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笑道:“是娘的意思、大嫂不必言谢。”

陈氏瞧着李氏大有坐下来不走的意思,便勉强笑道:“弟妹事情多,我便不耽误弟妹了。”

李氏淡然一笑,半开玩笑半是认真的说道:“大嫂真是拿弟妹当外人呢,可见得你们是亲姐俩儿,要关起门来说悄悄话儿,弟妹我是再不能听的。”

陈氏和杨陈氏都尴尬极了,笑不是不笑不是。李氏这才笑着迈步走了处去。一直看着她出了远逸堂的大门,陈氏才松了口气,看着李氏远去的方向狠狠的啐了一口,低声骂道:“呸,活寡妇!”

杨陈氏已经大半年没有见到陈氏了,她惊讶的看着陈氏,用帕子掩着口说道:“姐姐,你怎么…”只不过大半年没见,陈氏倒象是老了十岁,无怪乎杨陈氏惊愕了。

陈氏给声说道:“妹妹,我的事以后再说,我如今要妹夫帮我一个大忙,只要这个忙妹夫帮成了,我就一定想办法为妹夫活动活动。”

杨陈氏一听这话眼睛顿时亮了,从前她求陈氏帮忙为她的丈夫活动,陈氏可是从来都没有吐过口的。“姐姐请说,只要我们帮的上忙,姐姐让我们做什么都行。”

陈氏左右看看,见没有人环伺,便压低声音在杨陈氏耳边低语起来。杨陈氏听着陈氏的话,脸上顿时变了颜色,惊愕道:“姐姐,这是真的么?”

陈氏沉声道:“这是自然,姐姐难道还会骗你不成?”

杨陈氏点点头道:“好,我家去就告诉你妹夫,让他立刻去拜见庆亲王。”杨陈氏素知她的姐姐把韩青瑶看成眼中钉肉中刺,宁可拼着不攀庆亲王这门贵亲,陈氏也不能让韩青瑶当上世子妃。

陈氏又说了一会儿,杨陈氏一一听了,然后又拿出两枝赤金钗子对陈氏说道:“姐姐,妹妹来的匆忙,也没备什么好礼物,这两枝钗子是妹妹才打的,样子还不错,姐姐留着戴吧。”

陈氏会意,立刻接过银子簪到头上,然后将她头上的一对黄金扁簪摘下,簪到杨陈氏的发间,笑道:“妹妹,姐姐不能给白拿你的簪子。”杨陈氏和陈氏对望,两人都心领神会的笑了起来。

杨陈氏走后,一个远逸堂洒扫上的嬷嬷悄悄找到了李氏,将她听到的一鳞半爪学给李氏,李氏只听得不能生养和庆亲王爷四字,就立刻变了脸色,重赏了那婆子一锭银子,李氏便匆匆去了颐年居。

韩老夫人一听李氏的话,大惊,腾的站起来说道:“不好,快使人拦住杨陈氏,派人请老太爷和天朗来,不要惊动了瑶瑶。”

李氏为难的说道:“娘,无缘无故扣下杨陈氏,这…”韩老夫人冷声道:“这什么,快去,事关重大,由不得我们不谨慎!”

李氏只得领命而去,让管家韩安带人追赶杨陈氏,可是那杨陈氏出门之后便命车夫飞快驾车去了吏部,刚才她从陈氏听到的消息实在太过惊人,她要立刻说给她的丈夫。

韩安带人追了一阵子,见杨陈氏的马丰往吏部去了,韩安只得在外守候,并不敢到吏部之前生事。

韩老将军和赵天朗先后到了颐年居,事到如今,韩老夫人也不在乎什么家丑不家丑的,便直接说道:“陈氏将青瑶身子的情况告诉她的妹妹,让她的妹夫告诉王爷,老太爷,天朗,你们说此事该如何处置?”

韩老将军虎目圆睁,怒骂道:“贱人!”

赵天朗却双眉紧锁,沉声问道:“奶奶,瑶瑶的身体情况是保密的,大夫人如何知道?难道…”

韩老夫人急道:“天朗,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快想办法先解决了杨清告密之事再说。”

赵天朗冷笑一下说道:“爷爷奶奶放心,若是父王知道瑶瑶于生育上无望,只会卖力的促成这桩婚事,他绝对不会阻拦的。”

韩老将军和韩老夫人看着赵天朗,赵天朗凄然说道:“若我无嫡子,于他的宝贝大儿子才最有利,似这般有利的事情,我父王岂会不为?”

