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一群低头看着这般期待的连瑶,拉着她的手往床边走去,边走边回道:“因为你是连家的十小姐,所以我才多瞧了几眼。”

连瑶一愣,在步一群手掌中的手明显一缩。坐落在床边,心里顿时觉得失落,低低道:“是因为我连十小姐的身份,所以你才那般特别待我?就因为我是连家的女儿,所以那日你才让香灵送这绞死手镯过来替我解围?”

目光落到左手腕那明亮亮的手镯上,这一刻突然觉得它像是一个手铐,牢牢地束缚了自己的手,同时也扣紧了自己的心。

步一群明显听出了连瑶话里的不悦,但是确实是因为她叫连瑶,所以自己当时才认真审视了她。于是在连瑶直勾勾的目光下,只得点下了头。

连瑶收起笑意,脸上似是有嘲讽。此时的心情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因为他的肯定而郁闷,站起身来走过步一群身旁,似是耍性子一般就掀了被窝钻了进去,也不顾什么规矩,整个人背对着外面。

步一群见她这模样,大步往外灭了外间的灯烛,照例只留了一支蜡烛,而后也轻轻地上了床。大手抚上连瑶的右肩,想将她人给扳过来,却不防那边的人也用了力,无奈的叹气一声,侧着身子的他微微低下头,就在她耳边似哄似解释道:“当时我只是好奇,连家的十姑娘是个什么模样而已。”

连瑶没来由的轻轻“哼”了一声,而后却依旧不去理步一群。

见到连瑶的反应,步一群轻笑又道:“没想到你也有性子,我以为一直是平时一脸深沉的模样呢。”

连瑶唰一下就转过身,看着面前含笑的男人,自己该将他这话定义成褒呢还是贬义?

“那你看也看了,怎么就…就会突然说娶我的呢?”连瑶想着步一群或许是因为听到了风声,说自己要给他二哥做妾所以才想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模样。

步一群反道:“你不跟我难不成想跟我二哥?”

他是没以为这话有多么严重,但连瑶听了脸色却是就白了,看着步一群没好气地伸手一推就埋头进了被窝,口中怒道:“我才不给人做妾呢!”

步一群因着连瑶的力道微微往后一仰,当下就知道她误会了。凑过去抖了抖被子,身下也杠了杠她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当时我呀,只是好奇要嫁给自己的女子而已。”

连瑶将被子往下一掀,看着上头的步一群,两只眼珠子转动着,茫然道:“你那时候未来的妻子是楚韶华吧?”

当时卫氏是想将楚韶华配给步一群,做乾梓侯府的三少奶奶的。

步一群望着自己那精心盘了半天的发随着她的动作已然松动成乱糟糟的模样,只叹无奈。伸手将那歪出来的几缕发别到连瑶耳后,“那是母亲乱点鸳鸯谱呢。”

早在那天之前,贵妃就想让自己娶了连瑶。只是他害怕一场又是没有感情、一点都不了解彼此的婚姻会造成悲剧,会同时耽误了两个人的幸福,所以才没有马上答应。但是贵妃一直游说着自己,还说这连十小姐已经帮自己打听清楚了,无论是人品还是容貌,都让人挑不出刺来。

他知道贵妃的话有几分夸张,但是她既然那么说,这连十小姐想必也不会太差。贵妃想要凑成这亲事,做关键的还是因为她是那人的亲妹妹。

其实他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虽然经过贵妃的一番软磨硬泡,自己没有立马答应下来,却已经有了几分松动。但当自己还在摇摆不定的时候,才知道家里母亲与二嫂居然张罗着要将连瑶给二哥做偏房。那日趁着家中办宴,自己试探了二哥几句。本是想若他有那份心的话,君子不夺人所好,贵妃那里就有理由推拒了,毕竟大丈夫何患无妻?

