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屋里气氛有些诧异的时候,一边站着的男子率先说了话,上前几步走至丁氏身后一作揖开口道:“连太太,四小姐所需的药物在下刚刚也已经列了单子,只是寻不寻的道这几味药便是贵府的事了。如果没什么其他的事情,木妞还在余香院等着我。”

丁氏听后立即起了身,笑意连连地客气道:“木大夫客气了,您是老爷请来的贵客。昨日安排去的几个丫头都是平日里比较伶俐的,不知你觉得如何?若是使的不顺心,我便让人换了去。至于木妞那孩子,过几日请个媳妇子过来照看着,你也不用时时记挂着。”

连瑶听出来了,这母亲表面的意思虽然对他很是敬重,可关键还是把这木大夫看成下人使的。木妞,该是木大夫的那个女儿吧?请个媳妇子来照顾她,也是好让他没有后顾之忧,然后专心为府里的几个姐姐治病,其实关键是四姐姐。

“不必麻烦连太太了,木妞我自己会照顾。”男子生硬的话出口,既然是一点都不给丁氏面子。

连瑶听着心里就很想笑,这破天荒还是头一遭见母亲这般尴尬的。平时府里,除了祖母和父亲,谁敢对她说个不字?其实就是祖母,当着人的面,也只是稍有几句颇词,这个木大夫倒是真一点面子都没给母亲留。

心下好奇,不经意瞧瞧望了望身旁的男子,论年龄估计不会超过二十五,相貌平平,却透着一股英气。一身洗得有些破旧却很干净的藏青色长袍衬得他看上去比原本的面目老成了几分,袖口边隐隐有些竹纹。

很普通的装束,让人无法忽视的是他身上的那股傲气。

见男子的目光射向自己,连瑶便立即一缩。自己这么盯着一个初次见面的男人打量总是不合规矩的,也不知他有没有见到才是。

“木大夫说的也是,只是你一个大男人毕竟难免会有疏忽,太太请个媳妇子过来帮着照顾,也是为了木妞好。”

李妈妈见自家太太没了颜面,而这大夫又不是府里的下人,老爷吩咐了要善待。便只得上前帮衬着说道,希望可以缓解下太太心里的郁闷。

果然,木大夫也是个识得形势的人,顿了一会就上前对着丁氏又一作揖道:“那就麻烦连太太了。”

丁氏见对方给了自己台阶下,也不好表现的不耐,只客气地又说了几句。连瑶在一旁见着那男子有要离开的趋势,心里思量了下,随意道:“母亲,刚刚女儿来的时候路过了梨苑,好像七姐姐正病着呢。”

“这是怎么回事,李妈妈?”丁氏一听满脸的诧异,心道连璃是立马要做新娘子的人了,这个节骨眼可不能出事。

李妈妈立即一转身,也是一脸疑惑,迟疑了会表示不解,之后才道:“奴婢也没听说啊。”

连瑶心里一凉,果然如七姐姐所说的那般,哪儿香往哪去。母亲的心思真的都只在四姐姐身上了吗?平时可是七姐姐亲近她比四姐姐多,转头瞧着床上的连玥,她一脸恬静的样子,好似众人说的都与她无关。

连玥察觉到连瑶的眼神,抬起头四目相撞,连玥的眼中却没有任何情绪,看到连瑶一愣,这太奇怪了。

“木大夫,不知可还方便去给我那七女儿瞧瞧?她过几日便要出阁了~”丁氏的语气有些不足,似是受到了刚刚被拒的影响。

“医者父母心,木大夫自是不会拒绝的吧。”连瑶抢先开口后,却是很小心的观看着对方的脸色。他刚刚可是连母亲都能直接不留颜面的,自己这马屁不知还能不能拍得到。

只见该男子只是淡淡瞧了眼连瑶,而后便对着丁氏道:“不知贵府七小姐居于何处?”