韩老将军和韩老大人先是愣了一下,继而松了口气,韩老夫人便说道:“快叫韩安回来吧,若是因此让王爷不再阻挠这门亲事,倒也是件好事。”

韩老将军却说道:“让韩安跟踪着好,且多看看。”韩安得令,便一直监视着吏部,没过多会儿,杨清便和杨陈氏从吏部出来,杨陈氏直接回家,韩安则尾随杨清去了庆亲王府。

听说一个吏部小掌固要见自己,庆亲王爷不由冷声笑道:“真真是好笑极了,一个不上品级的小掌固竟然大喇喇的登我王府之门,还知不知道天高地厚?”

因门子收了杨清的好处,替他向通传的人说了好话,前来回禀的小厮便笑道:“王爷,奴才也是这么说那杨清的,可杨清说他有极为要紧的事情要向王爷禀报,奴才见他说的邪乎,这才来回王爷的。”

庆亲王爷听了这话,方才有了一丝丝兴趣,拖着眼皮说道:“那就叫他进来说上一说,看看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杨清被人引入王府,一路上低眉顺眼,并不敢四处张望,一直到了庆亲王的外书房,杨清一进门便跪了下来,口称:“下官印见王爷。”他也不抬头看看座上到底有没有人,便叫了起来。

庆亲王爷本在里间,听到外面传来一个有些发颤的声音,便笑着说道:“有些意思。”他房间放重了脚步走到外间,杨清还磕头,庆亲王爷坐了下来,淡淡说道:“你就是杨清,有要事回禀本王?站起来说话吧。”

杨清忙爬了起来,现在已经是初冬了,可杨清的额上却渗着汗珠子,只看着庆亲王的脚,杨清的话便有些说不周全了,只磕磕绊绊的说道:“回王爷的话,下官得到一个消息,事关世子爷的大事,下官不敢不来回禀王爷。”

庆亲王有了些兴趣,只点头说道:“你说说看,倒是什么大事?”

杨清深吸一口气,终于流利的说道:“回王爷,与世子爷定婚的韩家小姐身有恶疾,不堪为世子妃。”

庆亲王腾的坐直了身子,瞪着杨清喝道:“你说什么?”

杨清鼓起的勇气又被庆亲王吓了回去,只结结巴巴的说道:“回…回…回王爷…韩小姐有…有…有恶…恶疾!”

庆亲王冷冷一笑,心中暗自高兴,便放松了神色问道:“韩家小姐有何恶疾?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杨清抹抹额上的汗,赶紧说道:“回王爷,韩小姐素性虚寒,不能生养。”

“什么?你说她不能生养?”庆亲王瞪着杨清,再次瞪起眼睛。

杨清吃不准庆亲王的意思,忙又说了一遍,庆亲王这回听清楚了,点头说道:“本王知道了,你回去吧。”

杨清见庆亲王此时平静异常,心里反而更不踏实起来,他忽然有种感觉,此番王府一行,他来错了。

杨清刚走,庆亲王便冷冷唤道:“虎卫…”

两个身着青灰劲装的人进了书房,庆亲王冷声说道:“将刚才进府的杨清除掉。”

两个虎卫磕头应下,便立刻尾随杨清而去。杨清因是靖了假的,出了王府便直接回家,他刚走到北城,经过一条胡同的时候,忽然从胡同里飞出一条钢索,正套在杨清的脖子上,那条钢索猛然收紧,杨清只挣扎了两下,便被勒断了气。那两个虎卫将钢索收起,便飞快逃离了犯罪现场。

两个虎卫只当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却不知道一切都看在一直跟踪杨清的韩安眼中,他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便悄悄回府,将一切都禀报给韩老将军。

韩老将军听罢,摇摇头道:“倒是白白葬送了杨清一条性命。那杨陈氏还未知情?”

