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语捉住张雱,在他耳边低声问道“你连姓都改了,他还对你这样?”太怪异了。这是个君父重于一切的年代,竟然有这么溺爱孩子的家长?

张雱红着脸一动不敢动,也低声回答,“我们家先祖,本就姓张,家里穷,卖给岳家做义子,岳家没儿子,待他像亲生子一样。后来先祖随着太祖皇帝打天下,封了侯,感念岳家的恩情,也没改姓。我说要姓张,他还高兴坏了呢。”

其实他当初是跟老爹赌气,以至于不想跟着老爹姓岳,“张王李赵遍地刘”嘛,随口说要姓张,谁知靖宁侯听了,感动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觉着自己这儿子真是不忘本,知道要改回先祖的姓。往后对这儿子越发的好了。

何伯尴尬的掀着车帘,放下也不好,再掀开也不好,只好一动不动停在那儿,对车厢里的动静好似一点不知道。何伯脸上汗珠子渐渐滚下来了,还是一动不动。唉,幸亏,这车厢里的情形,下人们全都看不见。

解语恍然大悟的看了眼张雱,原来如此啊,怪不得靖宁侯遇上个要改姓的儿子,也不生气。天热,张雱额头上微微出汗,他低声问解语,“我到了锦衣卫,想法子把安伯父救出来。哎,你说,等伯父出了狱,我去拜访他老人家,他会不会喜欢我?”

“大概不会,”解语实话实说,“他这人很古板。”安瓒一向只喜欢读书人,估计不会喜欢张雱这样的。张雱搓了搓手,犹豫道“要不,我认回靖宁侯府?”既然安瓒很古板,一定接受不了一个没有家族的男子。

“那又何必?”解语大摇其头。靖宁侯府再好,靖宁侯再好,也不适合张雱。张雱这个人有几分任侠使气,让他到靖宁侯府做个服服帖帖的庶子,会毁了他的,“不管你认不认回去,他都会疼你的,对不对?可是你若认了回去,头上可是会压着祖母、嫡母、兄长,一个又一个要你服从的人。”这些人可不会人人像靖宁侯,疼爱张雱无微不至。

爹永远是爹,不认回去父子亲情也是断不了的,那又何必回去受拘束。靖宁侯府子孙众多,还真不差张雱这一个。

张雱轻轻“嗯”了一声,痴痴望着解语,也不说话,也不动。解语推推他,“下去吧,坐在马车上做什么。”张雱方不情不愿的动身下了马车。

垂首侍立的丫头、仆役跪倒一片,“恭迎少爷回府!”张雱扫了眼伏在地上的这些人,回身扶解语下了马车,两人并肩走入府中。何伯在后面吩咐着,“都起吧,起吧。好生服侍着,不可大意!谁若惹了少爷生气,仔细你们的皮!”一边差着众人该做什么做什么,一边使人去了靖宁侯处报信。

当天便有靖宁侯府的人送来锦衣卫服饰,来人看着张雱的脸色,满脸陪笑,“侯爷吩咐了,命少爷去锦衣卫当差。侯爷还吩咐,让少爷空了,到凌云阁陪侯爷饮茶。”

张雱爱理不理的点了点头,来人传完了话,倒退几步出了厅门,松了口气。何伯一路送他出去,他笑容满面拍拍何伯的肩膀,“老何,这趟差使你若办好了,侯爷定有重赏。”何伯笑着把他送走了。

张雱安置好解语,当天便去了锦衣卫,又去诏狱看了安瓒。随手拿出黄白之物,打点上下人等,锦衣卫诸人见他出手大方,各各喜得眉开眼笑,“不是大事!这安瓒进来也个把月了,什么也不说。让他养养也好,不然真弄死了,到哪里要口供去?”反正马衡近来忙着旁的案子,好像把安瓒忘了,众人乐得做个顺水人情,任由安瓒延医调养。

解语知道安瓒没有生命危险,略略放心。只是张雱也打听不出安瓒到底是为了什么被下了诏狱的,只隐约听说,似是得罪了杨首辅,又似是牵涉到了漕运秘辛。

“你身子本就娇弱,这一路奔波很是劳累,先歇息几日吧,伯父的事情,咱们慢慢打听着。伯母和小弟的事,也要慢慢打听。”张雱的话,解语听来也觉有理,是要好好休养几日了,腰酸背痛,浑身跟散了架似的,幸亏老爹在狱中暂时安全。

六安侯府。

傅深和爱妾全姨娘缠绵一夜,次日心满意足的离开。全姨娘也是心满意足:她给自己的亲生女儿,六安侯府三姑娘解忧,要到了京城最时兴的首饰、衣服,要到了英国公府赏花会的请贴。

解忧已是十四岁了,生得花容月貌,又聪明伶俐,可惜受庶女身份所累,总被关在六安侯府内宅,极少出门见人。“养在深闺人未识”,这可不行!解忧若不出门见客,有谁会知道六安侯府有这么一位才貌双全的三姑娘?她的终身岂不被耽误了?

