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心细,忙说道:“哎呀真是不巧,皇上您忘记了,过了年二月二,可是韩小姐的哥哥,你钦点的庶吉士韩青云同华老太医的孙女儿的婚期,这韩家一个春天里要娶媳妇嫁闺女的,怎么忙的过来呢,况且也太仓促了些,不如就定在八月吧,秋高气爽不冷不热的,正好办喜事。”

皇上点点头笑道:“还是宁儿细心,那就就八月吧,回头让钦天监择个八月里的好日子,把天朗的婚事办了,也了了我们的一桩心事。”

皇后笑道:“天朗若是得了这个消息,指不定要高兴成什么样子呢,这婚事是要早些办了才好,要不然,天朗都快成伏威将军府的上门女婿了,上回王婶进宫来,还说起天朗两三日若不跑上一趟伏威将军府,他再是不能安生的。”

皇上亦笑了起来,点头说道:“这小子总算开了窍,知道情滋味了。”皇后笑着点头,皇上揽着她的肩膀笑道:“宁儿,不早了,咱们早些安置吧。”

皇后玉面羞红,轻轻靠在皇上的胸前,微不可闻的轻轻嗯的一声,皇上便将她横抱了起来,夫妻两人同入罗帐共赴阳台,自有一番旖旎风光…

偌大深宫之中,除了坤宁宫一室春光,其他的宫室都透着一股浓的能浸到骨子里的冷寂,自然也包括太后的慈宁宫。算日子,前天郭诚应该进宫请安,这些年来郭诚每五日进宫请安,已经成了看、定规,从来没有错过的,可是前天郭诚却没有来,太后心里有些不安,今日便派人出宫去了威国公府,结果却听说郭诚又病了。

上回赵天朗偷袭郭诚,让郭诚过了大半个月只能抓着竿子日夜站着的日子,太后大怒,可是查了一圈,却什么都没有查出来,郭诚自己都糊涂着,不知道是什么人对自己吓的黑手,况且他又是在青楼里出的事,太后和威国公只能捂着盖着,哪里敢大张旗鼓的查案子呢。

不论太后还是威国公,都只能咬牙吃了这个暗亏,好不容易等郭诚养好了伤,才进宫请了一回安,便又断了,虽然派去威国公府的太监回来禀报,说是郭诚偶感风寒,恐过了病气给太后才没有进宫请安,可是太后却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心里总不踏实。

再说那威国公府,好不容易把慈宁宫的陆公公送走,威国公便黑沉着脸吼道:“都是你纵着他,现在可好,你看你都惯出些什么!诚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绝饶不了你。”

威国公这是在吼威国公夫人,而威国公夫人则坐在郭诚的床头呜呜哭个不停,郭诚直挺挺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面如金纸气息微弱,瞧着好不骇人。

说起来这还是赵天朗的杰作,赵天朗命四九乔装改扮成一个嫖客,将京城里暗门子中所有染病的妓女们都招到了郭诚的房间,四九放了话,让这些妓女们每个人都要服侍郭诚一回,但凡服侍过郭诚的,没人赏银十两。这些妓女讨生活本就不易,十两银子她们要陪人睡上一年才能赚到,因此个个奋勇向前,为了让郭诚的小兄弟一次有一次的“起立”,她们不免都将自己看家的本事和秘密武器都拿了出来,而郭诚在被吓晕之后,先被人强上了一回,然后那些个妓女们便排着队,轮番上阵,几个回合下来,郭诚便已经腰酸腿软五肢乏力,可是又被灌了好些劣质的助性之物,足足闹了一夜。到了黎明那些暗门子里的姑娘才离开万花馆,而郭诚就那么赤裸的仰面朝天,昏死在房中。等到跟郭诚的小厮发现,已经到了中午时分,小厮把郭诚弄回威国公府,郭诚便一直这么昏睡着。

威国公命人将郭诚满身的腥臊浊物都清洗了,下人发现郭诚的私处异常红肿,都已经磨破了。忙禀报了威国公,威国公一看便怒气脑门,原本要请太医的,也不能去请了,他威国公府实在丢不起这个人。

请了一个民间的大夫,遮遮掩掩的给郭诚把了脉,大夫一把脉便惊的跳了起来,变了脸上的颜色,只连连摇手道:“小人无能,诊不出病人得了什么病,请府上另请高明。”

威国公岂肯相信,拿剑押着那位大夫的脖子喝道:“说,他得了什么病!”