韩安应道:“还不知道,估计很快便会得到消息,那两个杀手并没有将杨清的尸首藏起来。”

韩老将军点点头道:“这也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你去休息吧,此事不可张扬。”

再说那两个身着青灰劲装之人回到王府向庆亲王复命,庆亲王赏了他们,然后冷声说道:“王府之事也是他一个小掌固该说嘴的,做人,要知道本份。”

自从杨陈氏走后,陈氏便盼着庆亲王府来退亲,可是退亲的人还没等来,却先等来了报丧的人。杨陈氏的陪房孙旺家的身着素服进了远逸堂,扑倒在地上哭道:“大姨奶奶,我们老爷没了…”

陈氏被吓得魂飞天外,抓着孙旺叫道:“你说什么,妹夫好端端的怎么会没了?”

孙旺家的哭道:“昨儿老爷刚到北城,就…就被人勒死了…夫人命奴婢向大姨奶奶报信,请大姨奶奶为老爷为她做主啊…”

陈氏彻底惊呆了,她怔怔的站着,脑子里嗡嗡直响,看着孙旺的嘴巴在动,却听不到她说了些什么,昨天她刚叫杨陈氏让杨清去庆亲王府传消息,他就被杀了,那消息他到底传没传进去呢,是什么人下的手?难道…陈氏想到昨日有可能走漏了消息,便吓得魂不附体,眼前一黑便栽倒在孙旺家的身上…

第九十七章

却说陈氏眼前一黑栽倒在孙旺家的身上,在一旁服侍的丫环嬷嬷们忙上前七手八脚的把陈氏抬到里间的床上,好一通忙乱才把陈氏救醒过来,陈氏一醒来过,便直直的盯着孙旺家的,急急问道:“你刚才在说笑对不对,三妹夫好好的,他并没有事。”

孙旺家的磕头哭道:“大姨奶奶,我们老爷真的被害了,奶奶哭昏过去几回,老夫人便命奴婢等到亲友处报丧,并求诸位亲友帮忙,查出杀害老爷的真凶,不让老爷含冤九泉。”

陈氏强自稳住心神,对身边的丫环说道:“快去回老太爷老夫人,请老太爷老夫人定夺。”这会儿,陈氏倒想起来扦事之前要先韩老将军和韩老夫人禀报了。

丫环去后不久便回来了,带回韩老夫人的吩咐,让陈氏带了韩青江去杨府吊丧,奠仪从官中支取。

陈氏等了一会,见丫环不再说了,便皱眉沉声问道:“老夫人只说了这些?”

丫环忙回道:“回夫人,老夫人就吩咐了这些。”

陈氏气道:“杨妹夫好歹也是几个孩子的姨丈,青云青瑶岂有不到府致奠之礼!我要找老夫人说道说道。”

孙旺家的见陈氏只提带谁奔丧而不提抓拿凶手之事,心中暗自纳罕,这杨清可不仅仅是陈氏的妹夫,还是帮着陈氏和下放印子钱的人,杨清这一死,对杨陈氏来说固然是塌了天,可对陈氏也是绝了她的财源。

少时陈氏便到了颐年居,韩老夫人看到她来了,不高兴的沉着脸问道:“你不带青江去吊丧,到这里来做什么?”

陈氏跪下说道:“回老夫人,媳妇的妹夫也是青云青瑶的姨夫,姨丈过世做外甥和外甥女的岂可不到,这岂不是让杨家说我们伏威将军府没有规矩么?”

韩老夫人冷喝一声道:“糊涂东西,翰林院这阵子正在考试,他连家都不回,怎有时间去吊丧,瑶瑶是有了人家的姑娘,若有喜事还能去一去,似这等白事,岂有让定了亲的姑娘抛头露面的道理,不只是瑶瑶,就连青环也是不许去的,你竟是不懂么?你与我说规矩,我倒要问问,昨儿你妹妹才到我们府上,今儿就传出你妹夫的死讯,这事还真是透着古怪!”

陈氏心中猛颤,磕在地上的双腿都不禁抖动起来,她飞快的想道:“难道老夫人什么都知道?昨儿之事真的走了漏了风声?”