丁氏听了这话脸色好了几分,转身便想对着李妈妈开口说话。这时,连瑶却又道:“母亲,这等带路的小事,不如让紫烟领了去吧。”

丁氏看了连瑶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地开口道:“好。”

紫烟被唤入内,听了吩咐后便领着木大夫往梨苑去了。连瑶站在一旁,丁氏重新坐下,众人的注意力便又转到了连玥身上。

“唉~”丁氏瞧着连玥叹了叹气道:“你这孩子,这些年可苦了你。如今这药可要好好服,不能像以前那般随意停药,药可不是你爱喝不喝的。”

话里浓浓的宠溺味。

连玥听后心中冷笑,当初自己对她热切,想她将乾梓侯府的亲事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她可不是这个样子的。平时总是一副宠爱自己的样子,真到了实质性问题或者关键的时候却是一点都靠不住。

不过,逢场作戏谁不会?露出小女儿的表情撒娇道:“母亲,女儿知道了。不过当着十妹妹的面,您也不能这么数落女儿啊。”

连瑶在一边很配合地笑笑,丁氏瞧瞧站着的,又看看躺着的,才道:“都是姐妹,怕什么。”

“不过,这药到底还是治标不治本的。”连玥突然担忧道。

连瑶不知道是什么方子,听得糊里糊涂的。

丁氏抓起连玥的手,安慰道:“你也别担心,先照这方子好好调理好,至于那几味药,京城这么大,总能寻来的,就是不行,我去叫你二姐姐给想想法子。你就别老想这想那的,安心养病才是。”

“姐姐还是听母亲的吧。”连瑶也附和道。

连玥点了点头,又听着丁氏唠叨了几句,表现得一脸倦意。丁氏吩咐红衫好好照顾连玥,每天服药时辰、效果都得按时报上来,这才带着连瑶出了屋子。

到了外面,天已经全黑了。连瑶出门时就带了紫烟一人,如今丁氏见她身边没人,便想派个丫头送她回去。连瑶拒绝了,声称梅苑与竹苑近的很,只问绿桐拿了灯笼便离开了。

连瑶一人走在黑漆漆的小道上,倒也不怕,就是肚子好像有些饿了。张望着四处,发现远远的地方有火光,若隐若现的,因为夜风的原因,有些缥缈。仔细观察,便发现那还不是一般灯笼的烛光,却像是因为焚烧什么东西而发出的光。

第一百零五章 莫名的祭奠

随着火光的方向走去,发现那是自湖边的小道传来。慢慢地,一个女子的身影出现在柳树下,隐隐还传来哭泣声。连瑶心中好奇躲在不远处的林丛后,因是背光,只看到了那个少女的背影。依稀也只能见得该女子的肩膀不停地抽动,却没有任何言语。

这个时候,府里都喜气洋洋的,究竟是谁会在这焚烧东西呢?

随手放下提着的灯笼,想要看得更真切些,便得再走近几步,可却在这个时候,该少女站起了身。连瑶看着她有想要离去的趋势,心里一急就上前去,却不想脚步声惊动了前方的人,只见她本慢慢走着的身影一顿,而后立即跑着拐进了左边的小径。

连瑶瞧这样也跑着跟上前去,刚刚的身影一窜而过,当她转进那个小道的时候,连个影子都没看到。四下静悄悄的,张望了好一会见还是没什么发现,连瑶只得转身回到了湖边那个火堆旁。火焰还在继续,旁边还有一些没有烧尽的东西,连瑶低下身子仔细一端详,原来竟都是些冥纸和冥镪。

是在祭奠…

冷风袭来,让本就穿的有些单薄的连瑶浑身一抖,不自觉的抱紧双臂。望着不停跳动着的火焰,把旁边被风吹散的冥纸放入火堆里,看着它们在瞬间化为灰烬。

若有所思的直起身子,发现四周黑漆漆的,而这时灯笼已不在手中,月光朦胧,一下子倒还真有些凄凉的感觉。走到刚刚藏着的丛林处,只见灯笼已灭,想是刚刚随手一丢而被风吹灭的吧。摇摇头转身往梅苑的方向走去,没走几步,就见到前方亦有一人提着灯笼而来,远处的人自是也看到了连瑶的身影,等来人走近后连瑶才发现那是紫苏。

紫苏提着灯笼在见到连瑶的时候露出一抹笑容,而后将手中的披风为连瑶一边披上一边说道:“小姐怎走到了这儿来,奴婢见紫烟一个人回来,担心小姐便出来寻着。”

连瑶一笑,任由紫苏将领口的披风带子系好,回道:“能出什么事,只不过多走了几步而已。”