一身碧绿衫裙,活泼可爱的解忧姑娘,手持一枝杏花走了进来,快活的嚷嚷道“您看!这花多漂亮!”一副少年不知愁的娇憨模样。

全姨娘怜爱的看了女儿一眼。这孩子,她是太顺了,不知道人间疾苦。全姨娘也是傅深在宣府时所纳美姬之一,她人既美,又有心计,生了女儿后借口孩子身子弱,拖着不送走,天天拉着傅深看几眼孩子,果然时间久了,傅深对解忧有了感情,他慨然许诺,“回什么京城,你放在身边养着吧,我也能时时见着闺女。”

六安侯府规矩严,并没有妾侍亲自养孩子的例。凡妾侍生下子女,全要抱回京城,由侯夫人抚养。所幸解忧是女孩,凑巧同样庶出的二姑娘在京中夭折了,傅深本就儿子多,女儿少,闻讯大怒,“如此不经心!”写信回去发了通脾气,府中也就没敢提让他务必要把三姑娘送回。于是,幸运的解忧姑娘,得以在父母身边长大。

只是回了京,一切就都不同了。侯夫人鲁氏,将门虎女,眼里是不揉沙子的,妾室姨娘、庶子庶女想在她面前捣鬼,门儿都没有。傅深人粗枝大叶的,也别指望他能细致周到的连内宅都照顾到,在这六安侯府,自己母女二人想过得好,全要凭自己一点一点谋划。全姨娘听着解忧嘀嘀咕咕说着些琐事,眉间眼底,全是温柔。

“又该去给夫人请安了。”解忧撅着小嘴说道。她不想去,她怕一脸严肃的侯夫人,也怕侯夫人身边端庄美丽的大姐,傅解意。在傅解意面前,解忧总觉得自卑。

全姨娘笑道“去吧,莫怕。”这傻孩子,怕什么呀,侯夫人只是严肃些而己,她可是什么也不敢做。这府里,有太夫人,有侯爷,且轮不着她为所欲为呢。

解忧磨磨蹭蹭去了侯夫人处,依足规矩请安行礼,略坐了坐,便忙不迭的告退了。傅解意冷眼看着她退走,有些不满,“父亲也太宠着她们母女了,瞧瞧,这穿的戴的,快赶上我了。”还有没有嫡庶之分啊。

鲁夫人慢条斯理说道“她要跟你一道去英国公府,那么多夫人小姐在呢,穿戴的不好了,也是咱们府上没脸。由她吧。”傅解意走到鲁夫人身后替她捶着背,“娘真大度,想得周到。”

鲁夫人脸上闪过一丝狠戾。什么姨娘,庶女,根本不值一提,侯爷养在芷园的那个女人,才是心腹大患。背夫私奔的女人,也有脸回来!

鲁夫人想着想着,心里无比气愤。你傅家不错是开国元勋,富贵至极,我鲁家也不差啊,与你傅家正是势均力敌!这么着不明不白把个前面人弄回来,将我放在何处!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不能任由侯爷胡闹了。鲁夫人闭目享受着女儿的服侍,这般乖巧懂事的解意,她永远是这府中的大小姐,唯一的嫡出大小姐。

+++++++++++++

作者有话要说:“秦晋匹也,何以卑我”是怀嬴说过的话,有气势。

怀嬴,是秦穆公的女儿,嫁过两回,两回都是政治婚姻。第一回嫁给晋怀公,第二回嫁给晋怀公的叔叔,著名的重耳。怀嬴二婚后,很贤惠的亲自端水给重耳洗水,重耳洗完,很随意的挥手,水珠挥到了怀嬴脸上,这当然是不尊重怀嬴的,怀嬴怒了,“秦晋匹也,何以卑我!”我们秦国和你们晋国是相匹敌的国家,你为什么敢看不起我!

重耳当时还在秦国流亡呢,“惧,降服而囚”,全面服软。

第9章

“我要先见爹爹一面。”解语在当阳道休养了数日后,决定还是先想法子见见安瓒。一则,不见他一面,还是不能决定如何行事;二则,不见他便不知道谭瑛和安汝绍究竟去了哪里。

张雱这回没推托,痛痛快快答应了。他这些天很勤快,早把锦衣卫上上下下人头混熟了,安排个探监并不困难;再说安瓒调养了这几天,也有人模样了,解语见了应该不会过于心酸。

次日,张雱带着解语去了诏狱。他不只把解语从头到尾围得严严实实的,进去后还用棉花把解语的耳朵堵住了,“别看,别听。”这个地方实在太惨了,吓坏人。

解语其实觉得自己没那么脆弱,不过也无所谓,丑恶的东西,能不看就不看吧。任由张雱拉着,好像走了很远,走了很久,才跟着他停了下来,被他取下斗蓬,取出棉花,听他低声说“到了。”

这是一间囚室。四壁都是巨石,青砖地面上,很多地方有隐隐有血迹。没有床,没有桌子,安瓒席地而坐,头靠在墙角,身着囚犯服饰,神情坦然。直到解语露出真面目,安瓒方有些动容,他揉揉眼睛,再揉揉眼睛,确信自己没有眼花,不能相信似的低低叫道“解语?”