那大夫面如土灰,颤巍巍的说道:“脱阳。”

威国公没有听清楚,吃沉声吼道:“什么,你说清楚!”

那大夫将心一横,大着胆子说道:“这位公子房事过度阳精亏虚风邪入体,从脉象上看是脱阳之症。”

威国公这回听清楚了,他的身子不由的晃了一下,手中的剑便把那大夫的脖子拉出一道浅浅的血口子,而魏国公夫人在屏风后听了这话,却不知道脱阳之症是种什么病,有多厉害,只隔了屏风急切的叫道:“大夫,这病好治么?你快开方子吧!”

大夫被威国公刚才拉了一下子,正疼得倒抽凉气,这大夫也不傻,看威国公这凶神恶煞的样子,他知道自己若说不好治,今天怕是走不出这威国公府了,便忙说道:“这病症虽然凶险,却也不是没有生机,只是治起来一则要用许多珍贵的药材,这费用极高,二来,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要想彻底将养好,只怕没个一年半载是不成的。”

威国公一听这话,立刻收了剑说道:“你只管开方子,凭是什么样珍贵的药材我都能弄到。来人,将西厢房收拾出来,给大夫居住,什么时候治好了,你什么时候再出府。”

那大夫心中暗道:“完了完了,真不该贪那二十两银子的诊金,这大户人家阴私之事最多,看来我是活不成了!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总要想法子离开才行。”

威国公反手将剑贴在肘后,一双冷森森的眼睛盯着那大夫,沉声道:“治好了他,我重重有赏,若是治不好,你就给他陪葬!”

大夫被威国公这么一吓,什么心思都没有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放声道:“国公爷,您饶了小人吧!”

威国公冷冷道:“我又不曾要你的性命,只要你治好我儿,我保你荣华富贵。”

那大夫心中冰凉一片,他知道自己真的是死路一条了,威国公连郭诚的身份都说了出来,必是打定主意不论怎么样,都不会让他活着离开威国公府了。

大夫被关到西厢,他如热锅上的蚂蚁那般在屋子里转个不停,想了许久,他才想到,只要郭二公子喝了他开的药能多活几日,他也就能多活几日,不过还不能真的治好郭二公子,事实上,只凭这个大夫的本事,根本也治不好郭诚,他若是能做到让郭诚多活几年,便是奇迹了。

大夫想好之后,便开了药方子,药方上便是补阳壮阳的珍贵药材,什么人参鹿茸淫羊藿,还有其他种种,果然配一副药便要几十两银子,可算得不便宜了。不过威国公府负担起来还是很轻松的。威国公命人去市面上的药铺子抓了药,煎好灌入郭诚的口中,可郭诚却依然昏迷着没有醒来。

将大夫揪过来一问,才知道郭诚因为消耗过度,整个人的精气血都极大的亏损了,他的身体已经陷入自我修复的深度睡眠之中,只怕没个三五日,他就不可能醒过来。

日子过得不慢,转眼便是腊月初五,又是郭诚进宫请安的日子了。可是郭诚还是没有醒过来,而这几日只是吃药,便已经用去了一千多两银子,那大夫瞧着郭诚一直没有醒过来,便一天换一个方子,用的药材也一天比一天珍贵,到了第五天,他这一幅药,便要三百多两银子才能配齐,什么百年老参人形首乌头胎紫河车,反正是什么珍贵用什么,可是郭诚却一天比一天脸色差,终于,威国公夫人受不了了,抓着威国公哭道:“老爷,请太医吧,不能耽误了诚儿!”

太后又没有等到郭诚,越发不放心了,便又打发陆公公到威国公府来看郭诚,这一回,太后命陆公公一定要亲眼看到郭诚的情形,好如实的向她回禀。陆公公看到郭诚,吓了一大跳,那床上躺着的是郭诚么?分明是一具骨头架子,这才多少日子没见,就已经瘦的皮包骨头了。

威国公见瞒不住,只得请陆公公带话给太后,请她下旨宣太医给郭诚诊病。太后一听郭诚病了,立时说道:“快叫吴太医去瞧瞧诚儿!”吴太医是平素给太后诊脉的太医,他的脉案虽然不如小华太医,可是却对太后极为衷心,整个太医院里,太后最相信的就是吴太医。

吴太医到魏国公府为郭诚诊了脉,不由的摇头叹息起来…

第一百零九章(下)

看到吴太医摇头叹息,威国公心凉了半截,都有些不敢开口相问了,郭诚可是他的亲生骨生,他岂有不疼爱的,平日他虽然总是责骂甚至是动手教训郭诚,也都是为了让郭诚学好,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稳了稳神,威国公颤声问道:“吴太医,诚儿这病?”