殊不知,人算不如天算,刚确定二哥对连瑶无意犹豫着到底该去贵妃那应不应下下那门亲事的时候,就让他碰到了她。一个表面看着柔柔弱弱的娇娇女,但本质却透着倔强、聪慧,她那份管事面对着自己质问就不慌不乱机智应变的反应就让自己欣赏。

所以,从始至终,他从来没有考虑过楚韶华那个人。

见着步一群不说话,连瑶便以为方才他的话都是胡乱诹的。毕竟当初的情形本就很明了,只是最终的结果出乎了所有人得意料,尤其是自己。总感觉她嫁进这乾梓侯府,从头到尾都是糊里糊涂的。

“夜深了,我睡了。”连瑶淡淡地说完,便闭上了眼睛。

步一群心知这个时候她定是睡不着的,有些事既然谈了便一下谈开也好。夫妻之间藏着藏那,又不是什么好现象,身子低下,他自己那没有束起的发就荡到了连瑶的脸上。

连瑶因发丝的瘙痒而睁开眼,正想表现不满的时候,就听得步一群道:“其实,我本来便是要娶你的。”

连瑶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那日我夸你聪明,理由你自是明白的。”步一群目光深邃,意味深明。

想起那海棠色蝴蝶玉佩,连瑶心里一虚,她确实是利用了别人创造的条件。但是资源贵在利用,况且那时那地,她所处的那种处境,这也是没有办法的。望着步一群眼神有些缩去,抿了抿嘴唇道:“姐姐留下的玉佩,我也只是猜测了下。”

当初连瑛留下那块玉佩与那张纸条,定是有原因的。

伸手拔下头上的那支玫瑰晶并蒂莲海棠修翅玉鸾步摇簪,本来一直以为是姐姐在宫里与步贵妃的关系,所以乾梓侯府才会对连家那般照顾。但是现在,自知道这支簪子的时刻起,她便觉得自己的揣测有些失误。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步一群,极为直白地问道:“你娶我,是不是很大程度是因为我大姐姐?”

步一群一愣,而后低头如实道:“也可以这么说。”

确实,若是没有连瑛,京中那么多女子,纵使她有让自己欣赏的性格,但自己的妻子也并不是只有她连瑶合适。

虽然连瑶之前心里早就有了答案,但听到这么确切回答还是难免有些失落。望着手里的步摇簪,没精打采道:“这支簪子这么华丽,本该带在姐姐头上吧?”

“啊,你说什么?”步一群茫然诧异说道,一脸不明白地看着连瑶。

连瑶轻轻转头,眼中无神地看向步一群提了声调便道:“我说这支簪子本是该带在姐姐头上的吧。”

而方才那挽青丝的一幕,会不会也是他一直想对连瑛所做的?

“你怎么这么说?”步一群乍然坐起,沉着脸望着连瑶严肃道。

突然见到步一群变了脸,倒还真一下子把连瑶给吓到了。本来这男人一晚上都和颜悦色的,怎么说变就变了?因为他的动作,被窝一下子就拱了起来,连瑶不得不跟着直起上身,偌大的眼睛望着步一群,迫于他身上的冰冷气势,轻轻道:“你不是说这只步摇簪子与那海棠色玉佩是一对嘛,那蝴蝶玉佩是姐姐留下的,我、我以为是你送她的。”

“哼,亏你想的出来!”

步一群听完重重哼了一声,这妇人就是好胡思乱想。这种没谱的事情都能想出来,她连瑛是什么人?圣上的女人,她以为自己是活得不耐烦了,才去染指那宫闱里的女子?!

连瑶抬头,看着正望着自己都想喷火的步一群又低下头咬唇道:“难道不是吗?”

“你以为呢?!”步一群不想再听这种荒唐的话,对着连瑶就没给好脸色,一双眼睛泛着寒光似是极度窝火,接着道:“我道你是个极聪明的女子,却也这般糊涂。你大姐姐是皇上的才人,我怎么与她会有往来?!”

