虽说当年父亲有言在先,让大哥务必要一人分三成家产与我们兄弟二人,大哥也在父亲临死前发了毒誓,但如今大哥有难,我们做弟弟的也不能袖手旁观,我们也不要各自那三成家产了,只一人分十万两的财产与我们也就是了,多出的部分,就当是我们无偿资助大哥的,毕竟这辈子彼此能做兄弟,还不知是几世修来的,让我们眼睁睁看着大哥遭难,却什么忙都不帮,我们成什么人了?”

永嘉侯夫人听至这里,哪里还忍得住,不待二人话音落下,已冷笑着尖声道:“你们竟还有脸说什么‘大哥有难,你们不能袖手旁观’,那你们现在在做什么,落井下石,雪上加霜,比袖手旁观更可恶一百倍!我告诉你们,今日母亲和我是绝不会答应分家的,你们趁早死了这条心,否则,不必等宫里娘娘怪罪下来,只母亲递一纸‘不孝’的诉讼到顺天府,就足以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了!”

永嘉侯世子也冷声道:“看来二叔与三叔已经忘了,你们走到哪里都被人尊称一声‘爷’是靠的谁,你们的儿女能娶得好也嫁得好,又是靠的谁,那我来告诉你们,都是靠的我父亲,靠的宫里的娘娘!你们享尽了我父亲和娘娘为你们带来的富贵荣耀,如今我父亲有难了,却只想着落井下石,独善其身,我告诉你们,这世上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林二老爷与林三老爷被他母子二人说得眼神微闪,但想着生母死得不明不白,再想着他们这些年的隐忍与憋屈,眼神复又变得坚定起来:“我们哪有落井下石,独善其身,早前凑那六十万两银子时,母亲与大嫂动用公中的银子,变卖公中的部分产业我们说什么了吗?侯府传承至今,三成家产何止才十万两,二十万两甚至三十万两都不止,我们只一人要十万两,已经够仁至义尽了,谁知道就这样,大嫂与大侄儿还不满足,莫不是竟打算让我们净身出户不成?当年父亲临死前说的话,还有大哥发的毒誓,可不止我们自家人听见了,族里好些叔伯也是知道的,大嫂与大侄儿别把我们逼急了,兔子是出了名的温驯不假,可兔子急了,也照样咬人!”

一席话,说得永嘉侯夫人与世子一时都无言以对起来。

当年老永嘉侯临死前的话他们母子也是听见了的,平心而论,林二老爷与林三老爷只是一人要十万两财产,的确不过分,永嘉侯府就算再落魄再窘迫,三成家产也不可能只区区十万两,何况永嘉侯府从来与落魄窘迫不沾边。

可那是以前,从永嘉侯养了那一万私兵开始,永嘉侯府便开始一年一年的入不敷出起来,先前为了凑那六十万两,又将早年的积蓄掏空了大半,再要凑余下的四十万两,已经得卖田地卖商铺,还得将永嘉侯太夫人与永嘉侯夫人仅剩的体己掏空了,就这样,也必然凑不够,谁曾想在这个紧要关头,林二老爷与林三老爷还要提出分家,还要一人分去十万两银子,这不是落井下石是什么,他们根本就是将他们大房往绝路上逼!

这般一想,永嘉侯夫人复又怒火滔天起来,厉声道:“兔子急了是咬人不假,可兔子始终只是兔子,任何猛兽想要结果了它都轻而易举,没有狮子的庇护,它能风风光光的活到今日吗?想过河拆桥,忘恩负义,也不怕天打雷劈,更何况母亲还在,父母在不分家,信不信母亲和我让你们到头来一文钱都得不到不说,还要身败名裂!”

“大嫂这是在威胁我们吗?”换来林二老爷林三老爷的冷笑:“母亲与大嫂要打官司,我们随时奉陪,哪怕官司打到御前,我们也没什么可怕的,反正我们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就是不知道到时候宫里贵嫔娘娘与二皇子的脸该往哪里搁了,反正娘娘与二皇子从未真正拿我们当过自己人,我们也从未沾过他们的光,根本不需要有任何心理负担!”