陈氏偷眼看向韩老夫人,见韩老夫人面沉如水,什么都看不出来。陈氏心里有鬼,便也不敢再说什么,只灰溜溜的退了下去。自打点了素服祭品,带着韩青江去了杨府。

一进杨府正堂,陈氏便看到一口黑漆棺材放在正中,杨清的两个儿子披麻戴孝的跪在棺材旁,正呜呜哭个不停,在两个孩子的身后,是一重白幔,杨陈氏和杨清的小妾跪在白幔之后。看到陈氏来了,杨陈氏的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神色,等陈氏致了奠,进入白幔之内,杨陈氏便扑到陈氏的身上,放声号淘大哭,陈氏也陪了些眼泪,杨陈氏哭的太狠,以致于在陈氏的怀中哭昏过去,陈氏只得抱住杨陈氏,在丫环的帮助下将杨陈氏送回房中。

杨陈氏躺上床上后便立刻醒了过来,陈氏正有话要问,便以给杨陈氏打水净面为由,把杨陈氏的丫环打发了出去。等陈氏回过身来,却看看本该好好躺着杨陈氏直直的坐着,狠狠的瞪着陈氏,喘着粗气的低声叫道:“我的好大姐,你好狠的心!”

陈氏被杨陈氏说的一愣,诧异问道:“三妹,你胡说什么?我怎么狠心了?一听到妹夫被害的消息,我也吓的不行,不信你问孙旺家的,我晕倒后一被惊醒就带着青江赶了过来,你是嫌大姐来晚了吗?”

杨陈氏摇摇头,看着陈氏冷冷说道:“老爷一向并未与人结怨,他只是替你到庆亲王府传了个话,在回家的路上就被人害死了,你还敢说老爷的死与你无关?”

听了杨陈氏的话,陈氏心里倒踏实了许多,杨青到底是将话透给庆亲王了,还算他是个能办事的,不枉这些年她都分一成的印子钱给利给他。

杨陈氏眼珠子动都不动一下的盯着陈氏,看到陈氏眼中竟然流露出一抹庆幸,杨陈氏怒极冷笑道:“果然是我的好大姐,你妹夫死了,你倒庆幸,你别忘了,你那些个印子钱可都是你妹夫一人经手的,他这一走,你那一年几万两的印子钱可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陈氏心中一惊,此时她才想起来印子钱这一节,不由惊道:“三妹,你可不能这么说,这人去债不空,大姐可没有亏待过你们啊,你外甥女儿要出嫁,外甥要成亲,可都指着这些银子呢,你可不能坑大姐呀!”

杨陈氏见陈氏急得头上冒了汗,心中忽然有些莫名的快意,她只拿着绑在头上的孝带在指间缠绕,沉沉说道:“老爷一去,把我的心都带走了,若是不能将杀害老爷的凶手明正典刑,我便什么都想不起来。”

陈氏气青了脸,指着杨陈氏骂道:“你…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也不想想是谁帮的你,杨清原本什么都不是,你们又从小定了娃娃亲,是我,是你的大姐想着你,走了门路给杨清谋了个吏部的掌固,才脱了他的白身,让你当上官夫人,大姐看着你日子过的不容易,这才让你们夫妻帮忙,你当我找不到其他人办这事么,还不是想一年贴补你们杨家几千两银子,这十年下来,你们少说也从大姐这儿得了七八万两银子,三妹,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大姐到底对你怎么样?”

杨陈氏恨声道:“大姐对我们好,若是大姐对我们不好,老爷又岂会为了大姐的事枉送了性命!”

陈氏瞪着杨陈氏,色利内荏的低喝道:“三妹,妹夫到底是怎么死的,谁也不清楚,你凭什么就说是大姐连累了他,这样的污名,大姐我可不担着。”

杨陈氏冷声道:“回家的路老爷走惯了的,从来都没事,偏偏一出了庆亲王府便出事,他身上的银钱玉佩一样不少,大姐,你还敢说与你无关么?”陈氏想了一回,越想越心惊,越想也越糊涂。若说是在杨清进庆亲王府之前遇害,那么她还能相信这事与韩老将军脱不了干系,可是杨清已经见过庆亲王必然是将消息递了过去,此时再杀他也没有任何意义,还是说这杨清根本就没有见到庆亲王,这消息也没有递过去。

杨陈氏见陈氏忽然不说话了,声音便高了起来,“大姐,你倒是说话啊!”