“小姐下次可不能再这样,身边一个人也不带,夜晚太黑,连个引路的都没有,要是一失足…”紫苏说道一半,眼睛却盯向了连瑶身后不远处的火光堆。

见到紫苏惊恐的表情,连瑶转身,只见柳树下的火焰已快燃烧尽了。心中琢磨着紫苏是不是知道些什么,看着面前人的表情,连瑶玩笑般地接道:“紫苏你太过小题大做了,我又不小了,难不成你还担心我失足掉水里去?”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只见紫苏脸色比刚刚还苍白了几分,低头看了看连瑶,而后竟不顾主仆规矩,直接拉着连瑶往另一边的小道拐去。

连瑶却一副好似什么都不知道样子,糊里糊涂的表情,开口道:“怎么走这儿,岂不是多走了冤枉路?”

紫苏却是一脸正经的看着连瑶,半晌才道:“我的好小姐啊,奴婢就想着今日您怎么只带了紫烟一人出门,后来又把她给半路打发了。奴婢早该想到的,唉~”说着一脸懊悔的低着头。

连瑶不知道紫苏想到了些什么,平日里自己的确是出门经常带着她们二人的,可傍晚出门的时候有些急,便也没想太多。至于说把紫烟给差了走,那是因为觉得让母亲的人带木大夫去,七姐姐会多想。何况李妈妈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七姐姐如今那般敏感,怕反而适得其反。

不过紫苏这话好像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一样,想起刚刚她看到火光的神色。想了会心中才了然,她该是以为自己在那烧的东西吧?不过看她的脸色,明明是知道了些什么的。心里打定心思来套紫苏的话,连瑶便回道:“没什么大事,不必这么紧张的。”

紫苏一听又是急了,左右望望见着没人才轻声说道:“小姐,您这么私下里祭奠二少爷,要是让太太知道了,那还了得。”

二少爷?

连瑶心中一愣,自己的亲哥哥连青亭?那个五岁便在水里淹死的哥哥,脑中一灵光,方想起今日是三月十七,恰好是他的祭日。

那么,刚刚的那个女子,祭奠之人莫非就是二哥哥?

自从二哥哥被淹死之后,府里并没有掀起多大的风波。母亲更是下令以后少提起这回事,由于二哥哥去的时候年龄太小,因此每年也没提什么祭奠的事情。原来一个被遗忘了这么久的人,还是有人惦记着,而后每年这个时候偷偷祭奠的。

那个女子,会是谁呢?难道…想起当初四姐姐在竹苑与自己的那番话,连瑶眼睛睁得大大的,心道:会是六姐姐吗?

“小姐,下次可别这样了,奴婢知道您一直记挂着二少爷,可是二少爷都去了那么久了,您也该放下心,好好过日子才是。如今小姐您闺中待嫁,可别因为这些事惹得太太不高兴了。”紫苏开导般的说道,还不时看着连瑶,生怕被责怪了。

连瑶却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只是象征性地点点头。紫苏看着也不好多说,毕竟自己只是个下人,得知分寸,守规矩。

“紫烟回院子了吗?”连瑶向前走去,突然开口问道。

紫苏点点头,回道:“回了好一阵子,说是自出了七小姐院子就去竹苑,可听人说您已经离开了。可回到梅苑发现还不见您,所以奴婢就出来寻寻。”

“哦。”连瑶随口敷衍道,并不想解释刚刚的那场祭奠,那事儿自己不说还不能确定,就是真确定是连瑗,自己也不能声张。

“对了,小姐您这是哪来的冥纸?”紫苏心里还想着刚刚那火光的事情,见自家小姐也间接承认了,心里便好奇了起来。

连瑶听了这话,心里也是纳闷极的。就算是自己,怕是无缘无故也难以弄到冥钱。何况是六姐姐,不说她有痴病,就是个正常人,每天被囚禁般看着,又怎么能跑出来,又去哪儿弄那些冥纸?

这么一想,心下一惊,难不成刚刚的那个不是六姐姐?

可除了半痴半梦中还记着二哥哥的她,自己真的想不出来还有谁会这么晚跑这儿来烧纸钱悼念了。

不想让紫苏知道自己这么多想法,扯开话题道:“紫烟可有说七姐姐的身子怎么样?”