解语泪流满面,扑到安瓒面前,不敢大声说话,低哑声音叫着,“父亲!”安瓒艰难的抬起手,轻抚她的鬓发,“我没看花眼吧,你真是解语?”有生之年,居然能再看到女儿?

解语哽咽道“真的是我,真的是我。”父女二人抱头无声痛哭,许久,才收了眼泪。之后,解语很快发现安瓒哪里都有伤:脸上有,手上有,胳膊、腿脚都不灵便,行动困难,安瓒微笑道“小伤,不碍事,我儿不必忧心。”解语强忍住泪水,挤出一丝笑容,“知道了,我不担心。”

张雱在旁看着,有些后悔:该再拖拖,等安瓒伤养得差不多了再让解语来。可是见不到安瓒,解语食不知味寝不安枕的,也不是办法啊。

安瓒想说什么,抬头看看张雱,欲言又止。解语会意,对张雱使个眼色,张雱默默转身出了囚室,在门外守着。囚室中,父女二人秘密耳语许久。

安瓒心中其实很忐忑不安,他一手养大解语,自然知道这孩子的脾气禀性。解语如果知道她的母亲是再嫁之身,可能接受?如果知道自己不是她的亲生父亲,又会如何?

相比较这些事情,蔡家弃婚,根本不算什么。安瓒心中倒是有些庆幸,他本来也看不上蔡新华,当初远嫁女儿根本是逼于无奈。

解语沉吟片刻。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从小接受天朝传统教育长大,乍听到一向慈爱的父亲说出“我不是你生父”“你母亲曾经嫁过别人”这样的话,该是什么反应?正思索间,抬眼看见安瓒有些不安又有些期待的目光,瞬间她作出了决定,正色道“我只有一位父亲,只有一位母亲,便是您,和娘亲。”

安瓒微笑,“好,好。”一连说了十几个好,心中一块大石头,总算是放下了。解语宽慰他道“您放心,娘亲和弟弟,我定要想法子救出来,想来那六安侯府,也不是铜墙铁壁。倒是您,究竟是为什么入了狱,怎样才能救您?”

安瓒摇头,“为父俯仰无愧,既为忠臣,虽死不悔。只是诏狱之事,我儿不可涉入,一定不可!切记,切记。”这哪是一个女孩子能管得了的,莫凭白连累了她。

解语正要追问,张雱急匆匆进来,“快走!”拉起解语,给她披上斗蓬裹好,揽在怀里半抱着急急出了囚室。

“怎么了?”直到出了诏狱,上了马车,解语才喘了口气,问张雱。张雱皱眉道“有人传信号给我,让我快走。还不知道是什么事。”诏狱探监不是随便探的,这种私下安排的探监,一定要避着上司的。许是马衡来了?二人对视一眼,各自猜测。

好在一连数日也无人去安瓒囚室审讯,解语知道后略略放心。只是,那种地方真不是人呆的,要尽快设法把他营救出来!还有谭瑛和安汝绍,在六安侯府呆着实在是太不安全了。说不得,还要会会傅深。

解语叹口气。其实吧,她不太喜欢做忠臣的女儿。像文天祥这样的忠臣,蒙古人把他的妻子、女儿掳来,他还是不肯投降,于是“妻女没入掖庭”,做忠臣的家属,风险很大!

可是安瓒一定要做忠臣,那也没法子。只好想尽一切方法救他,这是为人子女的本份。解语一边琢磨着安瓒,一边琢磨着谭瑛,吃饭都不好好吃。张雱看着心疼,自告奋勇,“我陪你吃饭。”

解语抬起头,慢吞吞说道“我一个人吃饭不害怕,我一个人睡觉害怕!”看着张雱呆傻过后,落荒而逃,解语一个人乐了半天,然后继续琢磨。

靖宁侯府。

何伯笑容满面的报告详情,“少爷可勤快了,天天出门办差;回到府里也是高高兴兴的,这些天并没发过脾气。只是…”

靖宁侯岳培是位面目俊雅温文的中年男子,这时微笑问道“只是什么?”无忌从小顽皮,他要是当真安安生生不惹事了,倒让人奇怪。

“只是少爷带回一位来历不明的姑娘,还,还对那位姑娘言听计从的。”何伯硬着头皮说道。

知慕少艾!这小子,总算开窍了。岳培心中高兴,无忌已是二十一岁了,他不爱慕姑娘,老爹才犯愁呢。说起来,是什么样的姑娘,能让无忌看上眼?这臭小子,眼睛一直长在头底上。

岳培问了详情,何伯老实回禀,“姑娘生得极美,称得上风华绝代;性子也好,待下人极是和气;学问应该也是深的,常常读书写字,还常常画些图;只是,来路不明,再者,管少爷管得太严了些。”

听着倒是位好姑娘,可惜,这般随随便便住到当阳道,可见出身不高,做不得正妻。算了,难得无忌喜欢,由他罢。岳培命何伯“小事顺着少爷,莫惹他发脾气;若有大事,速来报我。”何伯连连答应,“是,是!”见靖宁侯没有旁的吩咐,便告退走了。

岳培回到内宅,夫人顾氏起身相迎,“侯爷回来了。”顾氏是继室,比岳培小十多岁,很是年轻娇艳,岳培温柔凝视爱妻,“是,我回来了。”

夫妻二人闲坐叙话。顾氏提及,“日前英国公府赏花会上,见了几位名门嫡女,都是才貌双全的;就中六安侯府的大小姐,似是更出色些。如果说给咱们霆哥儿,侯爷看如何?”