连瑶心中小声嘀咕着,谁知道会不会,嘴上不甘心又道:“那不是你送的是谁送的。”反正都这样了,连瑶也就抱着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态度。

这支步摇簪,光在自己手中就呆了三年,以前在连家的时候却是一次都没有戴过,与那蝴蝶玉佩和手上的绞丝银镯一起装在盒子里,搁在了箱子的最底处。等到了步家,她才拿出来,也就最近开始戴这簪子。

步一群怔怔地看了连瑶许久,而后一叹气道:“你以前不是有过想法吗?贵妃娘娘从小最喜欢美玉,那块玉佩是我当初还在北方打战的时候托人送回来带给她的。”望了眼连瑶解释道:“那个时候贵妃娘娘还未进宫,她收到后还给我来了封家书,说很喜欢,会一直带在身边。多年前年偶然得到这支簪子,想着她会喜欢,但她却是拒绝了,说是怕触景伤情,我这才知道原来那玉佩到了你大姐姐手中。”

连瑶顿时心情大好,望着横眉冷目得步一群讪讪赔笑道:“哦,原来是这样啊。”

与自己当初的猜测并没有多少出入。

步一群闷声倒头躺下,不作答话。该说的自己都说完了,这小女人满脑子都不知在想些什么,居然能以为自己与连瑛会有些什么!

连瑶这才慢慢躺下,侧头望着旁边的步一群,想柔声说说话,却又不晓得说些什么。但想起方才在净房里他提及六语的事,便轻轻碰了碰步一群的后背,道:“爷方才说本不该留六语那么久是怎么回事?”

给个台阶,大家好好说话可不可以?

步一群并未转头,只回道:“她年纪到了,终是该有归宿的。文言前几年就问我讨过她,当时没同意。”

“那现在怎么同意了?”连瑶的头贴着步一群的后背,状似随意就问道。

步一群后背一动不动,想起在连家时的场面心里还是很不舒服,因为有些事情他不想要在记得了。

“当初六语她不肯,我就没忍心。现在…唉,也总不能一直随着她的性子。”似是有些无奈。

步一群幽幽的回话,身后连瑶听了,哪能不晓得这是说辞。只是她方才就把他给惹不快了,不想再逼着他问这问那了,双手略有颤抖,慢慢从后面怀上步一群的腰。前面的人身子一顿,连瑶轻轻地带着些许期待道:“夫君,我是你的妻子。”

说完脸庞贴紧那结实的后背,似是找到了一个依靠的地方。

面对床帐的步一群脸色微微缓和,眼神慢慢变得柔和,接着一个转身反搂过连瑶,亲昵动作间郑重应道:“嗯!”

她是他的妻子,自己是她的丈夫。他们是夫妻,夫妻…该是相濡以沫的共同体。

手臂似是被什么东西给搁着,步一群低头只见连瑶手里还拿着那步摇簪子,顺势接过替她重新插入发间,郑重道:“别再想这些有的没的。六语和香灵虽一直跟在我身边,身份却是清清白白。”

若是真有些什么,他怎么会将属于自己的女人去送人?

连瑶面露窘迫,他总是这样,轻而易举地看穿自己心中所想。一针见血,立马将自己的顾忌给除去,但心底却是欢喜的,乖巧地点下头,将头埋在步一群的胸前,抱住他的双臂也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他对她这般坦白,这般信任,自己到底还在防些什么?

或许,她真的该敞开心胸,将他摆在自己丈夫的身份上,今后一生的伴侣上来面对一切状况。他对自己也不是很了解不是吗?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就是一方跨出一步,而后另一方走完其余的步子么。如今他这般主动,自己身为这个时代的女人,能做的就是尽量抓住自己的丈夫。

连瑶抱紧了步一群,心里暗暗道:步一群,你跑不掉了!

因为她决定,不仅要做他的妻子,更想要成为他的爱人!