连瑶的意思很明显是让自己不要多问,紫苏便也不纠结在这个问题上,便道:“听紫烟说了几句,木大夫的意思是七小姐只是偶感风寒,本不严重,就是拖了几天怕是要好好调理。估计着七小姐在出嫁的时候还不能痊愈。”

“这么严重?”连瑶心里无语,就一个感冒也能折腾那么些时日,这儿的医术果然是不敢苟同。若是换在现代,哪会那么麻烦,吃几粒药丸,实在不行挂几瓶盐水也就好了。

“七小姐不早找大夫治,许是咳伤了肺也说不定。”紫苏解释道。

连瑶听后想想也是,看着刚刚七姐姐说不了几句话就时不时地咳嗽,估计真是伤了元气。不过自己能做的也做了,关键还是看她的意志。偶尔想着以前她的霸道,她的任性、好强,好像都是好久之前的事了。

“小姐回来啦。”

刚到梅苑门口,紫烟便迎了上来。连瑶笑着点点头,跟着紫烟径直去了大厅,上面已摆好了晚饭,平日里普通的小米粥和几碟小菜,金钗打了水过来给自己净手,紫烟将披风解下。

此时连瑶的肚子真的是饿极了,这儿的人都习惯饭吃七分饱,入乡随俗,所以每次在还没用膳前自己早就饥肠辘辘了,今天未用晚膳就出去,如今看到饭菜能不高兴么。

等连瑶饭食得差不多的时候,紫烟才略带埋怨的口吻道:“小姐这是去哪了,奴婢还以为把小姐给弄丢了,让紫苏姐姐说了好一阵子。”

连瑶放下手中的青花小碗,调笑回道:“不就是在府里吗,哪还能丢了。”

紫烟望向紫苏,直道:“我就说小姐指不定就散心去了,你偏那么着急。”

“是是,我下次再也不说你了。”紫苏拿紫烟没法子,只得无奈回了这么一句。

“我又没说你做的不对。”紫烟瘪嘴嘀咕道。

连瑶在一旁瞧着够乐,这紫烟平时在自己面前也是敢撒撒娇,偶尔耍耍性子的。可不知为什么,她就是听极了紫苏的话,也不是那种畏惧,就是打心底里服她的。

“小姐在外呆了那么久,肯定累了吧?奴婢去准备水给小姐沐浴,去去那一身的寒气。”紫苏贴心地说道。

连瑶笑着点点头,站起身,发现腿脚那还真有点酸痛。微微叹口气,这身子总这样,走不了几步路就累,体质要是什么时候能改善改善就好了。

金钗和银钏上前收拾着桌子,紫烟陪着连瑶往西边的屋子里走去。紫烟是个嘴巴闲不住的,边走边笑着道:“小姐,这木大夫可真是特别,身上尽装了些女人家用的东西。”

第一百零六章 神秘的木大夫

连瑶停住脚步,侧首望着紫烟,好奇道:“木大夫堂堂一男儿,怎会带些女子的东西?他如今是府里的客人,你可少在这嚼舌根,省的母亲知道了罚你。”

紫烟的性子连瑶也不是不了解,平日里就喜欢夸张,有时只有三分的事情她也能给说成七分。整个梅苑里也就只有她能和小厨房里的妈妈一坐下来就说上半天话了。

见着连瑶不信,紫烟心里可不舒服了,跟着她跨进门槛又接道:“小姐别不信,刚刚奴婢带着木大夫往七小姐的梨苑去的时候,路上碰到了大姨娘。她好像慌慌张张的,也不知从哪个小道里突然就拐了出来,直把木大夫撞了个满怀。别说是木大夫的药箱了,就连木大夫身上的东西都撞了出来。”

连瑶听到这不禁又看了看紫烟,心里就想笑,许是紫烟又把事给说大了,这平时走在路上谁碰撞下还真能撞成那个样?

耳边却又听着紫烟继续道:“当时天色虽黑,可奴婢也是瞧得清清楚楚的,除了那翻了的药箱里的瓶瓶罐罐,掉在地上还有女子用的手绢,还有珠钗、胭脂之类。奴婢想上去捡,可不防木大夫手快的,拿起来的时候奴婢见他脸色都变了,直把大姨娘给瞪得后退了几步。一般行医之人都把药箱看得比任何东西都重要,可木大夫那激动的反应,您说怪不怪?”