吴太医皱眉道:“二岔予元乞太传,损耗太过。”

威国公赶紧问道:“吴太医,诚儿的性命无碍吧。”

吴太医点点头道:“这性命,目前是不碍的,先开些药吃着,国公爷着人仔细服侍,二公子要垂床上静养一个月,一个月后方可下床走几步,先吃七付药,七日后下官再来诊诊脉调整方子,总是吃上四五十付药,二公子才能进宫给太后娘娘请安。”

威国公心中一喜,忙说道:“好好,一切都听吴太医的。”

吴太医开了方子,欲言又止,威国公忙说道:“吴太医有话但讲无妨。”

吴太医点点头道:“听说二公子房中巳经有了姬妾,国公爷,半年之内二公子不得近女色,否则下官就没有办法了。”

威国公老脸发涨,心中又气又恨,还得连声应道:“我知道了。”

吴太医摇了摇头,没将他真正想说的话说出来,只出去开了方子,拿了威国公府奉上的诊金走了。吴太医在宫中当差多年,什么事没见过的,似郭诚这样早早破了元阳,又整日流连于秦楼楚馆,若说没有人引诱他这么干,吴太医是打死都不相信的。

郭诚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自然会惊动了威国公世子夫妻。威国公世子一天十几趟的往郭诚房间跑,满脸的忧心忡忡,一副恨不得以身代替郭诚受苦的样子,不只是威国公夫妻,就连府里所有的下人都无不夸赞世子爷手足情深,对二公子照顿的无微不至。

威国公一日将郭信叫到书房,满面恕容的说道:“信儿,你弟弟是遭人毒手加害才会如此,爹已经把那日的事情查出一郜分了,可是爹却没有查到幕后主使是何人,如今眼看就快过年了,爹的事情多,这事就交给你去查吧,无论如何都要查出是什么人要害你弟弟。”

郭信立刻躬身道:“是,儿子立刻去查,只要一查出是什么暗害二弟,儿子必要将他碎尸万段为二弟报仇。”

威国公欣慰的说道:“好,信儿,你是爹的好儿子,爹相信你!”

郭信立刻说道:“谢谢爹的信任,儿子这就回屋换了衣服便出查。”

威国公点点头,让郭信退下,看着郭信的背影,威国公心里有种庆幸的感觉,还好他有郭信这个儿子,若是只有郭诚那个讨债鬼一人,他今日岂不苦恼死了。

郭信回房,刘氏服侍他换出门的衣裳,郭信便将威国公交下来的任务说给刘氏知道。刘氏听罢愁眉不展的说道:“大爷,连公爹都查不出来,您到哪里查啊,若是…”

郭信却摆摆手笑道:“不碍的,你也说了,爹都查不出来。我若是真查出来了,爹自然会觉得我能干,从此更信任我,若是查不出来,爹也不好怪我,连他由己都没查出来,我便是没查出来也是正常。反正不论怎么着我都不吃亏,何不在爹面前把姿态做足了呢?”

刘氏笑道:“大爷说的是,妄身见识浅薄,让大爷见笑了。”

郭信笑道:“这阵子我会常不在家,你在家里要多注意些,特别是娘那里,她最疼二弟,二弟现在这样子娘一定很难过,你要多安慰她,陪着她,便是她说你些什么,你也只听着忍着。”

刘氏点头笑道:“大爷放心吧,这点子分寸妾身还是有的,何况做媳妇的本就应该听婆婆的,娘再说什么,她也是娘。”

郭信将刘氏抱了一抱说道:“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能娶到你这么个好媳妇。”