“对哦,原该娶的明明是楚韶华,怎么后来反倒是娶了你?”见着二人关系难得这般亲密,今晚的状态不错,步一群贪婪地在连瑶发间嗅了嗅打趣道。

连瑶抬起头,心知步一群还在计较自己刚刚的话。其实方才她的模样,的确是个十足吃醋行为的表情,小手攥成拳头在他身前不痛不痒地打了下道:“是啊,怎么我就嫁给了你呢?”

见着连瑶这副可爱的模样,步一群放开了声音笑了出来道:“可是,现在思考这问题已经来不及了。”大手抚上小拳,一点点将她的倔强融化在手心。

低着头的连瑶并没有发现,此时望着她的步一群双眼盛着的满满都是认真,一点一点透着的都是他占有的自豪。毕竟在步一群的心底,永远忘不了那个一直含笑望着自己举杯的男子,每次提到连瑶时的眼神与瞧着她入神的模样。

有些事情,他不说,并不代表他不知道。

“其实呀,楚韶华那人才不好,你娶了我是你的福气!”连瑶轻笑着高调说道,一点都不收敛下她的气焰。

从未发现连瑶也有热情的一面,步一群只“呵呵”的笑,楚韶华是什么样的人,看自己二哥这几年头疼的模样就知道了。再者重擎阁里自姓楚的女人过门后,何时安静过?楚韶华的大小姐脾气连平日里那般强势的母亲看着都头大,他可不要娶那种女子。

心里明白是一回事,如今听连瑶这般**地说出来,便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在自己眼前一直是说句话都含蓄不已瞻前顾后的,原来一直是自己看不透她。此刻的他倒是有些期待,不知今后的她会展现给自己如何的一面?

“今日听母亲说,四姐的亲事定在了三月初。”连瑶说完察觉到身边的人身子一紧,便又说道:“我知道你不喜欢顾公子,其实我也讨厌他。两个讨厌的人凑成一对,那个热闹我是肯定要去瞧瞧的,你要是不想见他,下次便不要去了,反正你公事也忙。”

连瑶心中知道这其中有故事却并未主动开口问他与顾云笙之间的缘由,步一群感受着连瑶的体贴,心里欢畅。但她这般明白地就直接说两个讨厌的人,姓顾的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讨厌,难道也是因为出身?不过这般丝毫不掩饰地告诉自己她与连玥的关系不好,倒是让他很是惊讶。

这是不是表明,她开始相信自己了?

耸秀亭里的事情,他也是有眼睛瞧着的。他一直在想,什么时候,她能够一点不遮拦地将她的全部交给自己。侧首在连瑶耳珠边亲了亲,步一群低声道:“新姑爷怎么好不陪着你上门,再说你父亲的那事,我可不想他们再为难你。”大手扯了扯被子低声道:“睡吧。有件事不是我要瞒你,等到你四姐出嫁了我就告诉你。”

连他自己都有些想不通,为什么一定要等到那个时候。

“嗯。”

不过一会连瑶便已然有了睡意,在步一群的臂弯里含糊应下,全身心觉得无比的踏实,连步一群谈起他父亲那事隐隐含着的意思都没发觉。

嫡女花第二百二十一章 夜半私语(正文)

第二百二十二章 命丧水井 T

第二百二十二章 命丧水井

乾梓侯府的后院偏门处,浅尔正与一妇人拉扯说着话。突然,只见浅尔手中掉下一些散银,弯身正准备捡起的时候,那妇人早就夺了过去,而后一把握在手里指着浅尔尖着嗓子道:“好呀你,亏我和你大哥在家里都快没米下锅了,你现在却还藏着掖着。”

浅尔努努嘴,忙急着上前想要夺回来央求道:“嫂子,这不是我的银子,我这个月的银钱刚刚早就给了你。这是方才我帮云尔领的,这真不是我的!”

该妇人一哼,带着朵大红花的圆髻晃了晃睨了眼云尔道:“你和那小姑娘关系那么好,借给咱们使使怎么了!”