紫烟这话确实说的有理,行医救命的人都是把看家吃饭的本事工具看得极其重要,这木大夫怎么就对那个些女子使的东西这么宝贝?难不成这木大夫是个女的,带着女儿出来行走江湖不方便,所以女扮男装?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当下后悔怎么刚刚在四姐姐屋里的时候没仔细观察下他,心中盘算着,于是打定主意了下次好好瞧瞧。不过,也不是没有另外一种可能,连瑶转身笑看着紫烟道:“一个带着孩子的父亲,出了远门,指不定就将家中妻子的东西带在身上做个相思也不作怪。”

脚下绕过屏风进了内室,连瑶在梳妆台前坐了下来。紫烟上前一边为连瑶轻轻退去珠钗,慢慢将头发散开,一边又不解道:“哪个男子会带了这么一兜的相思物的,他这也太过奇怪了吧。”

“看他给四姐姐开的方子和父亲对他的重视,没些真才实学是不可能的。而他举手投足间又透着一股潇洒不羁,像他这种江湖奇士多了去,他们的行为、思想也自然不会是我们一般人能够理解的。”连瑶从铜镜中反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紫烟说道。

紫烟听后却是瘪瘪嘴,连瑶见着她这小动作也不多说她什么。盯着刚刚从头上拔下来的梅花琉璃簪上的梅花小朵发着呆,又想到一开始紫烟说的话,开口问道:“你说刚刚和木大夫遇见了大姨娘?”

“是啊~也不知姨娘她在忙些什么,后面又没有东西追她,居然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撞到了木大夫自己还吓了一大跳,直以为见鬼了呢~”紫烟想起当时二人撞得都摇摇晃晃,木大夫东西散了一堆,大姨娘的发髻都弯了的场面就想笑。

大姨娘莫氏,本是父亲年轻时房里的大丫鬟,后来生了大哥连青阳才提做的姨娘。照理说正房未生子,通房的丫鬟是不能先有孩子的。可莫氏也得父亲宠,也不知怎么就让父亲破了规矩硬是生下了连府的长子。

不过好景也不长,后来父亲的姨娘是一个接一个纳,莫氏很快便失了宠。不过要说现在府里的这些姨娘,就数她资格最老了。平时不见她礼佛,也不见她出门,只是一直呆在草香园里做做针线。

连瑶平日里真的是极少见她露面,而大哥对经商比较感兴趣,早几年前便在家中名下的铺子里学习经营之道,母子二人都不常在府里走动。要不是紫烟今天提起,自己都要忘了有他们的存在了。

只是,她怎么突然就出现在了这西边的院落里?平日里一年也不能在府里也她相遇几次的,若是要找大哥,也该去东边那找啊。不过如今大哥还不在府里,听说前几日父亲让他下江南收账去了,这倒是真让人奇了怪了。

“莫姨娘怎么突然来了这儿?”

听到连瑶发问,正拿起桌上的桃花木梳的紫烟摇了摇头,回道:“这个奴婢也不知道,她身后连个丫鬟都没跟着,也没问木大夫是谁,打了个招呼便离去了。”

连瑶这一听,笑着扯笑道:“她许是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这也吃不准,奴婢也就每年逢节的时候见了她几面才识得,如今是越发不认识了。大姨娘估计见过小时候的奴婢,如今大了怕也是认得出来,也唤不出名了。”

“可不是嘛,咱们的紫烟女大十八变,可怎么教姨娘认得出来。”

“小姐总是这样~”紫烟嘟嘟嘴梳着连瑶的头发,等木梳到了发末梢的时候却打住了结,左手抓住上面的头发,小心翼翼地想把头发理顺了。

连瑶看着紫烟实在费力,侧头从紫烟手中夺过木梳,自己一狠心用力一梳,当下带下好几根碎发,疼地龇起牙来。紫烟看着却是心疼急道:“小姐,您怎么这么作践头发,多可惜啊~”

连瑶心中想的是快刀斩乱麻,像刚刚紫烟那般慢慢疏通既费了时,又费了力,指不定到最后还更是乱成一团。只是这个时代的女性对于头发都太宝贵了,因此就是掉了几根也能心疼上半天,更别说自己这么硬生生地扯断了,难怪紫烟要说自己作践这头发的。

“这样快一些嘛。”连瑶露出一副无事的表情道。

紫烟还想说几句,这时紫苏从外走了进来。站在连瑶身后询问道:“小姐,水已经备好了,是否现在便抬进来?”