刘氏靠在郭信的怀中,亦低低说道:“嫁给爷,妾身心里也欢喜极了。”这夫妻两个腻歪了一会子,郭信便出门了,而刘氏则收拾好自己,去威国公夫人身边立观矩了。

刚进威国公夫人的院子,刘氏便听到郭宜静有些尖锐的声音传出来,刘氏不由微微一笑,在被数次拒婚之后,郭宜静的性情变得更加怪戾跋扈,更让人无法忍受了。而且刘氏也知道威国公夫人已轻息了把郭宜静嫁出去的心,决定给郭宜静招个上门女婿,她已经把目标定在了转年参加春闱的举子们身上,刘氏深深为明年参加春闱的举子感到不幸,不论是怎么出身的举子,只要被招到威国公府做女婿,可就是跳入火坑掉进苦海,这辈子都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娘在屋里么?”刘氏刻意大声问在门外打帘子的小丫环,意在让屋子里的威国公夫人和郭宜静听到她来了。

片刻之后,威国公夫人的声音响了起来:“进来吧。”

刘氏双眉微皱,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走进门,先给威国公夫人见了礼,又向郭宜静说道:“妹妹也在这里安慰娘啊!”

郭宜静头一昂轻哼一声,根本就不爱搭理刘氏。大秦,讲究的是嫁女嫁高娶媳娶低,所以刘氏的娘家要比威国公府门第低,而郭宜静觉得自己是威国公府唯一的小姐,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女,所以压根儿就没看得起刘氏这个出身于靖宁伯府的嫂子。

刘氏也不恼,现在已经不是她初嫁之时了,那时候,每每郭宜静对她很傲慢,刘氏心里便不痛快,可是现在,她已经习惯了,并且在她的心里觉得,和一个嫁了无数次都嫁不出去的女子置气,那是降低了自己的身份,因此无论郭宜静再怎么向她挑衅,刘氏都只当没有看见。

“娘,媳妇难为二弟做些什么?”刘氏很小心的问道。

威国公夫人抬眼看了看刘氏,见刘氏身着玫红半新不旧的缎子袄,边上的凤毛都有些倒了,系着银红的马面裙,原本她常佩带的双衡比目玫瑰佩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绣着牡丹花的压裙大带,这一身装扮倒比从前素淡了许多,再往脸上看,刘氏一脸的诚恳和关切,威国公夫人便缓声说道:“你也不能做什么,如今诚儿只能躺在床上,每目除了吃药,便只能喝些个汤水,竟连一点儿干的东西都吃不下去。唉,总这么下去,诚儿可怎么吃的消?”

刘氏忙说道:“娘,何不多熬些浓稠的汤羹让二弟喝了,总比喝寡淡的汤水补养一些。”

威国公夫人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对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刘氏忙说道:“媳妇怕娘为二弟悬心,想来为娘分忧。媳妇有一枝关东老山参,据说已经有三百年了,特意拿来给娘瞧瞧,看二弟用不用的上。”

说着,刘氏便将一只红色的长形锦盒送到威国公夫人面前。

威国公夫人还没有发话,郭宜静便先把盒子抢了过去,打开一看便社撇嘴道:“我道是什么好参呢,不过尔尔。”

刘氏的脸上非常恰到好处的流露出一抹尴尬难过之意,威国公夫人自然是看在眼中。便伸手拿过郭宜静手中的锦盒,轻斥道:“静儿,怎么和大嫂说话呢?”

郭宜静一撅嘴,正要发脾气,刘氏却抢先说道:“娘您别骂妹妹,妹妹是和媳妇开玩笑呢。静儿,你大哥今儿给你买了一对玉钗嫂子不知道你在娘这里,便没有带过来,回头你是去嫂子院子里拿还是嫂子让人给你送过去。”

郭宜静因着威国公夫人刚才的话,才勉强笑道:“回头我去拿吧。”

刘氏笑道:“那好,回头我们一起走。”

威国公夫人看了那只号称有三百年参龄的关东老山参,果然是一只极完整,已经成了人形的老山参,参气扑鼻,的确是很难得的好参。威国公夫人笑道:“你真是有心了,如今这样的好参要淘换可不容易。”

刘氏笑道:“娘说的没错,这枝参是媳妇嫁过来的时候,娘家给的嫁妆。”

威国公夫人笑道:“既是你的嫁妆,你就该好好收着。”

刘氏忙说道:“这参放着也是白放着,若是二弟吃了能让他的身子快些好起来,媳妇便于愿已足了。”

威国公夫人见刘氏说的诚恳,便笑着说道:“难得你有心。今儿天冷,你怎么也再多穿些,连件大毛斗篷都不披。”

刘氏笑道:“谢娘关心,今日太阳好,媳妇也没觉得冷,便没披斗篷。”

威国公夫人却有些不信,可也没有再问下去。刘氏又陪着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然后便让郭宜静和刘氏一起走了。她们走后,威国公夫人将自己的陪房周才家的叫过来,问道:“这阵子大爷房里可有什么动静?”