继室难做。顾氏是京中一名五品文官的女儿,出身并不高贵,不然也不会做了填房。前头夫人留下两名嫡子,长子岳霁已是娶妻生女了,次子岳霆年方二十三岁,却尚未娶妻。顾氏少不得要替他张罗。

娶了个好的进门,是应该应份的;娶个略有不好的,就是顾氏这继母没安好心。世事如此,后娘难当。顾氏不幸做了填房,只好受着这些。

岳培颇有些无奈。他这几个儿子,没一个省心的:老大贵为世子,却不求上进,公事上极为敷衍,只爱些风花雪月;老二最有出息,什么都好,偏偏婚事上不顺利,东挑挑西拣拣,满京城的闺秀,再没有他能看上眼的;顾氏所出的两个小儿子,年纪还小,只会淘气,倒看不出资质如何;还有从小让人头疼的无忌,就没个消停时候。

“霆儿的婚事,还是要他点了头才成。下月他回京述职,到时问问他的意思。”听岳培这么说,顾氏微不可见的皱皱眉。儿女婚事,谁家不是父母做主,偏生自己身边这位,溺爱孩子,竟由得他们挑来拣去。

房中只有夫妻二人,岳培揽妻子入怀,深情款款,“他要过一辈子的人,还是要他喜欢才成。夫人说可是?”他娶第一任妻子时,是父母之命,娶到家后自己并不喜欢,夫妻间很是淡薄;第二任妻子是他亲自相看过的,娶回家后琴瑟合谐。既然如此,推己及人,他也愿意儿子们好生相看到中意的妻子。

顾氏柔顺应道“是,侯爷说的极是。”她娘家远不如靖宁侯府有权势,说话自然底气不足,在丈夫面前,只有唯唯诺诺的份。岳培见状,深感妻子通情达理,对她更加珍惜爱重。

六安侯府。

太夫人拍案大怒,“瞒得我好!竟敢将那不知羞耻的贱人,偷偷养在府中!这便是我养的好儿子!”

太夫人拍过桌子,又指着一边低头侍立的鲁夫人骂道“你是死人呢?府里有这么个人都不知道!若不是孙嬷嬷悄悄告诉了我,咱们二人如今都还蒙在鼓里!”

鲁夫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叩头,“娘息怒!若气坏了您,可是媳妇的罪过了。”

太夫人冷笑道“我好好的儿子,便被个不知羞耻的女人给带坏了不成?你去,把这女人好生处置了,莫惊动了人。”

鲁夫人本是想借刀杀人,没料想太夫人还是命她动手,没法子,只好重重的叩头应道“是!”好在,这屋里如今有两名太夫人的陪房在,有人证。

鲁夫人恭恭敬敬向太夫人借人,“媳妇年轻胆子小,求娘赏个人。”太夫人“哼”了一声,“你真是胆子小!有我在,你怕什么!”派了陪房周嬷嬷,和鲁夫人一起去了。

“谭瑛,你选一样罢。”鲁夫人指指白绫和毒酒,施施然说道。她可是奉了太夫人的令而来,有恃无恐。傅深这个人,千不怕万不怕,只怕他亲娘太夫人。只要太夫人瞪瞪眼睛,傅深便会跪地请罪。

谭瑛轻拍怀中的幼子,“绍儿不怕。”安汝绍乖巧的说道“是,绍儿不怕。”这会儿没有大吵大闹,没有行动上的暴力,他还真是不怎么怕。

谭瑛抬起头,淡定说道“侯夫人,两样,我都不选。”

第10章

死到临头,她还是这般若无其事!白绫和毒酒放在她面前,她竟然还是一幅云淡风轻的鬼模样!鲁夫人抑制住心头怒火,笑道“这却由不得你!我家太夫人吩咐下来的事,谁敢不从?”在这六安侯府,最大的不是傅深,是太夫人。

鲁夫人说完,回头向周嬷嬷使个眼色,示意周嬷嬷来硬的,谭瑛再怎么高傲,再怎么镇定,究竟只是位弱女子,几个婆子一拥而上,拿起毒酒灌了下去,也就完了。

谭瑛微笑摇头,“不,贵府太夫人绝不会做出这样事体,鲁夫人你怕是误会了。”见鲁夫人和周嬷嬷都看向自己,谭瑛越发从容,侃侃而谈,“我和贵府太夫人朝夕相处,长达六年,岂有不明白她的?她断断不至如此!鲁夫人,周嬷嬷,只怕二位今日若冒然行事,会招致大祸。”