连瑶微微点点头,算是认同。

在紫烟和紫苏的服侍下,连瑶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而后拿起一旁的绣架想做会针线,却不防困意来袭,没做几针就爬上床睡了去。

第二天一早,去福月楼给母亲请完安后,连瑶就生出了去枫叶林走走的念头。一来是因为自己好久没去那了,二来是那与余香院很近,自己也想证实下昨儿自己心中的那个荒唐想法,看看这神秘的木大夫究竟是男是女。

现在走到枫叶林那,便发现路边早已修葺得好好的,路边的草丛、花儿看得出也都是经过修剪的。旁边还摆着几盆盆景,比以往好了很多。陆陆续续地,也能碰到个别走动的下人。

但连瑶心底却觉得这儿看着有些呆板,精心修剪的花草远不如以往自生自灭随意生长的花草来的精神,再瞧那些枫树,枝枝叶叶也是被修剪的中规中矩,连瑶一看便没了以往那轻松和心旷神怡的心情。

没走几步,连瑶便没了心情也不想动了,往另一边的耸秀亭走去。还没进亭子里,只见亭外的台阶下就蹲了个三四岁大的女孩,梳着冲天的两条羊角辫子,穿了一身黄色的虎头薄袄,手指不知在地上的泥土上画着什么。

连瑶心里来了兴趣,上前走去也蹲在她身边,哄小孩子般的口气道:“***,你在这儿做什么?”

小女孩抬起头,脸上粉嫩嫩的,两个圆碌碌的眼珠子在不停地打着转,望着眼前的连瑶好一会才回道:“爹爹说了,蚂蚁搬家的时候就是要下雨了。你看~”

说着指着地上的排成一条曲曲弯弯的直线的蚂蚁军团,连瑶一瞧,顿时一个激灵,寒毛都竖了起来。那密密麻麻的都是蚂蚁,看的让人心里发毛。面前的小女孩却是一脸认真地观察着那庞大的蚂蚁队伍,手里还拿着一根小树枝时不时地拨一下。

连瑶的耳朵很精,小女孩刚刚说爹爹,那自己的判断就是正确的。她又住在这附近,除了那个木大夫带进府的女儿还能有谁?

“你叫木妞对不对?”连瑶决定从娃娃抓起,心里捉摸着小孩子应该比较好哄。

可女孩却依旧低着头,头都不抬一下,理也不理连瑶。连瑶心中郁闷,又说了几句,小女孩却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木妞。”

远处传来男子的呼唤声,连瑶回头,只见昨日所见的那名木大夫已然朝着这儿走近,自己慢慢站起身子。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见身边蹲着的小孩已经奔了过去,欢快地唤道:“爹爹”

连瑶走近,正准备和他客套几句。只听木大夫却先低头对着小女孩说道:“爹爹和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和陌生人讲话。”说完还意有所指地看了看连瑶。

连瑶听着一愣,同样身旁的紫烟和紫苏听到这话也懵了。

小女孩随着父亲的目光也看着连瑶,指着连瑶解释道:“她不知道蚂蚁搬家就是要下雨,我就告诉了她,其他什么都没跟她说。”

连瑶瞧着那小女孩的得意模样,就像是传授了自己一个知识,显得她很渊博,而自己很无知一样。心中自问道:这真的是个三四岁的孩子?

男子点点头收回目光,牵起木妞,二人居然朝着不远处的余香院就这么回去了。

最终,连瑶看着连个背影都见不到的时候,也没心思往凉亭里坐了,灰溜溜地带着紫苏和紫烟回了梅苑。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刚刚木大夫说话的时候,自己清楚地看到了他的喉结。就是因为确定了他的男子身份,才觉得他的行为举止更加奇怪了。还有,他对女儿的教育,啧啧,居然是不要和陌生人讲话??