周才家的忙说道:“回夫人,前两日瞧着大爷的小厮拿了个大包袱出去,据说是把不穿用的东西当了,奴埤也不太真切,要不您容奴埤几日,让奴婢去好好查查?”

威国公夫人皱起眉头,沉声道:“老大要当东西?他手里这么紧?”

周才家的见威国公夫人没有发话,也不敢动,过了好一阵子子,威国公夫人才拧眉说道:“还不快去查!”

周才家的出去一会便回来了,她对威国公夫人说道:“回夫人,大奶奶当了些东西,换了三千两银子,大爷拿着银子在外头买了老山参和几样首饰。”威国公夫人拿过锦盒,心里五味杂陈,自从刘氏过门,威国公夫人就没有真正的相信过她,她没有想到刘氏会为了小叔子当了自己的嫁妆,还给小姑子买礼物,这让威国公夫人感到很震憾。她想了一会,皱眉说道:“老大不该这么艰难啊!”

周才家的忙说道:“夫人您不知道,大爷常给二爷银子花,听说每回至少都要有百十两,二爷但凡开口,大爷从来都没有不给二爷银子的。”

“竟有这等事?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威国公夫人很困惑的问道。

周才家的忙解释道:“大爷平日除了给夫人请安之外,也没什么机会见到夫人,而且大爷也不许大奶奶说,夫人自然便不知道了。”

威国公夫人沉默半晌,低低叹息道:“唉,信儿从来都是个省心的,知道照顿弟妹。”忽然,威国公夫人厉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这样请楚,是谁告诉你的?”

周才家的忙说道:“是奴埤从大奶奶屋子里服侍的小丫鬟缀儿那里打听出来的。其它这事大奶奶院子里的丫鬟嬷嬷都知道。”

威国公夫人奇道:“她们都知道?”

周才家的忙说道:“是啊,大奶奶刚嫁过来不久,大爷有一回给了二爷八百两银子,却没有告诉大奶奶,后来大奶奶对账对不上,才查了出来,当时大爷和大奶奶还吵了一架,大爷很生气的告诉大奶奶,说他和二爷是亲兄弟,他的钱就是二爷的钱,二爷要用,他就要给。大奶奶哭了一回,后来大爷又说了好多手足相亲之类的话劝诫大奶奶,大奶奶后来便再没有闹过。”

威国公夫人点点头,至此,她已经信了十成十,便说道:“信儿自己也不宽裕,总不好让他拿媳妇的嫁妆填补弟妹,去打听打听大奶奶的东西当到哪一家当铺了,看是死当活当,好赎的便赎回来,这让人知道我们威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当东西,几辈子的脸面可全都丢光了。”

周才家的心中暗喜,忙应道:“是,奴婢这就去打听。夫人,大爷二爷和睦,大奶奶贤惠,这可是最难得的喜事啊。”

威国公夫人点点头,因郭诚生病而沉郁的心仿佛轻松了一些。而周才家的想到平日大奶奶出手就大方,这一回由自己为大奶奶说了那么多好话,大奶奶一定会重重赏自己,又有一笔银子入帐,这个年过起来可就更丰裕了。

周才家的向威国公夫人说的一席话很快便传到了刘氏的耳中,刘氏得意的一笑,她知道,只要她再加把劲儿,不用太近,威国公府的管家权就会真正落到她的手中,她将不再只是一个拿钥匙的丫头。

郭诚喝了十几日的汤药,病情并没有太大的起色,眼看着儿子的情形不好,吴太医的神情也比先时凝重许多,威国公夫人病急乱投医,便对威国公说道:“国公爷,您看要不要给诚儿成亲冲喜,也许冲一冲,他这病就好了!”