陈氏一惊,回过神来看着杨陈氏,杨陈氏的眼中闪着一种陈氏很了解的意味,曾经,陈氏也用那种眼神看属于江氏的财产。一瞬间的,陈氏明白了,说什么要找出杀害杨清的凶手,那都是幌子,她其实就是想要好处,更多的好处。

陈氏心中安稳了一些,坐到杨陈氏身边说道:“三妹,你我是亲姐妹,如今妹夫虽不在了,可你还有杨瑞杨吉他们,好好教养着,日后少不得有你一分风光。你有难处,大姐一定会帮你的,你大姐夫说话就要调回京城了,等杨瑞杨吉长大了,他岂会不关照自家孩子?大哥他们也不会不管你的。”

略停了一下,陈氏压低声音对杨陈氏说道:“三妹,我瞧着你们家的老夫人不太好,以后这家还不是你当,做个老封君,不比整天做小伏低的服侍人强?”

杨陈氏低头想了一回,她知道陈氏手里还握着杨清立的字据,陈氏将自己的全部私房拿给杨清放印子钱,岂能不留着些拿捏杨清的东西。虽然那东西并不能拿到明处,可是陈氏若被逼急了撕破脸,以杨家现在的孤儿寡母,是根本斗不过陈氏的,说不定还会落得个家破人亡。想到这里,杨陈氏哀哀哭了起来,陈氏心中不由松了一口气,她知道她家三妹的脾气,这回的哭,是杨陈氏不得不低头的哭。陈氏拍着杨陈氏的背说道:“三妹,从前大姐不多分给你们,那是因怕妹夫钱多了生事,如今妹夫已经不在了,大姐不会不管你,从个儿开始,以后每个月的红利,你独拿两成,别让你婆婆知道,这年头,钱在自己手里,这腰杆子才硬实。”

杨陈氏点点头道:“大姐,我明白。”

陈氏拍拍杨陈氏的手说道:“三妹,我也不好在这里久留,妹夫虽然没了,你还有我们,大哥如今仕途极顺,你大姐夫又指日便会升迁,在杨家你也不必怕了谁,只把杨瑞杨吉养在你房里,千万别让你婆婆把着他们,日后他们可是你的依靠。

杨陈氏被陈氏说动了心,一一点头应了,陈氏方才说道:“三妹,你如今新寡,出门做客也不方便,以后大姐每个月都会来看你的,咱们的事,你还需上心才行。”

杨陈氏点头道:“大姐放心,我省的。”

陈氏点点头,又说了几句“节哀顺变”的场面话,便带着韩青江离了杨府。她没有直接回伏威将军府,而是转去了陈府。这大半年来她总是被禁足,已经许久没有和她的大哥二哥们联系了。

刚到陈府门口,陈氏便遇上备了车正要到杨府吊丧的陈家老大老二老三以及他们的夫人们。看到陈氏的车子,陈氏诸人无不惊讶。陈家大爷忙让人将陈氏的车子引进门,将陈氏带到书房说话。

“大妹,这大半年你是怎么回事?自从青环定了亲,就再没个消息,我们也不好贸然上门。”

“大哥,我是借着给三妹夫吊丧之名出来的,我待不了多久,大哥你先别问我,先听我说。”陈氏素来最相信的就是她的大哥,只将这大半年来发生的事情细细说了一回,听到韩老夫人逼着陈氏将江氏的遗产都交了出来,陈家大老脸色阴郁,沉声说道:“大妹,你也太不中用了,怎么能就这么交出去?”

陈氏哭道:“不然怎么样?难道真让韩家休了我?”

陈家大爷冷笑道:“休了你,他们也得赔的起这个脸面,妹夫如今官声极佳,韩家那两个老东西岂会在这种时候下他们儿子的面子,何况还有韩青云,想不到这个小东西竟还真考中了。韩青云是庶吉士,是储相,大妹,你知道么,韩青云是最年轻的庶吉士,其他的庶吉士少说也得三十岁往上数,若是韩青云有个被休回娘家的母亲,他还有什么前程。”

陈氏嚅嚅的说道:“可我只是他的继母…”

“糊涂,继母就不是母亲了!韩家两个老不死岂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陈家大爷怒吧了一声,大有敲开陈氏的脑袋,将她脑子里的浆糊舀出来的意思。

陈氏低了头哭道:“可是我已经退还了,现在该怎么办?”

陈家大爷冷声道:“退都退了还能怎么办,大妹你记住,你是妹夫的嫡妻,妹夫的孩子都得叫你母亲,你得拿起做母亲的样子,你且说说看,那韩青瑶可每日向你晨昏定省?”