见周嬷嬷面色凝重,谭瑛向她微笑道“太夫人和傅侯爷,是母子之亲,无论发生什么事,傅侯爷都不会怪太夫人。要怪,他只会怪假太夫人之名,胡乱行事之人。他若怪起人来,会是何种情形?周嬷嬷,傅侯爷是您看着长大的,他的性子,您自是最清楚不过。”

周嬷嬷犹豫起来。太夫人说的是“把这女人好生处置了,莫惊动了人。”什么叫“处置”?只有杀了才叫处置吗?太夫人可没有说。侯爷从小性子便不好,谁若违背了他,下场堪忧;他不错一向是孝子,一向对太夫人千依百顺,可他也忤逆过太夫人的,那便是…

鲁夫人却是勃然大怒,谭瑛居然还敢提从前的事,居然还有脸说“我和贵府太夫人朝夕相处,长达六年”这样的话,这岂不是在宣称:我是原配,你只不过是继室!这样家族败落的女人,这样背夫私奔的女人,配做原配夫人么?

鲁夫人胸口一起一伏,显是气极,她指着谭瑛,命令身边的婆子,“灌她!”几个婆子全是太夫人身边的人,此时听到鲁夫人吩咐,口中都答应着,眼睛却看向周嬷嬷。

周嬷嬷向鲁夫人福了福身,说道“夫人且处置着,我去守着门口,仔细有人看见了。”说着也不管鲁夫人是何脸色,径自走到院门口,欣赏起院外的蔷薇花。对院子中的情形,竟是不管不问、置身事外的样子。几个婆子都有眼色,见状,知道事情有变,没有一个奋勇向前的,反倒都一步一步退后,离谭瑛和鲁夫人越来越远。

鲁夫人心中恼怒,后悔不该为推托干系,全带了太夫人的心腹过来,此时若有自己的陪房在,直接灌谭瑛毒酒,一了百了。往后,再不用看见这烦心的女人。她怒目瞪着谭瑛,恨不得从眼中飞出一把把刀子,将谭瑛一寸寸杀死,方才解恨。

周嬷嬷来到院门口,才发现守在院门口的本是贾婆子薛婆子二人,如今却只剩下贾婆子了。“薛婆子哪儿去了?”周嬷嬷不动声色的低声问道。贾婆子躬着身,脸上堆着谄媚的笑,也低声道“回嬷嬷,侯爷吩咐过,若有人过来,不管是什么人,都要即刻禀报。薛婆子禀报侯爷去了。”

周嬷嬷微微一笑,没说话,心中暗自庆幸:自己做对了。侯爷对这院中的人,确是上心的。唉,想当年,六安侯府和谭阁老家才开始说下亲事,还没下文定之礼,谭阁老便暴病身亡了,太夫人当即便要悔婚,“我儿子如何能等她三年!”老侯爷不大同意,“说定的事,如何再改。女孩儿若是好,等上三年何妨。”却也没太坚持,毕竟还没下小定。

却是禁不住侯爷跪在太夫人面前苦苦哀求,“儿子情愿等她!”太夫人怒也好,怨也好,哭也好,骂也好,甚至上吊寻死也好,百般招数用尽,侯爷只是直挺挺跪着,一口咬定,要娶谭瑛。

母子间僵持了三天三夜,最后太夫人拗不过儿子,六安侯府终是等了三年,娶了谭瑛过门。那又怎样呢,谭瑛还没过门,婆婆已是恨透了她,从她进门的第一天起,没有一天不受刁难,没有过上一天舒心日子,最后竟然…周嬷嬷想到这儿,回头怜悯的看了眼谭瑛,这样通情达理的好女子,真是可惜了。

谭瑛柔声对怀中幼子说道“绍儿该练字了,对不对?”安汝绍响亮答道“是!”自谭瑛怀中下来,咚咚咚跑到侧间,坐在小凳子上开始专注的练起字。

谭瑛直视鲁夫人,淡淡说道“侯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傅深这个人,不管有什么事,对的一定是太夫人,错的一定是妻子。我真的死了,傅深会怪太夫人么?不会。他只会恨你。”

说到这儿,谭瑛笑着摇了摇头。老侯爷长年镇守边关,太夫人自新婚起便长年独处京中,独有傅深一子,傅深真是她的命根子一般。她如何能忍受傅深疼爱妻子?从前,只要傅深对自己略有柔情蜜意,太夫人必定将自己折侮一番,傅深只会在旁看着,只会对他亲娘陪笑脸。做他的妻子?呸,还不如做姑子。

鲁夫人阴阳怪气道“你到是真了解他们母子!啧啧啧,不愧是结发夫妻。”语气中有讥讽,还有掩饰不住的酸意。原配,到底是不一样的,从前还是做姑娘的时候,曾跟着母亲一道来六安侯府赴宴。在后花园游玩时,无意中看到傅深站在桃花树下,满目柔情的注视着谭瑛,伸手替她拂去衣袖上的花瓣,这样粗豪汉子,却这般温柔体贴,自己当时怦然心动了。可是,等到自己做了他的妻子,他却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夫妻好不好,倒不在于结发不结发。”谭瑛微笑道“我和我家相公,虽是半路夫妻,却是他敬我,我敬他,十六年来,从没红过脸的。”

“呸”,鲁夫人啐了一口,“既是夫妻恩爱,你又回来做什么?没廉耻的东西!”