威国公双眉紧锁,想了一会儿说道:“此事还要问问太后姑妈的意思。”

威国公夫人欲言又止,点点头道:“原该问的,只是这大年节里,向太后姑妈说起此事,只怕不太吉祥吧,别再让太后忌讳什么。”

威国公沉声说道:“这不还没过年呢,先去透点意思,探探姑妈的口风,若是姑妈答应,过了年就办事,给诚儿冲喜。”

威国公夫人点头道:“只得如此了。”

次日威国公夫人递牌子求见,向太后哭诉了一回,只说郭诚如今病势沉重,想为郭诚成亲冲喜。她又说道:“太后娘娘,事急从权啊,虽然诚儿的媳妇上前还有哥哥姐姐,可是她们都已经定了亲,也不算什么逾越,就让她嫁过来给诚儿冲冲喜吧,诚儿喝了这些日子的药,也不见什么起色,臣妄心里急啊!”

太后沉思许久,方才点头说道:“也罢,冲冲喜也好。只是这日子再怎么也要定到二月去了。”大秦的规矩,腊月正月不办喜事,所以便是要给郭诚冲喜,也得拖到二月才行。

威国公夫人忙说道:“就定在二月,太后娘娘,诚儿吃着吴太医的药不管用,臣妄想求您下旨,让小华太医给诚儿看病吧。”

太后面色一寒,夺声道:“你就不怕他害了诚儿!”

小华太医是皇上的人,太后原也想拉扰于他,可是小华太医就是不靠向太后这边,所以太后心里一直防着他,威国公夫人这么一提,太后自然就不高兴了。

威国公夫人见太后脸色沉了下来,也不敢再说,只连声道:“臣妄急糊涂了,请太后娘娘恕罪。”

太后点点头道:“诚儿病着,你心里乱哀家尽知道的,哀家不怪你。诚儿的脉案哀家都看过了,吴太医用药素来沉稳,见效许就慢些,再多等些日子,诚儿一定会好起来的。”

威国公夫人听太后这么说,还能再说什么呢,只能再三谢过太后对郭诚的关心。问过了郭诚之事,太后又问道:“静儿的婚事,你们到底是怎么打算了,再不定下人家,静儿可就成了这京城里的笑话了。”

威国公夫人忙将自己怕郭宜静受委屈,打算为她招一个上门女婿之事说了一回,太后摇了摇头,却没有说什么。郭宜静的婚事一直不顺利,太后也是为难的很,再者说上回皇上提过把郭宜静许给宁王赵允杰,这是太后极不愿意的,赵允杰要娶一个更有份量的小姐做王妃,而郭宜静若是能在新科举子们中选一个有前途的抬了女婿,这样才能扩充太后一系的影响力。想到这一层,太后便默许了威国公夫人为郭宜静招上门女婿的意思。

第一百一十章(上)

太后在召见了吴太医之后,便一道懿旨下到了伏威将军府,令韩青环二月十六嫁入威国公府,与郭诚成亲。

整个韩家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懿旨震惊了。这算怎么一档子事,二月初二韩青云成亲,家里就已经够忙乱的了,只隔了十四天就又嫁韩青环,韩家上下就算个个都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啊。再者说青云的婚期早就定下来了,各项难备也都在按步就班的进行的,可是嫁韩青环之事,韩府上下真是一点儿准备都没有,别的不说,单说那一整套新嫁娘的喜床家俱,都才只打了三分之一,就算木匠们不眠不体,也赶不出来啊,这不活活难为兄韩府主事之人么。

可是太后发的不是一般的口喻,而是懿旨,连个申诉的机会都没有,二月十六不把韩青环嫁出门,那就是抗旨不遵的死罪!李氏愁眉苦脸的来到了颐年居,向韩老夫人求助道:“娘,这可怎么办啊!”

韩老夫人皱眉道:“青环年纪最小,威国公府为何急着要接她过门?这里必有蹊跷,先打听打听再做决定。”

李氏忙说道:“媳妇已经让人去打听了,估计下午便能有回音。”

正说着,院子里的小丫头回禀,说是大爷求见,韩老夫人奇道:“不是太后儿才封笔么,青云怎么这会儿就回来了?”

李氏笑道:“许是云哥儿有要紧的事情呢。”

韩老夫人忙说道:“快叫他进来,去给云哥儿沏滚滚的茶,这大冷天儿的,必是冻坏了。”

韩青云走进来,面色沉郁眉宇间隐着一抹怒色,他行过了礼,韩老夫人便关切的问道:“云哥儿,你怎么回来了?”