陈氏摇头气道:“她从来也不给我请安的,老夫人她身子不好,不可劳累着。”

陈家大爷冷笑道:“这话可不占理,大妹,你回去之后给你们老夫人请安,便把这事提出来,我就不相信,一顶不孝嫡母的帽子扣下来,这韩青瑶还敢不给你请安。”

陈氏不解的问道:“她便是给我请安了又如何?”

陈家大爷气道:“又如何?她是你的女儿,你是做母亲的,教导女儿是天经地义之事,你说能如何?再者说,她已经和庆亲王世子定了亲,日后便是世子妃,王妃,你若不现在把她拿下,等她出了门子就晚了。”

陈氏哼了一声低低说道:“哼,嫁不嫁的成还两说呢。”

陈家大爷玲声问道:“你说什么?”

“没,没说什么,大哥,我明白你的意思,知道该怎么做了。”陈氏忙遮掩的说道。

陈家大爷这才点了点头,又说道:“韩青云你现在是动不了了,不只不能动,你还得巴结着他,开春他成亲,你可得拿出点儿做母亲的样子,华小姐一直跟着她父母在任上,不过是个乡下丫头,能见过什么世面,想来也是个好拿捏的。等她过了门,你要先把华小姐拿捏住了,这样便等于拿捏了韩青云的房中之事,由不得韩青云不乖乖听话。”

陈氏如聆圣训,一个劲儿的点头,深觉得她大哥英明。陈家大爷又说了许多,方才让陈氏回府,他们还得赶去杨家吊丧。陈氏刚出书房的门,便看到陈家老三躲在角落里向她招手,陈氏从前便挺疼这个唯一的弟弟,便快步走了过去,轻声问道:“喊我过来有什么事?”

陈家老三将陈氏拉到角落里,再三探头四处瞧,确定周围没有人才腆着脸说道:“大姐,求您帮小弟一个大忙。”

陈氏笑问道:“帮什么忙?你是不是又没银子花了,要多少?”

陈家老三忙摇头道:“不是不是,大姐,我不是找你要钱的,是…大姐,你能不能打发韩青瑶出门上个香,就到大通寺吧。”

陈氏不解,皱眉看着陈家老三,沉声问道:“你想干什么?”

陈家老三忙说道:“大姐,我有个好朋友听说韩青瑶是京城第一美人的女儿,极见看一看她生的什么模样,他许了我,若是我帮他见到韩青瑶,他就帮我在户部买个官儿当当。”

陈氏双眉锁了起来,审视着陈家老三说道:“只是见见?”

陈家老三最会揣测陈氏的心思,便一脸贱笑的说道:“大姐若是有别的吩咐,小弟岂有不从命的?”

陈氏阴阴笑道:“让韩青瑶出门可以,不过你得答应大姐一件事。”

陈家老三立刻说道:“请大姐吩咐,为大姐赴汤蹈火,小弟再所不辞!”

“到了那一日,你找些流氓泼皮,给我轮jian了韩青瑶,完事之后,将韩青瑶扔到朱雀大街,再给我插上牌子,标明她的身份。”

陈家老三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家大姐可真狠啊,便是他,都想不出这么卑鄙无耻的法子。陈氏见陈家老三有点儿震惊的样子,便甩手道:“既然你不答应,那就算了,反正要打发韩青瑶出门也不容易,大姐我也省得费心。”

陈家老三一听这话,脑子里忽然涌出一个念头,便忙说道:“行行行,大姐,我答应还不成么。什么时候打发韩青瑶出门上香?”

陈氏想了一会儿,沉沉说道:“十一月二十九,是先头那个死鬼的祭日,就定那一天吧,我也有借口打发她去大通寺上香。”

陈家老三将这个日子死死的记下了,方才放陈氏离开。

陈氏想到最多再过一个月,她的眼中钉韩青瑶便会身败名裂,心里便有说不出的开心,脸上甚至带了几分笑容。韩青江跟着陈氏做车,着到陈氏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便问道:“娘,三姨夫死了,你很高兴么?”