“你们从未沾过娘娘和二皇子的光?你们说这话不觉得亏心,不怕天打雷劈吗,要是没有娘娘和二皇子,要是没有侯爷,你们算什么东西,能活得似如今这般体面荣光吗?忘恩负义的白眼儿狼!”

“我们忘恩负义,大嫂怎么不先问问母亲与大哥,早年曾对我们做过什么,再扪心自问一下,这些年你们母子又是如何打压我们两房人的,要先有恩义,才能忘恩负义,既从来没有过恩义,又何来忘恩负义之说?”

双方一时间吵了个不可开交。

以致二皇子在门口站了好半晌,都无人发觉,自然二皇子也将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听了去。

当场便气得脸色发青起来,怒喝道:“都给本殿下闭嘴!眼下不过就是大舅舅一时遭了算计,父皇还只是罚银,并不褫夺大舅舅的爵位,让侯府仍保留着体面荣耀呢,自家人倒先闹腾起来了,你们可知这样的大族人家,若敌人从外头杀来,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一时定是杀不死的,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真正的一败涂地,你们这是惟恐这个家倒不了垮不了,你们不能沦为丧家之犬,所以等不及要先自杀自灭是不是?”

吵得忘我的众人这才看见是二皇子来了,忙都行礼不迭,永嘉侯夫人自问有了靠山,更是红了眼圈,哽声道:“殿下来得正好,您若是再不来,母亲和我们母子就要被欺负死了,殿下不看我们母子,只看母亲,也千万要与娘娘一道,尽快将侯爷解救出来才是,不然假以时日,母亲与我们母子只怕越发要被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二皇子不待永嘉侯夫人把话说完,已出言打断了她:“大舅母此言差矣,不过就是一家人一时言语不和小小的口角了一回罢了,何来的欺负不欺负之说,牙齿与嘴唇再要好,也还有磕着咬着的时候呢,二舅舅与三舅舅嘴上说得不客气,心里却从未真那样想过,对不对?看在我的面子上,大家都把方才的事揭过不提,当从来没有过这一回事好不好?我向大家保证,大舅舅不日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回来,永嘉侯府将来也一定会比现在更荣耀更体面!”

比现在皇子的母家更荣耀更体面,自然就是天子的母家了,二皇子虽打心眼儿里不待见林二老爷林三老爷,但眼下大局为重,为了大局,他不介意暂时待他们客气些,以为林二老爷林三老爷一定会受宠若惊的卖他这个面子。

却不想,二人想也不想便说道:“二皇子殿下可能误会了,我们与大嫂大侄儿并不是言语不和在口角,而是在商量分家的事,殿下虽于私来说算不得外人,到底与我们上下尊卑有别,所以我们林家的家务事,就不劳殿下费心了,还请殿下先行离开,以免我们招呼不周,怠慢了殿下。”

林二老爷与林三老爷说自己两房这些年从未沾过林贵嫔和二皇子的光,虽有些言过其实,但他们沾的光却是以更大的隐忍与屈辱换来的,这样的光不沾也罢。

何况如今他们在永嘉侯府已是什么地位都没有了,等将来永嘉侯府侥幸真成了天子的母家,想也知道他们定会越发的没有立锥之地。

既然他们注定是沾不了光的,那他们为什么还要委屈自己,何况二皇子说永嘉侯府将来能比现在更荣耀体面,就能成真了?他们只看到太子殿下地位一日比一日稳固,他们母子却处境一日不如一日,且没了太子殿下,还有三皇子这个中宫嫡子呢,二皇子哪来的那个舍我其谁的自信与底气?

他们不趁现在分家,难道眼睁睁看着本该属于他们的家产都被填限进去,他们的性命也跟着受到威胁,白白落得丢了银子又丢命的下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