韩青云气道:“回禀祖母,孙儿听说太后娘娘下懿旨让青环提前嫁入威国公府,特来回祖母话的。”

韩老夫人奇道:“你要说什么?”

“启禀祖母,那郭诚病重,威国公府要娶青环过门冲喜。”韩青云很生气的大声说道。虽然他并不喜欢韩青环这个妹妹,那也不代表他能眼睁睁的看着威国公府作贱韩青环,做贱伏威将军府,不管怎么说韩青环也是伏威将军府的嫡次孙女,这事不仅仅是韩青环的脸面,更是伏威将军府的脸面。

“什么?竟有这等事?”韩老夫人蓦的坐直了身子,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恕意。

“孙儿有位同窗是给郭诚诊病的吴太医的侄子,他和孙儿关系不错,才悄悄的告诉孙儿郭诚病重的消息。”韩青云难掩怒意的说道。

韩老夫人的一双寿眉紧紧的皱了起来,她沉声说道:“云哥儿,去请你爷爷爹爹二叔过来,这事我们要好好计议才是。”

韩青云领命,击请韩老将军和韩远城韩远关兄弟。不多时,他们都到了颐年居,青云又将自己听到的消息说了一遍。韩老将军沉声道:“虽然冲喜之事对于我们伏威将军府来说是种羞辱,可是青环早就和郭诚定下婚约,只是把婚期提前,威国公此举虽在情理上不通,可在道理上却站的住。”

韩老将军之言等于给这件事情定下调子,其他人便是想反对,也不好说什么了。何况韩远城因着陈氏之事,正觉得韩青环的存在很膈应人,此时域威国公府将婚期提前,韩远城心里竟有种说不出的痛快,自然便跟着韩老将军说道:“爹说的是,儿子一切都听爹的。”

韩远关双眉皱了几次才松开,淡淡说道:“爹,你怎么安排便怎么办,儿子是个废人,也帮不上什么。”

“远关(二弟,二叔)…别这么说!”韩老将军夫妻和韩远城还有韩青云都叫了起来,李氏则低下头,暗暗拭去眼角酸涩的泪,她知道,若然韩远关双腿健全,他绝对不会让人这么羞辱韩家。

韩老将军走到韩远关的面前,拍拍他的肩说道:“远关,爹不许你这么说!你不是废人,在爹的心里,你比谁都健全!”

韩远关苦笑一下,垂了头不说话,心里难受极了。韩青云心里也极难受,从小到大,韩远关给他的父爱,远比韩远城给的多的多。韩青云永远忘记不了,他第一次学骑马,就是二叔乘着轮椅在马场里,一个一个动作要领教导他,鼓励他,让他不要害怕,向前看,用心去体会坐在马上迎着风的感受…他多想让二叔重新站起来,重新感受那在风中奔驰的快乐!

韩远关见众人都沉寂下来,便勉强笑道:“爹,儿子不过白说说,这些来看,儿子已经都习惯了。”

韩青云忽然说道:“二叔,青云一定要治好您的腿!”

韩远关凄然笑道:“云哥儿又说傻话,二叔这腿治不好了…”

“谁说二叔的腿治不好,我偏不信!”一声清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大家抬头看去,只见青瑶手里拎着个小小的锤头走了进来,脸上有种异样的兴奋。

“瑶瑶!”大家都叫了起来,韩老夫人赶紧问道:“瑶瑶你拿着锤头做什么?”

青瑶笑道:“给二叔检查腿啊,刚才青瑶去了远山堂,才知道二叔在奶奶这里,这不就赶过来了。”

青瑶的话说的大家一头雾水,韩远城拉长了脸吼道:“青瑶,连华老太医都没有办法治你二叔的腿,你有什么办法,不许胡闹。”

韩远城一吼青瑶,立刻惹怒了韩老将军,韩老将军立刻瞪了韩远城一眼,用比韩远城更中气十足的声音吼道:“谁说瑶瑶在胡闹,让她试试又如何,你问都不问说吼她,有你这样当爹的么!”

韩远城抬头环顾四周,发现从韩老将军韩老夫人到韩远关夫妻,甚至连韩青云都用一种近乎谴责的眼光看向自己,仿佛他刚才吼了韩青瑶,便是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一般。

青瑶轻快的走到韩远关的面前,扶着韩远关的双膝半跪下来,仰头看着韩远关说道:“二叔,真正为您治腿的人并不是青瑶,不过她教给青瑶一些方法,可以先给二叔检查一下,看看二叔腿的情况如何,才好确定下一步的治疗方案,二叔,您同意么?”