陈氏拉下脸来斥道:“胡说,你三姨夫过世,娘怎么会高兴。”

韩青江者着陈氏的脸说道:“可是娘你明明在笑。”

陈氏一听这话忙敛了笑容,干巴巴的掩饰道:“娘好不容易出门趟,还见了你舅舅们,这心情才好了些。”

韩青江哦了一声,便趴在车中的小炕桌上,百无聊赖的说道:“真没意思极了!”

陈氏忙问道:“什么没有意思?”

韩青江闷声道:“回家又得被关起来了,娘,您去给祖母赔罪吧,求她饶了我们,整天被关在远逸堂里,我迟早要被逼疯的,还不如上家塾有意思呢。”

陈氏毫不客气的说道:“上家塾有意思?仔细闪了你的舌头,你自己算你这都气走几个先生了,等你爹回来,看不揭了你的皮。”

“哼,他揭了我的皮,只怕他眼里只有韩青云和韩青瑶,还有他那个千娇百媚的柳姨娘。”

就在韩青江提到柿姨娘的时候,远在江南三姨娘粹氏刚从娘家回来,便兴冲冲的找到了韩大老爷,激动的说道:“老爷老爷,妾身刚听爹爹说了一件事,老爷听了一定高兴。”

韩大老爷放下手中的笔,笑着说道:“哦,是什么事情?你慢着些,当心孩子。”回到江南不过五个月,柳姨娘便又有了身子,如今四个月了,已经有些显怀。

柳娘赶紧说道:“老爷可知道庆亲王府的柳侧妃娘娘?”

韩远城点点头道:“知道。”他当然知道,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庆亲爷宠妾灭妻,那个宠妾就是柳侧妃。

柳姨娘兴吞的说道:“这位柳侧妃娘娘是妾身的远房堂姐呢。”

韩远城听了这话,不免有了些兴趣。只笑着问道:“怎么从前没有听你说过?”

柳姨娘手扶肚子坐到韩远城的怀中娇笑道:“人家不是年纪小么,堂姐嫁入王府的时候,人家还没出生呢。”

韩远城听了笑道:“也是,你才多大,那柳侧妃娘娘进庆亲王府少说也得十八九年了。不过,这于老爷我有什么好处呢?”

柳姨娘笑道:“当然有啦,老爷放心,我爹爹当年帮过侧妃娘娘一个大忙,她欠爹爹好大的人情呢,妾身想今年若是老爷带妾身回京,说不得能帮上老爷的忙呢。”

韩远城不由微微一笑,十一月底他就要动身回京了,因柳姨娘有身孕,他本不打算带柳姨娘回京,想让柳姨娘在江南好好养胎,而且韩远城还打算把璞哥儿带回京城,过给韩远关,二房里只有鑫哥儿一个独子,也太单薄了些,大房里已经有三个儿子,多璞哥儿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况且柳姨如今又怀上了,韩远城很自得的认为将来他还会有许多的孩子,并且如今璞哥儿已经出了痘,应该是能养大的。他虽没和柳姨娘说透,可是柳姨娘却象猜到了什么一般,想尽法子求韩远城带她回京城,韩远城一直没有答应,这柳姨娘便一日不肯消停,这不,回了娘家一趟,听她的父亲说了些陈年往事,便又拿来当求韩远城带她回京的筹码了。

韩远城想了一会儿,挑着柳姨娘的下巴轻佻的说道:“罢了,你这小东西真是一日也离不得老爷我哦,回去收拾行装吧,老爷带你一起回京。”

柳姨娘这才高兴的笑了起来,搂着韩远城亲了一下,便忙忙的去收拾行装了。去年跟着韩远城去京城,可把她冻的不轻,她哪里知道京城的冬天会那么冷!今年定要多做几件大毛衣服才行。

再说回京城,韩老夫人收到韩远城的来信,说他会在回京的时候把所有带到江南的,属于江氏的财产都带回来,不过韩老夫人看出,韩远城的信里有些怨意,韩老夫人看着信不由摇了摇头,她这个曾经让她极为骄傲的大儿子,已经变了,变的贪心,世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正直正义的儿子。

韩老夫人刚看完信,便听丫环前来回禀,说是陈氏从杨府回来了,在外面等着进来请安。

韩老夫人皱眉问道:“她一回府就来了?”