谭瑛眼中有了寒意。“鲁夫人出身世家,自然明晓本朝制度,公侯伯入则可掌五府总六军,出则可领将军印为大元帅,但不得预九卿事!我家相公身为御史,贵府出私兵掳我母子,意欲何为?!”

“谁掳你了?你这贱女人,好稀罕么?”鲁夫人刚刚骂完,已被匆匆赶来的傅深一记重重的耳光抽在脸上,鲁夫人跌坐在地上,捂着发烫的脸颊,不能相信似的看着傅深,虽然夫妻情份一直淡薄,但自己总是正室嫡妻,丈夫会为了个野女人打自己!没法活了。

傅深暴怒如狂,恶狠狠瞪了鲁夫人一会儿,回头把毒药打翻,白绫扯碎,谭瑛看他发疯,皱皱眉,过去把通往侧间的门轻轻关上,这人常发疯,莫把孩子吓坏了。

院子里的婆子们早没了人影,连周嬷嬷都躲得不见了。鲁夫人万念俱灰,丈夫不待见,婆婆心计深,下人靠不住,一向以为做侯夫人是威风凛凛的,这时想想,真正无趣。

傅深的小厮壮着胆子进来了,“侯爷,太夫人命您即刻去萱茂堂见她。”鲁夫人闻言又来了精神,她冷冷看了眼傅深,有本事跟你娘横去!

谭瑛闲闲道“傅侯爷何必打翻毒药,扯碎白绫,白白糟贱了好东西。等到太夫人下了令,还要再备新的,岂不麻烦。”

傅深咬咬牙,吩咐“平安!”一个精明干练的小厮应声出现,傅深命他“带上人,送她们母子二人去别院,即刻动身!”自己则匆匆去了萱茂堂。

谭瑛笑了笑,起身到侧间抱起安汝绍,“绍儿先不写了好不好,咱们要换个地方住。”安汝绍听话的放下笔,偎依在母亲怀里。

鲁夫人怒视谭瑛母子二人,眼中要喷出火来,居然让她逃过这一劫!谭瑛走到院门口,回头冲她微微一笑,“侯夫人,我听说父母做的孽,会报应在儿女身上,是不是这样?夫人唯一的嫡子年方十二岁,身子很弱,侯夫人,我若是你,定会积德行善,替嫡子祈福。”

宫中。秉笔太监程德慢悠悠喝着茶,小太监小辉子在旁哈着腰,满脸陪笑的讲着,“这玉香笼,是前朝的宝物,您瞅瞅,这缠枝棉花,这怪鸟异兽,雕得跟真的似的!晶莹剔透、玲珑别致,堪称稀世珍宝。”

程德似笑非笑的瞥了小辉子一眼,“说罢,有什么事求我啊。”无缘无故的,怎么可能送上这么值钱的宝贝。小辉子趴在地上磕了个头,笑嘻嘻站起身道“什么都瞒不过您老人家。”

听小辉子绘声绘色讲完了,程德大笑,“这么说,靖宁侯这外室子,是真的看上人家姑娘了?下这么大力气,费这么大本钱,只为让把人转到大理寺去?这事不难!你去,让那小子再孝敬件宝贝,这事包在我身上!”

小辉子大喜,趴在地上磕头谢了,兴滴滴出来,乐得嘴都合不上。成,这下子好了,事办成了,有重赏!想到即将到手的那笔钱,小辉子喜不自禁,恨不得马上飞出宫去,报告这好消息。

飞出宫是不可能的,小辉子还是按规矩拿了腰牌走出宫,径自到锦衣卫寻人。谁知人说“去凌云阁了”,小辉子只好又奔凌云阁而来。

凌云阁雅室内,一名中年俊雅男子坐在上首,含笑注视下首坐位上满脸不自在的高大青年,无忌长大了,懂事了,知道陪老爹饮茶谈天了,很好,很好。

第11章

“又不想去锦衣卫了?”听爱子嘟囔了一句,岳培笑道,“我本就奇怪,你好好的怎会想去锦衣卫。罢了,不去也好,锦衣卫的名声…无忌,你且在家中散散也好,想到去哪里,再跟爹爹说。”岳培想到锦衣卫虽是皇帝亲自指挥,却未免太过残暴了些,觉得儿子不想再去了,是好事。

张雱十几年一直跟岳培别别扭扭的,这时节父子二人共处一室,岳培怜爱的目光不时在自己身上逡巡,感觉大是不自在,随口嘟囔了句“不想去锦衣卫”,便听岳培笑着说赞成,心里一暖,胆子也大了,低声说了几件事。

岳培微笑道“这不值什么。想买贵重物件儿,不用跟爹说,直接到账上支银子便是,爹的私房银子花不完,无忌帮爹花用花用;便是爹的私兵,借给你用用也无妨。”这臭小子,怪不得知道陪老爹饮茶,原来是要钱要兵来了。

张雱料不到岳培应的这么痛快,有些吃惊,“您,放心把亲兵借我用?”给银子用倒不稀奇,岳家一向豪富,张雱自小也是奢侈惯了的。亲兵也放心借,这就出乎人的意料了,他难道不怕自己还像前几年那样胡闹?