韩远关本性豁达,特别又面对自己最喜欢的侄女儿,便笑着说道:“好,瑶瑶你尽管放手施为。”

青瑶笑着说道:“二婶,您和青瑶一起陪二叔到里间,要检查二叔的双腿,这外头还有些凉呢,若是因卷起裤管再让二叔受了凉可就不好了。哥哥,你也来带帮忙吧。”

韩远城一听这话,忍不住又叫道:“男女授受不亲,这成何体统!”

韩老将军怒了,拍着桌子叫道:“韩远城你闭嘴,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都是一家子至亲骨由,哪有那些繁文褥节,再敢罗里八嗦的,就给我滚出去。”

韩远城被吼的不敢说话,只能腹诽。韩老将军才吼完韩远城,然后便换了笑脸对青瑶柔和的说道:“瑶瑶,要不要让爷爷也帮忙啊!”

青瑶甜甜笑道:“好啊,爷爷也一起来。”

韩老夫人也瞪了韩远城一眼,一行人便将韩远关推到内室的云龙献寿紫铜大薰笼前,将韩远城一个人闪在外头,韩远城心中的郁闷可想而知了,可是他到底还是关心唯一的弟弟,便也迈步跟了进出,略带尴尬的说道:“我也来帮忙。”

李氏始终在看着韩青瑶手中的锤子,她实在想不明白这锤子有什么用,从来也没见哪个太医带着锤子给人看病的。

“瑶瑶,你要怎么给二叔检查?”不只是李氏,连韩远关自己也很好奇。

青瑶这会儿倒是卖起了关子,只说道:“二婶,请你把二叔的裤子卷到膝盖以上。”

李氏点点头,将蹲下来轻轻将韩远关双腿的裤管卷了起来,露出那双明显细弱的双腿,韩远关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双腿,只扭过头不看,而韩老将军和韩老夫人看着这双本应该强劲有力的双腿,忍不住都落了老泪,便是韩远城,心里也不是个滋味,悄悄的别过头去。

青瑶先是很认真的观察了韩远关的双腿,然后抡起锤子便要砸上韩远关的膝盖,李氏吓的尖叫一声,想也不想便扑上前用身子护住韩远关的双腿,尖叫道:“瑶瑶你要干什么!要打断你二叔的腿么?”

青瑶一愣,看了看手中的锤子,不由笑了起来,只拿着锤子往自己的胳膊上猛敲了好几下,吓得韩老夫人一把夺过锤子叫道:“瑶瑶,你怎么…咦…这锤子怎么这样轻?”

青瑶笑嘻嘻的将锤子从韩老夫人的手中接过来,笑着对大家说道:“这是软木锤,锤头上还包着厚厚的丝棉,打起来一点儿都不疼,这可是瑶瑶刚做好的哦!”

大家这才出了一口气,韩远城本要斥责青瑶几句,可是想到刚才自己被一家子唾弃,韩远城这一回总算是聪明一回,将嘴巴装潢上了。

李氏也从韩远关的腿上起来,满脸羞红的嗔道:“瑶瑶,你这孩子就是淘气,也不事先说一句。”

韩远关却双眼异常明亮的看着李氏,眼中跳动着两簇小火苗,很有让李氏心慌意乱的功效。

“瑶瑶,敲你二叔的腿有什么用?”韩老将军很有好学精神的问道。

可是他这一问,却难倒了青瑶,也琉玥和青瑶谈起神经传导的问题不会有任何的阻碍,因为她们有着相同的教育背景,可是青瑶不知道要怎么说才能让不知神经线为何物的韩老将军明白这个解释起来无比头大的概念。

想了想,青瑶决定坐而言不如起而行,便叫道:“哥哥你坐下,让青瑶演示给爷爷看。”

青云很配合的正襟危坐于椅上,青瑶笑道:“哥哥你别这么紧张,放松些。”

青云嗯了一声,刚要说话的工夫,青瑶便抡起软木锤砸向青云的膝头,青云的小腿便幅度很大的跳动了一下。青瑶便解释道:“爷爷,这就是正常人的腿受到外力里会有正常反应,哥哥的膝头受到刺激,牵动腿部肌肉,完成了这个弹跳反应。”