第一百零七章 所谓的好事

三月二十八日,五皇子大婚,同时纳七女,一正妃二侧妃四妾室。同日,五皇子姬冽在文武百官面前向皇上为二皇子姬凌求情,声称弟娶媳妇,兄焉有不能出席之理?皇上感怀平日二皇子孝心,又念及父子之情,便免了二皇子的拘谨。

四月初三,连府七届小姐连璃嫁入安穆侯府秦家。连家一时嫁了二女,整个府上喜气腾腾,丁氏又向连岳提出大少爷连青阳已至婚配之年,将娘家詹事府少詹事丁家长女丁丹许配给她,说等立了夏便成亲。

“小姐一早便在院子里,也不知是在瞧些什么东西。”紫苏从内屋走到正站在院里西南角的大树下笑道。

连府里基本上每个院子都会有一棵大树,并不是什么特色,只是考虑到院子主人夏日可以在树下纳凉方植了进来。

连瑶转身,轻道:“今日只是起的早了些,便在这站了会,不过倒还真发现了件有趣的事儿。”说着纤纤手指指向那大树上的一个鸟巢。

紫苏随着手指的方向望去,便见上方有着一窝的小喜鹊,偶尔传来几声鸣啼,紫苏听后高兴道:“小姐,一早便听见喜鹊报喜,肯定会有好事。”

连瑶收回眼神看着紫苏回道:“我就不信这一说。”

连瑶不是个迷信之人,心中被紫苏的话给逗乐了。这一巢的雏鹊这么叫着,怕是母鹊出去寻食,它们饿了才真是。

“小姐,自古都这么说,您怎么就不信呢。”

“那紫苏你说说,我会有个什么好事。”连瑶也打趣道。

紫苏箴言,不知该如何作答,僵在了那儿。连瑶瞧着心知紫苏不是紫烟,平日也难得与自己玩笑,便扯开话题道:“听说这几日四姐姐的病情有些气色,也不知六姐姐如何了。”

紫苏一听道:“四小姐的身子是一日比一日好,只是听说木大夫的那道方子就差了几味极其珍贵罕见的药,才到今日还没凑齐。至于六小姐,小姐且放宽心,如今木大夫天天都去兰苑,会有希望的。”

“母亲前几日老是去乾梓侯府,怕也是因为这事儿吧。”连瑶转身开始往大厅那走去,心中想着安穆侯府的亲事刚结下,母亲肯定是不会好意思去劳烦他们的。

“是啊,民间里没有的药材,宫里许是会有。”紫苏也跟在后面走着。

连瑶点点头。

福月楼里,连瑶和丁氏二人按着规矩坐在了炕上吃着茶说话。丁氏看着连瑶不经意问道:“听说这几**去兰苑去的很勤,怎么突然想看瑗儿去了?”

连瑶心里一愣,脸上却依旧镇定。自上次在湖边发现有人祭奠二哥哥之后,自己心里就老是存了个疑问。想着那焚烧冥纸冥镪的人到底是不是六姐姐,所以便以探病为由去了几次。可到现在还是没有见着六姐姐的面,一开始査妈妈总是说六姐姐吃了药睡下了,后来又说是不能接近。

“女儿只是想去探望下六姐姐的身子到底如何,只是一直也没有见着。”说着又站了起来,在丁氏面前跪下说道:“是女儿忘了母亲的吩咐,请母亲责罚。”

望着跪在脚下的连瑶,丁氏好一会儿才给旁边的李妈妈使了个眼色,开口道:“没什么责罚不责罚的,我只是担心你六姐姐又伤了人,所以才下令不准人接近。知道你们姐妹情深,可你也晓得,瑗儿总是情绪失控,去年在梨苑的事情你也听说了吧。”

连瑶已经由李妈妈搀扶了起来,抬头看着丁面上氏毫无责怪之意,又招呼着自己回了原来的座位上,心中才微微定了定。只轻声回道:“女儿明白,下次也再也不鲁莽去见姐姐。”

丁氏点点头,直道:“你是个乖孩子。如今你七姐姐出了门,总觉得府里太过安静了。平日里她在我身前走来走去,叽叽喳喳,我却还嫌她烦。现在见不着她,又怪想她的。”说着丁氏又常常叹了一口气。

连瑶立马安慰道:“母亲莫要忧心,七姐姐不在,还有女儿和珂妹妹,等四姐姐和六姐姐的病治好后,估计着母亲又该说耳根子清净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