岳培看见爱子吃惊的样子,颇有些好笑,“爹若是不借给你,你会怎样?难道会罢了不成?还不是又去纠结江湖匪类。那倒不如直接借了给你。”在京城,在老爹眼皮子底下,也不怕你小子生事。

张雱见事情这么顺利,心里也高兴,随手给岳培添上茶水,“那干脆,您多借我一队亲兵吧。放心,我做的是正经事。”也不知道解语为什么对六安侯府的事这么上心,又是要人密密打听,又是要借私兵。不过,解语无论做什么,总是对的。

岳培大乐,“成啊,借给你。”笑咪咪看着自己儿子添茶续水的献殷勤,原本若有若无的尴尬一点一点没有了,父子二人越来越融洽。

“你家里那位姑娘,打算怎么着。”岳培笑着问道。张雱脸红了,“等安伯父出了狱,我去求亲。”很有些惴惴不安的问岳培,“您说,安伯父能答应么?”

岳培这时才知道解语的身份,沉吟道“御史安瓒家的小姐?虽然相交不深,安瓒为人、名声倒都是好的,入了狱也不是大事,毕竟皇上没下定论,下些功夫扳回来,也未为不可。只是…”安家寒素了些,小门小户的,不知女孩儿教养怎样?无忌的妻子,定要是位落落大方的姑娘,小家子气的可不成。无忌还小呢,看人不准,他要过一辈子的人,少不得还要爹娘替他操心。

“只是什么?”张雱以为是安瓒的案子有什么不好办的,急急追问。岳培失笑,“无事。”看把这小子急的。也好,有姑娘让他这般上心,野马上了套,往后能安安生生娶妻生子,是极好的事。女儿多肖母亲,回府后倒要让夫人打听打听,安瓒的妻子为人如何?若是畏畏缩缩拿不出手的,这门亲事还要多思量思量。

父子二人闲话半日才散。岳培满脸是笑回了靖宁侯府不提,小辉子在旁已是等得快要急死,好容易等到张雱出来,拉着叫道“我的小爷!我可是等了您俩时辰了!”

张雱随手拿出块金裸子赏了他,笑道“劳你久等了,对不住!”小辉子大喜,拉着张雱进到雅室,附耳一一说了,张雱略有沉吟,小辉子唯恐事情泡汤赚不到银子,忙忙的保证,“只这一遭了!再孝敬一件便可!”张雱勉强点头,“便是这样,我家去再寻件宝贝送来。唉,那姑娘实实是个绝色,要不然…”小辉子眉开眼笑,“可不是,佳人难得啊。”说定后,各各散了。

果然张雱次日便送了件高达六尺多的红珊瑚,通体火红,颜色极是喜人,枝条仿佛,姿态美观,程德见了大笑,“这小子,是个知情知趣的,我便如了他的意!”

果然太监的力量大,也不知程德怎么使的鬼,不出三日,便有诏令发出,命将安瓒移交大理寺审理。收到消息,解语躲起来悄悄哭了一场,虽然不知道安瓒究竟犯的什么事,虽然暂时不能救他出狱,但能从锦衣卫手里移交大理寺,已是不幸中的大幸,“不啻天堂”。

还是蹲监狱呢,就这么乐?是真的,在锦衣卫的监狱,和在大理寺的监狱,截然不同。大理寺的监狱,只是监狱;锦衣卫的监狱,是地狱。

张雱心里也酸酸的,强笑道“大理寺好打点,我已经送了被褥什么的进去,一日三餐也能送,还能定期探监,这可好多了。”连书本、笔墨也能送进去。

“解语,你很快便不用怕了。”张雱情意绵绵的说道。老爹不是说了,官司不是不能想法子。等到安伯父出了狱,自己便上门提亲。安伯父若答应了,那…解语便不用一个人睡了,不用怕了。

解语哪知道他在想什么,微笑道“多谢你了。大胡子,这回你又要做回盗匪了,要跟我去抢个人。”这见鬼的六安侯,敢出动私兵在京城劫走文官家眷。他敢抢走,我就敢抢回来。

张雱精神一震,“真做盗匪?哎,我跟你说,还是做盗匪痛快!劫富济贫,杀贪官,杀恶霸,杀坏人!”眉飞色舞起来。

“坏人?一个人究竟坏到什么程度,才是该杀?”解语慢吞吞问道。虽说她对天朝现状也不满,但无政府主义更可怕,真正人人当自己是侠客,是替天行道的英雄,可以随意处置别人的生命,那可就乱套了。