“大嫂,小妹的事咱不告了好不好,爹还病着,你请个郎中给他瞧瞧好不好?”浅尔说着说着就哭了出来。

那妇人听了这话,把浅尔拉倒一边的小巷子里,对着她戳了下额头道:“你个没出息的,我们全家上上下下不就想为她讨个公道吗?那恶霸也真不要脸,收了一百两银子竟还夺了咱小妹的身子,害的她被村里的人指指点点的。要不是那样,她怎么会投了河,爹怎么会卧床不起?”

浅尔哪里不知这只是自家嫂子一直来向自己伸手要银子的借口,那事都过去那么久了,她们一个小老百姓也不图其他,就想要个平安。

“嫂子,你不能让大哥再去赌了,爹的身子要紧啊。”浅尔拉着那妇人碎花的衣袖,就差点要跪下去了。

妇人一拍掉浅尔的手,插着腰道:“这请郎中,不是要银子嘛。你想想家里的几个孩子,那么多张嘴,肚子都填不饱,哪有那闲钱啊。”

“可是,可是我真的没钱了啊。”浅尔哭着脸,这能借的地方都借遍了,她甚至都不知道那些借款还怎么办。紧拉着她嫂子的衣襟道:“嫂子,天地良心啊,我每个月的银子自己可是连一个铜板都没留下给了你们,可是,可是现在家里怎么会成这个样子?!”

妇人见到对方投来的怀疑眼神重重一眼给瞪了回去,对着浅尔就吼道:“你是不是相信你外人的话,说是因为你妹子见到我偷汉子才把她卖给那恶霸的?!”

妇人咄咄逼人,让浅尔直往后退了几步。

“不、不是。”浅尔低头忙回道。

“我都没怨嫁到了你们家,你娘长年就病着,家里孩子一堆,你那个大哥自己没本事还成天在外面赌着。你说说我,又要顾家又要打理庄稼,我支撑着这个家容易嘛。”说到激动时刻,妇人都指着浅尔,还拿着那粗布灰帕子摸了摸眼睛凄凉道。

浅尔垂下头,她大哥的左腿不方便,总被乡里人说是左拐子。家里又穷人口又多,没有哪家人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嫁过来。好不容易到了二十五才娶到老婆,所以家里人人都对这嫂子都很敬重,自己更是惟命是从。

“大嫂,银子的事,我再想想办法。”

妇人听了这话才缓了脸色,将手里的银子收到怀里,摸了摸浅尔的头发道:“对,这样才乖,才是我的好妹子。”

浅尔只是不停地点点头,心中苦恼着云尔那,自己该怎么再去解释?

“三奶奶,春肜姑娘没了。”

连瑶正在屋子里绣花,突然就见一小丫鬟撞撞跌跌地自外面跑来说了一句这样的话,直将屋内的三个人都吓了一跳。

连瑶手中的绣样慢慢落下,眼珠子睁得大大,满眼都是不可思议。站起身来望着来人惊讶道:“你说什么?”

小丫鬟结结巴巴,脸上似是还余有惊恐,直直道:“回奶奶,春肜姑娘投井没了。”

连瑶身子往后一退,单手撑在那红木案几上。精神有些恍惚,本以为是自己给听错了,如今这般清晰的回答真教她不信都难。一旁紫烟忙上前扶住连瑶,但她自己的脸色却是也苍白的很,这几日春肜一直闭门不出,怎么好好的人突然就会去投井?

这太匪夷所思了!

紫苏见着连瑶悲伤的脸色,上前转着小丫鬟的手臂急急道:“在哪发现的,何时的事?”

小丫鬟忌惮紫苏是少奶奶身边的大丫头,不顾被抓痛的手臂客气地忙回道:“是在后院洗衣房那边的井里,方才婆子打水的时候发现情况不对,小厮们才捞起来的。”

侯府各院都有各自的洗衣房,大院里的洗衣房平时鲜少有人去走动,春肜怎么会无缘无故去哪里?