丫环不解老夫人此问何意,便点头道:“回老夫人的话,大夫人一进府门便往颐年居来的。”

韩老夫人的脸色便沉了下来,她是上了年纪的人,这忌讳便多一般人要多,陈氏去的是丧礼,穿的必是素服,也不回去换了衣服洗洗晦气便到颐年居来,这是什么意思?存心触她的霉头么!韩老夫人是个很性情的人,她若喜欢一个人,这人便是做的再出格,韩老夫人都不会生气,可若是讨厌了一个人,这人便是做的规矩再好,韩老夫人也能挑出错处,何况陈氏的确应该先回房换了衣裳再来请安才合规矩。

“罢了,叫她回去吧。”韩老夫人很冷淡的说了一句,便靠在秋香色弹墨大引枕上闭目养起神来。

小丫环忙去回了陈氏,陈氏一听韩老夫人不见自己,心里便急了,只拔下头上簪着的素银扁簪插到那小丫环的头上,笑着说道:“老夫人可是身子不适?”

能在颐年居里服侍的小丫环可都是有来头的,若是金簪子或许她还瞧的上,可今天陈氏穿的是素服,带的都是银饰,而且是光秃秃的扁簪,小丫环低头撇了撇嘴,打着官腔说道:“回大夫人,老夫人正养精神呢。”

陈氏心中一怔,既是养精神,那就是说老夫人这会子没有什么正经事,她因何不见自己,可这话也不好直接了当的问出来,陈氏便干笑道:“你们大小姐这会子可在屋子?”

小丫头一听这话,暗道:“哟,真是难得诶,今儿竟问上大小姐了。”

不过陈氏是主子,问话也不能不回,便说道:“回大夫人,大小姐这会子正在屋里。”

陈氏点点头道:“好,我去瞧瞧她,你引路吧。”

小丫环一听这话更惊诧了,有心劝一句,可又想着大夫人如今谁都看不上,劝她也没有好处,劝了做什么。因存着这个想法,这小丫环便一个字都不说,顺从的走在前面。

刚到东厢房门外,桃叶便林里面走了出来,陈氏见到桃叶,说话还是狠客气的,桃叶向她曲膝行礼,陈氏忙伸手扶着桃叶笑道:“桃叶姑娘快起来吧。”

桃叶站起来,不着痕迹的打量着陈氏,只见陈氏头上挽了海棠簪,上面簪着一只银凤并七八枝银簪,身上穿了一件石青缎素面对襟夹棉褙子,系着深青色的马面裙,蔽膝也是玄色缎子的,没有绣什么图案,只坠一枚银制八宝压裙,桃叶便淡淡问道:“听说大夫人去杨府道恼,可是才回来?”

陈氏点头道:“正是,我刚回来便过来瞧瞧青瑶,有日子没来看她了。”

桃叶不由心中暗自讥讽道:“真有脸说的出来,有日子没来看了,你什么时候倒是来过,你不来,大小姐还安宁些。”桃叶做为青瑶的首席大丫头,多少也知道点儿什么,因此对陈氏,桃叶虽然在面上维持着应该有的热情,可是这心里,却将陈氏看得很远。

“多谢大夫人惦记我们大小姐,可是大小姐刚刚才服了药,才歇下…”桃叶怕陈氏又生出什么点子暗害青瑶,便挡在陈氏的面前,一脸为难的说道。

陈氏的脸色便沉了下来,冷声说道:“怎么,我这个做母亲的要见见女儿,还得事先约么?她便是再金贵,也不能没有规矩至此。”

桃叶见陈氏一定要见青瑶,心中生疑,越发不肯让陈氏进门,便说道:“并不是大小姐妄自尊大,实在是华老太医吩咐了,服过药一定要睡一刻钟,药效才好,老太爷和老夫人都吩咐了,只要是大小姐服了药,便是有天大的事情也不许吵着大小姐休息。不知大夫人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不若先回去,等大小姐醒了,奴稗一定转告大小姐大夫人的意思。”

陈氏的脸色立时变青了,她这是被桃叶给气的,只堵气道:“竟有这等事,我今儿便坐在这里等她醒来。”

东厢房外的动静传到里面沈嬷嬷的耳中,她快步走了出来,看到陈氏一身素服,先就皱起了眉头,对陈氏身边的丫环说道:“你们也太不懂事了大夫人才去杨府道了恼,也不知道服侍大夫人换了衣裳,真真是大夫人宽厚,才纵的你们越发胆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