“坏人,不,不是都该杀么?”张雱结结巴巴答道。解语问的问题,他从没想过。

解语摇了摇头。拿出六安侯府别院图,跟张雱指指点点,“打探到,人确是关在这儿。别院不算大,有五十名私兵守卫,唉,你若有名武功高强的亲兵,便好了。”直接擒住傅深,要他放人,省多少冲突,省多少死伤。

张雱拍拍胸脯,“武功高强之人,有啊,我便是!”解语闷闷看了他一眼,沈迈都那么一大把年纪了,还能三下两下便将阁下擒住,武功高强?您真敢吹。

张雱讪讪低下头,“那个,他,就是我爹,武功很好。我小时候不好好学,他还跟我急过呢。”早知道好好学了,要是像岳霆那小子一样,估计也称得上武功高强了。

二人细细商议过后,带着靖宁侯府的亲兵出了门。亲兵队长侯寅眉头紧皱,紧跟着张雱,唯恐他瞎胡闹,唯恐他有什么闪失。

六安侯府别院坐落在京城东南幽静的迎春巷。这日黄昏,傅深只带两名亲卫驰马进入到迎春巷,马上觉着不对:巷子口停着一队骑兵,马匹雄骏强壮,马上诸人皆平民服饰,却是个个魁梧精干,显见得是训练有素。

傅深心中一沉。待看到这队骑兵众星捧月般围着位妙龄少女,不由得楞住了:这少女,像极了年轻时代的谭瑛。细看看,相比较谭瑛的沉稳,这少女更增多几份明艳,更加光彩照人。

“解语?”傅深不确定的叫道。解语不是嫁到了西京么?自己派去西京的人,至今未回,便是音信也没有。

解语坐在马背上,笑吟吟看了傅深一会儿,这位,看上去四十左右年纪,可比安瓒年轻多了,衣饰很是华贵,一副养尊处优的模样,还有几分骄横。看了半晌,看够了,解语翻身下马,笑着行礼,“傅侯爷好,安解语冒昧拜访。”

解语,真的是解语!傅深吸了口气,命护卫,“扶我下马!”两名护卫心中俱是纳闷,您还用人扶啊?赶忙急急下了马,一左一右来扶傅深,真扶到了,他们也就知道为什么了:傅深身子僵硬,确是自己下不了马。

傅深下马后,推开护卫,一步一步慢慢走到解语跟前。此时他没有一丝一毫的防备,眼里只有这位长得像谭瑛、自称“安解语”的美丽少女,“你,真的是解语?”傅深声音微微发颤。

“安解语。”解语笑吟吟,一字一字清晰说道,那个“安”字,说得尤其清晰。傅深面有怒色,“你不姓安!”解语凑近傅深,低声道“我究竟姓什么,见了我娘,自然知道。傅侯爷,你说是也不是?”

傅深低头看向解语,正要威严的说话,却惊觉颈间已无声无息架上把锋利的匕首,张雱一招得手,心中得意,柔声道“傅侯爷,您千万莫乱动,我手很不稳,万一伤着您可就不好了。”

傅深又惊又怒,自己这久经沙场的老将,今日阴沟里翻了船!解语!解语!“呸,老子不怕,你有种便杀了老子!”傅深气冲冲骂道。

解语不敢有一丝放松,眼睛看着不远处目瞪口呆的两名护卫,笑道“傅侯爷说笑了!”示意侯寅拿下二人。侯寅皱了皱眉头,走向那两名护卫;护卫略露出想反抗的意思,张雱便稍微用力,傅深颈间破了皮,鲜血流了出来,护卫吓得扔了兵器,束手就擒。

“两位,我们只想接回家人,并无他意。”解语示意侯寅带这两名护卫去了别院。

傅深眼神阴骛,“你真是解语?”被亲生女儿用计劫持!张雱比傅深高上半头,在他耳边柔声低语,“侯爷,您切莫乱动,我很胆小的,我手会不稳。”

片刻,别院大门开启,一队亲兵迅速列队而出,解语笑指傅深,“列位!只要放出谭瑛和安汝绍,我即刻放了你家侯爷!”傅深怒吼,“不许放!”张雱笑道“傅侯爷,说了让您别动,您偏要动!我手真的不稳了!”手下用力,傅深颈间鲜血流出。

亲兵队长咬了咬牙,跪在地上重重的叩了个头,“侯爷!”起身大叫一声“放人!快!”亲兵们纷纷回别院,没过多久,谭瑛抱着安汝绍被押了过来。

“你们先放了我家侯爷!”亲兵队长拿利刃架在谭瑛颈间,喝道。谭瑛脸色惨白,安汝绍吓得哭都不会哭了。

“你们先放人!”解语心如刀绞,也拿起一把锋利的匕首,走到傅深身旁,做势要往他身上招呼。傅深笑道“好!好!解语,你好!你下手啊,快下手!我便是死了,也不放你们走!”解语再也想不到,傅深命悬人手,犹自坚持不肯放人,一时心神大乱。

谭瑛忽然叫道“傅侯爷,你放了我儿子,我留下来!”这种情形,想要两人全走很是费事,要紧的是儿子,只要儿子安全了,自己留下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