“走,带我去看看。”连瑶往前一步就往外走去。

身后小丫头忙道:“三奶奶,那是不吉利的。您还是新嫁娘,春肜姑娘已经不成样了。”

连瑶往外的脚步一停,转身就瞪着那小丫头怒道:“我的人死的这般不明不白,难不成连瞧一眼都不行了?!”

小丫头被连瑶这般凌厉的眼神给慑住了,支支吾吾地只得道:“是少夫人交代的。”

连瑶冷哼一声,不再理她,带着紫苏与紫烟就往外而去。自己院子里的人突然丢了性命,自己做主子若是装作若无其事,岂不是显得太过冷血?何况,春肜本是自己给了赦令让她要离开的人,纵使知道她心情微差,但她那般想要活得更好的人是断不会就这么寻短见的!

等连瑶等人到达那水井边,只见一身湖蓝孔雀翔绫的林氏正指挥着人将一盖着白布的架子抬走,转身看到连瑶众人方才停了下来。

连瑶上前两步,眼神望向林氏身后的架子,压制住心底的那份冲动,望着林氏道:“大嫂,这是想将人抬去哪?”

林氏本想草草了结,此时见了连瑶不免有些尴尬,但转而又紧张道:“三弟妹怎么来了?”

连瑶心情不好,淡淡却坚定道:“我自是想寻个明白。”

“唉,这年纪轻轻的怎么就那么想不开投了井,三弟妹我晓得你心情不好,但是人死不能复生。”林氏转头看了看小厮抬着的架子,转头上前抓着连瑶的手带着几分惋惜道。

连瑶自林氏手里将手抽出,对着那抬着架子的两个小厮道:“放下。”

那两人看了看连瑶,最终将目光投向林氏,见后者点了头才颔首将架子放下。

连瑶望向紫苏,紫苏上前在架子旁蹲下,手一边颤着一边回头看连瑶,随着她一个劲的将白布掀开一角,连瑶身旁的紫烟脚下一前,眼睛红红地就哽咽道:“春、肜。”

连瑶也望向那躺在竹藤架子上的春肜,此时她的脸因在水里泡久了而十分肿胀,发丝湿哒哒的,两眼紧闭,嘴角还有些白白的残物,似是胃里的东西吐出来的。紫苏一瞧压住心底的那份恶心抬头看到正闭眼的连瑶,只得将白布给重新合上,而后站起身来难受道:“奶奶…”

连瑶紧紧一闭眼又睁开眼,林氏上前也沉着脸,不好受道:“春肜是三弟妹跟前的人,我本是想让人抬出去埋了的,现在就交给弟妹做主吧。”说完转身又摇了摇头,对着那架子旁的两个小厮挥了挥手,见着便退站到了一边。

连瑶强忍住喉咙底得那份酸意,看着林氏慢慢问道:“大嫂,可有请人来验过,是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

林氏似乎对连瑶的话有些惊讶,一个丫头,哪需请什么仵作过来?但见着连瑶,便回道:“张大夫来瞧过,说大约是昨夜里的事情。”

远处围着的丫头、婆子都唏嘘声一片,昨夜里?

昨天夜里春肜没有回院子,竟然都没有谁告诉自己?!这齐妈妈是怎么管理院子的,连瑶怒从心起,看着那架子处不明道:“我早就免了春肜的差事,她不会无缘无故跑那么远来的。”

“三奶奶。”

刚说完,自林氏身后走出一长相普通的丫头,看了看自家主子又望了望连瑶犹豫着嘴边的话。连瑶一直盯着她,最后还是林氏不耐烦道:“锁啉,你想说什么就说?!”

被唤作锁啉的婢子往冰凉的地上一跪,而后道:“听说昨夜有人见到春肜姑娘去了梧桐林道。”

“混帐,你胡说些什么!”林氏立马面红斥责开来。

锁啉将头埋得更低了几分,解释道:“奴婢早晨和锁雯给主子和世子爷去备早膳的时候,听到下面人都在私下里谈论。还听他们说春肜姑娘胆子怎么那么大,居然敢闯禁地。后来又说春肜是重影阁的人,去那儿或许是听了人的吩咐,也不足为奇。奴婢当时只是听了几句,少夫人不信,可以问锁雯。”

林氏面上开始有些信了,看了看对面的连瑶,往后唤道:“锁雯。”

又一碧青褙子丫头走上前来,年纪与锁啉相仿,行了礼后恭敬回答:“回少夫人,三少奶奶,这事奴婢也是听到的。”

春肜为人一直很安守本分,怎么突然会去梧桐林那?再者,什么叫做是重影阁里的人去那里,就不足为奇了?

梧桐林的那座小楼中,到底有什么?连瑶不禁回想起当时被步一群训斥质问为什么会去哪里时的场面,但明明当时他和步一跃也在那边呀,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三弟妹,这死者已矣,我看还是好生处理安排下吧。一个丫头,别惊动了母亲和老太君,她是你的人,具体怎么处理你心里自有打算。”林氏一改初始的热情,竟是让连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息事宁人的态度。

连瑶看向林氏,她也是出身大户人家,自小受的教育与熏陶自是不会将一个婢子的生死放在心上。心里有些凄凉,望向春肜的尸首,这么一条人命,自己真的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吗?

“大嫂提点的是,这次麻烦你了。”连瑶客气地对着林氏回道。

林氏微微点头,而后摆手直道“不麻烦”,接着又道:“都是我的分内事,三弟妹客气了。”俨然是一副管事的派头。

二人又说了几句,林氏才带着贴着的人离开。

连瑶瞧着周边仅剩的几个探头等着看下文的人,对着紫苏道:“让人将春肜的尸首送回家,然后拿些银子去。”而后转身,往重影阁走去。

这是最普遍的做法,也是主子对下人最官方的处置方法。但是除了这样,连瑶实在想不出该怎么办?

春肜的死,查是一定得查的,但是从哪查起,却是得回到重影阁里考虑的。

不管怎么说,作为重影阁的管事,齐妈妈的责任一定少不了!连瑶回重影阁的心越发的迫切,自己脚下的步子也越来越得快,头上金钗垂下的珍珠短链随着她的脚步而晃动,脸上更是怒气冲冲的表情,这在以往是极少能在她身上见到的。因为平时她就是心里再不舒服,心中有再大的郁结,也不会这般明显的挂在脸上。

这一刻,她的心中想到了紫竹,想到了银钏。在连家的时候,她连身边的婢子都护不住,难道到了乾梓侯府,自己还要过上往日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衣袖下的拳头握紧,她不会再让自己身边的人有事,否则就太妄为人主了!

齐妈妈?难道自己让她让得还不够嘛,院里院外都给足了她面子。她想管事,自己就让她管着;春肜与钱妈妈大吵起来,自己也不不追究她责任;就是前几日她侄女离府,自己还让紫苏取了银子送过去,当是了份体面的嫁妆让她离开。

让她,不是因为怕她,而是看在她自小奶了步一群的份上,敬她几分。倒不想让她以为自己成了软柿子,是搓是揉都由得她去,越发的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她不管以前重影阁的三少奶奶成氏是个什么模样,但是她是连瑶,她有原则,有忍耐极限,她不会逆来顺受,任由别人摆布自己,包括她身边的一切!

等进了重影阁,连瑶直接来到了正堂中央,唤来小丫头就道:“去把齐妈妈给我找来!!”声音凝重,语气冰冷,又黑着一张脸,这气势将院里院外的所有人都给吓着了。

平时若是有事,连瑶都会在内堂处理,今日她特地在这内外中间的大堂里,就是要让全院里的人都睁大眼睛好好瞧瞧!

第二百二十三章 查无可查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